[都市重生] 重生之等你長大 作者:項庭生(已完結)

 
穆離鳶 2017-1-17 07:51:0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92 726972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31
第300章 半屋春光

  李婉兒一定想不到的一件事:這一刻,許庭生其實比她更想要這個孩子,一個秘密的,不為人知的孩子,傳承他的血脈。

  許庭生的思想中,保留著國人幾千年來最重要的一個傳統觀念,血脈延續,這也是他前世最大的幾個缺憾之一。

  若前世其實是另一個世界,那麼那個他,其實已經永遠無法向已故的父親交代——獨子不能傳承,一脈斷絕。

  那麼,重生這一世呢?

  這一世重生而來,許庭生其實一直在恐懼。他本就不是一個內心無比強大的人,否則前世種種,他也就不會放棄和退縮。

  首先,許庭生恐懼被覺察,暴露……

  那樣他最好的結果,或許就是被終生軟禁和隔絕——這還只是最好的結果。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他會被榨幹價值,然後被毀滅。

  他小心翼翼,但是依然難免恐懼,不知哪一天厄運會突然降臨。

  為此,許庭生甚至已經準備好,在有朝一日基礎足夠之後,要去做一些錯誤的決定,去經歷一些失敗,以免被有心人察覺,他行無差,舉無錯。

  其次,許庭生在恐懼一個時間點,2015年,他從前世重生而來的那個時間點。

  他不知道,當自己重生的腳步走到那一天,那個時候,會發生什麼?

  是作為不應存在的異類,不可逆轉的死亡?憑空消失?……還是最輕的,他在失去預知能力之後,會不會重新變得平庸……

  然後可能守不住他這十幾年間獲得一切,甚至因為懷璧之罪遭遇危險。

  所以,當李婉兒提出這件事,她向許庭生要一個孩子,就等於提醒了許庭生,你還有一件這麼重要的事情沒做——留下血脈傳承。

  而當她描繪了她和孩子在米蘭相對自由卻隱秘的生活之後,許庭生再無一絲遲疑的心動了,準確的說,是他在那一刻就已經決定了,他要這個孩子。

  他會盡可能秘密的給這個孩子很多,而這個孩子,將會是永遠的秘密。

  在許庭生一閃而過的計劃裡,除他自己和李婉兒之外,這個世界甚至只有一個人應該知道,也可以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許爸許建良。

  其餘包括許媽、妹妹許秋奕,黃亞明、付誠……許庭生都不會告訴他們。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許庭生找不到比李婉兒更合適的人,更恰當的時機。

  她將從此長居國外;她現在的情況,等於沒有了親人,不會被打擾和左右;她不打算再嫁,習慣並且甘心孤獨和平淡;她別無所求……

  而且,她是個很好的女人,相貌、性格、品質……方方面面都無可挑剔。

  而且,她愛許庭生,這件事,有一個他們共同的孩子,對她而言是那麼美好的一件事。而某種程度上來說,許庭生也喜歡她,錯過本就是遺憾……

  而且,很重要的一點,她幾乎不會影響和傷害到項凝。除了許庭生要背負一個秘密,也許還有一些負罪感。

  至於項凝,她今年十五歲。

  一方面許庭生並不希望她完全脫離她自己的,作為一個普通人的生活,比如在她十八歲,二十歲之前去結婚生子,不要……她應該去上高中,去上大學,除了生命裡更早的出現那個呵護著她的大叔,她應該像前世那樣活得自由、快樂。

  另一方面,在2015年那個時間點之前,哪怕項凝願意,許庭生也不敢讓項凝生下他們的孩子。因為項凝和孩子,都註定無法像李婉兒這樣被隱藏起來,許庭生也不會這麼做。

  若那一天真的發生什麼,許庭生寧願項凝傷心一場,然後還擁有之後那麼長的一段屬￿她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帶著許庭生的孩子,終身受他負累。

  所以,這一刻,許庭生想要這個孩子。

  ……

  但是現在,他們遇到了一個難題。

  許庭生和李婉兒遇到的這個難題,懷孕這件事,常常是你不想的時候,甚至擔心著,怕著的時候,稀裡糊塗一發命中,然後倒了大黴,麻煩一堆。

  而當你終於一天開始認真期待,做好準備,辛苦努力去耕耘……沒准就大半年沒有反應……

  這事兒其實誰都拿不准。

  李婉兒提的幾個建議似乎都違背了她自己的初衷……那樣,不就等於情人?

  許庭生趁著李婉兒在思索「生命創造」這個深刻話題,重新退回到一邊躺著,稍稍冷靜了一下,突然想到然後問了一句:「對了,你算過時間了嗎?」

  「啊?什麼?」李婉兒回過神,扭頭……看她的神情,似乎對這個問題感覺有些意外。

  「你,那個……的時間,然後安全期,危險期什麼的。」許庭生鬱悶說,「你不會不懂這個吧,然後做了要孩子的準備過來,就沒去算一下?」

  「我,我以前沒想過要生孩子,不想要,然後結婚後不久就跑出來了……就,就沒怎麼注意瞭解這個。剛剛,忘了。」

  這個女人似乎覺得自己想懷就懷,想生就生。決定也是剛剛才做的。

  「……」,許庭生無語了片刻,然後說,「那你現在算算吧。」

  李婉兒真的凝神在想,仔細琢磨、計算了一會,說:「好像過一兩天就來。」

  許庭生無奈說:「那,安全期……怎麼懷?!」

  從來男人都是擔心危險期居多,這回許庭生叫安全期給弄死了……而且過兩天就來,來了就好得些天,之後又安全期……

  許庭生鬱悶。

  李婉兒則失去了勇敢下去的立場。

  這一夜,她的心理建設有過周折和改變,但是有一點始終沒變,就是都建立在「要一個孩子」的基礎上,沒了這個立場,繼續下去……

  就違背了李婉兒不做情人的初衷。

  她本來就不是勇敢的人。

  片刻的窘迫和猶豫過後,李婉兒擁著被子坐起來,尷尬說:「那,那我先回去了。你……以後還會不會來,我是說,孩子這件事。其實我,我好像在勉強你。你以後,不會來了吧?」

  懊惱和苦澀總是有的,可是情況就是這樣了,也只能怪「運氣」。

  許庭生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李婉兒略微詫異的看著他,不懂他的意思,不明就裡的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可能會因為她……不想。可是對不起,我這樣想,明明知道,卻還是打算勉強你。因為我剛剛那樣去想了,覺得有一個我們的孩子陪著我……那樣可能就是我未來人生最美好的狀態。」

  「我知道,其實我也一樣很渴望那樣的美好,就像你描繪的那樣。我剛剛聽入神了」,許庭生誠懇地說道,「我很喜歡孩子。」

  「嗯,我早看出來了。雖然明明你還那麼小……我想不通……可是我看得出來。」李婉兒有些得意的說。

  許庭生有些尷尬的接下去說:「所以剛剛,其實,我想的……我有希望要一個孩子。和你。」

  「……你說的,是真的?」

  李婉兒欣喜和害羞之餘,才發現許庭生說的是剛剛,所以她說:

  「那現在怎麼辦?你還會不會來。還有……她,有沒有事?你放心,我不會影響你,也不會傷害她。我可以不再見你……最多,你半年、一年來一次,就看看孩子。」

  關於項凝,這個問題其實許庭生沒辦法跟李婉兒解釋,他跟自己都無法清楚的解釋。

  許庭生避開了項凝這個話題,認真說:「現在我冷靜了一些,但是決定沒有變。你的話,我剛剛聽出來,你好像也是臨時匆忙做的決定,我在想……」

  許庭生停下來計算了一下時間和安排。

  「你想……什麼?」李婉兒問。

  「現在是2004年11月,05年7月左右我會再來一次米蘭,如果到時婉兒你還是跟現在完全一樣的想法,為我生一個孩子吧」,許庭生說,「我不能保證其他太多,更無法保證時間和陪伴,但我會在這個前提下盡我所能去照顧你和孩子。」

  「……嗯。那我等你,我想我不會改主意的,我不會。」李婉兒笑著回應,她沒有去問時間相關的問題,眼下不行,然後她需要時間考慮,許庭生說的合情合理。

  這件事有了約定,房間裡的氣氛反而尷尬起來……接下去怎麼辦?

  繼續?在肯定不能懷上的情況下繼續那啥的話,李婉兒沒有了立場,違背初衷,許庭生其實也差不多……難不成跟自己說,就當先搞場演習?磨合一下?

  李婉兒先開口,說:「那,那我今晚先回去了。我的……衣服……你幫我一下。」

  說到衣服,李婉兒把被子提了提,把自己蓋嚴實,這身衣服其實讓她很尷尬,尤其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她指了指在床腳的襯衫和外套,她自己沒法起身去拿,只好叫許庭生幫忙。

  許庭生坐起身想了想,看了時間,說:「現在三點多了……要不,你留下來吧。」

  李婉兒看了看許庭生,猶豫了一會,低頭然後搖頭,窘迫說:

  「不行,我跟你說過的……我不當情人,為了要孩子,才可以。你別笑我,我知道這麼說好像自欺欺人,很傻,可是我真的還沒辦法說服自己。」

  許庭生笑著解釋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就純粹的睡覺,你靠在我懷裡睡幾個小時,然後天就亮了。你不是說想靠嘛,沒有過。」

