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民國之文豪崛起 作者:王梓鈞 (全書完)

 
V123210 2017-2-5 19:32: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5 543240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8 00:09
民國之文豪崛起 218【出逃亂象】

    在得知張宗昌逃跑後,褚玉璞立即給褚玉鳳拍電報,接著把自己的衛隊長叫來,以開會的名義坐車逃之夭夭。?他怕引起部下懷疑,身邊只有三個親信跟隨,連直屬衛隊都撂下不管了。

    不是褚玉璞不想把部隊帶走,而是根本帶不走,因為已經快被敵人合圍了。

    奉軍嫡系和孫傳芳的撤退,導致直魯聯軍側翼洞開,妄自撤退只能是一潰千里。張宗昌不跑還好說,有機會邊打邊撤,但張宗昌一跑,下邊必然軍心渙散,這仗根本沒辦法打。

    為了保住自己小命,褚玉璞只得扔下部隊開溜。

    前線還有五萬多直魯聯軍,打仗時才現沒了主帥。將領們聚在一起,大眼瞪小眼,最後很愉快地做出決定投降!

    於是乎,白崇禧不費吹灰之力,就這麼收編了五萬部隊,其中還包括張宗昌和褚玉璞的核心精銳。

    張宗昌比褚玉璞更狼狽,他信不過任何人,居然是隻身一人逃走的。他化妝成平民,隨身帶著些錢財,從一條巷子抹黑連夜奔逃,最終目標是東渡日本。

    張宗昌的想法很簡單,以後幫日本人做事,早晚有一天能殺回山東。

    褚玉璞則沒那麼多彎彎繞繞,他放不下自己在天津的財產,也放不下手裡的權利。他洋行裡還存著近2oo萬,這些錢都得帶走,才有底氣繼續招兵買馬。

    反正如今闖關東的災民多,只要有了這些錢,隨隨便便就能拉起一票人馬。

    ……

    天津,褚府。

    「爺,今天陪我去看戲嘛。」姨太太倚在褚玉鳳懷裡撒嬌道。

    「滾一邊兒去,」褚玉鳳毫不憐惜地把女人推開,大喊道,「大眼兒,收拾東西,老子要去北平!」

    去北平當然是假的,藉口而已,免得手下起疑心。

    褚玉鳳把洋行存摺、房契、地契這些值錢玩意兒,全都裝進保險箱裡,叫來五六個心腹手下,坐著汽車直奔租界。至於府上那些姨太太,已經顧不得了,反正他的正妻和兒女都在山東。

    褚玉鳳花錢找人弄來條漁船,便待在租界等著哥哥回來,他們打算坐漁船逃往大連。

    租界裡褚公館那個小洋樓,屬於絕對安全的地方。

    就算北伐軍攻入天津,也不敢貿然來租界撒野。只要褚玉璞、褚玉鳳兄弟倆,老老實實留在這裡當寓公,他們下半輩子都可以享福。

    可惜褚玉璞不甘心做寓公養老,他想做督軍,他想當大帥!

    軍閥就是這樣,就拿名聲很好的段祺瑞來說。別看他如今待在租界裡吃齋唸佛,可歷史上,他明年初就會勾結張宗昌、褚玉璞,在日本人的扶持下圖謀山東,又聯合惡名昭著的孫殿英進攻膠東。

    當然,這些髒事段祺瑞沒有親自出面,罵名都讓張宗昌、褚玉璞背了。成功了他可以順勢出山,失敗了就讓別人來背黑鍋,自己則優哉游哉地繼續當寓公。

    ……

    褚公館。

    褚玉鳳大呼小叫道:「備車,備車……媽的,不是小轎車,要大卡車!」

    申耀榮申師爺挨過來問:「二爺,這是要運什麼?」

    「你管得著嗎?」褚玉鳳沒好氣道。

    「是,是。」申耀榮賠笑著退後,悄悄回到自己屋裡,飛快地收拾財物。他的錢不多,但也不少,洋行裡存著oo多塊,手頭還有幾百現銀。

    見姨太太們都下樓了,申耀榮眼珠子一轉,悄悄摸到三樓去。他偷了幾件值錢的珠寶飾,全部塞到衣服裡,就這麼大搖大擺地下去。

    走到二樓時,申耀榮突然聽到樓梯口有說話聲,他嚇得立即躲起來。

    褚玉鳳對姨太太們說:「幾位嫂嫂,俺哥這次有難了。不過你們別慌,安心住在這裡,這是洋人的地盤,沒人敢找你們的麻煩。俺跟哥哥這次去東北,指不定哪天就能殺回來。」

    果然!

