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民國之文豪崛起 作者:王梓鈞 (全書完)

 
V123210 2017-2-5 19:32: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5 543222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7 00:53
198【不識抬舉】

    天津百貨大樓的經營模式非常先進,下面幾層是賣東西的,第五層是劇場,第六層是影院,第七層是可供遊覽的屋頂花園。五、六、七層的娛樂場所,統稱中原遊藝場,最近剛剛開業。

    “周先生,快請上座!”劇場經理林斌來殷勤地招呼週赫煊。

    週赫煊走到最前面的位置坐下,旁邊的老傢伙見了他冷哼一聲。看那模樣估計是前清遺老,對周赫煊頗不待見。

    劇場的舞台邊緣,錄音人員已經守著機器正在準備了,這是要來現場錄京劇的。

    說實話,2o年代的錄音設備非常原始,再加上嘈雜的劇場環境,錄出來各種噪音,而且音質的失真很嚴重。

    但沒辦法啊,週赫煊總不能專門出錢,請戲班子來單獨錄製,那成本太高了。

    眼下這場戲的錄製,週赫煊不但不用給錢,中原遊藝場反而倒貼錢。

    就在前兩天,週赫煊的中華廣播電台,連續播出了兩場天津勸業場的京劇,而且還是梅蘭芳表演的。雖然音質比較差,但卻贏得眾多聽眾的熱捧,畢竟不是誰都有空、有錢去聽梅蘭芳唱戲。

    中原遊藝場剛剛開業,把天津遊藝場視為最大的競爭對手,自然不會錯過廣播電台這一新鮮玩兒。他們出資2oo元,請週赫煊在節目裡,連續一周播放他們遊藝場的戲。

    不僅如此,週赫煊還另有要求,就是讓中原遊藝場,每個月必須請孟小冬的戲班子唱八場戲。

    雙方一拍即合,中原遊藝場需要孟小冬這樣的名角聚集人氣,孟小冬也需要中原遊藝場這樣的大型劇場亮相賺錢。

    第一場演出並非京劇,而是魔術。

    演出還未開始,週赫煊旁邊的老頭兒沒好氣地說:“你就是那個斯文敗類週赫煊?”

    週赫煊不怒反笑道:“正是,不知這位老東西你又是誰?”

    那老頭兒捧著雙手向北高舉,回答說:“老夫鄭孝胥,乃當代帝師!”

    嚯,原來是溥儀的老師,難怪跟周赫煊說話這麼衝。

    鄭孝胥是光緒八年的解元,當過李鴻章的幕僚,辛亥革命後便以遺老自居。此人再過兩個月,便要跑去日本,幫溥儀策劃復辟活動,後來官職偽滿國的國務總理大臣。

    不過鄭孝胥的總理大臣只當了一年,就被日本人剋扣工資趕下台了,原因是日方想要清除溥儀的黨羽,更加方便他們控制傀儡皇帝。

    至於鄭孝胥今天為啥在中原遊藝場出現,看看遊藝場大門的對聯就知道了。那對聯就是鄭孝胥寫的,內容為:風雲氣少,兒女情多,命世才華空往事;忠孝勞生,功名滅性,悲歌慷慨幾知音。

    對聯明面上是在寫戲劇舞台,暗地裡卻是鄭孝胥的悲嘆,說自己滿腹才華無處可施,忠孝兩全知音難覓。

    週赫煊不想理這傢伙,對方卻不依不饒,斥責道:“周先生,你也是個人才,怎可慫恿皇上和皇妃離婚?做此悖逆常倫之事!”

    “誒,你可比潑我臟水,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慫恿刀妃離婚了?”週赫煊矢口否認。

    鄭孝胥怒道:“老朽又不傻!淑妃離婚時,是在你《大公報》登載聲明,淑妃離婚後,又進了你那個希望教育基金會,豈會跟你無關?”

    “就算是我慫恿的,怎麼著吧?”週赫煊笑問。

    鄭孝胥憤然站起,指著周赫煊大罵:“寡廉鮮恥,妖人也!”

    這陣仗太大,後排的觀眾全部看著他們,不知道生了什麼事情。

    劇場經理林斌來連忙跑過來勸道:“鄭先生,周先生,兩位都是貴客,有話好說。”

    “此等斯文敗類,羞於跟他鄰座,老夫告辭!”鄭孝胥拂袖而去。

    週赫煊一臉無奈,他是真沒惹過這老頭兒啊。

    台上的魔術表演終於開始,聽報幕的介紹,表演者居然來自朝鮮。

    那是一男一女兩位演員,女的又肥又胖,被人用繩子綁得嚴實,不停地叫救命。男的則耀武揚威,拔出把手槍對準肥婆砰砰就是幾槍,血花濺起,鮮血長流。

    緊接著,工作人員又把肥婆的“屍體”放入木箱,男性表演者抽出一把長刀,對準“女屍”便紮下去,然後又是幾槍,各种血花狂飆。

    “啊!”

    無數觀眾驚聲尖叫,不忍目睹,膽小的甚至直接暈過去。

    太逼真了!

    男性表演者突然揭開木箱蓋,裡面空空如也,此時那個“死去”的肥婆也從後台跑出,活蹦亂跳的沒有任何傷口。

    “啪啪啪啪!”

    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魔術表演之後,便是孟小冬戲班子的京劇表演。

    當孟小冬壓軸出場時,現場叫好聲整天,簡直要把天花板都衝破。

    週赫煊突然大喊:“冬皇!冬皇!”

    “冬皇!”

    “冬皇!”

    全場觀眾頓時跟著一起喊,就連那些上了年紀的老者都如此,那狂熱的勁頭簡直嚇死人。

    京劇表演結束,週赫煊起身離場,站在電梯口等著孟小冬出來。

    片刻之後,孟小冬帶著弟弟孟學科出現,戲班的其他人還在後台收拾東西。

    “姐夫,你能帶我去找鄭大哥嗎?我要跟他學耍槍。”孟學科仰著頭說。

    週赫煊笑道:“好啊,我可以帶你去。不過鄭大哥教不教你,那得看他的意思了。”

    孟小冬拍著弟弟的腦袋說:“你練花槍就可以了,練殺人槍法來做什麼?”

    “我不管,反正鄭大哥槍法厲害,我就是要跟他學。”孟學科堅持道。

    眾人說笑著坐電梯下樓,經過一處收拾專櫃時,週赫煊轉身對孫永浩說:“永浩,你不是要上門提親嗎?買幾副像樣的飾,錢不夠我借給你。”

    孫永浩一問價格,嚇得連連搖頭:“太貴了,額買不起。”

    週赫煊選了一副手鐲,讓店員包起來,笑道:“算我送給弟妹的。”

    “額不能要,太貴重了。”孫永浩連連搖頭。

    孫永振已經從老家探親回來,他說:“收著吧,就當是先生送的結婚賀禮。”

    孫永振的想法很樸實,他讓弟弟手下禮物,就是要幫週赫煊賣命,不用計較那些許財物。

    孫永浩樂顛顛地收起手鐲,沒走幾步,就听見外面傳來槍聲和呼喊聲。他下意識地護在周赫煊身前,而孫永振也把孟小冬給擋住。

    等待片刻,前方終於稍微安靜。

    週赫煊等人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只見那邊的貨櫃全被砸爛,幾個百貨公司店員受傷倒地。而一群華人巡捕則站在門口,耀武揚威地說:“我們穿這制服,是代表日本天皇的!拿你的東西,是看得起你,還想讓我給錢?嘿,不識抬舉!”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7 19:10
199【息事寧人】

    打人者共有七個,並非日本人,而是日租界的華人巡捕。

    晚清時列強紛紛在中國建立租界,繼而出現了租界警察機構。由於當時國人沒有警察概念,於是就把這個租界警察機構稱為巡捕房。

    最開始巡捕房只招洋人,而且沒有任何限制,導致大量來歷不明的洋人雜碎做了警察,鬧得民怨沸騰。在不得已之下,租界巡捕房開始招收中國人,目的是為了改良警察風氣並非是洋人數量不夠。

    在最初的時候,租界對華人巡捕的要求很高,有犯罪記錄的通通不要,而且高學歷者(學生、洋行職員為主)至少佔三分之一。

    但情況發展到現在,已經糟糕得一塌糊塗。華人巡捕的成分極其複雜,三教九流應有盡有,貪污、受賄、勒索、敲詐……沒有他們不敢干的壞事。

    英、法、美、意等租界的情況稍好,基本上每隔幾年就要處理一批,將那些名聲太壞的趕出警察隊伍。

    但日租界是個例外,不管是天津還是上海的日租界,都是所有租界裡面最骯髒混亂的。只要那些華人巡捕聽話,日本人根本不管其作惡多端,因而導致日租界的華人巡捕愈發囂張。

    此刻那七個華人巡捕,在打傷百貨公司職員後,不但不認錯,反而耀武揚威,說出一句:“我們穿這制服,是代表日本天皇!”