  李婉兒看著許庭生的眼睛。

  「我想對未來要為我生孩子的女人好一下,心疼一下,可以嗎?」許庭生燦爛的笑著說。

  李婉兒也笑起來,那種幸福感簡單而且明顯,她無聲的點頭,然後把身體縮回被子裡。

  許庭生跟著躺下去,把一支手臂攤開。

  李婉兒沒有靠過來。

  「怎麼了?」許庭生溫聲問道。

  「我的……衣服。」李婉兒小聲說。

  「……挺好看的啊,我剛剛已經看過了。」許庭生笑著說。

  李婉兒氣鼓鼓的瞪了他一眼,說:「我忘了帶睡衣,怎麼辦?」

  「我帶了兩套,拿一套給你,可能大了點,你湊合穿一下。」

  許庭生起身,一邊在包裡翻找睡衣,一邊隨口問:「對了,你這套衣服……什麼時候準備的呀?」

  他之前就發現這一次的李婉兒好像不一樣了。

  她學會了一些以前不會的東西,雖然還是放不開,但若是跟那次在盛海的她自己相比較,這次的她簡直「妖精」……不管從衣著,動作,語氣,全部都有不小的變化。

  「我堂姐買的。」李婉兒小聲說。

  許庭生捕捉到新的信息,李婉兒這一晚已經兩次提及了她的堂姐。

  「除了買衣服,堂姐都教了你哪些東西?」許庭生好奇的問道。

  「啊……沒,沒有。」李婉兒說著沒有,但她的表情分明在說有。

  過了一會,似乎醞釀了一下,做了什麼決定。

  李婉兒說:「其實還有……」

  許庭生說:「還有什麼?」

  「一些……動作。」說完,李婉兒抬眼看了看許庭生,先由仰臥改為俯臥,然後招手讓他回到床上,小心翼翼的伸手過來抓了許庭生的一隻手。

  那只手被放在腰間。

  然後,有著十年瑜伽功底的,被子底下的人,像是浪裡的小船,隨風浪起伏、搖擺……生澀的曲折起伏……那艘船兒在風浪裡蕩啊蕩……

  她本想著,慣著正年少熱血的他一下,就一下,不能給看,就讓他去感覺……

  可是,柔滑的被子從身上滑落了下來……

  李婉兒抬頭看許庭生一眼,他在看。

  李婉兒面色緋紅,艱難……窘迫不堪,但是,咬著嘴唇,強忍住羞愧和屈辱感,她讓小船繼續搖擺,搖得人心神蕩漾。

  許庭生用壓在嗓子眼裡的聲音說:「堂姐教得真好。」

  李婉兒倏然停下,慌忙拉起被子蓋住自己,伸手掐了一把許庭生腰上的軟肉,說:「不要笑我。這麼老……做這種事。」

  許庭生說:「沒有笑。還有嗎?」

  李婉兒看著他,猶豫一會,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她嬌喘著停下來。

  許庭生說:「堂姐教你這麼幹嘛?」

  李婉兒把頭埋進許庭生懷裡,說:「幫我和別的女人搶你。現在不搶了……」

  「不搶了,還……」

  「我想對我未來要為他生孩子的男人好一下,心疼一下,可以嗎?」李婉兒抬起頭,學著許庭生剛剛說話的口氣,燦爛的笑著說。

  「堂姐好厲害」,許庭生說,「那……是不是你之前說話的語氣,還有神情什麼的,也是她教你的?」

  李婉兒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那,還有嗎?」許庭生目光火熱。

  「其他是說話……那些,我不能說。」李婉兒緊張說。

  「比如欺負我吧,這個是嗎?」許庭生問。

  李婉兒搖頭:「這個,我自己想的,她教的不是這個,她教的那些,要難為情很多……」

  「比如說?」

  「摧殘我。」李婉兒掙扎了半天,語氣委屈的說出三個字。

  原來曖昧火熱的氣氛一下變了,許庭生沒忍住,失聲笑出來,捂著肚子說:「這個……你堂姐跟你堂姐夫兩個,也是夠生猛啊。還有沒有?」

  李婉兒沒好氣的伸手擰他,抿緊雙唇堅決的搖頭,表示絕對不說了。

  許庭生推推她,說:「婉兒阿姨,別這麼小氣嘛,說來我笑一下。」

  李婉兒瞪了他好一會,沒好氣的快速說:「虐待我。」

  這一把,許庭生差點笑到滾到地上。舉手投降,說:「我被你堂姐征服了。」

  等他平靜下來,李婉兒仿佛也沒了剛剛的尷尬,把這個當作一個輕鬆好玩的話題,繼續說:「你說對了,是有征服,堂姐教的,還有征服我…………我……我。」

  她說到最後兩個詞。

  許庭生的呼吸亂了。

  這兩個詞依然沒有那麼高端,其實很粗俗,但是,許庭生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

  他看著李婉兒好一會,李婉兒才從剛剛逗趣的情緒中出來,看著有些古怪的許庭生,小聲說:「你怎麼了?」

  許庭生直接伸手把她摟回來,壓在自己耳邊,像是下命令一樣說:「我想聽你說最後那兩個詞。」

  李婉兒看著他,確定他很認真,不是剛剛那種開玩笑的神情。

  「……我。」猶豫了好一會,李婉兒貼在許庭生耳邊,小聲的,緩緩的,把那個詞重複了一邊。

  說完,許庭生整個人像是被點燃了。

  李婉兒感覺自己好像也被點燃了,尷尬,害羞,衝動……全部一起湧上來,這個詞剛剛說那一次,和現在說這一次,帶來的感覺,天壤之別。

  情不自禁的,李婉兒帶著喘息聲,在許庭生耳邊又緩緩的說了另一個詞:「……我。」

  這個女人,她羞怯,甚至有時仿佛不食人間煙火,淡泊、恬靜、優雅……此時卻強忍著害羞,在對一個小她十一歲的男人說著最粗俗的話。

  褻瀆……女神。

  許庭生咬牙,一把掀開被子,說:「我去洗澡。」

  李婉兒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因為在盛海,有過一次,他去洗澡。猶豫了一下,李婉兒伸手拉住許庭生,小聲說:「不用去,我,我幫你吧。」

  許庭生愣了愣,說:「你不是不會……這個,堂姐也教了?」

  李婉兒強忍著羞怯點點頭:「嗯。」

  「那,你呢?」

  「啊?我又沒有……」李婉兒激烈的搖頭。

  「哈,還是好好睡覺吧,沒多少時間了。」

  「……嗯。」

  天就快要亮,是沒時間了,李婉兒把燈按掉。

  「靠過來吧,對未來要為我生孩子的女人好一下。」他說。

  「對我未來要為他生孩子的男人好一下。」她說。

  一屋子幽暗,半屋春光。

  直到漸漸平靜。

  「我們好像在掩耳盜鈴。」李婉兒說。

  「嗯。」許庭生說。

  「你記得別對我太好。」

  「你也是。」

  「睡吧,靠著。」他說。

  「嗯。」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31
第301章 人生轉過幾個彎

  雖然事實上沒有發生什麼,但是第二天,當許庭生醒來的時候,李婉兒還是跟電影常有的劇情一樣,已經離開了。

  許庭生試著找了找小紙條,沒有。

  然後門鈴聲傳來,他開門。

  李婉兒穿著清朗,笑容明媚的站在門外。

  「我給你做了早餐。」她說。

  電影似乎不是這麼演的,許庭生把窗簾打開,兩個人坐在窗邊,在透窗灑下來的大片陽光裡一起吃了早餐。李婉兒說陽光真好,她還說,你看我做什麼?

  許庭生說:「今天你看起來比陽光明媚。」

  這話有點不那麼生活化,李婉兒說:「嗯?」

  許庭生說:「你像初戀的小女孩。」

  被二十歲的男孩稱呼為小女孩,李婉兒略微有些尷尬,但是更多幸福滿足的笑了笑,標準的法式微笑,嘴角上揚,優雅而明媚。

  許庭生猶豫了一下,說:「其實你還有大把時光,若是明年7月之前……」

  李婉兒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別說。放心吧,我會遵從自己心裡的想法,不會因為感激去做任何決定……」

  早餐過後,許庭生接到電話,條件不出意料被全盤接受。

  李婉兒陪著許庭生一起去簽了合同。

  距離下午飛機起飛還有不少時間,李婉兒問許庭生:「接著去做什麼?」

  許庭生想了想,說:「我想去看看你的工作,知道你每天是怎樣生活的。」

  在李婉兒工作的制衣工坊裡,許庭生意外的見到了安吉洛,經過李婉兒的介紹,安吉洛也記起了許庭生,然後他嘰裡咕嚕的說了一堆話。

  許庭生問李婉兒他說了什麼。

  李婉兒笑著搖頭不肯說。

  許庭生說:「那我走了。」

  李婉兒說:「那我說。」

  「說吧。」

  「安吉洛先生說祝賀你,找到了為你系領帶的女人。他也祝賀了我……然後剩下他在誇自己,說自己是愛神丘比特的化身。他誤會我們的關係了。」

  許庭生說:「也不算誤會吧。」

  他轉身對安吉洛說了Thank you。

  安吉洛又是一堆嘰裡咕嚕哦。

  許庭生看向李婉兒。

  李婉兒這回堅決不說。

  另一個東方面孔的女人走過來,對許庭生說:

  「安吉洛先生說你搶走了這條古老街道的公主,摘走了最美的花朵。你會被很多人嫉妒,比如那些在家裡囤積了無數西服的傢伙。她堅強又脆弱,請你好好照顧她。」

  許庭生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尷尬的笑了笑,說:「謝謝。」

  剩下的時間,許庭生在看,李婉兒在專注的工作,她低頭認真的側臉很好看,連偶爾垂落的髮絲都像達芬奇畫筆下的細膩線條。

  她安靜,保持著不疾不徐的平穩節奏,包括她的腳步。

  只有在偶爾抬頭對許庭生微笑的時候,她才會有些局促。

  這情景平淡而且美好,讓人想留下來。

  而許庭生,很快要走。

  工坊裡的人大多友善,平靜,恬淡,許多甚至不善言談,連禮貌和客套都有些局促。

  李婉兒抬頭微笑,說:「他們是真正的傳承工匠。意大利不傳統,卻總有這麼一群甘於平淡,把傳承和堅持視為理所當然的人,比如在這裡,有人因為擦皮鞋而成為頂級大師。相反……我們卻在浮躁了失去了很多。」

  其實一個人對自身是否成功的定義,往往是社會價值導向給予的,在國內現階段相對浮躁的環境裡,金錢和地位似乎成了成功的唯一標準。

  比如一位桃李滿天下的優秀教師,只要不是領導或者享受特殊津貼和待遇,那麼在大多數人眼中,他是不值得稱道並且應該被嘲笑的,從成功的角度來說,人們會認為他遠不如校長、主任,甚至一位年級組長。

  因為人們判斷的依據,是他沒有掌握權力,而他的工資,其實也沒有比混日子的人高多少。

  而當年輕人專注並喜愛上某個不被大眾認可的行業時,他們往往會被一句沒出息擋回去。哪怕事實上他們在這條路上那麼優秀。

  許庭生同樣無法改變這種價值導向,從來都是社會改變人,而不是人逆轉社會。

  下午。

  李婉兒送許庭生去了機場。

  許庭生的最後一句話還是一樣的,「你還有大把時光。」

  李婉兒說:「我等你回來。」

  她說的是「回來」。

  離開機場之後李婉兒沒有回去工坊,她去了教堂,懺悔與祈禱過後,再次出現在教堂外的李婉兒腳步輕快了許多……

  因為婚姻,她離家六年。

  家庭變故,她身陷困境。

  然後許庭生出現,一次,兩次……

  對於李婉兒而言,這個人帶來的改變太多,現在而言他讓她擺脫困境,找回習慣和喜歡的生活,未來?

  李婉兒把畫面一想,就把笑容掛在了臉上。

  她設想過孤獨終老的畫面,六年,以為人生就是這樣,不會再有改變,所以,如今的一切,會讓她感覺美好,充滿期待。她要的很少。

  人生轉了幾個彎。

  還會再轉幾個彎?

  ……

  從米蘭到巴黎。

  沒來得及感受一絲浪漫,許庭生在飛機落地後打開手機,陸芷欣給他彙報了國內的情況。

  一天前,互誠宣佈重回免費時代。

  次日,也就是許庭生來到巴黎的當天。另外兩家新上線的同類型平臺,學優教育網和有信同城網的老總先後通過媒體發聲。

  兩篇報道。

  一篇的主題是:我們將互誠拖回免費時代。

  大致表達的意思是,自己的出現造福了千家萬戶,使他們不必再受互誠的剝削,若不是自己出現,互誠不可能免費,所以,他們應該獲得支持。

  許庭生想了想,覺得他說的其實挺有道理的。

  另一篇的主題要尖銳和鋒芒畢露一些,是:我們將拖垮互誠。

  有信同城的老闆在採訪中將眼下的局勢比喻為同一領域的「三國」時代,而論及兵多將廣,糧草充足,他很有自信,認為互誠將毫無疑問在這場拉鋸中最先落敗退場。

  互誠沒有雄厚的資金背景,又在宣佈免費之後失去重要資金來源……怎麼撐?

  在許多人看來,一路順風順水的互誠……風雨飄搖。

  然而兩天時間,互誠沒有任何回應。

  許庭生在這兩天內把建材方面的事情基本聯繫完畢。在浪漫之都,一個人孤單的奔走,沒有發生任何浪漫的事情。

  與這種畫面形成強烈發差的是,許庭生的手機幾乎每天都被打爆。

  關心。

  擔心。

  詢問。

  許庭生在去往尼斯的火車上選擇了關機。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31
第302章 這傢伙好有道理

  「尼斯」兩個字取自法語音譯,它的英文名叫:Nice。用國人的話來說,這地方連名字都很吉利。便如西安原叫做長安,多好聽,多好的寓意。

  去尼斯是臨時決定,一個念頭到車站,然後買票上車。

  許庭生只是想找一個沒有人認識自己,而自己到那兒也沒有任何任務和目的的地方,以最放鬆的狀態一個人呆上幾天。

  本來的計劃,許庭生準備用五到六天時間,在歐洲聯繫處理建材的事情,其實……他還計劃順手「處理」掉李婉兒……結果「處理」成了這樣。

  然後,計劃裡他應該接著飛美國紐約,去面對Apple。

  但是經過李婉兒這件事,許庭生發現,所謂的快刀斬亂麻,憑自己一個人似乎根本做不到。

  原以為很容易的李婉兒,最後都越纏越亂,越纏越緊……

  那麼,Apple會是怎樣?

  Apple幾乎是從去紐約開始,就一直在期待著許庭生能去看她,她在幾乎每一封郵件的末尾都說一遍:來看我吧,許庭生。

  有時候她認真請求,有時候裝可憐,有時候她用各種方式威脅,有時候……誘惑。

  無論如何她總是期盼著,他能去看她,看看現在的她,她說,現在的我特別好,連我自己都喜歡……我想著,你一定會喜歡。

  而如果真的成行,飛機落地,她滿心歡喜終於等到他……他卻只是想用盡辦法,儘量平和的讓她明白……這是故事的句點。

  這個句點得有多狠,多疼,多用力……他畫不畫得下去?