    申師爺賊溜溜地轉向另一個樓道下去,對門口的侍衛說:「你們守好,我出門幫太太買點東西。」

    侍衛沒搭理他,申耀榮若無其事地喊了輛黃包車,低聲催促道:「去德興洋行,快點!」

    申師爺要跑路了,他剛才偷的幾樣珠寶,就值上千塊大洋。

    ……

    褚玉璞是兩天後才回天津的,他進門就問弟弟:「準備好了嗎?」

    「已經妥當了,卡車就在院子裡,漁船停在海邊上!」褚玉鳳回答道。

    褚玉璞沒再說啥,而是掏出一把鑰匙,直奔地下室而去。

    「哐!」

    地下室大門被推開,1o多個木箱子,整整齊齊擺在那裡。

    褚玉璞喊道:「全都搬上車!」

    2oo萬銀元足足53噸重,自然不可能全在這裡,地下室裡的錢頂多也就幾萬塊。

    如今銀行系統沒那麼達,不是隨便一張卡就可以全國通取。褚玉璞帶著1oo多萬銀行存摺和匯票,那是關鍵時候有大用處的,至於幾萬塊現銀,則方便沿途招兵買馬。

    當然,褚玉璞也給自己留了後路,留下5o萬存放在天津。哪天他要是再敗,還能回天津租界養老,進退之道早就想好了。

    四姨太房中。

    褚南湘關好房門說:「梨芳,我們走吧,現在正是好機會!」

    四姨太搖搖頭:「我不走,現在鬥爭形勢嚴峻,我必須留在天津。」

    褚南湘急道:「你那個黨,真的比我還重要嗎?別傻了,赤黨是不能成事的!這中國,注定是北伐軍坐天下,咱們可以去南方過日子。」

    「我真不能走,」四姨太態度堅決,「南湘,我們注定有緣無分,下輩子吧。」

    「你傻啊!」褚南湘極度無語。

    1927年到19年這幾年間,平津兩地的鬥爭形勢確實極其嚴重。天津還好些,北平的地下黨組織一度被殺絕,直到8o年代整理黨史時,由老黨員親口講述,才知道我黨在北平還曾有個初期地下黨部。

    四姨太以前不是黨員,只不過傾向我黨而已。後來褚玉璞做了直隸督軍,她才正式加入組織,專門負責傳遞消息。

    至於褚南湘,留學以前跟四姨太是戀愛關係。可等到褚南湘回國後才現,自己曾經的戀人,居然被親叔叔強娶了做姨太太。

    兩人的關係是清白的,雖然互相喜歡對方,但並沒有實質性的親密行為。

    褚南湘哪個黨都不是,但因為四姨太,他專門學了摩爾斯電碼幫忙傳信,一切都是愛情的力量。

    見不能說服四姨太,褚南湘只得沮喪離開。他剛剛出去,就見褚玉璞快步走來,猛地把四姨太的房門推開。

    「老爺!」四姨太換上一副笑臉。

    褚玉璞掏出配槍,對準四姨太的腦袋扣動扳機。

    「砰!」

    褚南湘快步衝進房間,看著四姨太的屍體目瞪口呆,驚恐道:「大……大帥,你怎麼……」

    褚玉璞沉著連說:「老子好幾次抓赤黨,都被洩露消息,早就懷疑這娘兒們了。」

    「大帥,你有證據嗎?」褚南湘問。

    「要個屁證據,這次俺離開天津,家裡不能留任何隱患,先殺了再說。」褚玉璞說完,又快步走向五姨太房間。

    「砰!」

    又是一聲槍響傳來。

    褚玉璞殺五姨太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五姨太經常去新明戲院聽戲,似乎跟那裡某個戲子走得很近。