    圍觀的中國人頓時義憤填膺,自發堵在商場門口,截住那些華人巡捕的去路。

    能逛得起百貨公司的中國人,可都不是什麼底層平民,至少也是有穩定工作的公司職員。想想也清楚,中原遊藝場的門票4角一張,再加上茶水飲料,看半天演出至少要1元錢,夠底層三口之家幾天的飯錢了。

    “站住,你們必須賠禮道歉!”一個體態微胖的貴婦大吼。

    有人帶了好頭,其他圍觀者紛紛響應。甚至還有個西裝革履的眼鏡男,揪住華人巡捕的衣襟說:“穿這一身狗皮就是日本人了?你這個漢奸!”

    至少有好幾十人,將那七個華人巡捕團團圍住。他們見引起公憤,頓時就慫了,有個傢伙突然掏出鐵哨,使出全身力氣狂吹呼叫警力支援呢。

    “籲!”

    哨聲響起。

    警察還沒來,百貨公司的經理林紫垣已經來了,他問在場員工:“到底怎麼回事?”

    驚魂未定的上商場職員回答道:“林經理,這些巡捕房的趁我們不注意,偷偷拿走櫃檯上幾雙英國皮鞋。被我們發現以後,他們不但不給錢,還動手打人。那個額頭上有痣的華捕,還朝天花板開了一槍,子彈反彈回來打傷了顧客。”

    林紫垣聽得怒火中燒,中原百貨公司可是有日資參股的,開業那天連日本駐津總領事都親自出席酒會。幾個日租界的華捕而已,居然欺負到中原公司頭上。

    “截住他們,我去給日本領署打電話!”林紫垣說完轉身就走。

    那些華人巡捕已經懵逼了,如果真鬧到日本領事館,他們肯定要受處罰。

    “讓開,快讓開,不然我開槍了!”幾個華人巡捕想溜,只要沒被當場逮住,他們就可以不認賬。

    週赫煊見狀,突然大吼一聲:“打死漢奸!”

    本來被槍嚇住的圍觀者,聽到“漢奸”兩個字,頓時就熱血沸騰地衝上去。就連那些豪門貴婦,都拎著手袋一通亂砸,眾人合夥將那幾個華捕摁到地上群毆。

    這國家,還是有希望的嘛。

    週赫煊心情愉快地笑道:“走吧,別看熱鬧了。”

    跟歷史上一樣,中原遊藝場的開幕風波鬧得很大,日本領署迫於輿論壓力,還是受理了中原公司的控訴,將那幾個滋事華捕抓起來。

    至於結局嘛,不了了之。

    所以說日本人的思維很奇葩呢,幾個混混做派的華捕而已,開除之後重新招募就是。但他們覺得日租界華捕,代表著日租界的威望,不能輕易妥協。

    必須要極力維護,以後才有中國人為大日本帝國盡心盡力!

    於是乎,那些華捕只是被關了幾天禁閉,既沒有問罪,也沒有賠償損失。一個星期不到,就又背著槍滿大街巡邏。他們甚至故意跑去百貨公司,掏錢買東西的時候,肆無忌憚地嘲笑並威脅商場職員。

    中原公司怕惹惱了日本人,居然對此不再追究,還讓自家職員對華人巡捕態度好些,誰惹出糾紛就開除誰。

    ……

    幾天后,一個鼻青臉腫的年輕人來到中華廣播公司,並指名道姓要見周赫煊。

    廖雅泉將他領進來,週赫煊還沒說話,那人就哭天搶地地說:“周先生,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週赫煊有些莫名其妙,問道:“什麼情況?”

    那人訴苦說:“我叫盧有福,是中原公司的售貨員,那天就是我發現華捕在偷東西的。那些狗的華捕報復我,趁我下班的時候,不分青紅皂白把我抓去巡捕房,說我偷了別人的東西。不僅把我打了一頓,還關了我整整三天,現在公司也把我開除了!全家都指望著我賺錢吃飯,現在可怎麼辦啊!”

    民國時候找工作不容易,知識分子且不提,普通平民就連做學徒都要有保人才行。而一旦犯事,基本上不會有單位願意聘用,被公司開除的就更遭歧視。

    週赫煊苦笑道:“我這又不是領事法院,怎麼幫你做主?”

    盧有福淒苦無奈地說:“周先生,您是大善人,您的廣播又影響很大,天津好多人都在聽。我也沒別的想法,只求把真相在廣播裡說出來,還我一個清白,讓我好在其他地方找活干。”

    “你別著急,讓我先想想,”週赫煊安慰道,他掏出兩塊銀元說,“這些錢你拿去治傷,明天再過來,我保證幫你討回公道。”

    “謝謝周先生,”盧有福感激地說,“不過這錢我不能要。”

    週赫煊好奇地問:“聽你說話有條有理的,以前讀過書。”

    盧有福說:“我從小跟著叔叔學木工,會算術,還在平民露天學堂讀過幾天書。對了,我還會幾句英文,噎死、摟、古德莫寧、三克油、古德拜、耗馬琪。”

    週赫煊忍俊笑道:“我這廣播電台還缺個打雜的,你明天過來上班吧。你天津口音太重,如果國語練得好,多認幾個字,以後說不定還能當播音員。”

    “真的?”盧有福喜出望外,連忙說,“那就別幫我做廣播得罪日本人了,免得連累周先生您,反正我已經找到工作。”

    唉,咱們國民就喜歡息事寧人。

    不管是中原百貨公司,還是這個叫盧有福的售貨員,都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週赫煊揮手道:“你去吧,廣播還是要做的,聽我消息就是。”

    週赫煊想藉這次事件,弄一個廣播訪談節目出來,這玩意兒放在民國絕對新鮮。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8 18:25
民國之文豪崛起 200【訪談節目】

    傍晚時分,一輛轎車在中華廣播公司門口停下。

    “夫人,到地方了。”司機提醒說。

    後座斜躺著的,是個胖乎乎的中年婦女,正是那天在百貨公司呵斥華人巡捕的貴婦。

    她叫宋慧群,天津布商李宗義的正房太太。

    李宗義屬於暴戶,更是個妻管嚴,三天兩頭被老婆呵斥,連姨太太都不管娶,只能悄悄的蓄養外室。

    宋慧群挪動肥屁股下車,一手提包,一手搖著團扇,那扇面還沒她的臉盤子大。

    就在宋慧群踏步進入小洋樓時,突然又來了一輛黃包車。車上坐著個健壯女人,五官還算端正,就是顯得太壯了,手膀子有男人的小腿那麼粗。

    這還不算什麼,那健壯女人的腰上,居然別著一把長刀。

    兩個女人都走到電梯口,宋慧群神經比較大條,開口就問:“大妹子,你這刀是用來砍人的?”

    健壯女人答道:“為仇人準備的,時刻帶在身上。 ”

    “什麼仇?”宋慧群又問。

    “殺父之仇。”健壯女人說。

    “女中豪傑啊!”宋慧群豎起大拇指,稀罕道,“我平時就愛看武俠,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女俠。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答道:“施劍翹。”

    宋慧群問:“你也是來廣播公司,錄那什麼訪談節目的?”

    “是,”施劍翹道,“那天我用刀背拍暈了一個華捕,還去巡捕房做了筆錄,不知怎麼廣播公司就找到了我。”

    宋慧群像個男人般哈哈大笑:“厲害厲害,我都是用包來砸,你居然用刀背。大妹子,你是不是會武功啊?以後咱們多走動走動,教我幾招真功夫。”

    施劍翹搖頭說:“我只練過幾套粗淺的拳法。”

    “謙虛,哈哈,謙虛,我知道的,武林高手一般都這樣。”宋慧群哈哈笑道,這位夫人看來已經中了武俠的毒。

    兩個女人一見如故,說說笑笑來到樓上,很快被請進會客室裡。

    屋內已經有人,週赫煊正在法學家黃右昌聊天。

    黃右昌年紀不大,卻絕對算是個天才。他3歲能識千字,5歲能做對聯,12歲考取秀才,17歲便中了舉人,這在科舉**的晚清極為恐怖。

    “哈哈哈哈,”宋慧群出槓鈴般的笑聲,搖著團扇說,“周先生,我是你的迷,今天總算見到活人了!”

    週赫煊狂汗:“你好你好。”

    施劍翹隨即抱拳道:“周先生好。”

    “施小姐好。”週赫煊說話的時候,忍不住多看了施劍翹幾眼。

    施劍翹在後世太有名了,王家衛的電影《一代宗師》,女主角宮二就是以她為原形。

    歷史上,威風赫赫的大軍閥孫傳芳,最終也死在這個女人手上。

    起因是孫傳芳殺了施劍翹的父親,而且暴屍三日。

    施劍翹原名施谷蘭,憂憤於殺父之仇不得報,她作詩“翹望明月,拔劍問青天”。遂改名劍翹,立志要為父報仇,她隱忍策劃十年之久,甚至後來把自己兩個孩子都取名叫僉刃和羽堯。

    行刺成功那年,孫傳芳已經退居天津當寓公,裝模作樣的吃齋念佛。

    某次在佛教聖地居士林聽法時,孫傳芳突然後腦勺中槍,隨即下意識的回頭看去,第二顆子彈打入他的眉骨,第三顆子彈打進脊骨裡。

    三槍,槍槍致命,證明施劍翹的槍法是極好的。

    施劍翹解下佩刀,放於隨手可及的地方,坐在沙上不說話。

    宋慧群則頗為積極地問:“周先生,你說的那個啥節目,到底咋弄啊?”