  本來許庭生就為難,沒有把握,現在更是亂成了一團麻。

  許庭生猶豫了,想逃避。

  乘過高鐵的人肯定沒有意願去讚揚法國火車的速度,行車不那麼快的好處在於,許庭生可以安靜的看一路異國風情……

  在尼斯車站下車,猶豫了很久,許庭生開機。

  人類社會中終有一天會發展到每個人都身不由己,最具代表性的一件事情就是,大部分人都不能自由的選擇將手機關機……

  滿屏的未接來電。

  許庭生翻了翻……來自美國的號碼列了一大排,他和Apple之間現在其實很少打電話,習慣了郵件聯繫,習慣了平靜的敘述,然後耐心等待回應。

  這是一種會讓雙方都感覺很舒服的聯絡方式,尤其在兩個關係有點不明朗,卻又分明互相記掛、彼此惦念的人之間。

  許庭生有些猶豫要不要回過去。

  結果她先打進來了。

  「你剛剛在坐飛機嗎?一直關機。」電話接通,Apple擔心的說。

  「……嗯,是。」許庭生有些心虛的回答。

  「是就好,沒事就好。」

  「嗯,以後別瞎擔心。」

  「還說我瞎擔心,誰讓你那麼多天不回郵件。我著急了,讓宋妮幫忙打聽,才知道原來你出國了,你現在哪個國家呀?」

  「法國。」

  「那忙完順路來紐約吧。」

  「這個,能叫順路嗎?」

  「就是順路。」

  「隔著大洋呢,往西是大西洋,往東太平洋。」

  「你看,往東往西都能到,才一個大洋而已。」

  「……我忙完看看吧。」

  「要很久嗎?多少天。」

  「可能吧,不一定。」

  「你算算嘛,具體幾天。」

  「這個真說不準,為什麼要這麼具體啊?」

  「……因為我也要算時間呀。」

  「你,算時間?」

  「嗯。我左邊房間租著一對非洲留學生,右邊房間租著一對臺灣留學生,他們每天晚上都好吵的,一個叫聲粗獷豪邁,一個好嗲,氣死我了……你來,我就不信了,我一個專業唱歌的,還叫不過她們?!所以你懂了嗎?」

  「咳……」

  「啊……」

  「換個房子吧,隔音好點的。」

  「不行,不能認輸。你都不知道,就因為我有時候敲一下牆壁提醒她們,結果每天遇見那個黑妹她都跟我說,嗨,昨晚聽得開心嗎?哦也。然後臺灣妹跟我說,嗯~,不好膩西喲,吵~到~你。我不管,姐姐我仇恨的種子已經種下了。」

  「那你……假裝房間裡有人?自己叫,就當練唱了。」

  「不行啊,都沒男聲和聲,你來了你也要叫幾聲的。」

  許庭生苦笑:「你怎麼還是老樣子?」

  Apple說:「沒聽說有人改優點的。」

  「那是優點嗎?」

  「對你就是。」

  「咳……我得先去做事了,忙完聯繫你。」

  「哦,好吧。那你記得抓緊告訴我大概時間。對了,在那邊不許勾搭法國妞,聽說她們穩定每天都是發情期。」

  「好,不勾搭。」

  許庭生掛電話,然後給許媽打了一個,告訴她自己最近幾天大多數時候會關機,許媽詢問了幾句,知道許庭生在尼斯,突然緊張起來,千叮萬囑,要他千萬不要下水去玩。

  許庭生問:「為什麼呀?」

  許媽認真的說:「我看過電視,尼斯湖裡有水怪。很大一個,估計會吃人。」

  許庭生:「……好的,那我聽你的不下水。」

  尼斯沒有尼斯湖,擁有號稱歐洲黃金海岸的海岸線。

  許庭生找了一家老闆英文流利的家庭旅館安頓自己,然後乘著夜色還未完全降臨,奔赴海灘。

  然後,他發現,所謂的黃金沙灘根本就是個騙局,這裡大部分的海灘其實更應該被稱為石灘,而不是沙灘。

  鵝卵石鋪就的「沙灘」上依然不乏比基尼女郎,甚至上空裝扮也不少見,問題真正讓許庭生驚歎的是,她們居然真的能安穩愜意的躺在一地鵝卵石上。

  許庭生很想上去問一下,「這個,不硌人嗎?尤其某些部位,姑娘你還趴著。」

  在轉回最被稱道的尼斯老街和留下來之間,許庭生猶豫了好一會,最後才想起來,自己會在這邊呆上好幾天,根本無需著急。

  有時人忙碌慣了,連安閒都不習慣。

  他在海岸邊坐下來。

  不好意思一直盯著比基尼女郎們看,許庭生把注意力投向了面前蔚藍得有些不真實的海水和天空,那才是海洋與天空原本的樣子,它們美得令人窒息,同時又讓人感覺心胸開闊。

  安靜了沒太久,不遠處走過來一對抱著相機的父子,父親大概三十五六,孩子六七歲,分量不輕的單反相機相機被掛在了孩子脖子上。

  「中國人?鬼子?棒子?」看見許庭生,東方面孔,中年男人湊上來問道。

  許庭生笑著說:「中國人。你後面那倆稱呼,這麼問不太好吧?畢竟在外面。」

  男人爽朗大笑:「不好個蛋,不是中國人他們丫根本也聽不懂啊。」

  許庭生愣神,發現他說的其實很有道理。

  「你說她們到底硌不硌得慌?」也許是異國相遇容易親近,男人很自來熟的坐下來,依然那麼大聲,毫不顧忌的問道。

  「我剛剛也在想呢。」許庭生小聲說。

  「我估計還是挺硌人的,要不你看,整一片,就沒一個男的敢趴著的。」他說。

  「嗯?」許庭生一下沒搞清楚其中的邏輯。

  「女的還好,畢竟軟,有彈性。男的的話,那就是雞蛋磕石頭,雞和蛋,這樣的環境,是男人肯定起反應,那磕上了……啪哢嚓一下,不蛋毀人亡?……懂了吧?」

  許庭生笑著點頭。好有道理。

  小男孩在一旁突然哭鬧起來:「嗚嗚嗚,我要看水怪,我要看水怪……」

  當爹的直接一巴掌巴了過去:「看你麻痹……就因為你個狗崽子天天嚷著要看水怪,老子才帶你報團出國旅遊,他媽的我哪知道,好好的尼斯湖居然不在尼斯?!狗日的旅遊公司也不跟老子講清楚。」

  一句話,許庭生被驚到了兩把,一是當爹的罵兒子用的詞,似乎都不太合適。第二,原來還真有跑尼斯來看尼斯湖水怪的。

  「真要說還是來這邊值一點,去了尼斯湖也其實見不著水怪。還沒別的好看。」許庭生勸了一句,希望這位老哥別那麼激動。

  結果當爹的聽完,又兜頭巴了兒子一掌,說:「聽到了沒有?看什麼水怪,你看這些大……姐姐、阿姨……多好看?快,給老子滾去拍照去。」

  許庭生在犯糊塗。

  男人繼續叮囑兒子:「記住啊,哪個穿得少拍哪個,沒穿的更好,使勁拍。」

  然後,小朋友居然真的就端著相機出發了。

  許庭生回過神,說:「老哥,這,不太好吧?」

  男人無所謂的揮了揮手,大笑說:「我們去當然不好,這一孩子,六歲,她們能怎麼著?待會要是有人問,咱們倆記住都假裝不認識我兒子啊,記住了。」

  不得不說,他又一次讓許庭生感覺很有道理。

  孩子真的很認真很努力在拍,被拍的女士們大多沒在意,偶爾個別上空的,也就伸手擋一下自己的關鍵部位而已,沒見任何問題。

  隔了好一會,才終於有人用英文問:「Whose child is this(這是誰的孩子)?」

  男人問許庭生:「你聽得懂她說的嗎?」

  許庭生說:「聽得懂。」

  「說什麼?」

  「問是誰的孩子。」

  「假裝聽不懂。」

  「……哦,好。」

  男人看都不看孩子,繼續一邊看沙灘「風景」,一邊跟許庭生聊。

  「對了,老弟,你跟哪個團來的?」他說。

  「我自己來的。」許庭生說。

  「唉喲你厲害啊,有文化就是好,不像我,不懂外國話,我跟一個四十多人的團來的。」

  「那你怎麼……」許庭生左右掃了掃,沒見其他國人出現,問的意思是,你的團呢?

  「我自個兒帶孩子跑出來的」,男人很隨意地說道,「跟他們一塊沒意思,上車,下車,尿尿,拍照。」

  許庭生愣了愣,碰上這麼任性的跟團遊客……導遊得是倒了多大的黴?

  「這……不太好吧?萬一導遊找不著人……你們又不通語言。」許庭生說。

  「有什麼不好的?不用擔心,你別跟其他那些人似的,被導遊說兩句就怕死去,老實死去。你說他們真要把我們父子倆弄丟在法國,誰比較怕?我大不了領著兒子多呆兩天,旅遊公司他媽得瘋,對吧?所以,我玩我的,回頭要是找不著路回去了,等著導遊來找我就好。」

  許庭生已經服了,這傢伙……好有道理。他如此彪悍的人生,應該活得很痛快。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31
第303章 老金的方式

  男人姓金,金盛興。

  孩子叫金山。

  晚飯,許庭生是和這對父子一起吃的。

  反正他們看樣子也不著急回去。

  找到海濱大道上的一家餐廳,許庭生覺得是時候該發揮自己的語言優勢了,正準備找個英文好點的服務員溝通,另一邊,老金已經光靠比劃和一張一張拍出來的小費把事情全搞定了。

  第一個服務員拿著一疊小費回去後,其餘服務員輪番上來伺候。

  「謝謝……你好……我愛你……」

  蹩腳的中文一句一句的往外蹦。

  誰說法國人傲慢的?

  見者有份的分完小費,老金點了一堆海鮮和各種酒。轉頭看著已經在一旁看暈了的許庭生說:「你看,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從來都不是問題,要什麼文化?!」

  許庭生竟無言以對,隨口問了一句:「老哥,你做什麼的?」

  老金說:「挖煤的,在山西那邊開了幾個礦。」

  許庭生知道自己碰上真土豪了。

  看老金花錢的架勢,按說他根本不必跟這種團,弄個私人定制都沒問題,但人家不光豪,還土,還不愛附庸風雅,不瞭解也不在意那個,自個兒覺得痛快就行。

  這彪悍的人生,多麼恣意暢快。

  「你呢?還在讀書吧?」老金問許庭生。

  許庭生說:「是,大二。」

  老金說:「還真是學生仔啊,這樣,老弟你放心吃,估計你也沒什麼機會這麼吃的……敞開囉,老哥付錢。你這讀書還花爹媽錢呢,以後沒事別瞎跑,浪費錢。」

  明明應該是很「自以為是」,略帶顯擺的一句話,聽起來卻只讓許庭生覺得爽直,真誠。

  他應了聲:「好。」

  菜上得很快。

  真正愛吃海鮮的人,或者真正吃海鮮的地方,烹製工藝反而一點都不複雜,幾乎一概的下鍋用鹽水煮了就撈起來,原汁原味。

  偶有幾道菜,是用白蘭地沌的。

  但凡海鮮餐廳敢用這種烹製方式經營,恰恰能證明他們對自家海鮮的信心,不遮不掩,完全依靠的是海鮮本身的內容,鮮活,美味。

  而那些花樣繁多,能把海鮮做出花來的,你去看……原材料本身大多不怎麼樣。

  一斤多的大螃蟹,當中一刀切開,大塊大塊的蟹黃,加上成排的生蠔、碩大的龍蝦……連許庭生這個不怎麼愛海鮮的人都吃得酣暢淋漓。

  這裡應該是項凝的天堂,許庭生想著什麼時候能帶她來一趟。來了也不用逛什麼海灘,畢竟身材沒什麼可秀的,找一家海鮮餐廳把她扔裡面就好。

  接著是酒,幹紅、幹白、香檳、白蘭地,還有並不出名的法國啤酒,法國居然連啤酒都有叫路易十三的。

  許庭生也不是內行,正尋思著吃海鮮是不是配幹白更好一些,老金已經上手了,上來一種給許庭生倒一種。這還不算什麼,關鍵他還每種給六歲的兒子金山抿一口。

  「讓孩子長長見識。」老金說。

  一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許庭生和老金兩個人喝得七葷八素,差點沒把同樣喝得搖搖晃晃的金山扔店裡,當爹的結完賬到門口才想起來……

  「我操,我兒子呢?……我相機還在他那裡呢。」

  許庭生也不知道他事實上突然想起的,到底是兒子還是相機裡頭那些照片。

  打車把老金父子倆送回旅遊團住的賓館,個子嬌小的女導遊正坐在酒店大堂哭,看見老金回來,一方面松了一口氣,另一方面還得憋著敢怒不敢言,委屈的在一旁抽抽搭搭抹眼淚。

  許庭生和老金交換了手機號碼。

  「下回老哥路過岩州的話記得告訴我一聲,我招呼你。」一頓飯吃了人家那麼多錢,好幾萬,許庭生有些不好意思的說。

  「你招呼得起啊?」老金直接說。

  「我盡力了,請老哥吃碗面也是招呼,對吧?」許庭生笑著說。

  「有意思。沖你這句話,我來一定找你。」老金眯著眼開心的說。

  臨上電梯,老金按住電梯門,轉頭喊了一句:「對了,那個,明天……不一塊玩了啊?」

  「啊?到時候看吧」,許庭生苦著臉說,「我估計真喝不太下了。」

  然後揮手道別。

  許庭生走到酒店門口的時候,女導遊有些膽怯的追上來,輕輕扯了扯許庭生手臂,小聲說:「你好,你也是來旅遊的吧,請問,我能求你件事嗎?」

  許庭生說:「幹嘛?」

  女導遊說:「我想求你別帶他到處跑了。我這兩天都快嚇死了。」

  許庭生啞然,心說:姑娘你弄錯了吧,今天明明是他帶著我到處亂跑啊。

  看老金今天那架勢,雖然一句英文不會,但就憑他那股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敢去走去試的勁頭,他能自己帶著兒子輕鬆把法國走遍。