    他留了5o萬存摺在這宅子裡,任何有異心的人,都必須剷除掉。

    褚玉璞就像只殺了兩隻雞,朝褚南湘喊道:「快點,準備出!」

    褚南湘忍著眼淚,亦步亦趨地跟在褚玉璞身後。他好幾次想要掏錢殺人,但還是忍了下來,逃亡路上有的是機會。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8 00:09
民國之文豪崛起 219【除害】

    周赫煊本來是想半路埋伏的,誰知有了更好的方法。

    「查清楚了嗎?」趙雲祥問。

    士兵回答說:「團長,查清楚了。我親眼看到褚玉鳳的隨員,雇了一艘漁船停在驢駒河那邊。」

    「動手吧!」趙雲祥轉身問道,「周先生,你要不要去看看?」

    「當然要去瞅瞅。」周赫煊笑道。

    驢駒河是個小漁村,位置在塘沽南邊,後世那裡有個海濱浴場,遊客眾多、熱鬧非凡。

    但此時嘛,荒涼得鳥不拉屎。

    夜色慢慢降臨,大眼兒躺在甲板上喝酒,沖船艙裡喊:「柱子,拿只燒雞過來。」

    很快便有個小子跑來,拎著燒雞問:「大眼兒哥,二爺這是要干啥啊?弄條漁船讓咱們看著。」

    「別多嘴,照辦就是,」大眼兒扯下雞腿問,「那幾個打漁的還老實吧?」

    柱子笑道:「捆著呢,折騰半天已經睡了。」

    大眼兒吩咐道:「別弄傷了,還指望著他開船。」

    海風吹得柱子一陣哆嗦,他笑道:「大眼兒哥,給俺喝兩口。」

    兩人你一口,我一口,轉眼就喝了大半斤燒酒,把那隻燒雞也吃得精光。

    趙雲祥爬上船舷,看著兩個醉鬼哭笑不得。他本來還想大展身手,結果根本不用動武,當即低聲命令道:「都捆起來,塞住嘴巴,看船艙裡還有沒有人。」

    士兵很快回來說:「團長,裡面有4個被捆綁的漁民,怎麼處置?」

    周赫煊不想傷及無辜,連忙出聲道:「打暈之後扔遠一點。」

    趙雲祥下令道:「照周先生說的做。」

    這是一艘近海拖網類漁船,有6道帆,載重可達5o噸以上,備有舵、板、絞車、槳櫓等設備,頂多能扛七級風浪。用這種船橫渡渤海灣,著實有些風險,稍不注意就要被大風颳翻。

    由於漁船空間太小,5o個人根本藏不下,太容易暴露了。趙雲祥只得分出三分之二的兵力,讓他們埋伏在退路,免得褚玉璞趁亂逃走。

    就這樣,周赫煊在漁船整整待了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夜裡,褚玉璞和褚玉鳳兄弟倆,才趕著牛車慢吞吞前來因為道路崎嶇,卡車無法通行,只能在半路上換牛車。

    黑暗中,褚玉鳳舉著火把朝船上喊道:「大眼兒,把梯子架好!」

    趙雲祥的兵戴著草帽遮臉,聞言立即放下木板,方便對面登船。

    「有多少人?」周赫煊趴在船舷後面問。

    趙雲祥大致掃了一眼:「十多個。周先生,你去船艙等著,這裡危險。」

    「好。」周赫煊趴著慢慢後退,他當然不會拿自己的小命來冒險。

    兩個褚玉璞的親衛抬著木箱,在海水中走了一段路,才踩著木板登船而上。他們根本沒有任何懷疑,藉著火把的光亮朝船艙走去,剛剛進門,就是兩把刀子捅進身體。

    「哐當!」

    木箱落地,白花花的銀元四處散落。

    根本不需要用槍!