    週赫煊笑道:“就當成隨便聊天即可,不過到時候,你不能隨便插話,免得廣播出來顯得太吵。”

    “明白,明白,我這個人話少,你放心。”宋慧群哈哈笑道。

    大概閒坐半個鐘頭,張樂怡進來說:“周大哥,可以開始了。”

    ……

    袁三兒飛快地喝完稀粥,抄起一張小板凳就往外跑。當他來到巷口的雜貨舖時,店外已經坐滿了人,一個個傻樂著聽廣告。

    “瓜子兒,誰要瓜子兒?邊吃瓜子兒,邊聽廣播,保你一宿都樂呵。”貨郎守在旁邊大聲喊。

    有個聽眾不耐煩說:“去去去,別吵著我們聽廣播。”

    貨郎小聲笑道:“各位爺慢慢聽,我的瓜子兒攤就在旁邊,想吃就舉個手。”

    袁三兒沒理會貨郎,而是問身邊的熟人:“虎子,今天是哪個說相聲?”

    “我咋知道?”虎子說完,便一臉傻笑地看著收音機。

    收音機擺在店門外的台階上,雜貨舖老闆笑瞇瞇的守在旁邊,有人進店買東西他才會站起來。

    等廣告結束,眾人臉上都露出笑容。按照往常的習慣,馬上就要播相聲了。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只聽收音機里傳出男人的聲音:“聽眾朋友們,大家好,現在是《晚七點閒話》時間,我是主持人周赫煊。在節目開播前,我想向諸位說聲抱歉,相聲節目以後會推遲半個小時……”

    “嘿,咋不是相聲?”

    “這要把我們涮著玩兒啊。”

    “別吵吵,大善人周先生親自給你播節目,你們瞎鬧等什麼?”

    “對對,快聽周先生說話。”

    “……”

    收音機裡還在繼續:“今天我們要聊的話題,跟前幾天的中原遊藝場開業風波有關。專門請到北**律系主任、清華法學教授黃右昌先生。黃教授你好,跟聽眾朋友們打聲招呼吧。”

    “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是黃右昌。”黃右昌的聲音很平和。

    週赫煊說:“大家可能對黃教授還不太熟悉,我來介紹一下吧。黃教授是晚清神童,12歲考取秀才,17歲中舉人,23歲留學歸國參加戊申部試,一舉奪魁。如果科舉沒廢除,那也是位狀元爺。”

    “周先生說笑了,我可不敢稱狀元。”黃右昌謙虛道。

    兩人的對話,讓收音機前的聽眾肅然起敬。

    袁三兒樂道:“嚯,今天可運氣好,前清的狀元爺都來錄廣播了。”

    “你別廢話,先聽狀元爺怎麼說。”旁人立馬呵斥。

    週赫煊又說:“另外,我們還請到當天的幾位當事人和目擊者。大家都打一下招呼吧。”

    “我先來,我先來,我叫宋慧群,那天我在百貨公司買東西,我看得清清楚楚……”

    “咳咳,具體情況稍後再說,施小姐該你了。”

    “大家好,我叫施劍翹。”

    “我叫盧有福,是中原公司的職員。”

    “很好,我先麻煩盧先生,請你把那天事情的經過再复述一遍。”

    “我當時在賣東西,有位太太看中了法國進口的皮包。那些華人巡捕有七個,站在櫃檯前邊聊天兒,我當時也沒在意。等我回過頭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們在偷皮鞋,是最高檔的洋貨皮鞋。我就攔著他們,讓他們付錢,結果他們就把我推倒了。我的同事過來幫忙,他們就打人,還沖天上開了一槍……”

    “宋女士,說說你的情況。”

    “你再不讓我說話,我都快憋死了。我當時逛了樓頂花園下來,就看 那幫兔崽子打人,打人就不提了,居然還說什麼'穿著這制服,就代表日本天皇'。日本人多可惡啊,這些狗的華捕,好好的中國人不當,偏要去做日本人的狗。我就氣不過了,抓住他們領頭的,就讓他們賠禮道歉。嘿,小兔崽子還不肯,差點我給推翻了。幸好老娘馬步站得穩,不然……”

    “咳咳,宋女士您先歇會兒,讓施說當時情況。”

    “我沒什麼好說的,就是看華人巡捕欺負店員,我就衝過去幫忙,抽刀打暈了一個。”

    “那盧先生,你能說一下後續情況嗎?”

    “那些打人的巡捕屁事沒有,事後又跑來中原公司撒野,還調戲我們的女店員。我們去告訴經理,經理讓我們安分點,誰再惹事就開除誰。大前天我下班的時候,突然就被巡捕給抓了,硬要說我偷了東西。我整天都待在百貨公司,哪有時間偷東西啊?明白著是要報復我。他們把我抓到巡捕 房,二話不說就綁起來毒打,整整關了三天,只給我一碗水喝。把我都餓暈了,才拖著我扔在路邊上。幸好有好心人幫忙,不然我連命都沒了。等我回到百貨公司,經理說我偷東西,手腳不干淨,又無故曠工三天,就把我開除了。我誓,我真沒偷東西啊,誰偷東西誰全家死絕。我就想不通了……”

    “嗯,很好,我們已經了解整個事件經過。下面有請黃教授,請用法學的角度來分析這件事。”

    “據我了解,中原百貨公司找日本領署抗訴過,日本領署也受理了,這些都是符合法律流程的。但讓我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日本領署不處罰涉嫌偷竊、傷人、滋事和無故在公開場合開槍的華人巡捕。根據租界法律,就算是巡捕,也不能隨意開槍。如果違反這項規定,那最輕的處罰也是開除警職。再來說傷人滋事,據我了解,百貨公司被砸毀數個櫃檯,損失在1o oo元以上,數位店員被打傷,還有一位顧客被流彈所傷,那些巡捕並未賠償,也未受到任何處罰,這都是違反租界法律的。日本領署更是沒有報知租界法庭,更未依法審理此案。只私自關了涉案人員幾天禁閉,就全部無罪釋放,這簡直就是在踐踏法律。如果我是法官,這些涉案巡捕至少要羈押一個月以上,並且賠償相關損失。至於開除職務,那是巡捕房的事……”

    聊完此次事件,週赫煊開始帶節奏,說起全國各地租界的巡捕違法事件。

    黃右昌還比較理性,宋慧群就顯得十分激動了,把自己這些年見到的一樁樁醜事都講出來。什麼貪污瀆職、坑蒙拐騙、敲詐勒索……說著說著就破口大罵。

    收音機前的聽眾,明顯被宋慧群鼓動起來。

    袁三兒這個修鞋匠,平日里唯唯諾諾,見到打怪貴人連屁都不敢放。但他此時卻義憤填膺,嚷嚷道:“洋人都是混蛋,給洋人做狗的更混蛋。”

    “什麼混蛋?那是漢奸!”虎子氣道。

    “對,就是漢奸。你沒聽那些華人巡捕說的嗎?他們穿上製服,就是代表日本天皇。”

    “天殺的日本人,都是他媽王八蛋!”

    “中原公司也不是好東西,人家那個姓盧的幫他們抓到小偷。他們不但不獎勵,還把人給開除了。”

    “唉,這世道,就沒個講道理的地方。”

    “要我說啊,就該讓北伐軍早點打到天津來,把那些洋人都殺絕了。”

    “還有洋人的狗,全部殺個遍。”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8 18:25
民國之文豪崛起 201【電聲雜文】

    廣播電台在平津地區發展極快,短短時日,收音機用戶已經接近000。而且許多收音機是全家在聽,至於公共場合,一台收音機甚至有幾十上百人聽,把胡同街巷堵得水洩不通。

    週赫煊的《晚七點閒話》欄目,至少有上萬觀眾聽到,所取得的效果非常恐怖。

    這不同於報紙,就算不識字的底層百姓,也能聽得明明白白。

    那些喜歡嚼舌根子的婦人們,見面就聊華捕打人事件,把這當成可以炫耀的談資,說得是眉飛色舞。

    “你知道嗎?那些華人巡捕偷東西還打人,關幾天就放了,還把店員綁進巡捕房毒打!”

    “有這種事?他嬸兒,你從哪兒聽到的?”

    “廣播唄。我跟你說啊,我們胡同口有台廣播,可有意思了,評書、相聲、京戲,啥都有。還能聽到西洋曲兒。”

    “那可稀奇了,改天我也要去聽聽。”

    “……”

    就這麼口口相傳,收音機、廣播和華捕打人,成為最近北平、天津兩地的熱門詞彙。你要是對這些不了解,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說話。

    而被周赫煊挑起的華捕作惡話題,也成了輿論焦點。

    各大報紙紛紛對此展開討論,華捕嘛,華人巡捕,反正又不是洋人,罵了也就罵了,無所謂得罪誰。所以好多報紙都敞開了罵,痛斥各地華捕的可惡行徑,也呼籲各國租界懲治華捕為惡的現象。

    如今北方地區可是有上千的南方間諜、政工人員,這些傢伙趁機煽風點火,說北洋政府就是洋人養的狗。北洋政府存在一天,老百姓就要受欺負,只有等北伐軍殺過來,才能趕走軍閥和洋人,大家都過上好日子。

    在隨後的幾天裡,華捕傷人事件已經鬧得街知巷聞,日本天津總領事館收到好幾百封抗議信,天津學生更是組織了小規模遊行。

    ……

    日租界,總領事館外。

    上百學生舉著標語,拉著橫幅,站在路邊憤怒地高喊口號:

    “嚴懲兇手,還我公道!”