  早十幾二十年,所有人都在摸著石頭過河的時期,國人創業真正的黃金時代,不可否認,確實有很多人就是這麼試著、闖著就成功了的。

  老金應該是十五六歲就在外打拼,然後幸運又必然的成了其中之一。

  這是他的性格決定的,敢拼敢闖。

  反過來,有些人讀了十幾年書,讀了大學讀碩士,然後這個不好意思,那個為難尷尬,出門在外,實際還不如他們沒讀過幾天書,連普通話都說不好的爹媽管用。

  看了看小導遊還掛著淚花的大眼睛,花了一臉的妝,許庭生笑著說:「放心,我肯定不給你搗亂,你自己注意看住他就行。」

  明明是一句好話,結果女導遊一聽就崩潰了,捂著臉蹲地上:

  「我……我看不住他……哇……一下就沒了,一下就沒了,打手機也不接。以前也沒他這樣的啊……其他人出國都是跟在我旁邊生怕自己弄丟了的。」

  按說導遊在外面跑的多,社會經驗大多彪悍老道,就算治不住老金也不至於像這樣遇事哭的。

  許庭生盯著女孩仔細看了幾眼,長得小家碧玉,怯生生的,眼神裡也看不出什麼老道勁,就說:「你剛做導遊吧?」

  女導遊搖頭又點頭,解釋說:

  「我不是專業導遊,我在這邊尼斯大學留學,因為學費和生活都太高了,就偶爾兼職,幫旅遊公司頂班,當下地陪導遊賺點錢,勤工儉學。這,這是第三次。」

  非專業導遊,第三次……就遇上了老金,姑娘也夠倒黴的。

  「愛莫能助。」許庭生想了想,這事真沒辦法,說完出門站在街邊等出租。

  這個時間點的出租車不太好攔,隔了一會,女導遊又過來,站在許庭生身邊,看著他。

  「怎麼了?」許庭生問。

  「我想了個辦法,你能幫我的。」女導遊不好意思說。

  「說說看。」許庭生有些無奈道。

  「你是一個人來的吧?」

  「嗯。」

  「那,要不明天開始,你跟我們旅遊團一起活動吧?我可以給你講解的,你有什麼問題也可以問我,我不收你錢。我看他跟你很好,你也在,他估計就不跑了。」

  「跟團不自在」,許庭生想都沒想,直接拒絕說,「而且我也攔不住他,估計只有被他帶著跑的份。」

  女導遊失落了沒幾秒鐘,眼睛一亮:「那也行呀,那他帶著你跑,我找不著他至少能找你。行嗎?你們可以跟團,也可以跑。」

  許庭生說:「那你在團裡找個人跟他一起不就好了。」

  「他不帶他們玩。」

  「……」

  「請你幫幫我。我真的很怕出事。」

  許庭生猶豫了一下,問道:「你們明天的行程,去哪?」

  「主要在尼斯老街。」

  許庭生也正好打算第二天去尼斯老街逛逛,於是說:「那行吧,明天早上你打電話給我。不過我不保證一直跟著你們,覺得無聊了我就自己走。」

  「嗯,好」,女導遊激動的說,「我叫顧瑩,我的手機號碼是……」

  兩個人交換了手機號碼,因為另一個手機不會整天開機,許庭生乾脆給了顧瑩永不關機的麗北老號碼。

  打車回賓館。

  因為喝多了酒頭昏,許庭生這一晚乾脆沒再開機。

  昏昏沉沉一覺睡到天亮,許庭生是被顧瑩的電話吵醒的,旅遊團一團四十多人等了他二十多分鐘,才向尼斯老街進發。

  許庭生很快就後悔了,跟團的感覺確實糟糕,人多嘴雜,心很難靜下來,看什麼都跟趕場似的。無奈這天老金出奇的老實,而且心情很好,一路拖著許庭生聊天,他也就不好意思走開。

  好在黑毛衣配牛仔褲的顧瑩今天看起來還算悅目,解說水平也還不錯,最重要,尼斯老街確實有著深厚的底蘊和獨特的味道。

  從巴洛克時期的建築到洛可可時代的教堂,從古希臘人的雕塑到文藝復興時期的遺跡,尼斯老街雜糅意式、西式、法式風情,用最溫和的方式刺激著遊人的感官。

  古羅馬式的小巷,鵝卵石鋪就的巷道上,泛著歲月的斑駁,明明是你自己踩出的腳步聲,聽著,卻偏像是一聲來自中世紀的古老問候。

  前世歷史專業出身的許庭生很喜歡這種感覺。

  除了歷史積澱之外,這座城市幾乎每戶人家的窗戶上都種植鮮花,即便不是花季,也讓整座城市和街道充滿生機。

  眯起雙眼遠眺,可以看見著名的阿爾卑斯山。

  尼斯很美。

  中午,旅遊團有定點旅遊餐,許庭生不好意思跟進去,準備自己找地方吃飯,順便打算告辭。

  顧瑩安排好團員後出來找到許庭生,說:「謝謝你,那個……要不我請你吃午飯吧?」

  許庭生說:「嗯?你請我?」

  顧瑩有些慌張說:「我就是想感謝你,我請不起太好的,要不,我就請你吃意大利面疙瘩好不好?其實那個很好吃的。」

  許庭生被意大利面疙瘩這個中西合璧的詞匯深深的吸引了,他決定試試。

  結果真的就是面疙瘩,裡頭加了土豆塊。

  不過味道和口感還不錯。

  吃完許庭生主動結了賬,讓一個還要勤工儉學的女的請自己吃飯,許庭生沒法接受。顧瑩站在一旁,翻著錢包裡的一小把零錢,面色很尷尬,許庭生笑著說:「老金那個個性,沒給你遞小費啊?」

  顧瑩支吾說:「他給了幾次,我,我沒敢要。」

  許庭生看她的神情就明白了,說:「怕他有什麼企圖?」

  顧瑩遲疑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以前遇見過這樣的吧?」

  「……嗯。」

  「老金沒事,你儘管收。」

  「……他不像好人。」

  「沒錯,不過他如果想睡你,會直接跟你說,然後拿錢砸,既然他沒說,就是不想睡你。所以,他給你小費你就放心拿著。不拿白不拿。」

  正說到老金,老金拖著小金山過來,看見顧瑩,說:「你不錯,我都他媽忘了,還好你記得招呼我老弟。」

  說完隨手摸了一張20歐元面值的遞過來。

  顧瑩本身家庭不算富裕,為了她出國留學,父母把房都抵押了,而她的地陪工作,也是轉了幾手才接到的,難得一次,一次實際也沒多少錢。

  顧瑩還有些猶豫,偏頭看許庭生。

  老金又掏了張50的疊上。

  許庭生微微點了點頭。

  顧瑩低著頭伸手把錢接過去,鞠躬說:「謝謝。」

  老金大剌剌說:「對嘛,給你你就拿著,怕個什麼勁,搞得跟我要睡你似的……別說我這帶著兒子呢,就算沒帶,這滿地的大洋馬,我也看不上你這樣的啊,要什麼沒什麼。」

  顧瑩一張臉漲得通紅。

  老金粗放慣了,沒那個細膩心思考慮顧瑩的感受,全無感覺的轉向許庭生說:「許老弟,你說老哥說的對不對?」

  許庭生堅定的說:「對。」

  顧瑩紅著的臉一下變成了委屈含淚,她低著頭,沒敢讓許庭生和老金看見。

  有其父必有其子的小金山在一旁跟著認真點頭說:「對。要什麼沒什麼。」

  老金一巴掌巴過去:「你懂個屁。」

  下午,老金、小金山、許庭生三個人又跑了。許庭生發現兩件事:

  一,跟老金這種人呆一塊,按他的方式思考和行動,很痛快,糾結猶豫這種東西,根本不存在。

  二,明明老金什麼都看不懂,偏偏是他一路帶著許庭生混,而且總能被他找到好玩、有趣的地方。

  三個人一直晃到了晚上。

  夜晚的尼斯更加迷人多姿,華燈初放,車水馬龍,堤下是海浪輕拍著海岸,城市裡遍佈五顏六色的霓虹燈,這座城市的夜,把熱鬧喧囂和寧靜寥廓突兀卻又完美的組合在了一起。

  沿著海濱大道而下,來到了瑪麗尼埃爾海灣邊。

  三個人選了圍繞在海灣邊上的一家小餐館吃晚飯,小餐桌就擺在海岸邊上,潔白的臺布上仿銀的餐具在燭光的照射下熠熠發光。

  老金這回把點菜的任務交給了許庭生。

  許庭生和英文不錯的服務員溝通了一下,沒有再鋪張浪費,點了包括尼斯色拉,法式黃油焗龍蝦在內的五六道菜,自然,還少不了小金山喜歡的大螃蟹。

  至於酒,許庭生真的不敢跟老金喝了,也不忍心小金山年僅六歲就開始酗酒,就只點了餐廳自製的藍莓果酒和蘋果酒。

  沒吃一會,顧瑩打電話過來,問許庭生在哪。

  許庭生說:「你照顧其他遊客就好,不用管我們。」

  顧瑩說:「今天爬山太累,團裡遊客差不多都留在酒店休息,我快可以下班了。就等著看你們什麼時候回來。」

  老金把電話接過去,說:「催個蛋,要麼你過來,請你吃晚飯。」

  然後他把電話還給許庭生,讓許庭生給顧瑩說地址。許庭生報了英文地址,順便說了句:「不想來可以不來,不用勉強。我會把人送回去的。」

  結果半個小時不到,顧瑩還是來了。

  在瑪麗尼埃爾海灣這樣的氛圍下,但凡女人,總是顯得更好看一些,而且顧瑩似乎還專門打扮了一下。許庭生和小金山都誇了兩句。

  這讓顧瑩看上去很緊張。

  老金找到了新的灌酒對象,還好,果酒的度數不算高。

  這一頓飯是許庭生結的帳。

  打車把人送回酒店,和老金父子倆正式告別,約回國再見,他們上去以後,許庭生正準備離開。

  喝得有點暈的顧瑩說:「你能不能陪我上去?」

  許庭生說:「不會是你想睡我吧?」

  顧瑩著急的搖頭,把手機拿出來給許庭生看裡面的短信。許庭生粗略翻了一下,發現是團裡的一名四十多歲的遊客在騷擾顧瑩,短信內容一條比一條直白,連價錢都直接開出來了。

  最後一條就是剛剛發的,遊客說:妹妹,你不在房間嗎?那我在門口等你。

  許庭生說:「這怕什麼?不行告他呀。」

  顧瑩猶豫了一下,說:「那樣我以後都接不到這個工作了。」

  許庭生把手臂架起來。

  顧瑩茫然的看他。

  「挽上,我陪你上去。」

  「……嗯。」

  兩個人坐了電梯上樓,顧瑩的房間其實比遊客的房間要差不少,就是一個樓梯間模樣,門口果然站著一個有點猥瑣的中年男人。

  許庭生白天見過對方,對方也見過許庭生和老金混在一起。

  老金這個混世魔王留給團裡其他遊客的感覺太可怕了,連帶著跟他混在一起的許庭生也讓人有些摸不著,進而不敢招惹。

  微笑打過招呼,許庭生拿眼神示意了一下顧瑩挽著自己的手,說:「不好意思,我這先下手為強,剛泡上。」

  說著話,顧瑩開門。

  許庭生直接跟著顧瑩一起進了房間。

  在房間坐了幾分鐘,許庭生說:「人應該走了吧?」

  顧瑩說:「嗯。」

  「再有事你就找老金。」

  「好。」

  「那我先走了。」

  許庭生走到門口,身後的顧瑩說:「哎,你……」

  「怎麼了?」

  「明天我們去阿爾勒,你去嗎?」

  許庭生想了想,說:「我就不去了。」

  「嗯」,顧瑩想了想說,「你還會在尼斯呆上幾天吧?」

  「應該會。」

  「明天他們參觀完阿爾勒,就去別的地方,然後就有公司的專業導遊帶走了。我後天就回尼斯」,顧瑩有些緊張說,「我的意思,你接下來一個人的話,需要導遊嗎?不用錢的,就當是朋友、同學過來玩。」