    連續抬了三箱銀元上船,六個侍衛全被解決。沙灘上的褚玉璞突然嘀咕道:「不對啊,他們上去了怎麼不下來?還要抬第二趟的。」

    「這些兔崽子,就知道偷懶!」褚玉鳳咒罵道。

    「還是不對,」褚玉璞對身邊人說,「五魁,你上去看看,沒問題就站在船上朝我揮揮手。」

    張五魁立即踩著海水,沿著木板快步跑上去。不過他比較警惕,沒有登船,而是站在木板上問:「你是大眼兒嗎?回答一聲。」

    「打!」

    趙雲祥見事情敗露,立即掏槍射擊,一輛命中張五魁的胸口。

    周赫煊在船艙裡低聲嘆息,他已經聽出是張五魁的聲音,兩人以前關係還不錯,可惜現在卻死在他的策劃之下。

    褚玉鳳已經懵逼了,傻愣愣地站在那裡。

    「快走!」褚玉璞當機立斷,也顧不上那些現銀了,抱著裝有銀票、存摺和匯票的皮箱轉身就跑。

    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不要命的四散奔逃。

    褚南湘跟在褚玉璞身後,突然掏槍射擊,子彈打在褚玉璞腿上。

    「你……」褚玉璞轉身驚訝地看著褚南湘,不可置信地問,「為什麼?」

    「因為你殺了梨芳!你是我叔叔,我不想親手殺你,咱們兩清了。」褚南湘說完轉身朝側面的海邊跑去。

    「去你媽!」

    褚玉璞狠之下,也顧不上逃命了,掏槍朝褚南湘射擊。

    褚南湘隨即踉蹌摔倒,卻是後腰中槍。

    周邊埋伏的士兵一湧而出,罩著褚玉璞這邊的人亂槍射擊。

    褚玉鳳嚇得倉皇逃竄,驚慌之下摔倒在地。他居然不爬起來,而是倒在地上裝死,心存僥倖地想要矇混過關。

    褚玉璞卻狠得多,他的腿被褚南湘打傷,行動不便之下,半跪在地上還擊。只要是米以內的敵人,他每槍必中,連續擊倒趙雲祥手下好幾個兵。

    可惜雙拳難敵四手,褚玉璞身上接連中槍,最終趴在沙灘上奄奄一息。

    戰鬥結束得很快,躺地上裝死的褚玉鳳也被抓來綁住,這貨痛哭流涕地不停求饒。

    「團長,這個人剛才把褚玉璞打傷了,怎麼處理?」士兵押著褚南湘過來問。

    趙雲祥看了褚南湘一眼說:「殺……」

    「慢著!」

    周赫煊突然從船上下來,笑道:「褚兄,怎麼又見面了。」

    褚南湘驚訝地看著周赫煊:「是你?」

    「居然是你!」

    哭泣求饒的褚玉鳳,以及奄奄一息的褚玉璞,都無比震驚地看著周赫煊。

    褚玉璞那個悔恨啊,使出最後的力氣罵道:「老子當初就該殺了你這王八蛋!」

    褚玉鳳卻不停磕頭道:「周先生,你放過我吧,求求你!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派人去殺你。」

    「現在求饒?晚了。」周赫煊笑道。

    褚玉鳳突然想起件事,猶如抓到救命稻草般說:「周先生,你身邊有日本間諜,我知道是誰。只要你放過我,我就告訴你她的名字。」

    聽到此話,包括褚玉璞、褚南湘在內,都驚訝地看著周赫煊。

    周赫煊卻笑道:「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誰。趙團長,動手吧,送這哥倆兒上路。」

    趙雲祥揮揮手,立即有兩個士兵走過去,把褚家兄弟給抹了脖子。

    這兩個作惡多端的傢伙,比歷史上提前死了一年。周赫煊也算為民除害了,如果現在不殺的話,他們明年就會做日本人的走狗,帶著新招募的兵又去禍害山東。

    在趙雲祥的命令下,地上躺的那些褚家親衛,不管有氣兒沒氣兒,全都往心臟補上一刀,防止出現意外。

    褚南湘看著他們殺人,非常光棍兒地坐在地上,笑道:「周兄,來吧,反正我活著也沒意思。」

    趁著士兵們打掃戰場,搬運錢財的時候,周赫煊問:「褚兄,你到底是哪邊的?這個問題,我非常非常好奇。」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8 00:10
民國之文豪崛起 220【故事】

    褚南湘摸摸後腰的傷口,沾了一手血,他苦笑道:「有必要問得那麼清楚嗎?直接把我殺了就行。」

    「我有說過要殺你?」周赫煊反問。

    褚南湘指著抬箱子的士兵說:「你們做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恐怕不會留下活口吧。」