    “不開除傷人華捕,誓不罷休!”

    “……”

    有田八郎臉色陰沉,站在窗後看著下面的情形。

    秘書突然敲門禀報導:“大人,巡捕房警務總監酒井先生求見。”

    “讓他進來。”有田八郎拉上窗簾。

    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推門而入,正是日租界巡捕房警務總監酒井次郎。他走到有田八郎面前低頭說:“總領事大人,屬下來遲了。”

    有田八郎沉聲諷刺道:“酒井君,你是白痴嗎?”

    “嗨。”酒井次郎彎腰立正。

    “我問你是不是白痴?”有田八郎的聲調高了幾分。

    “嗨!”酒井次郎又彎腰少許。

    有田八郎指著外面:“你看看,那都是你惹出來的。幾個支那巡捕而已,為什麼不開除掉?”

    酒井次郎辯解說:“就算是華人巡捕,也是日租界的華人巡捕。如果因為偷幾雙皮鞋,打傷幾個支那人就要開除他們,我大日本帝國顏面何存?”

    “看來你真是白痴。”有田八郎氣急而笑。

    酒井次郎又說:“這些學生不成氣候的,他們三天兩頭搞遊行,鬧兩天自己就散了。”

    “那這些報紙呢?”

    有田八郎抓起辦公桌上的一沓報紙,狠狠地扔在酒井次郎臉上,怒道:“你知不知道,這件事讓總領事館有多丟臉?昨晚的舞會上,英國總領事還拿這件事來嘲笑我!”

    酒井次郎沉默片刻,低聲說:“有田大人,如果我們做出妥協的話,會被人認為是軟弱。我們不能因為一點點輿論,就被支那人牽著鼻子走。”

    “八嘎!”有田八郎被頂撞得更加生氣,“你懂不懂什麼叫外交?你懂不懂什麼叫國際形象?馬上滾回去,把這件事給我解決掉!我不想再聽任何解釋。”

    “嗨!”酒井次郎滿肚子腹誹。回到巡捕房後,他把華捕的頭頭叫來一頓臭罵。

    第二天,巡捕房公開登報表態,宣布開除那七個鬧事的華捕,並且今後會嚴格招收巡捕,有劣跡前科的不予聘用。

    其他租界也展開行動,把名聲最壞的那批華捕全部開除當然,開除的都是些小嘍囉。

    即便如此,老百姓也拍手稱讚,把這當成為民除害的大好事。

    週赫煊的一檔廣播節目,居然真搞出這麼大動靜,讓日本領事館方面都做出妥協。

    時人評價道:“廣播一物,為西洋之先進產品。其輿論價值,不輸於報刊、雜誌,易為不識字民眾接受。週赫煊先生開創廣播時評先河,每週邀請文化名人、曲藝名角或市井小民做嘉賓,暢談當下社會諸多現象,可謂'電聲雜文'也。”

    週赫煊也是無語,他搞的那個叫《晚七點閒話》的訪談節目,居然被稱為“電聲雜文”,受到知識分子和草根百姓的一致追捧。

    好些聽眾現在都不關心相聲和京劇了,每天晚上就等著聽周赫煊瞎扯淡。

    聊的也不僅僅是社會現象,國外趣談、名人軼事、歷史事件、學術科普……應有盡有。

    比如周赫煊就請孟小冬聊了戲壇秘聞,請恰好來北方講學的徐志摩講詩歌創作。最轟動的有兩次,一次是請文繡談皇宮生活,一次是請袁克文談大總統袁世凱。

    那真是聽者云集,就連討厭週赫煊的遺老遺少們,都一邊罵一邊聽,生怕聽漏了哪段。

    最廉價的礦石收音機只要5元,工薪階級咬咬牙,也是能買得起的。至於月薪幾百元的大學教授,那更是小意思,嗯,北大教授是例外,咱就不提他們了。

    甚至有一些大學、中學,還特地購買收音機,供學生們在課餘時間收聽。

    物理系的學生們更猛,找廢舊材料自製機器,音質效果有的比正牌商店貨還好。

    短短月餘時間,廣播和收音機用戶猛增,廣告費自然也跟著上漲,電台勉強能夠維持收支平衡。

    轉眼就到了五月,北伐軍已經攻入山東。而日本人為保自己在山東和東北的利益,不顧國際法悍然出兵,以保護僑民為名,派兵進駐濟南、青島及膠濟鐵路沿線。

    五三慘案就要發生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8 18:25
202【迫不及待】

    井上醫院,問診室。

    三井次郎脖子上掛著一幅聽診器,翻開桌子上的病曆本問:“你今天來我這裡,是有什麼發現?”

    廖雅泉說:“我上次在周赫煊的房間裡,找到一個保險箱。保險箱中有一個奇怪的盒子,一條鑽石項鍊,以及一隻patek_philippe牌的西洋表。”

    “就這些?”三井次郎把信息在病曆本上記下。

    廖雅泉又說:“項鍊和西洋表都非常精美,不是隨隨便便都能買到的普通貨色。另外,最奇怪的是那個小盒子,不知道是用什麼材質做成的。背面有兩行字符組合,一行是iphone7,一行是designed_by_apple_in_caliornia_assembled_in_china,最下方還有幾個不明其意的符號。”

    “iphone7?”三井次郎皺眉道,“這個英文是什麼意思?”

    廖雅泉說:“我翻遍了英文詞典,也找不到這個單詞。我猜想iphone應該是一個組織團體,而那個'7',則表示週赫煊在組織裡的編號。”

    “嗯,很有可能,”三井次郎說,“那designed_by_apple_in_caliornia_assembled_in_china又是什麼意思呢?”

    廖雅泉分析道:“這個神秘組織,是在加州一個跟蘋果有關的地方成立的。或許是因為遇到什麼意外,又或是帶著什麼任務,這個組織又在中國重組,或者是組織成員在中國匯集。”

    “你帶來的情報很重要,我會通知本部,讓他們派人去加州調查,”三井次郎讚賞說,繼而問道,“週赫煊平時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廖雅泉道:“他的生活方式很簡單,平時在廣播公司或者報館工作,下班後就待在家中寫文章,週末有空則去鄉誼俱樂部消閒。唯一可疑的是,他在俱樂部裡經常跟西洋人交往。我猜測,俱樂部里肯定有給他傳遞情報的人。”

    “他跟俱樂部的哪些人走得最近?”三井次郎問道。

    廖雅泉說:“有法國駐津總領事埃爾韋·雅克·賽澤爾,美國海軍陸戰旅準將梅斯德利·達林頓·巴特勒,俱樂部酒保勞爾·伯特。這三個人,跟週赫煊聊天的次數最多。”

    “這就對了,”三井次郎思索道,“那個神秘組織,應該有歐美鬼畜的高層參與,否則不可能得到帝國的機密情報。”

    廖雅泉又說:“週赫煊那本《槍砲、細菌與鋼鐵》,我有反复研究過,裡面的各種資料數據極難獲得。而周赫煊在寫這本書的時候,根本沒有翻閱任何資料,他是憑記憶寫出來的。此人的頭腦極其可怕,不知道裡面都裝著些什麼。”

    “你跟他的關係進展得如何?”三井次郎問。

    廖雅泉說:“我經常暗示愛慕他,但他卻裝作不知道,刻意迴避我的親近。”

    “他對你起疑心了嗎?”三井次郎問道。

    “很有可能,”廖雅泉說,“當我第二次去打開保險箱時,裡面的東西都不見了。手錶他自己戴著,項鍊送給了未婚妻,這兩樣東西應該無關緊要。但最重要的神秘小盒子,卻消失得無影無踪,他可能藏到了別的地方。”

    三井次郎說:“週赫煊曾說,他是美國洪門成員。總部派情報人員去調查了美國致公黨,但致公黨的所有堂口,都說沒有周赫煊這個人。”

    廖雅泉猜測道:“會不會是洪門的秘密機構?”

    “似乎也有這個可能,”三井次郎說,“你加緊對周赫煊的引誘,如果能成為他的枕邊人,說不定就可以得到更多消息。”

    “我會努力的。”廖雅泉說。

    三井次郎揮揮手:“去吧,小心行事。這個週赫煊值得長期調查,不要太著急。”

    廖雅泉沒有立即離開日租界,而是去百貨公司買了些東西,才慢悠悠返回週赫煊家中。

    《晚七點閒話》這個訪談節目,週赫煊本來想每天一播。但由於請名人做訪談太費錢,而且內容策劃也需要時間,所以只能每週六播出。

    今天正是周末,週赫煊下午去幫孫永浩做媒,往女方家裡跑了一趟。

    女方的父親只是木匠,見到周先生親自登門,頓覺臉上有光,笑呵呵地便答應了親事。雙方准備請算命先生挑日子,只等下聘和正式結婚了。

    剛回到家中,張樂怡就問:“成了嗎?”