  許庭生笑了笑,說:「其實我來尼斯,是為了一個人呆幾天。你回來就回學校好好上課吧。」

  有時候人和人相逢很簡單。

  告別,其實也很簡單。

  再遇見,幾率就很小了。

  ……

  回到賓館,許庭生開機。

  第一個電話有些意外,是張興科打進來的。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31
第304章 特別的朋友

  張興科先前在李婉兒的事情上幫了不少忙,許庭生連個電話都沒打,連句謝謝都沒說,因為不需要。而張興科,或因為事業起步太忙,或因為瞭解這件事不宜太公開的默契,當時一樣沒有聯繫許庭生。

  他連之前挖互誠的牆角,都沒跟許庭生打招呼,或者主動解釋幾句,直到許庭生在那次會議上聯繫他。因為同樣不需要。

  如果說這兩個人是朋友的話,或許是最特別的一種朋友。

  這種狀態其實很難得,因為差不多兩個人把什麼都攤開了,真誠和虛偽,甚至無恥的一面,都不介意對方看見。

  他們有看起來很奇怪的互相信任,也有未來可能交鋒的默契認知,並且誰都不準備留手。

  甚至,他們對對方的個性、手段,優缺點的認知,都比各自身邊的大部分人更深刻和準確。

  在許庭生而言,張興科在某種程度上其實比付誠、黃亞明、方余慶、宋妮、Apple這些人更瞭解自己。他是第一個準確描述許庭生性格的人,同時也不介意在許庭生面前坦白他的行事原則,和對社會、人生的認知。

  他還沒到立地成佛的份上,刀還握在手。也不介意用最難看的姿勢,最委屈的姿態,掙扎著往上爬,能屈能伸,能坑。

  他說,屁事都還沒幹成的人,就說什麼大善,說什麼放下「屠刀」,純屬往自己臉上貼金,我還不配。

  兩個人最初認識就成仇,鬥得死去活來。

  然後有過彼此欣賞,合作,甚至交集和探討涉及到了彼此的生活。張興科和余馨蘭的關係,他在這個女人身上的沉迷和苦惱,其實或許至今都只跟許庭生傾訴過。

  如今他們又在某種意義上成為對手,彼此都很明白,一旦競爭需要,機會允許,就會「痛下殺手」。

  其實張興科已經出過手,而且手段放在那些「君子們」眼裡的話,不算太光彩。

  他早早就告訴許庭生,他會從德馨帶走幾個人,當然都是能用的人,這樣做不夠哥們,但是很「坦誠」。

  這種坦誠的姿態讓許庭生當時安心、不防備,沒有去思考他還有沒後手。

  事實這才是張興科坦誠的目的,否則互誠不會一點防備沒有,連個約束性合約都沒簽,就花那麼大力氣和精力去宣傳那兩位德馨留下的名師。

  許庭生確實疏忽了,跳坑了。

  張興科聯繫好德馨留下的這兩位名師的時間點,其實應該跟他公開帶走的那幾個人是一樣的,然後,他說一半,藏一半,等互誠通過自身平臺將這兩人宣傳到一定火候,再宣佈把人挖走。

  半真半假才是真正的挖坑技術。

  挖坑拆臺,撿便宜,張興科全幹了。因為這不是損人不利已的事,這事兒利己,而且對於剛起步,實力不算雄厚的張興科來說,其實很重要。

  至於那些人竟然願意離開互誠這艘大船跟他的小破船走,不能不服氣,這就是他的手段和能力。

  許庭生被擺了一道,聽說消息當時,只有苦笑和服氣。

  想想那時候兩個人還在稱兄道弟,掏心掏肺呢,還一起感慨「一入江湖歲月催」呢,張興科那時對許庭生的態度自然也不是假的,只是這並不妨礙他同時把坑挖好。

  經過那件事,許庭生對張興科只有越來越欣賞。否則他也不會告訴吳桐,在處理李婉兒的事情上遇到問題可以找張興科幫忙。

  而在這樣的事情上找他幫忙,其實也是許庭生在傳遞一個信號:一手拿刀,一手握手,同樣可以是朋友。

  至於其他情緒,比如失望、仇恨……什麼的,倒確實一點都沒有,本來就是各憑手段的事,何必那麼矯情,憑什麼覺得誰都得對你好?!都得對你光明磊落,手下留情?!

  「認栽」是人在這個社會掙扎、打滾,最應該擁有的態度,別哭,別鬧,別怨誰。當然,這也不妨礙你在未來還手,還對方幾個大跟頭。

  ……

  電話接通。

  張興科第一句話裝作特真誠說:「還在國外吧?好久沒聯繫了,找你敘敘兄弟情。」

  許庭生說:「滾,再噁心我掛了。」

  張興科說:「別別別,同好,兄弟。好吧,我找你還人情。」

  許庭生說:「我又不欠你人情。什麼同好?」

  張興科說:「唉喲你什麼時候學的過河拆橋?你那個姓李的阿姨的事,我操碎了心你知道嗎?至於同好,當然是……那個李阿姨我遠遠看見過一眼,我去,太震撼了……就是沒想到你也好這一口。怎麼樣?老點,更有嚼勁吧?」

  許庭生說:「……說正事。」

  張興科說:「我看見互誠新的宣傳了,盛海分校這邊,你這一波……擋不住。」

  張興科說的這一波,其實就是許庭生之前留給吳桐的那個文件夾裡的相關準備,互誠的另闢蹊徑,在盛海的反擊,以及在全國的推廣。

  這些內容在許庭生出國第二天,就開始一條一條慢慢被釋放出來,公佈在互誠同城首頁,然後被轉載報道,一條接一條,一波接一波。

  狀元計劃。用盛海各大高校在校的各地高考狀元,通過一對一,一對三輔導模式,對抗各大培訓學校的名師大班培訓。

  高校合作。特聘盛海音樂學院、盛海電影學院教授客座指導。

  跨界合作。與天宜傳媒建立戰略合作,開展童星培訓、選拔。由天宜旗下優質偶像、鋼琴王子出任代言,並保證一年至少六次親自到校授課。

  「炸彈」。簽下兩名退役奧運跆拳道冠軍出任互誠教育跆拳道總教練。

  互誠教育盛海分校還沒正式招生,單是預報名,就已經滿員……而且是爆滿,踏破門檻。

  「你這玩的已經太高端了,現在盛海這些培訓學校,都已經亂成一鍋粥了。不過,你這種模式估計也就在盛海這樣幾個,算算不超過五個一線大城市行得通。」

  張興科說完,專注的等著聽許庭生的反應。

  張興科說的其實沒錯,互誠盛海分校這樣的模式本身,目前只有在經濟發達,富裕人口充足的少數幾個城市才行得通。這樣操作成本太高,進而造成收費太高,而部分項目的指向,也太高端,針對的客戶人群並不是普通城市居民。

  充足的符合要求的基礎人群,只有這幾個城市才能提供。

  所以,就眼下來說,它本身並不具備大規模,大範圍推廣的價值。但是論影響力和廣告效果,卻是普遍而且無比巨大的。

  許庭生在法國尼斯瞎混的這兩天。

  國內,互誠教育和盛海培訓學校的這一系列瘋狂舉動,完全超出人們對教育培訓固有印象的種種做法,已經被熱議到近乎翻天。

  有歡呼,驚歎,認為互誠將要帶來教育培訓行業變革的。

  也有非議,爭論。認為互誠兒戲,不夠嚴肅,在攪亂教育市場的。

  電話不斷打進來,許庭生關機。天宜方面對合作原因和條件保持沉默。兩位互誠在奧運會前就簽下合約的跆拳道冠軍,同樣必須遵循協議裡的保密條款。

  一切解釋和說明都只由互誠盛海分校主管吳桐來做,遇到她不能說的,就直接推給根本找不到人的許庭生。

  「所以……你找我的目的?」許庭生問道。

  張興科沒等到許庭生的直接反應,認可或反駁都沒有,歎一口氣。

  「我看看有沒有機會渾水摸魚,或者在規劃上做一些調整」,張興科說,「所以,我想知道一些你的前瞻佈局……我說過的,我發現你在這方面很可怕。」

  目前,張興科的培訓學校已經在短時間內站穩了腳跟,所以,他現在開始關注這些發展與規劃方面的內容,合情合理。

  「學長,我記得好像我們是對手,我幹嘛告訴你?」許庭生說。

  「你欠我人情啊。」

  「沒有。」

  「我把李阿姨的事告訴你那個拍檔。」

  「去吧。」

  「……這樣吧,我問,你願意說多少說多少,問完不管你是不是一聲不吭,我欠你一份人情。別說我的人情沒有用啊,那樣太傷人。」

  張興科「哀怨」地說道。

  許庭生笑了笑,等著。他其實很好奇,張興科會問的是眼下趨勢,互誠在盛海的發展規則,這些密切涉及他當前利益的問題,還是未來大勢。

  從他問的是什麼,可以看他的眼光和野心。

  至少那一次,他提及互誠進一步拓展業務的思路,其實和許庭生非常接近。

  張興科發問,第一個問題:

  「我剛剛說的那個問題,關於你這個模式推廣的城市局限問題,對,還是不對?」

  果然是大勢。

  許庭生思索片刻,組織語言,然後說:「眼下對。但是,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低估國家經濟在未來三年,或者五到十年的發展速度,和城市生活將有的改變。」

  這是許庭生最大程度的坦誠,儘管這些話,其實政府、官方一直在說。

  從2004年往後的三年,五年,十年,國家經濟的發展,民眾生活的改變,只有許庭生是親歷過的,如今他陡然回頭重走一遍,才更明確,這種變化到底有多大。

  能支撐互誠盛海分校目前模式的城市,將每年以幾倍的速度擴展,達到十幾個,幾十個,上百個。

  而樂於接受,渴望接受,並且有能力負擔跆拳道、瑜伽、表演、音樂、西方舞蹈……等等項目培訓的家庭,會以更快的速度增長。

  大勢之下……提前佈局,意義重大。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31
第305章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計小謀很容易,因為很具體。

  看大勢很難,因為很空洞。

  前者當然也可以成功,準確的說,我們周邊所見的成功大部分是由前者帶來的。但是,最後真正能做到一定程度,成為航母、巨艦的,大部分是能把握的大勢的創業者和他們的企業。

  許庭生瞭解大勢,是因為他重生而來,而且一直堅持對眼前各種事件進行總結分析,探究其背後指向,再與未來印證。

  而張興科,在他還很弱小的時候就開始關注大勢,應該是一種成功者的天賦和本能。

  就像後來的中國首富,在他還在進雜貨販賣來支撐夢想的時候,就已經展開數億網民構成的網絡生活畫卷,在謀劃一個網購帝國。

  前世,張興科到底做到了什麼程度,際遇如何?許庭生其實很好奇,可惜已經無法探究。

  「謝謝,第二個問題」,張興科沉吟一會,說,「你現在的情況,很好又不好,可以這樣說吧?眼下競爭不小。總之你方向很多,而且其中一些方向似乎前景更好……為什麼還分散資金和精力,在教育培訓上下這麼大力氣?」

  這個問題相對不為難很多,許庭生笑著說:

  「我是農村家庭出來的,對我來說,做教育培訓,辦培訓學校這一塊,就像種地。雖然看起來不那麼光鮮,不那麼回報豐厚,但是可以打下一個很安穩的基礎。有一塊地每年穩定有收成,才有精力和勇氣去做更多嘗試,對吧?」

  這種說法張興科不一定聽得懂,但是許庭生在表達的,其實是他最真實的思考,教育培訓是他的起點,也是他計劃中的那塊「地」,他的事業版圖中穩定的基礎內容。

  因為他知道,未來的很多行業,尤其互聯網相關的部分項目,其實只是建立在資本炒作和滾動的基礎上的。一方面年年巨額虧損,一方面股價和市值不斷攀升……

  未來,實體,製造業,生存發展無比艱難。

  資本空洞,急功近利,充滿危機。

  許庭生選擇把自己的根基放在教育行業,教育是一個相對安穩的折中選擇。

  囤房本來是另一個可能的選擇,但是許庭生最後還是放棄了。

  國內房價增長非理性,不合理,這是事實。那麼在許庭生所能預見的2015年之後,它是否真有一天,會像九十年代初的日本那樣突然崩盤?