    周赫煊笑道:「那可不一定。」

    褚南湘無所謂道:「你問吧,想知道什麼?」

    周赫煊見時間還來得及,盤腿在褚南湘面前坐下:「講講你的故事,我很好奇。」

    「我?」褚南湘抬頭看看星空,悵然回憶道,「我是山東汶上人,小時候家裡很窮,七歲就開始幫地主放羊。由於沒錢進學,只能躲在村塾的外面偷聽,勉強也識得幾個字。大概在我1o歲的時候,突然有個堂叔找來,把我全家接進城裡住,還幫我父親安排了送水的工作。」

    周赫煊問:「那個堂叔就是褚玉璞?」

    「對,就是他,我爺爺跟褚玉璞的父親是堂兄弟,」褚南湘好笑道,「褚玉璞這個人雖然混蛋,可他對親戚和鄉鄰非常好,汶上縣還有許多人都記著他恩情。」

    周赫煊又問:「然後呢?」

    褚南湘說:「當時褚玉璞還是土匪,不過跟當地富紳關係很好。他從不吃窩邊草,還幫著富紳打其他土匪,富紳們念其好處,主動幫他搞槍搞糧。我們褚家和王家的子弟,褚玉璞都頗多照顧,我跟幾個兄弟也終於有機會上小學堂。後來褚玉璞投靠張宗昌,又送錢給陳其美的親戚,終於在上海光復軍當了團長,愈地風光起來。我由於讀書成績很好,褚玉璞在回鄉的時候,對我非常看重,說我是褚家的千里駒。」

    「哈哈,」褚南湘說著慘笑起來,「褚玉璞是不能生育的,就把我接到他身邊,當親生兒子養育。不過後來他過繼了兄弟的兒子,對我稍微有些疏遠。直到七年前他兵敗逃往奉天,我也去了國外留學,期間好幾年都沒有聯繫。」

    「四姨太呢?」周赫煊問。

    褚南湘說:「梨芳是我讀中學時認識的,我們關係非常要好。甚至我們都已經約定,等我留學歸國,就立刻上門提親。」

    「結果等你回國後,現她已經做了褚玉璞的四姨太?」周赫煊問道。

    「對,我當時萬念俱灰,」褚南湘表情痛苦道,「一個是戀人,一個是養育我的叔叔,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主動留在叔叔身邊做副官,就是為了能多看她幾眼,多跟她說幾句話。不過我們之間是清白的,從沒有過踰矩的行為。」

    「她加入哪個黨了?」周赫煊問。

    褚南湘說:「梨芳在讀大學的時候,就接受了**思想。但她不是黨員,最多算學校裡的積極分子,被我叔叔強娶以後,更是跟赤黨那邊沒再聯繫。」

    周赫煊問道:「來天津後入黨的?」

    「對,」褚南湘點頭道,「她在天津聽了場愛國演講,稀里糊塗便跟赤黨聯繫上。那些人知道她是直隸督軍的姨太太,就慫恿她幫忙傳遞消息,連帶著把我也拉下水了。」

    周赫煊笑道:「現在褚玉璞已死,你可以跟四姨太遠走高飛了。」

    「人都死了,還怎麼飛?」褚南湘慘然苦笑。

    聽到這句話,周赫煊終於明白,為什麼褚南湘要在關鍵時候開槍把褚玉璞給打傷。

    周赫煊問:「如果我放你離開,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褚南湘表情有些茫然,想了想說,「剛剛留學回國的時候,我也是滿腔熱血。可在褚玉璞身邊做了幾年副官,這血反倒冷了。北洋政府不能救中國,南邊的革命政府,看樣子也差不了多遠。有可能的話,我倒想加入赤黨,看看讓梨芳捨生忘死的組織,到底是怎麼個樣子。」

    「這想法不錯,你可以試試。」周赫煊笑道。

    褚南湘盯著周赫煊看了幾眼:「周先生也是赤黨?」

    「不,我只是同情和認可他們而已,」周赫煊拍拍屁股起身說,「走吧,我送你回去,先把你腰上的子彈取出來再說。」

    趙雲祥過來問:「周赫煊,這人放了?」

    周赫煊笑道:「放了,他是我朋友。」

    趙雲祥皺皺眉頭,沒有再說話,他其實是想殺人滅口的。

    褚玉璞等人的屍體,已經被拋到海裡,估計幾天時間就能葬身魚腹。

    十幾箱大洋被放回牛車,照著原路返回天津。趙雲祥已經派出兩撥手下,共2o人,提前出打探情況,免得再出啥意外。

    周赫煊隨著車隊步行,邊走邊問道:「趙團長,兄弟們傷勢如何?」

    「褚玉璞那王八蛋槍法真準,」趙雲祥咒罵道,「黑燈瞎火的,隔那麼遠都能打中。我手下的弟兄有六個中槍,其中一個還被打中前胸,能不能活下來只能看天意了,希望沒傷到心臟要害。」