    週赫煊還沒回答,孫永浩便樂不可支地說:“成了,成了,明天就去找算命的挑日子。”

    廖雅泉在旁笑道:“永浩哥,你可要多謝周先生。”

    “那是自然,呵呵。”孫永浩一個勁兒地傻笑。

    吃過晚飯,週赫煊坐在書房迷思苦想,久久不能動筆。

    張樂怡進來問道:“遇到什麼難事兒了?”

    “《狗官》的結局我拿捏不准,”週赫煊解釋說,“男主人公被當兵的剝皮吃掉,如果在這個地方完結,那麼小說的整體結構就更完整。如果醒來發現是一場大夢,然後改過自新想做好人,卻被同僚排擠誣陷而死,這個結局又更諷刺有利。你說該哪個結局好?”

    張樂怡笑著說:“這有什麼好為難的,兩個結局都寫啊。”

    週赫煊一愣,頓時笑了:“這主意好。前面一個做為正式結局,後面的內容當做外傳連載。”

    “你慢慢寫吧,我回婉容那裡了。今天逛街熱出一身汗,得洗個澡才舒服,”張樂怡說,“宵夜我熱在鍋裡,待會兒你自己端來吃。”

    “樂怡,你對我真好!”週赫煊起身將張樂怡抱住。

    他正待要親,張樂怡卻連忙推開:“別抱了,今天出了好多汗,黏糊糊的。”

    “就算有汗也是美人香汗。”週赫煊笑道。

    張樂怡心頭甜絲絲的,啐道:“慣會說這種話來哄我,真是上了你的當。”

    週赫煊道:“南北戰事就該結束了,過段時間我就去廬山拜訪伯父,把咱們的婚事定下來。”

    北伐確實要結束了。

    張宗昌、褚玉璞去年連遭重創,剩下的部隊戰鬥力低得可憐。孫傳芳倒還有些精銳,可無奈遇到兩個豬隊友,在張、褚二人不斷潰敗的影響下,孫部也只能跟著後撤。

    張作霖的奉軍嫡系特別厲害,直接把閻錫山趕回山西,又掉頭過來把馮玉祥打得落花流水,甚至將馮玉祥主力包圍。常凱申連忙改變作戰計劃,調閻錫山嚮正太路方向出擊,打算抄截奉軍後路。

    奉軍怕後路被斷,連忙撤圍後退,馮玉祥、閻錫山趁機發起大反攻。

    如今山東的北伐軍已經佔領濟南,河北方向的北伐軍兵指石家莊,北平、天津兩地就要快成為前線了。

    張樂怡懷著愉悅的心情離開,心思全在未來的婚事上。高興之餘,她又難免忐忑不安,怕父親對此會堅決反對。

    夜晚,廖雅泉偷偷抹黑起床,鑽進週赫煊的臥室。

    這位女間諜已經等不及了,打定主意要將周赫煊拿下。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8 20:51
203【私語】

    週赫煊還沒有睡熟,便聽到一陣輕柔的腳步聲。

    黑暗中,他臉上露出詭異的冷笑:廖雅泉啊,廖雅泉,你終於忍不住了!

    每個人走路的聲音都不同,只要細心聆聽便知,那摸黑進臥室的明顯是廖雅泉。

    這幾個月來,廖雅泉在他面前各種暗示勾引。週赫煊不為所動,甚至裝做不解風情的樣子,就是想看看對方能夠憋多久。

    悉悉索索的脫衣聲傳來,緊接著是一個溫軟的身體鑽進被窩。

    “誰?”週赫煊猛地“驚醒”,明知故問道。

    廖雅泉蜷縮在周赫煊懷裡,輕聲溫柔道:“是我。”

    “雅泉?你……你怎麼來了?”週赫煊驚呼,“別這樣,你快下去,我是有未婚妻的人。”

    “我不管,我喜歡你,我就是要做你的女人。”廖雅泉的手探進衣服裡,輕輕撫摸著周赫煊的胸膛。

    週赫煊抓住她的手腕,苦口婆心勸道:“雅泉,你是個好女人,但我們不適合。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我就快要結婚了。”

    廖雅泉柔弱地說:“那我就跟小冬姐一樣,做你的姨太太。”

    “不行,我不值得你這樣,你快走吧。”週赫煊掀開被子坐起來。

    “值得,值得,”廖雅泉傾訴衷腸說,“我在最落魄的時候,是你出手幫我,還給我安排工作。你風度翩翩、才華橫溢、重情重義,是世間最完美的男人,反正我認定你了。周大哥,你要是擔心樂怡姐姐生氣,那我們就偷偷的好,不讓她知道。”

    “我沒你說得那麼好……餵,你別這樣啊。”

    週赫煊話沒說完,廖雅泉已經撲過來了,發瘋似的扯開他身上的睡衣,對著他的脖頸胡亂親吻。

    那個詞兒叫什麼來著?

    嗯,半推半就。

    週赫煊見火候差不多,自己也起了生理反應,頓時像一頭髮情的野獸,將廖雅泉反身壓在下邊。

    廖雅泉在間諜學校裡面,學習過相關理論課程,但還是首次實際操作。她本來頭腦極為清醒,但隨著男人的動作,身體不由自主地開始發燙,思維也變得有些遲鈍。

    經過一番不可描述的運動後,黑暗中只剩下男女的喘息聲。

    週赫煊把床頭的檯燈打開,點了根香煙抽起來。

    “你真厲害!”廖雅泉像隻小貓般趴在周赫煊懷中,臉色艷麗紅潤,語氣裡充滿了崇拜和愛慕。

    週赫煊一手抖著煙灰,一手摟著少女嬌軀,腦子裡卻思緒萬千。

    賢者時間,男人的思維都異常清晰,他在想以後該如何應付這個女間諜。

    首先,是絕對不能戳穿的。

    廖雅泉已經暴露身份,凡事都要好辦得多。如果把她弄死或逼走,鬼知道日本人還會派個誰過來,那時候才麻煩呢。

    或許可以時不時的洩露點“秘密”,把這女人給穩住,免得她沉不住氣狗急跳牆。

    至於那些“秘密”,就讓日本人去調查吧,查得天荒地老都別想查出什麼。

    等兩人都歇息得差不多了,廖雅泉突然道:“周大哥,你能說說以前在國外的事嗎?”

    “你想听?”週赫煊笑問。

    “嗯,我想了解你更多一些。”廖雅泉像個墜入情網的傻姑娘。

    “我以前祖籍直隸,家境還算殷實,可惜遇到義和團跟八國聯軍……”週赫煊又開始瞎編故事,“就這樣,在那個傳教士死後,我靠坑蒙拐騙在美國活下來。”

    “周大哥你真厲害,靠自學旁聽都能成為大學問家。”廖雅泉不停地恭維,那種少女崇拜的語態,很容易討得男人歡心。

    可惜週赫煊的故事是假的,廖雅泉的身份也是假的。

    這種恭維不但沒讓周赫煊得意高興,反而更加警惕。他笑道:“可能是我腦袋更聰明吧,看過一遍的東西,基本上都能記下來。”

    “那豈不是過目不忘?”廖雅泉驚道。

    週赫煊說:“這很正常。去年我還遇到個小孩子,是希望小學的學生,他也有過目不忘之能。”

    “中國……我們中國確實很多能人異士,”廖雅泉差點說漏嘴,她轉開話題問,“周大哥,我聽說美國有《排華法案》,對咱們中國人很不友好。所以在美國的華人,都需要抱團才能生存。”

    週赫煊笑道:“是啊,華人在美國確實處境很糟糕。”

    “報社的人說你加入過洪門?”廖雅泉問。

    週赫煊道:“你看不起社團幫會嗎?”

    廖雅泉連忙解釋:“怎麼會?孫中山先生也是洪門中人,我最佩服的就是他。小時候,我常聽爸爸講起孫先生,還說他是洪門裡的紅棍,可威風了。你也是紅棍嗎?”

    “我不是,我是白紙扇。”週赫煊笑道。

    “白紙扇是什麼?”廖雅泉天真地問道。

    週赫煊解釋說:“白紙扇就是俗稱的軍師,靠腦瓜子吃飯的。”

    “哦,原來是這樣,那豈不是很威風?”廖雅泉興奮道。

    週赫煊面露微笑:“威風也談不上,因為我加入的是洪門秘密堂口,一般人連聽都沒聽說過。”

    聽到這裡,廖雅泉呼吸都急促了些,她問:“什麼秘密堂口啊?聽起來很有趣的樣子。”

    “嘿嘿,這個可不能跟你說。”週赫煊點到為止。

    廖雅泉心裡更貓爪似的,撒嬌道:“說嘛,說嘛,人家很好奇。”

    週赫煊眼珠子一轉,咳嗽道:“咳,那就給你透露點,你可別往外說。”

    廖雅泉賭咒發誓:“我保證不亂說。”

    週赫煊故意誤導思路:“我加入的那個秘密組織,並非完全隸屬於洪門,就連美國的一些大人物也有參與。嚴格說起來,洪門也是被利用的工……”說到這裡,週赫煊戛然而止,表情嚴肅道,“呃,睡覺吧,這種事情你以後少問。”

    廖雅泉腦子完全亂了,美國洪門居然是神秘組織的工具,還有美國高層也參與其中。

    難道如今駐紮在天津的那個美國準將,就是這個組織的人嗎?