  許庭生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許庭生當然也會去涉足那些熱鬧無比的行業,去跟從資本潮流,但是,他的教育帝國,實實在在的至少五十所培訓學校和教育品牌,不在其中,不會投入資本炒作潮流。

  這是他為自己一旦失手做的準備,更是他為家人和項凝做的準備。

  為應對危機準備,為保留安穩的基礎準備……哪怕他失敗,消失,或者因為失去預知能力而變得平庸……

  張興科接著問了第三個問題。

  許庭生答完。

  掛上電話,許庭生有些感慨。

  張興科的奮鬥,是許庭生大致可以看見全過程的,一個人的人生奮鬥歷程,他經歷挫折,可以卑躬屈膝……他用盡手段,始終野心勃勃……不管未來結果如何,這很有趣,也很讓人深思。

  ……

  給陸芷欣的電話是許庭生主動打的。

  「那兩家網站對我們培訓學校方面的舉措有什麼反應?」許庭生問。

  「他們基本認為這件事對網上競爭影響不會太大,其實,我也是這個看法。」陸芷欣簡介直接的回答。

  「嗯」,許庭生表示認可,然後說,「那就明天吧,餓了吧上線。」

  「明天?」

  「對。」

  「不用配合其他宣傳?」

  「不用,這次不用我們自己廣告,廣告就夠大了。那兩家網站配合著我們一直刷存在感,我們宣佈免費,他們跳出來幫忙刷了一波,我們沉默不還手,他們連嘲諷帶表態,接著幫忙刷,我們培訓學校的這些舉措,討論挺熱烈吧?他們肯定也沒少說話……

  所以,現在所有的焦點應該都在我們身上了,等著看我們是一直被動挨打,還是有辦法接招。我們不說,不做,他們都想著怎麼挖出來。」

  許庭生解釋完,接著說:

  「所以,悄然上線,一聲不吭就好,這樣更有話題性,自然有人接著替我們刷存在感。我們越不吭聲,他們越來勁。」

  陸芷欣說:「好。」

  然後她頓了頓,換了一種不那麼公事公辦的語氣問道:「你還沒忙完嗎?什麼時候回來?」

  許庭生只好撒謊,有些慚愧的說:「可能還要幾天,辛苦你了。」

  「沒事」,陸芷欣笑著說,「其實我也不用做什麼,事情幾乎都是你已經規劃設計好的。這樣下去,我想我的執行力一定會越來越好,但是我的佈局眼光,估計要越來越差了。」

  「怎麼會。」許庭生笑了笑說。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接著,陸芷欣用玩笑的口氣說道:「許庭生,你說,這樣下去,我會不會最後就只剩執行力了?然後,萬一你將來不要我了,我怎麼辦?我去替誰打工?」

  這段話因為其中夾了一句「萬一你將來不要我了,我怎麼辦?」而變得意味深長。

  許庭生猶豫了一下,避重就輕,笑著說:「怎麼可能,像你這種人才誰不想要?我害怕留不住呢。而且你是互誠的並列第二大股東啊!」

  陸芷欣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說:「嗯,那我回頭每天把‘餓了吧’的數據發給你。你安心在那邊做事。」

  「謝謝。那……」

  就在許庭生準備掛電話的時候,陸芷欣像是突然才想到,說:「對了,最近岩州這邊,我們培訓學校麻煩還挺多的。教育局,消防局,工商稅務,衛生監督……能來的部門基本都來過了,多少都找出來一些問題,也都留了話,說是讓我們等罰單。然後,鬧事的也來過一波。」

  這些問題其實都不是培訓學校本身的問題,甚至跟互誠無關,這些都是涉及地塊爭奪的盤外招,地塊角力的延伸……

  有人已經開始通過打擊許庭生的根本來傳遞威脅信號,想要迫使他退出。

  由此可以推斷兩點:

  一、黑馬會的實力和競爭力已經被重視和認可。從政府力量角度來說,可以叫做,「忽悠」戰術初見成效。

  二、可想而知,在許庭生受到打擊和壓力的同時,黑馬會其他人肯定也在承受壓力,當然,也可能有人已經受到利益誘惑。檢驗期,也就是許庭生自己定義的「死扛期」已經到來。

  「這些問題你不用管,他們怎麼說,你就怎麼聽就好。這樣,還是你也不要出面去聽好了,就讓唐校長去聽,他老實,不會把事情擴大。」許庭生說。

  「那……」

  「你放心,這些問題我會解決,我沒解決之前,你們別理就好。」

  「好。」

  其實這些問題許庭生根本沒打算去解決,或者說他沒打算全部解決,所謂的「死扛期」就是這樣的,許庭生早有預料。

  死扛期裡遇到的所有問題,壓力和威脅,都不一定需要解決……扛住,扛過一個時間段就好。

  時間到了,問題自然而然會解決。

  跟陸芷欣說完晚安,許庭生撥了黃亞明的電話。

  「手怎麼樣了?」

  「好多了。」

  「和陳靜琪呢?」

  「還那樣,照顧我,然後動一下都不讓。」

  「那就好。」

  「好個屁。」

  寒暄的話說完,許庭生把互誠現在遇到的情況跟黃亞明說一遍,然後說:「下次黑馬會聚會的時候你去一下,把我們的情況說說,也聽聽他們的情況。」

  「然後呢?很多人打不通你電話都快瘋了,都找我。估計他們壓力都不小。」

  「這個我清楚,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更要時常關機,否則什麼事都到我這,一方面我煩死,卻無能為力,另一方面,真假虛實的多了,影響感情和團結……還是讓他們繼續搞不懂我比較好。」

  「那要有人慫了,縮了呢?」

  「那很正常。」

  「不會有人把話說出去?」

  「太晚了,現在說了也沒人信了。」

  「……那,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許庭生想了想,說:「你就跟他們說,我說,現在是死扛期,建材基本都聯繫好了。死扛,等我回來……就這麼說,他們怎麼想怎麼做隨他們去。」

  「好。」

  對於黑馬會的大部分人,許庭生不打算逐一解釋、交代、叮囑,他們不是傻子,也不是小孩,更不至於對眼下局面全無預估。

  當然許庭生還是跟吳昆和葉青打了電話,沒說太具體,但是讓他們大概有個數。畢竟這兩個人是給自己壓陣腳的。

  在溝通的過程中,葉青問了許庭生一件事:「有人在幫你拆雷,我查不到是誰,但是有人沒露面就幫你的培訓學校解決了不少問題……能說嗎?」

  許庭生笑著說:「青姐,你就讓我保留一點神秘感吧。」

  葉青沒追問。

  掛上電話,許庭生想了想,這個人幾乎肯定是陳建興。儘管當時許庭生拒絕了他的請求,但是他在做,而且至少目前來說做的很隱秘,葉青這樣的家族出身都查不到……

  怎麼辦?許庭生猶豫了一下,還是沒給陳建興打電話,暫時他只能當作渾然不知。

  做完這些,許庭生看了一下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

  關機睡覺。

  ……

  一邊是盛海、岩州,互誠、地塊……如火如荼。

  另一邊,是陽光、沙灘、蔚藍的大海。許庭生終於還是找到了一塊真正的沙灘,租了條躺椅,買了瓶酒,聽著海浪聲……一躺就是大半天。

  要不是眼前美女一直晃,要不身邊還俯臥、仰臥躺著一堆……要不是她們還打沙灘排球,那啥直晃……許庭生的內心一定特平靜。

  這感覺。

  文藝點說,叫:一邊是火焰,一邊是海水。

  裝逼點說,叫:坐看風起雲湧,或者,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啊……美女們,我這正裝深沉呢!你們的排球能不能別老砸到我褲襠?我沙灘褲都穿特大碼了……難道還藏不住我的‘雄姿英發’?」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31
第306章 惹事的那個在尼斯沙灘曬太陽

  前世許庭生當老師的時候,公費旅遊去過一次三亞。

  亞龍灣的沙子細得像粉,柔嫩勝過肌膚。那天,許庭生想在那裡等一場日落。可是導遊說:「這裡是亞龍灣,我們呆三十分鐘,然後集合,接下來帶大家去參觀水晶工廠。」

  所以,那一次,許庭生是帶著遺憾離開三亞的。

  從那以後他就討厭上了跟團旅行,總想著要以最自由的狀態回去一次亞龍灣,就住在灣內的酒店,給自己寬裕的時間,一點不著急的住上好幾天。

  在某個上午睡到自然醒,然後在房間穿著睡衣吃午餐……

  之後,再慵慵懶懶的到沙灘,睡午覺,曬一下午的太陽,看一場日落,再在黑暗裡聽半個夜晚的浪花拍岸。

  他覺得這才是度假。

  有了項凝之後,幻想裡多了她的裹著青草香的吻,柔嫩的嘴唇,還有纖滑美好的小蠻腰,在夜半,風徐浪溫柔的沙灘。

  他會和著浪的節拍給她唱一首歌,兩首也行,只要她拿吻來換。

  前世,幻想中的旅行總被再等等耽擱,還不夠有錢,還很忙……直到最後終於無法實現。

  許庭生在尼斯的沙灘這樣待了三天。

  放鬆、放空。嘗試對大部分東西無動於衷。但是理不清的問題終究還是理不清,聽過的道理放在自己身上,就未必想得通。

  人生際遇不同,煩惱各不同。

  至少,許庭生這些天每天開機,最怕看見歸屬地美國的未接來電。

  還好,沒有。

  至於身在米蘭的那個人,他們共同描繪過的畫面,還有來年的七月,關於這些的對或錯,對得起誰,又對不起誰……

  許庭生越是平靜,越是壓根不敢讓自己去細想。

  有時候許庭生很想自己是老金。

  老金遇事大手一揮,從不糾結猶豫,包括巴小金山巴掌。這事兒許庭生勸過一次,說你總這樣跟孩子動手不好,小心孩子自閉自卑。

  老金說:「自卑個蛋,你們啊,就是書讀多了屁事也多。老子打兒子,幾千年了,怎麼偏現在就那麼多彎彎道道?你看他,兔崽子多健康,多活潑,多外向,多有膽,多本事?」

  小金山就站在旁邊,背上的書包裡滿滿全是各路外國姐姐阿姨給的小禮物。他還已經學會了用英文和法語說,你真漂亮,我愛你,嫁給我吧,謝謝。

  其中兩句是他自己聽來的,另外兩句是他主動找顧瑩打聽,學的。

  許庭生不得不承認,小金山其實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非但沒有,而且要說三歲看老,這六歲小崽子已經看得出來,以後基本也是能人,至少能闖能混。

  「你放心,我自己兒子,我疼著他呢」,老金說,「你見過幾個當爹的,就因為兒子想看什麼狗屁怪獸,一句話不說帶他出國的?養孩子,其他屁事少折騰孩子一點,長見識的事一件不攔著,這就是我的教育方式。他回頭要是想去月亮上看看,我都馬上去看旅遊公司有沒有團。」

  小金山說:「我想去月亮上看看。」

  老金一巴掌巴過去:「看你麻痹。」

  小金山轉向許庭生,說:「許叔,我想去月亮上看看。」

  許庭生抬了抬手。

  老金說:「巴過去呀,習慣就好。」

  許庭生還真想試試。

  小金山無辜又純真的看著他,說:「許叔,I love you……je t'aime。」

  ……太不要臉了。

  分開三天,許庭生有點想他們了。

  ……

  國內。岩州,網上,風起雲湧。

  惹事的那個在尼斯沙灘曬太陽。

  每天,許庭生只花一個到兩個小時接收消息,處理問題。

  互誠教育盛海分校正式開始招生,一切順利,欣欣向榮。

  部門主管王拓,加上代表許庭生和陸芷欣態度的唐雨菲等人,已經啟程前往西湖市,準備展開下一所培訓學校的收購。

  因為平臺代理招生業務的關係,互誠總是能在第一時間答題掌握培訓學校的經營狀況。

  ……

  黑馬會出現了第一個退出的成員。沒有隱瞞和遮掩,他直接說了,就是壓力太大扛不住,然後再三保證,維持友誼,不會將秘密外泄。

  其實那些已經不重要,關鍵只在黑馬會的幾位核心成員,他們能扛多久。

  至少,現在為止,壓力最大,麻煩也最多的互誠,還在悶不吭聲的死扛著,不吭聲到老闆面都不露,疼都不喊的程度。

  據說下去「檢查」的各部門領導都很生氣,因為每次接待他們的那位唐校長,是一個快要滅絕的「迂腐書生」,他不頂嘴,也不逢迎,一問三不知,指點、暗示,通通聽不懂。

  「不是說互誠現在本身就面臨著大危機嗎?怎麼還敢死撐著爭地塊?這是破罐子破摔,還是負隅頑抗?」

  「沒准人家正好轉移戰場,所以啊,在地塊爭奪上孤注一擲了。這種情況下,他們怎麼可能放手?!」

  總之在岩州,在這些能接觸到地塊爭奪台前幕後的人們看來,互誠這一把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了。連帶著黑馬會其他大部分人,也都跟著死扛,用盡全力。

  關鍵他們現在不缺錢,資金問題不存在。關係和能力方面,雖然不算強,但是擺出來的陣容也讓人有所顧忌,不敢下死手。

  這怎麼辦?