    「錢呢,有多少?」周赫煊又問。

    「粗略的清點了一下,」趙雲祥喜滋滋地說,「現大洋有七萬塊,另有銀票、存摺和匯票總計146萬多。」

    周赫煊指著牛車,低聲道:「趙老弟,那幾箱銀子,你跟兄弟們分了吧。」

    「這個……似乎有點不太好。」趙雲祥頗為心動。

    周赫煊慫恿道:「也不能讓弟兄們白跑一趟,更何況還有負傷的,怎麼也要拿點醫藥費。」

    趙雲祥點頭說:「周先生所言有理。」

    兩人隨即嘿嘿直笑,有銀子大家一起賺嘛,反正都是些不義之財。

    周赫煊又說:「銀票我也幫趙老弟保管著,幫你在天津租界置辦一棟小洋樓。」

    「那得要好幾萬吧。」趙雲祥驚道。

    「幾萬塊算什麼?」周赫煊衝他眨眨眼。

    「明白。」趙雲祥笑起來。

    兩人心照不宣,自然是要虛報數目,把孫良誠的銀子私吞一些。

    周赫煊說:「趙老弟,你改天在洋行開個專屬的保險箱,我把房契給你存進去。」

    「如此,就有勞周先生了。以後有用得著兄弟的地方,盡快說話,雲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趙雲祥對周赫煊印象大好,他就一窮當兵的,以前給孫良誠做手槍隊隊長,現在剛剛提拔成團長,手裡頭真沒幾個錢。

    如果能在天津置辦房產,相當於留一條後路,就算哪天吃敗仗下野也好有個住的地方。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8 00:10
民國之文豪崛起 221【買房】