    如此重要的情報,明天必須要告知三井先生!

    清早醒來,廖雅泉裝作身體不舒服的樣子,直躺到快中午時才起床,然後出門直奔三井醫院。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9 00:23
民國之文豪崛起 204【慘案】

    中華廣播公司。

    已經快到午飯時間,播音室裡卻還忙碌著。

    一男一女兩個南開大學的學生,正在播送著學術節目。

    今天講的是化學科普知識:“世界上萬事萬物,都是由元素構成的。像我們賴以生存的水,便是有氧元素和氫元素組成。早在1869年,沙俄化學家門捷列夫就發明了元素週期表……”

    張樂怡拆閱完讀者來信,笑著問周赫煊:“這種科學知識,真的有人聽嗎?內容太過粗淺,學生們早就知道,老百姓又聽不懂。 ”

    週赫煊解釋說:“這種節目,主要是播給小孩子聽的。也許此時此刻,就有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聽了廣播後對化學產生興趣,幾十年後成為中國偉大的化學家。”

    “這樣說來,還真是很有意義。”張樂怡點頭道。

    週赫煊笑著說:“我們不是在做生意,而是在做事業。”

    張樂怡把讀者來信都整理好,有些猶豫地說:“周大哥,我……我想做播音員,我覺得蠻有意思的。”

    週赫煊好笑道:“行啊,今天下午的節目就你來播。等你能應付自如了,乾脆《晚七點閒話》也讓你主持,我正好能抽空休息。”

    “我真的可以嗎?”張樂怡對此頗為積極,但又怕播音時出差錯。

    週赫煊安慰說:“試試不就知道,倒是我在旁邊幫你守著。”

    “叮鈴鈴!”

    屋內的電話突然響起。

    “餵,這裡是中華廣播電台。”張樂怡接起電話道。

    電話里傳來焦急的聲音:“我是胡政之,讓周先生聽電話,急事!”

    張樂怡把聽筒遞給周赫煊:“找你的。”

    “餵,我是周赫煊,請講。”週赫煊道。

    胡政之語速奇快地說:“明誠,濟南發生屠殺時間,日本兵見到中國人就殺。我們派去濟南的記者也被打傷了,他如今躲在電報局不敢出門。”

    “我知道了,”週赫煊暗自嘆息一聲,問道,“你能聯繫到北伐軍的濟南交涉署嗎?”

    胡政之問:“你想做什麼?”

    週赫煊說:“如果能聯繫到對方,請告知蔡公時先生,讓他務必帶人撤離交涉署,日本人有可能對交涉署動手。”

    “不會吧?”胡政之不可置信道,“交涉署裡可都是外交人員,日本人氣焰再囂張,也總不可能枉顧國際法,對外交人員下手。”

    “你照辦就是。”週赫煊用命令的語氣說道。

    胡政之掛上電話,始終不敢相信週赫煊剛才所言。

    就連古人都知道,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更何況現代文明社會。日本人如果敢對外交人員下手,必然會受到國際譴責,國家形像也會一落千丈。

    胡政之焦躁地在辦公室走來走去,如今濟南情況危險,《大公報》的記者根本不敢上街。在不知道具體情況之下,天津這邊無法做新聞報導,只能耐心等消息了。

    又過了半個鐘頭,胡政之心煩意亂,終於忍不住出門前往電報局。

    《大公報》的記者就躲在電報局中,很快就收到胡政之發來的信息。電報內容讓記者十分震驚,他立即藉用電報局的電話打給電話局,讓電話局轉接北伐軍交涉署。

    ……

    蔡公時早年曾追孫中山,參加過同盟會,歷經辛亥革命、護法運動等各種運動,1916年還創辦了北平民國大學。

    北伐期間,蔡公時擔任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佔地政務委員,兼外交處主任。

    日本人將山東視為自己的勢力範圍,4月份就調兵進入山東,而北伐軍是5月1日占領濟南的。

    入城當天,便有北伐士兵被日本兵殺害。

    常凱申認為日本人想故意挑起爭端,為避免擴大事態,他盡量與日方交涉,同時約束麾下士兵不得隨意離營。

    蔡公時昨天剛到濟南交涉署,就是為了解決此事,但日方人員根本不理他。

    “叮鈴鈴!”

    守在電話機旁的蔡公時,聽到鈴聲立即拿起聽筒,他還以為是日本人打來的:“餵,這裡是北伐軍濟南交涉署,我是蔡公時。”

    “蔡主任你好,我是《大公報》記者劉志予。”對面回應道。

    《大公報》記者是什麼鬼?

    蔡公時沒好氣道:“現在我沒空接受采訪,你改天再打來吧。”

    “蔡主任別掛電話!”劉志予連忙喊道,“我這裡有重要情報告知。”

    蔡公時耐著性子說:“請講。”

    劉志予道:“據可靠消息,日本人要對交涉處動手,請你馬上帶人撤離。現在日本兵正滿城殺人,只有軍營是安全的,你要小心。”

    “我知道了,多謝提醒。”蔡公時說完就掛斷,他可不信日本人敢殺外交官。

    及至下午時分。

    蔡公時多次致電日本駐濟南領事館,但根本無人接聽電話。他等不及提前約時間了,直接帶人出門,準備去日本領事館當面交涉。

    可還沒走出大門,外面就傳來汽車引擎聲,接著便是一連串的跑步聲響。

    蔡公時讓人打開門一看,只見外頭已經架起機槍,到處都是日本兵他們被包圍了。

    “他們想幹什麼?”交涉署庶務張麟書詫異道。

    蔡公時眉頭緊皺,低聲自語道:“這些日本人,不會真的瘋了吧?”

    交涉署參議張鴻漸踏出大門兩步,對面的日本兵立即大喊:“此地已被劃為軍管區,再敢踏前一步,立即擊斃!”

    “回來!”

    蔡公時命令道,交涉署不管何時都是安全的,離開這裡就說不准了,被日本兵打死都沒地方說理。

    眾外交官憋悶不已,但他們都是書生,對此毫無辦法。

    城內的日軍暴行還在繼續,他們只要遇見中國人就殺,就連平民百姓都不放過。有些日本兵甚至衝入中國商舖和民宅,殺光裡面的中國人後,順手將財物搶劫一空。

    直至晚上九點。

    突然有個日本軍官帶兵闖入交涉署,喝令道:“全部綁起來!”

    蔡公時大怒:“汝等想幹什麼?這裡是交涉署,是外交機構,立刻給我出去!”

    日本軍官冷笑不語,靜靜地看著士兵捆綁中國外交官。

    蔡公時用日語斥責道:“汝等不明外交禮儀,一味無禮蠻幹!此次貴國出兵濟南,說是保護僑民,為何借隙尋釁,肆行狂妄,做出種種無理之舉動!實非文明國所宜出此!”

    日本軍官面色猙獰,走到蔡公時跟前,突然一巴掌扇出,打得蔡公時鼻血直流。

    蔡公時也不用外交文明詞彙了,怒斥道:“你們這些強盜!我早就看透你們了。現在我以一個中國人的身份,痛斥你們這些強盜!”

    “很好,”日本軍官揮揮手,下令道,“割掉他的鼻子和耳朵。”

    兩個日本兵將蔡公時架住,另一人舉起刺刀,很快將蔡公時割耳切鼻,頓時鮮血狂噴,慘不忍睹。

    “哈哈哈哈!”

    日本兵見此情形,大聲狂笑,與禽獸無異。

    蔡公時卻沒被嚇倒,他虎目圓睜,大聲怒罵道:“日本強盜,禽獸不如。此種國恥,何時能雪!”

    “王八蛋!”

    “日本強盜,你們來吧,老子不怕。”

    “天滅日本,我在陰曹地府等著你們!”

    “……”

    其他外交官一個個義憤填膺,面對日本人的槍口,他們全都怒吼痛罵起來。

    日本軍官指著張麟書:“你罵得最大聲,我聽到了,我會好好伺候你的。”

    日本兵一擁而上,將張麟書的耳鼻割下,又斬斷他的四肢。文質彬彬的外交官,瞬間就被日本兵削成人棍。

    這些混蛋還不解氣,把眾外交官的綁繩砍斷,三人一組拖到交涉署院內,亂槍掃射打死。

    “哈哈哈哈!”