  這種認知讓相關的幾個競爭者鬱悶又無奈。因為在這種情況下,碰上這麼個不要命死磕的,他們哪怕最終在爭奪中取勝,付出的代價也會比原先大上許多。

  於是,「開條件去談」和「利益誘惑」逐漸變成了主導手段,而且條件開得越來越大。

  因為與真正實打實競拍所需要多花的資金比起來,這些其實都是小頭。畢竟,他們之前拿地的價格,可都有「默契」在裡面,都是那麼的「物美價廉」。

  陸芷欣把對方開給互誠的條件報給許庭生,許庭生說:「我再玩兩天……不對,是我這邊還要忙兩天。」

  借著金熊集團引路,初涉房地產的丁家。

  丁森很後悔,咬牙切齒的想著,自己當時就應該讓東子那兩個人冒險再等兩天,早點把許庭生弄死。

  現在,那個「禍害」人都找不著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31
第307章 餓了吧

  許庭生每天的溝通主要集中在「餓了吧」。

  「餓了吧」這個奇怪的東西,至少在推出之初,大部分人是這麼稱呼它的。這個時代的人們,普遍都還不認為,「外賣」這件小事,也會需要一個網絡平臺。

  「有個互聯網公司,它原來是做教育及其他招聘、租售房屋等業務中介的,後來撐不下去了,只好兼職送外賣,聽說連美女老闆都要出去送,好慘。」

  「這個奇怪的東西就是互誠同城的反擊嗎?哪個腦殼壞掉想出來的?」

  「‘三國’混戰格局下的第一大昏招啊,很可能加速自身落敗趨勢……雖然本來就拉鋸不過。創業者在資本面前總是那麼弱小可欺。」

  第一天的數據,是50城,兩萬單,主要集中在學生群體。互誠不計前期投入的話,每單的收入大概在2到5毛不等。

  這樣算起來的日收入,不足5000,就單項而言,還撐不住它本身的運營成本。

  第二天的數據,與第一天基本持平。

  於是專家笑噴了。

  競爭對手笑噴了。

  網民群眾還不知道要不要笑,因為大部分都才剛聽說,還沒搞明白狀況。

  專家從各個角度,諸如沒有論證的新模式不被接受,電話便捷度遠超網絡……等方面分析論證。最後的結論其實是一種反推,餓了吧必然失敗,哪怕最後能生存,也只能是一種尷尬延續的狀態。

  競爭對手要更直接些,直接說,學校餐廳都倒閉了嗎?大家家裡都不做飯了嗎?就算真要叫外賣,難道誰家沒電話啊?……

  「傻逼才把這個當生意做。」

  結論就是,互誠的反擊手段杯水車薪,互誠……正在苟延殘喘……互誠,還是改行送外賣吧。

  還真的有原先不知道的人開始這樣稱呼互誠:互誠外賣。

  除去專家和對手,圍觀群眾。

  互誠內部的情緒,其實也有些悲觀,連帶之前盛海分校大勝的喜悅都被沖淡了不少。好在畢竟有這個好消息頂著,公司沒有被沖亂陣腳。

  「老闆也不出來吭一聲,真是……」有人偷偷抱怨。

  「他一向這樣的。不過以前還沒敗過。」資格老些的員工回答,底氣也有些不足。

  「這回一敗,可就不是傷筋動骨而已啊!」有人憂心忡忡。

  但是,其實幾乎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就是事實上,有那麼多人,那麼多論壇、板塊,都在討論「餓了吧」,不管持正面還是負面意見,支持還是嘲笑,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會因為好奇,到互誠同城看上一眼。

  ……

  作為獨裁的決策者,第一天的數據出來之後,許庭生很汗顏。

  在智能手機時代到來之前推出餓了吧,完全依賴PC端,許庭生已經讓自己儘量悲觀……但是怎麼也沒悲觀到這個程度上啊!

  「要是懂技術,我就做智能手機去了。百無一用文科男。」

  第二天,陸芷欣發來相關數據和各界的反應之後,許庭生告訴她,你先讓技術部門查一下這兩天網站本身的流量變化。

  陸芷欣很快報回來數據,第一天增長近十倍,第二天更多,差不多是原先平均數據的二十倍。

  許庭生寬了寬心,笑著說:「所以嘛,不要急。」

  陸芷欣說:「嗯,我相信你。我會替你看好這邊的。」

  「辛苦你了。」許庭生還是老話一句。

  第三天,日數據達到5萬單。雖然實際收入還只有一萬多,陸芷欣把消息告訴許庭生時,仍然顯得十分欣喜和興奮。

  「還會漲的」,看見這樣的趨勢,許庭生終於安心了,笑著說,「他們太低估宅男數量和他們的懶了,而且人往往懶一次,就再也停不下來。天天拿菜刀的人,如果三天不拿,要再拿起來就很難了。除非他要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開心。」

  「而且今天的數據,大學生單數增長,但份額下降,城市白領人群開始湧入。」陸芷欣補充說。

  聽陸芷欣這麼說,許庭生回憶了一下,前世幾大外賣軟件的數據,白領人群所占份額大概在六成左右,隨即思考一下說:

  「其實他們是真忙真累,每天回家連動彈都難,真懶得做飯。而且基本都有電腦,又都有點錢。長遠來說,他們應該才是主力。而且他們註冊加入的話,對其他業務的成長也有很大的好處。」

  「那,要不要針對這個群體做一些優惠活動?」陸芷欣問道。

  「不用,咱們現在是獨一份,所以服務本身就是優惠活動」,許庭生說,「現在的關鍵在外面那些人,你跟在外面的人明確強調一下,排他性協議,想盡一切辦法簽回來排他性協議。我估計很快就會有人發現風向轉了,跟上來。」

  陸芷欣笑著說:「這個你反而可以放心,其實這件事現在已經慢慢開始不需要我們太主動了。店家自己會來找我們,條件答應得也都很爽快。」

  「竟然有這樣的好事?……那就好。」

  許庭生掛上電話,有些感慨。前世,他是見過「餓了麼」剛有點成績就被大規模跟風,然後各家比賽著優惠倒貼,拿錢砸用戶,殘酷競爭的場面的。

  排他性協議?想都不要想。

  「餓了吧」至少在初期避過了這樣的問題。

  而且,許庭生還無恥的騙來了一車一車的排他性協議。

  這就是前瞻性的好處了,如果你的思維超前得足夠多,別人連跟上都來不及。「餓了吧」的生存環境雖然因為智能手機的缺失而不那麼優越,但是相應的,面臨的競爭也小得多。

  ……

  在海灘刷日刷夜的第四天,許庭生心神不寧的待了一個下午之後,晚上突然不想再去,突然想換個地方,比如去酒吧坐坐。

  這說明,獨處放鬆的心理渴求已經基本被滿足了。

  人會在某些時候需要孤獨和平靜,但沒有多少人真的能長時間吧自己放在這樣的狀態裡。

  許庭生知道,自己應該是時候回去了。

  尼斯擁有法國第三大的蔚藍國際海岸機場,可以直飛盛海。

  訂機票的時候,許庭生偶然一眼,看見飛紐約的航班信息,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買下了飛盛海的機票。那場說好的,他本想最後滿足Apple心願的紐約中央公園晨跑,只好拖到下一次……

  第四天,「餓了吧」的數據瘋狂增長到15萬單,平臺日收入趨近五萬。如果數據本身不算可怕,那麼,勢頭才是最可怕的,也是最有說服力的。

  目前看來,這個勢頭一時半會根本停不下來。

  互誠內部群情振奮,「以後再也不敢懷疑老闆了」。要不是當時,自家不靠譜的老闆又一次找不到人,他們想著應該去辦公室把他抬起來,朝天扔兩把。

  「大好前程……哈哈哈哈。」

  「老闆說過要帶我們去納斯達克敲鐘的。」

  「老實說,以前覺得自己給一小孩做事,還有點憋屈……現在服了。」

  外部,所有的諷刺和嘲笑都不得不平息下來。

  人們開始討論的話題,已經變成了這是個多麼好的創意,多麼大膽的創新,互聯網經濟時代到來的腳步越來越快……

  越來越多人註冊加入,養成「壞」習慣,越來越多商家生怕自己趕不上趟,紛紛主動加入。

  「互誠找到新的資金來源,而且是源源不斷的,‘三國’混戰,互誠已經把優勢握在手裡了。」

  「我看基本就是立於不敗之地了,不單因為有了資金來源,更重要的是,互誠還聚攏了更多用戶群體。真心是不動則已,一動就弄死你啊。」

  「另外兩家噴了那麼多大話,這下慘了,面子裡子一起輸乾淨。」

  「就怕被跟風啊,網站本身不就被跟風了嗎?不知道這次互誠有什麼辦法防止。」

  「這個問題如果能挺過去的話,互誠的估值至少翻番……翻兩番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因為雖然出現了競爭,它現在的用戶集中度反而提高了。」

  「怎麼從沒聽說互誠有上市的打算?好像內部期權股份都沒動靜。」

  「看不上中小板吧?」

  「沒准人家A股都看不上,只等著未來上納斯達克……」

  網民們熱議的同時,專家們就像他們一直的風格那樣,之前說過話的不吭聲,假裝不關我的事。

  之前沒說過話的,及時跳出來,言之鑿鑿說自己本就一直看好這個項目創新,然後從各個角度,各個方面去分析論證……他們一直最擅長的就是結果反推。

  關鍵競爭者不能不吭聲,尤其是在這樣的局面下。

  有信同城根本不介意跟風這頂小帽,迅速站出來表示,有信同城網將在近期加入外賣業務,並且明確表示,我們有更雄厚的資金,我們有更專業的團隊……我們一定會比互誠做得更出色。

  敬請期待。

  ……

  岩州。

  包括金熊在內的幾家房企準備開給黑馬會和互誠更好的條件,甚至他們覺得,應該找機會跟許庭生在內的幾個人吃個飯,聊一聊。

  丁森反對了兩次,非但沒人搭理他,還被自己老爹臭駡了一頓。

  回到家,丁森摔了杯子,掏出電話,打給東子:「你們倆準備一下,我這邊一有消息說人回來了,你們就回來岩州辦事,這回……不弄死不算完。」

  ……

  尼斯,許庭生在收拾行李。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31
第308章 方家的邀請

  許庭生的行李其實不多,就一個雙肩背包,連個行李箱都沒有。

  收拾行李這件事說起來,其實每個人大概都一樣,大部分時間都會花在努力回憶「我到底有沒有落下什麼東西」上,然後一件件的核對過去。

  不然很難安心。

  許庭生收拾完東西,回憶,核對完畢,然後安心的倚在窗口欣賞尼斯的夜景,霓虹,車流和人群,還有遠處夜色下的海面。

  人有時候很奇怪,明明看著最熱鬧的東西,最喧鬧的場景,反而感覺尤為平靜。

  此刻平靜的許庭生怎麼也想不到,在國內,在岩州,一場殺機正在等著他。

  兩世為人,尤其重生這一世,許庭生其實惹上過不少事,不少人,但是真要說直接以他的性命為目標出手的,丁森或許是第一個。

  許庭生不是沒想過丁森會用極端手段的可能,因為他對這個人有過基本判斷,而且黃亞明還真的出過事。

  但是,作為前世的普通小市民,在許庭生的潛意識裡,結仇了,打個悶棍很正常,你要說法治社會下輕易把對手性命當作目標,買兇殺人?這種事一般只會出現在小說或者電視電影裡吧?!

  所以,許庭生真的完全沒意識到,情況已經這麼嚴重。

  在窗口看了一會,房間的電話響了。

  這讓許庭生有些意外,他在這家賓館住了這麼多天,房間的電話從沒響過,也不可能有人打這個電話找他。

  許庭生覺得有趣,帶著幾分好奇把電話接起來。

  「先生,要小姐嗎?金髮美女,便宜。」

  電話裡傳來一個老外蹩腳的中文,勉強能聽懂。

  許庭生整個人都不好了,這是什麼時候讓人給盯上的?而且……這麼專業的推銷,普通話都出來了,雖然就幾個詞,但是指向性如此明確……這是練過的啊!