    從驢駒河返回天津,一路順風順水,只出了點小意外。

    趙雲祥派出去探路的士兵,跟幾個半夜摸黑的私鹽販子撞個正著。雙方都嚇了一跳,私鹽販子以為他們是緝私營的,扔下兩百多斤私鹽就跑,讓人哭笑不得。

    民國初年,由於海關被洋人控制,鹽稅佔了中央稅收的很大比重。

    全國鹽稅約佔中央稅收的24%,而長蘆鹽稅又佔了全國鹽稅的24%。所以說,褚玉璞一截留長蘆鹽稅銀子,立即把北洋政府財政弄崩潰。

    整個河南、河北私鹽情況很嚴重,特別是天津地區。

    這裡的土地多為鹽鹼地,春秋兩季氣候乾燥時,非常適合製造土鹽和硝鹽。由於鹽鹼地莊稼收成不好,農民紛紛把地閒置,刮土林曬以造硝土私鹽。

    這種私鹽味道苦澀,難以下嚥,但勝在價格便宜,是底層窮苦百姓的首選。

    「給人留下吧,都不容易。」周赫煊看著路邊的鹽袋子笑道。他以前還想過,運用科學方法幫天津農民治理鹽鹼地,可瞭解到實際情況後,立即打消了這個計畫。

    治理鹽鹼地投入太大,而且特別麻煩,農民自然更願意刮土曬鹽。

    趙雲祥偷偷把一把票據塞到周赫煊手裡,低聲說:「周先生,這48萬是你的。」

    周赫煊埋頭細數,發現總共有61萬。

    也即是說,趙雲祥截留下26萬大洋,跟周赫煊每人平分13萬,這些錢不會讓孫良誠知道。

    另有七萬現大洋,則分給50位出力的士兵,每人能分到1400塊,夠他們當十年兵了,還得是不被長官扣軍餉的情況下。

    這事就算被孫良誠知道,他也不會說啥,因為這傢伙能白撿72萬。

    眾人等待天亮,安穩通過租界關卡。

    趙雲祥把受傷的士兵和褚南湘送進醫院,便回到旅店跟手下分銀子,一個個樂得喜笑顏開。

    周赫煊回到租屋,廖雅泉立即迎上來,問道:「周大哥,你這麼快就回來了?」

    「北大想留我多住兩天,我拒絕了。」周赫煊笑道,他這次消失的藉口,是說要去北平看朋友。

    廖雅泉自然是不信的,她親眼看到周赫煊從山東來了幾十個兵回來。可惜她屬於長期潛伏間諜,不能隨時跟蹤打探,心中十分好奇周赫煊這兩天都幹了些什麼。

    「樂怡呢?」周赫煊問。

    「張姐姐還在電台。」廖雅泉道。

    「那你在家待著吧,我出去一趟。」周赫煊說。

    「哦。」廖雅泉只能答應。

    周赫煊手握巨款,左思右想不敢放在家中。於是直奔洋行,花錢租下一個銀行保險箱,專門用來存放銀票。

    存完東西,周赫煊開始琢磨著如何花錢。

    這年頭比較流行玩金融債券,周赫煊可不想去沾,裡面的水太深了。他還是老老實實當寓公適合,先買幾棟房子再說。

    打定主意,周赫煊立即找來房屋中介,直說道:「我想在租界買住宅,哪裡有合適的?」

    中介是個30多歲的年輕人,戴著眼鏡斯斯文文,他笑著說:「周先生,在英租界的海大道買房最方便,而且價錢也比較實惠。」

    「你講講具體情況。」周赫煊道。

    中介詳細介紹道:「英租界海大道毗鄰牆子河,隔壁就是法租界。東邊早年為美租界,後來併入英租界後,長期得不到開發,地皮一直閒置著。前幾年沙俄鬧革命,大量沙俄貴族逃難至天津。英國先農公司和天主教會瞅準商機,在此地區開發興建大片住宅和鋪面,形成白俄人聚集的小白樓商品區。」

    「也就是說,如果我在那邊買房子,鄰居都是白俄人?」周赫煊問。

    中介笑道:「那些白俄貴族慣會享受,又不事生產,坐吃空山哪裡能長久?這還沒幾年呢,一個個就把錢用光,窮得是叮噹響。小白樓商品區裡近半數的房子,如今都等待出售,你付了錢馬上就能搬進去住。」

    周赫煊皺眉道:「聽你這麼說,那地方似乎有點偏?」

    中介連忙解釋:「以前是比較偏僻,不過這兩年繁華得多了。旁邊有禮和洋行、先農公司、啟新洋灰公司、基督教女青年會,保證安全便利。先農公司你知道吧?美國候選總統胡弗,都是先農公司的股東!」

    「先農公司不是英國企業嗎?跟美國候選總統也能扯上關係?」周赫煊笑道。

    中介笑嘻嘻地說:「那我就不清楚了。」

    ……

    第二天早晨,周赫煊故意撇下廖雅泉,把張樂怡叫上一起去看房子。

    「這裡的洋樓很貴吧,你錢夠嗎?」張樂怡家就是專門修別墅的,她知道里面的行情。

    「夠的,我這兩年寫文章也賺到些稿費,」周赫煊指著那一片小白樓,有些裝逼地說,「現在住的那幾間租屋,實在有些太窄了。你要是喜歡,隨便選兩棟就是。」

    張樂怡驚道:「買兩棟啊?」

    「挑吧,沒事的。」周赫煊還想買幾個臨街鋪面收租子。

    房屋中介在旁邊賠笑道:「周先生真是豪氣!你要是手裡有餘錢,我建議多買幾棟。北伐軍就要佔領天津了,租界的洋人都有些害怕,最近房價一直在跌。」

    張樂怡挑來選去,最後選中一棟三層小白樓,樓上樓下總共18間房(不含衛生間),還附帶有草坪和小花園。

    「這棟樓多少?」周赫煊問。

    中介笑道:「房主要價五萬。」

    「太貴了,最多三萬。」張樂怡張口就殺價四成。

    中介有些無語:「這位小姐,十年前你在這裡買房子,三萬能買兩棟。但現在不一樣了,周邊的地皮都被開發出來,這片的房價自然跟著漲。」

    「我家就是專門修洋樓的,你別蒙我,」張樂怡擺出內行的架勢,「你說個最低價吧。」

    中介咬牙道:「4萬8,再低得跟房主商量。」

    張樂怡說:「那就把房主叫來!」

    當那個白俄貴族房主出現後,周赫煊終於見識到張樂怡的本事。

    張樂怡吃定了對方沒錢想賣房,居然把5萬元的房子砍成3萬5,白俄房主簽字的時候只想哭。

    周赫煊大樂,又花錢買下幾間臨街鋪面,反正錢多,閒著也是閒著。

    還沒等他們搬入新居,東北那邊就傳來消息張作霖出事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8 00:10
民國之文豪崛起 222【變天】