    殺完人,日本兵大笑著揚長而去。

    而在屍體當中,一個身影艱難爬起,步履蹣跚地往外逃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9 00:24
205【退股】

    濟南城的慘案,暫時沒有傳出,連北伐軍的電台基地都被重砲炸毀了,城內的電話、電報線也隨之被剪斷。

    交涉署的外交官慘遭屠殺時,濟南城還只有部分日本兵,而北伐軍數量則多出十幾倍。

    在兵力佔優的情況下,常校長卻下令忍辱負重、不得抵抗,幻想著要和平解決此事。他等來的是日本人的重砲,城外的日軍開始攻城了,城內的日軍也隨即開火。

    幾天后,濟南城失陷。

    5月3號那天的屠殺,還只是小規模的,畢竟當時日軍佔領區域不大。但5月11號這天,日軍完全佔領濟南,再次向中**民高舉屠刀。

    就連被北伐軍俘虜、沒來得及逃走的北洋士兵,日本兵都照殺不誤。

    短短一天,被屠戮的中**民接近8ooo人。

    而後續影響更加恐怖,因為屍體長期得不到妥善處理,導致濟南城夏季起了瘟疫。加上市民紛紛逃離此地,濟南人口在一年之內,由萬銳減到2o萬。

    從交涉署逃生的那個人,名叫張漢儒,是蔡公時的勤務兵,他是交涉署唯一的生還者和目擊者。

    濟南城的大規模屠殺生後,事情終於掩不住,而張漢儒也把日本兵殺中國外交官的經過講述出來,頓時全國嘩然、國際輿論嘩然。

    就連日本的盟友英國,都嚴厲聲討了這種野蠻行為。

    現代文明社會還有殺外交官的,而且是如此慘無人道的虐殺,簡直不可想像。

    中國各大報紙紛紛詳細報導此事,週赫煊的廣播電台也做了專題節目,在聲討日本人的同時,亦高度讚揚了以蔡公時為的十多名外交官。

    各地隨即掀起悼念蔡公時的活動,學生們走上街頭搞遊行,商人們趁機呼籲抵制日貨,中國的反日情緒瞬間達到。

    最頭疼的是日本商家,自從慘案曝光以來,日貨銷量直線下降,無數日本商人都在暗地裡臭罵日本6軍。

    ……

    天津,少帥府。

    張學良此時已經戒掉鴉片,但卻不停地猛吸香煙,他問道:“赫煊,你現在有什麼辦法?”

    週赫煊苦笑道:“我哪有辦法,又不能請來天兵天將。 ”

    張學良也不是真的想要周赫煊想辦法,他只是找個人說話而已,神情沮喪道:“年初我就建議父帥卸任安**總司令職務,改旗易幟歸附南方國民政府。他也親口答應了這事,結果卻在玩拖延之計,明著議和,暗地調兵。若是當時就能息兵該多好,濟南慘案也不會生,也能少死那麼多將士。”

    張學良心痛啊,他在東北講武堂摸爬滾打過,在軍隊裡有好些同勺吃飯的兄弟。

    可就是最近一兩年的戰事,讓他的老兄弟死得七七八八,連以前給他做過副官的都死了兩個。

    週赫煊說:“現在東北軍只有出關這一條退路,六帥,要當心日本人。”

    “當心日本人?”張學良不明其意。在他看來,日本人就是在幫東北軍,才出兵山東製造了濟南慘案。

    週赫煊分析道:“從這次山東的事件來看,日本人已經決心入侵中國了。濟南慘案的真相,無非是日本人在試探各方反應,不僅是中國的反應,還有諸國列強的反應。”

    張學良坐直身體:“然後呢?”

    “沒有然後,”週赫煊痛心地說,“北伐軍錶現得極為軟弱,英法美諸國也只是口頭譴責,這無疑給日本人吃了顆定心丸。他們的下一步動作,必然是武力征服東三省。而奉軍這次如果退回東北,則必然加劇與日本人的衝突。特別是張作霖張大帥,他必須死,日本人才方便實施後續計劃。”

    “你是說,日本人要對父帥動手?”張學良吃驚不已。

    週赫煊雖然對張作霖沒有任何好感,但還是不希望張作霖早死,他提醒道:“日本人動手的最佳時機,就是張大帥返回東北的途中。”

    張學良鄭重道:“我會注意的。”

    “那我就不打擾了,告辭。”週赫煊起身道。

    “等一下,”張學良把周赫煊喊住,拿出《大公報》的股份書說,“這個你收好,把本金退還給我即可。”

    “六帥,這可不行。”週赫煊連連推辭。

    “拿著吧,”張學良把股份書拍到週赫煊手上,笑道,“等奉軍退回東北,天津就要被南方政府接管了。我繼續做《大公報》的大股東,有可能報紙會被刻意刁難。還有希望教育基金會那邊,我也要辭去會長職務,以後由你全權負責。”

    週赫煊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大公報》如今展迅,已經成為北方第一大報,價值至少在2o萬以上。而張學良卻主動退股,並且只要4萬元的本金,絲毫便宜都不佔。

    換成別的軍閥,恨不得生吞活剝呢。

    張學良笑著拍週赫煊的肩頭說:“好啦,別說了。不止是《大公報》,《北方畫報》我也退股了,以後馮武越才是老闆。”

    “六帥高義,赫煊記下了!告辭。”週赫煊抱拳道。

    等周赫煊走出大門,張學良才意興闌珊地坐回沙,長長嘆了一口氣:“唉!”

    如今北方形勢岌岌可危,北伐軍已經度過黃河,張作霖下令全線撤退。在撤退的同時,他還通電全國,呼籲和平,可憐兮兮地說自己已經停止攻擊,國內政治希望國民有公證裁決。

    其實張作霖還在死撐,似乎不能接受現在的局面。他調張宗昌、褚玉鳳駐守滄州,令孫傳芳部下駐守慶雲、鹽山一帶,又讓奉軍嫡系、孫傳芳主力、張宗昌的部下孫殿英、褚玉璞的部下袁振青防守河間,打算跟北伐軍決一死戰。

    期間遇到馮玉祥賣隊友,導致閻錫山孤軍深入,結果被奉軍團團包圍。

    幸好常校長克服了對日本人的恐懼,從濟南城繞道繼續北伐,這才救下閻錫山的主力部隊。

    而周赫煊則回到自家書房,鋪開稿紙開始寫新書。

    張樂怡正在電台做播音,此時並未回家,廖雅泉好奇地過來問:“寫什麼呢?”

    週赫煊答道:“《菊與刀》。”
V123210 發表於 2017-4-19 07:17
206【菊與刀】

    三天后。

    廖雅泉抱著周赫煊新寫的20多頁書稿,好奇地閱讀起來:

    “日本人既生性好鬥而又溫和謙讓;既窮兵黷武而又崇尚美感;既桀驁自大而又彬彬有禮;既頑固不化而又能伸能屈;既馴服而又不願受人擺佈;既忠貞而又心存叛逆;既勇敢而又懦怯;既保守而又敢於接受新的生活方式。

    菊和刀,正好像徵了這種矛盾。

    要對付日本,我們首先必須了解日本人的行動意圖,這是件極為困難的事。

    日本打開緊閉的國門,已經有數十年時間。如今外國人提起日本時,仍對他們的一系列行為感到迷惑。

    何一個嚴肅負責的人文社會學家,只要他不是日本人,在談及其他民族時,不會一方面說這個民族彬彬有禮,同時又加上一句說:'但是,他們又很蠻橫、傲慢';也不會既說這個民族頑固不化,又說:'但是,他們也蠻適應激烈變革的'……也不會既講該民族如何傾慕西方 文化,又渲染他們的頑固保守……

    在大型戰爭中,日本人認為救助受難者是完全沒有必要的。比如日俄戰爭,在撤退的時候軍醫甚至會先把傷病員全部槍殺,或讓他們用手榴彈自殺。在我們看來,日本人對同胞簡直犯了罪……”

    《菊與刀》的原著,主要通過二戰來分析日本。週赫煊自然不能這麼做,他重點剖析了中日甲午戰爭和日俄戰爭,還有日本明治維新以來的各種極端矛盾現象。

    甚至剛剛發生的濟南慘案,也被周赫煊拿出來討論:“日本人在作戰時,經常考慮的一個問題顯示了日本人思維的獨特性。他們經常會說:'全世界都在註意著我們呢! '因此,他們在作戰過程中,必須將日本精神發揚光大,將這個民族最光輝偉岸的一面展現出來……日本人非常在乎他們給世界其他民族留下的印象,榮譽甚至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與此同時,他們又對糟糕的國際形象絲毫不顧。濟南慘案,完全把日本人的獸性展現出來,他們連基本的國際規則都不遵守,也無視自己的國家聲譽,似乎這不是個現代文明國家……”

    原著是有極大缺陷的,畢竟作者從沒去過日本,所寫的一切內容都源於資料收集。比如忽視了日本社會階層的分化,忽視日本的社會環境變化,忽視日本的歷史傳統衍變。

    週赫煊刪掉大量關於二戰的內容,卻補上了日本文化歷史由來,從遣唐使那段說起,甚至還加入了漢朝時期朝鮮對日本的影響。

    廖雅泉讀得額頭冒汗,心中不僅震驚,甚至感到一種恐懼,那是自己的靈魂被人看穿的恐懼。

    她覺得這些書稿就是在說自己!

    “你不舒服嗎?”週赫煊不知什麼時候來到她身邊。

    “沒……哦對,我有點不舒服。可能是感冒了,有點出虛汗。”廖雅泉表情慌張地擦著額頭細汗,完全失去了做為間諜的基本素質。

    週赫煊關切地笑道:“我陪你去看醫生吧,別累著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廖雅泉連忙說。

    週赫煊道:“那我跟樂怡、婉容去洋人俱樂部了,你吃完藥好好休息。”

    “好的,你不用管我。”廖雅泉勉強笑道。

    等周赫煊帶著張樂怡、婉容出門走遠,廖雅泉才揣著《菊與刀》書稿,叫了輛黃包車直奔井上醫院。

    三井次郎打發走一位病人,拿出病曆本問:“你又有什麼新的情報?”