  「我猜你就會這一句吧?」許庭生說。

  「要,不要?」對面說。看來不止一句。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許庭生說。

  「要,不要?」對面說。

  「竹板這麼一打啊……」許庭生說。

  「要,不要?」對面說。

  「麻婆豆腐先放豆腐還是先放麻婆?」許庭生說。

  對面把電話掛了。

  看來就會兩句,然後估計聽得懂要或不要。

  許庭生笑了一會,想了想,覺得這事應該跟賓館老闆有關,只有他能提供房間號和電話,而且知道自己是中國人,然後孤獨寂寞一個人住了這麼多天。

  當然,興師問罪是不必了,沒准人家還是好意……大好青年,漫漫長夜……

  法國人真好客。

  許庭生把手機掏出來,開機。

  跳出來的未接來電已經不多了,這幾天下來,不少人都已經習慣他關機。相應的,短信成排的往外冒。許庭生掃了一眼,裡面竟然有方余慶的。

  「你什麼時候回來?我爺爺要見你。」方余慶的短信說。

  許庭生一下坐起來。

  許庭生沒有太多官方背景,目前在他而言,方余慶、方橙背後的方家就是他最大的官方背景,可是事實上,他根本沒有在真正意義上接觸方家。

  他一度很想,但是沒機會。

  這點別人並不知道,比如黑馬會的那些人,他們摸不透許庭生,只能根據許庭生和方余慶的相處方式去判斷,以為許庭生和方家關係深厚,相應的,也就錯誤的認為,許庭生自身可能有著與方家實力相當的背景。

  這個「誤會」對許庭生來說其實很關鍵,它決定著很多人對許庭生的態度和信任度。

  現在,方余慶告訴許庭生,他的爺爺,方家方國厚,曾經的省委大員,主動提出要見他。略略的激動興奮過後,是忐忑和狐疑,因為許庭生想不通。

  「你爺爺要見我?為什麼?」許庭生回復。

  「靠,你終於回了。我也不知道找你幹嘛啊,就突然找我這麼一說。然後我說你現在國外,爺爺就說,等你回來讓我告訴他,請你來家裡見個面。」方余慶很快回復。

  許庭生撓頭想了一會,還是沒點頭緒,回復說:「我有點慌,不會是怪我把你帶溝裡吧?你幫忙打聽下。」

  方余慶回:「不可能,我最近沒惹事。我打聽過了呀,我姐不肯說。」

  「你姐?」

  「對,她估計知道,但是不肯說。最近我爺爺、我爸、叔伯、姑姑,加上我姐,就他們這幾個人關書房裡聊了兩次。好像有什麼大事。」

  「大事?跟我有關?」許庭生這下真慌了,方老爺子的情況,許庭生從日常跟方余慶的溝通中就有所瞭解,那是對越反擊戰裡死啃過山頭陣地的人。

  「我瞎猜的,因為要不說不通啊。」

  「……那你再猜一下,大概什麼事,求你了。」

  「其實我有猜過,怕嚇著你。」

  「沒事,你說。」

  「我覺得沒准他們打算把我姐嫁給你。因為前段時間家裡吃飯的時候,我爸突然很奇怪的跟我姐說過一句話,說是讓我姐找個從商的也不錯,而且最好不在方家本身的圈子裡。還說,雞蛋最好別放在一個籃子裡。他們原來可從來沒有這麼想過。順便告訴你,這事我姐自己以前也跟我提過,不是她喜歡你,她只是想拿你來解決問題。」

  許庭生真的被嚇到了。那是方橙啊……「死仇」方橙,老妖婆方橙,「情敵」方橙……她要打主意也是打Apple的主意啊……難道真的是打Apple的主意?那沒道理方家長輩也配合吧?

  方余慶等了一會見許庭生沒回復,又發一條:「你還好吧?」

  許庭生手發抖,回:「他們不知道你姐……」

  方余慶很快回復:「當然不知道啊,不然早翻天了。」

  許庭生:「我嚇著了。」

  方余慶:「你先別慌,我也就瞎猜的。要不你自己去問問我姐?」

  許庭生:「你傻啊,我去問你姐什麼,問她是不是要嫁給我?」

  方余慶:「那沒轍了。還是等你見過我爺爺再說吧,真是的話,難不成你不要他還能硬塞啊。」

  許庭生:「也是。」

  方余慶:「不過我爺爺的個性,還真有可能硬塞。」

  許庭生:「……」

  方余慶:「你什麼時候回來?」

  許庭生:「明天啟程。」

  方余慶:「好嘞。」

  許庭生:「先別告訴你爺爺,我準備下。」

  結束和方余慶的對話,許庭生把兩人的短信對話逐條從頭到尾仔細看了幾遍,並把自己知道的方家相關所有事情加入其中,爭取能從中找出什麼方余慶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可能。

  這是許庭生重生以來最常讓自己做的事,羅列事件與線索,爭取學會看透它們背後的東西。

  許庭生能看出的第一種可能,與方余慶一樣。

  但是這個可能其實不構成什麼大的問題,就像方余慶說的,這事不是能硬來的。哪怕方家長輩真的有這個意願,許庭生也完全有把握通過自己與方橙的溝通去解決。至不濟,方橙硬要坑他玩的話,他大不了損失一些東西拒絕。

  真正讓許庭生心驚膽顫的是第二種可能,方家有危機,而且危機很大,大到老人已經開始給晚輩安排別的出路。

  「但願我錯了。」


穆離鳶 發表於 2017-1-17 08:32
第309章 異國相遇

  許庭生臨睡前接到老金的電話,說是他們父子倆已經回國了,有機會國內見。小金山在一旁喊了句:「許叔,我都想你了。」

  許庭生感覺很開心。

  遇見老金父子對於許庭生來說,其實意義並不僅僅是結識朋友而已,某種程度上來說,老金在用他的個性和實際行動不斷帶給許庭生思考和衝擊。

  許庭生的行事作風太不灑脫,生活和事業,糾結和糾結都太多,老金讓他羡慕和嚮往。

  許庭生的生活中其實從未出現過這樣的人,他以最恣意的方式生活。

  當然,老金並不傻,只有傻子才會覺得老金傻,他要真傻也不可能成功,要在山西有幾個礦,說起來輕描淡寫,實際要做到,經歷的估計一點都不少。

  老金只是把生活與其他東西分得很清,他用最肆意的狀態生活,不負人生,用其他面去闖蕩、奮鬥,甚至戰鬥。這些,是許庭生那麼嚮往的。

  譬如他交許庭生這個朋友,看著似乎很隨意,因為就目前來說,許庭生對於他只是偶然相遇的一個對胃口的年輕人而已。

  但是如果有一天兩個人之間涉及投資和合作,許庭生其實思考過這個問題,他需要資金,也欣賞老金。之所以最後放棄去提,是因為他其實很清楚,兩人一旦牽扯到這樣的關係,那麼老金或許就是另一個人,另一回事。

  這無關友情和信任,這是老金的經驗和經歷告訴他的。

  相對老金而言,另一個許庭生在法國接觸的人,顧瑩,她其實跟許庭生在大學校園裡路遇然後擦肩而過的任何一個陌生女孩沒有絲毫差別。

  若說有,也不過是許庭生知道她的名字而已。

  當然,這是指就許庭生而言。

  顧瑩的感覺略有不同,不算多嚴重,但是顧瑩其實是有產生些許初步的好感的,而且她有意願想再接觸下去看看,畢竟兩個人都年輕,接觸的過程挺有趣,許庭生給她的印象和感覺也不錯。

  加上還有一些些被關心和照顧的感覺,再加一點被保護的感覺……這些,輕輕叩了一下獨在異鄉的少女心。

  顧瑩試著主動了一下,先邀許庭生去阿爾勒,再問他在尼斯繼續停留的時間裡需不需要導遊,許庭生都拒絕了,這讓顧瑩從阿爾勒回來之後連續幾天,一直糾結。

  第二天,許庭生早早的背上背包退房離開。

  老闆以為他的離開跟昨晚的那個電話有關,解釋了幾句。

  許庭生笑著,給他看自己訂的機票,說感謝這些天的照顧。

  老闆說:「那麼一路順風,歡迎下次再來。」

  下次再來嗎?許庭生想了想,笑著說:「下次再來的話,可別再讓人往我房間打電話了,我可能會帶來一個很珍貴的女孩。」

  老闆尷尬的笑起來,再三保證自己是正當人,旅館是正當生意,那種情況絕不會再發生。

  離開賓館,許庭生打車直接去了機場。

  飛機起飛其實沒有那麼早,許庭生想的是可以在機場附近逛逛,順便看看要不要帶些禮物回去。

  許庭生在買一捧手工小香水回去分送,還是買一束幹薰衣草回去拆了分之間猶豫著。前者背著重,後者有點太沒誠意。

  至於小項凝,許庭生似乎也不能給她扛一筐螃蟹回去,就買了個工藝品小手鏈,兩歐元而已。

  同一個上午。

  顧瑩跟前幾天一樣抱著手機猶豫不決。

  尼斯的中國留學生並不多,靠譜的男生更少……顧瑩先前一直沒有戀愛。這次這樣,在異國,帶著偶然,帶點浪漫……遇見一個讓自己有些動心的人,卻沒機會多接觸,正是少女懷春年紀的顧瑩,感覺好可惜。

  人有時候是這樣的,明知接觸下去未必就會有什麼,但是戛然而止,總讓人覺得遺憾,覺得,可能就這樣錯過了原本美好的事情。

  她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偶爾自言自語。

  這樣的狀態其實已經持續了好幾天。

  一起租房的是一個剛來法國不到一個學期的國內大學交換生,會在尼斯大學待一年,顧瑩原先的室友畢業回國之後,她暫時住了進來。

  顧瑩這幾天的狀態,她都有看見,之前顧瑩也給她講過兩個人的接觸過程,還有她的那點兒小小的好感。

  「學姐怎麼還在猶豫?」女孩問。

  「都不知道他走了沒有」,顧瑩跺著腳說,「我這幾天滿大街逛,想著偶遇一把,卻怎麼都沒遇上,也不知道他是回去了還是躲在哪裡。好後悔沒問他住哪個酒店了,要不就可以去那裡一直路過。」

  「學姐這麼在意,那個人真有那麼好嗎?」

  「至少他是我到現在為止遇見過的最讓人動心的男孩。」

  人生能遇見一個讓自己動心的人,總是難得而且美好,何況事情那麼巧,就像是書上總說的,緣分和註定。女孩笑著,說:「那,你不是有他的電話嗎?」

  顧瑩有些緊張說:「我,不好意思打,上次就已經很丟臉了……還是偶遇比較自然。」

  「好吧,那我先去上課了哦。」

  「可是這都五天了,再遇不上他肯定走了……等一下。」

  「嗯?」

  「要不這樣,你幫我打吧?用你自己的手機打,就……假裝打錯了自己不知道,直接問他在哪裡。然後他還在尼斯的話,我再過去偶遇。」

  「啊?」

  「就這樣啦,哎呀,我怎麼就沒早點想到呢?!」顧瑩懊惱又興奮地說道,「來,抓緊抓緊,我報給你號碼。」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更不好拒絕,顧瑩直接把手機號碼報過來,她只好麻木的照著按了……撥出去……

  撥打陌生號碼的話,原本應該是一串數字,但是,女孩的手機屏幕上跳出來了一個名字,這說明……這個人在她的手機通訊錄裡。

  她來法國之後換了手機和號碼,然後只在裡面存了必要的幾個人的號碼,她在意的人的號碼……

  「喂?」

  「……許庭生?」

  「是。」

  「你在尼斯?」

  「對,不過快走了,一會的飛機。那個,不好意思,請問你是?」

  許庭生聽對方的聲音有點耳熟,知道應該是自己認識的人,而且對方知道他的麗北老號碼,知道他的名字,還有身在尼斯……

  許庭生可以斷定對面不是顧瑩,但是來電沒有顯示名字,他不能確定是誰。

  「我是葉瑩靜。」

  「啊?……好久沒聯繫。我記得我有你的號碼的。這個是?」

  「我在法國的手機號碼,我在尼斯」,葉瑩靜說,「我大二來這邊當交換生,哎呀先不說這個,你馬上要走了嗎?」

  「嗯,就兩個多小時後的飛機。」

  「你現在在哪?」

  「機場旁邊。」

  「我來找你。」

  葉瑩靜掛了電話,不準備去上課了,趕不及換衣服照鏡子,簡單匆忙的拎了包,準備出門。

  顧瑩已經傻掉了。

  「你們……認識?」

  「嗯」,葉瑩靜有些尷尬,同時掩不住興奮說,「我們一個地方的,高中同學,只是不同班,還有,我媽媽和他媽媽是關係很好的朋友……」

  顧瑩聽到這裡,覺得這似乎不是壞事,甚至可能是天大的好事,他跟自己的室友是熟人哦。現在的問題在於,葉瑩靜好像沒說叫她一起去……「等她叫?還是我自己提?」

  「還有,我們還相過親。」葉瑩靜說。

  顧瑩:「……」

  這種事都能遇上……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穆離鳶

LV:8 領主

追蹤
  • 694

    主題

  • 97280

    回文

  • 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