    廖雅泉取出書稿,雙手捧上:“三井君,請務必閱讀這本書,這是周赫煊寫得新書。 ”

    三井次郎翻開稿件細讀起來,沒讀幾頁便臉色凝重。

    正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

    還從來沒有誰,歸納總結過日本人的民族性格,日本人自己也對此司空見慣,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可週赫煊的《菊與刀》,卻把日本人的民族性分析得透徹深刻。三井次郎此時讀起來,竟覺得很有道理,他不禁感慨道:“週赫煊不愧是大學者,觀此書,可洞悉帝國之精神面貌。”

    廖雅泉擔憂道:“這本書一旦問世,我大日本帝國就像被脫光了衣服,毫無保留地被世人所認知。或許,某天中國人、西洋人會拿著這本書,對帝國進行針對性地策略。”

    三井次郎點頭道:“的確如此。這個週赫煊,對我大日本帝國的了解也太深刻了。”

    廖雅泉冷冷地說:“要不要殺了他?”

    “別急於動手,”三井次郎告誡道,“週赫煊如果只是單純的學者,那就沒有多大威脅,這本《菊與刀》,也僅僅是學術著作而已。在兇猛的槍砲面前,就算中國有十本這樣的書,也完全不是帝國的對手。你要時刻記住,你的任務是找出週赫煊背後的神秘組織。”

    廖雅泉道:“恐怕很難,週赫煊每次說到關鍵的地方,都刻意轉移話題。不如我們 把他抓起來嚴刑逼供,一定能撬開他的嘴!”

    “不妥,”三井次郎擺手道,“萬一問不出什麼呢?這會打草驚蛇的。他背後的組織非常神秘,週赫煊是唯一的線索,這條線索絕對不能斷。你以後要找准時機,多在他喝醉酒的時候問話,人總不能時刻保持清醒。”

    “明白!”廖雅泉鞠躬道,“請開幾天的感冒藥給我。”

    三井次郎指著書稿說:“你回去以後,把《菊與刀》的稿件,全部抄撰一份給我。”

    提起抄書廖雅泉就心酸,她前段時間足足抄了一個多月,弱弱地說:“《菊與刀》還沒寫完,可以等它出版後直接購買。”

    三井次郎搖頭道:“我要它的原稿,原稿和出版內容是不完全相同的。只有原稿,才能分析出作者的真正思想,記住,就算是原稿刪塗的內容,都要一字不漏的抄下來。”

    “是的,保證完成任務!”廖雅泉說話的時候,手腕子都忍 住在抽搐。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0 00:40
207【赴魯賑災】

    就在周赫煊撰寫《菊與刀》的時候,剛剛就任山東省政府主席的孫良誠,整天愁得焦頭爛額,他都想要買塊豆腐來撞死了。

    孫良誠接手的,是如今全國最大的爛攤子山東。

    自從去年山東受災以來,情況不但沒有好轉,災情反而越來越糟糕。

    張宗昌也是賑過災的,去年下令每丁銀一兩,加收賑災特捐一元,不過所徵錢款大都充作軍費。隨即,張宗昌又以“移賑”為名,扣發手下軍政人員的工資,少則扣三成,多則扣五成,但這些錢實際上被用來給張宗昌的父親祝壽,人們戲稱為“祝壽捐”。

    這混賬傢伙,根本不顧災民死活,純粹是藉著大災斂財。

    山東災民唯一的出路就是闖關東,這方面張作霖還乾得不錯,安排了不少火車專列,免費運山東災民去東北。同時,張作霖又低價出售東北的糧食,通過海運送往山東,這些糧食謂之“紅糧”。

    可現在山東被北伐軍佔領,闖關東的專列停運,救災“紅糧”也隨即斷絕,山東災民的希望再度破滅。

    對比起腐敗不堪的北洋軍閥,南京國民政府還算有點政府的樣子。在只佔領魯南部分地區時,南京方面就成立了賑災委員會,積極救助治下的災民。

    問題是災民太多了啊!

    勤務兵疾步走進辦公室,敬禮後說道:“報告主席,淄川、東平、昌邑、慶云四縣發來電報,請求省府撥款賑災。”

    “又是請求賑災電報!”

    孫良誠氣得把鋼筆一摔,鬱悶地說:“我這個山東省主席,已經快變成賑災專員了。”

    孫良誠絕對算民國最可憐的省長,他治下的山東餓殍遍地,可省府財政只剩下幾萬元,錢庫、糧庫空得連老鼠都不想住。

    隨後的幾天,孫良誠都在召集屬下開會,討論詳細的賑災事宜。

    他先是成立中興煤礦整理委員會,強令每噸煤貨附加1元山東賑捐,以10萬噸為上限。

    可這些錢還是不夠,孫良誠甚至把主意打到鴉片和香煙上,通令各縣將菸苗罰款改作賑災款,並向吸香煙的煙民徵收慈善捐(此舉怨聲載道,後來被南京方面廢除)。

    與此同時,孫良誠還號召民間商戶和慈善團體,積極組織慈善賑濟活動以自救。

    ……

    山東,商河縣。

    全縣富商聚在一起,熱熱鬧鬧成立慈善會。像這樣的慈善會,在山東數不勝數政府救治不利,大家只能選擇自救。

    如果任由災荒鬧下去,商人們的生意也不好做啊,而且饑民越多,土匪數量也越多。一方面出於善心,另一方面出於長遠考慮,富商們都希望災情早日得到控制。

    以前張宗昌主政山東的時候,么蛾子實在太多,大家的賑災熱情還不高。現在國黨來了,而且發出政令號召民間慈善,山東人瞬間就沸騰起來。

    “我出800元。”

    “我出1000。”

    “我把藥房十分之一的藥材都捐出來。”

    “我出3萬斤糧食。”

    “嚯,張老爺真是大手筆啊!”

    “…… ”

    眾富商踴躍捐款捐物,有人吝嗇只捐幾百元,也有人豪擲千金。

    到了最後,突然有人說:“光靠我們還不夠,得組織大家一起捐款啊。”

    “要不,咱們就學去年濟南的慈善會,搞一個募捐遊藝大會?”

    “這法子不錯,濟南的募捐遊藝大會,辦得可是極成功啊。當時我去看了,那場面人山人海,差點擠出人命來。三天時間就募捐了5萬善款。”

    “可山東的京劇名角,基本上都住在濟南。如今濟南城被日本人佔著,我們上哪兒請唱戲的去?”

    “不如去北平和天津請,那裡的名角兒更多。”

    “他們會來嗎?”

    “不管他們來不來,先發邀請電報。這是做慈善,總有些願意參加。”

    “要不請紅十字會和紅萬字會出面,以他們的名義發出邀請。”

    “對對對,讓紅十字會去請!”

    … …

    週赫煊家,四個女人匯聚一堂。

    做為紅遍京津的京劇名角,孟小冬自然收到了邀請。然而最詭異的是,週赫煊這個文人學者,居然也收到一份慈善邀請電報。

    週赫煊的善名,已經隨著被他賑濟的災民之口,傳到山東去了。

    “周大哥,我要不要去啊?”孟小冬問。

    週赫煊笑道:“你想去嗎?”

    孟小冬擔憂地說:“我有點想去,畢竟是做好事。但前線正在打仗,聽說天津都快被包圍了。”

    “這個不用擔心,直接從天津港坐船去山東,不需要經過前線。”週赫煊說。

    “那我去。”孟小冬點頭道。

    週赫煊看著手裡的電報紙,想了想說:“我也去,樂怡留在天津管理電台,雅泉和婉容跟我一起走。”

    “我們也要去?”婉容驚訝道。

    週赫煊笑道:“你是名人啊。不管是皇后的身份,還是《三毛》作者的身份,都能激勵群眾掏錢賑災。咱們這次去山東,不僅僅參加商河縣的慈善義演,還要自己一路演過去。演他幾十場,所有收入都拿出來幫助災民,這多有意義啊。小冬,你發電報問問家裡,看春和班有谁愿意一起的,咱們都結伴去山東。”

    “好啊,好啊,我這就問問。”孟小冬高興起來。她是不愁吃穿的,既能做善事,又有周赫煊一路陪著,比平時天天唱戲有意思多了。

    孟小冬發電報回家裡,她的家人開會討論後,一致決定前往山東義演賑災。

    班主孟鴻榮想得比較多,如今正是山東百姓最困難的時候,只要春和班雪中送炭,必然在山東打響名氣。等山東的民生恢復過來,以後不知有多少人搶著請春和班唱戲,這買賣做得不虧!

    五月中旬,週赫煊、婉容、廖雅泉、孟小冬,以及《大公報》記者、整個春和班的成員,集體乘船從天津前往大連,然後走陸路直奔商河縣而去。

    只有張樂怡留守天津,電台那邊需要人守著,《晚七點閒話》節目也由張樂怡來代班。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