    張作霖這一輩子,不知經歷了多少次暗殺。

    十多年前,日本人就暗殺過他,用手榴彈炸得他滿巷子逃竄。

    兩年以前,蘇聯人也暗殺過他。把地雷埋進了張作霖的官邸,但是被提前發現拆除。參與暗殺的蘇聯特工,也在第一時間被蘇聯政府聲明為白匪。

    不管是蘇聯,還是日本,都發了狠要除掉張作霖。

    後世有俄國歷史學家普羅霍羅夫,就認為張作霖之死是蘇聯所為。是蘇聯嫁禍給日本,日本關東軍為了挑起戰爭,居然一口承認了。

    當然,史學界的主流觀點,還是覺得日本人是真兇。

    不管是誰殺的,反正張作霖已經死了。

    張作霖早就感覺這趟有危險,再加上張學良的提醒,他首先放出消息說6月3日出發。接著,張作霖又把日期推遲到6號,在迷惑日本間諜的同時,於4號偷偷乘火車離京。

    嘣……

    皇姑屯一聲爆炸,張作霖重傷瀕死。

    張作霖無論哪天離開,等待他的都是死亡,因為日本人對他的行蹤瞭若指掌。

    事實上,就連張學良都不知道父親哪天走的,但日本人卻很清楚,可見消息是從張作霖身邊的親隨處傳出。

    究竟誰是奸細?

    有人說,是川島芳子冒充天寶班的戲子,以同班姐妹身份接近張作霖六姨太,從而獲得張作霖具體出發時間。

    但此說法站不住腳,以張作霖的機警,這種事情不可能讓六姨太知道。

    不僅如此,張作霖故意在火車的10號車廂,寫上貴賓字樣,自己卻坐入8號車廂,也是為了迷惑日本間諜。

    可爆炸的時候,炸彈分秒不差地炸燬8號車廂,其他車廂則受損並不嚴重。六姨太當時就坐在10號車廂中,僅僅只受了些輕傷。

    由此可見,張作霖坐在哪節車廂,幾分幾秒經過炸彈安放地點,這些早就被日本人掌握了也有人認為,是日籍顧問町野武洩密,但町野武坐到天津就下車了,不可能知道張作霖具體在哪節車廂。

    究竟張作霖身邊誰是奸細?

    這屬於一樁歷史懸案。

    被炸成重傷的張作霖,被護衛隊送去醫院,當天上午便不治身亡。

    張學良那時正在率領奉軍後撤,得到父親死亡的消息後,他沒有立刻返回奉天,而是先穩住手上的部隊。張學良與楊宇霆一起,率奉軍第三、四方面軍團,撤至灤州一帶,同時密令奉天方面封鎖張作霖的死訊。

    在穩定軍心後,張學良怕自己也被日本人暗殺,於是喬裝成一個伙伕,秘密乘火車隻身返回東北。

    奉天督署參謀長臧式毅(後成漢奸),以及奉天省長莫德惠等人,在後續行動中表現得極為老辣。他們首先宣稱張作霖正在救治當中,把日本人都給騙了,接著又以張作霖的名義,任命還沒回東北的張學良為代理奉天督辦,自然而然地完成東北的權利交接。

    直到張學良回東北三天後,把方方面面都穩固下來,才終於對外公開張作霖的死訊。

    日本人企圖通過暗殺張作霖,在東北激發一場大的事變,從而以平亂(保護僑民)為藉口,堂而皇之的出兵佔領東北。

    可他們的計畫落空了,雖然成功把張作霖殺死,但東三省卻沒有亂。

    日本人有些懵逼,因為張作霖遇刺事件鬧得太大,不僅中國輿論嘩然,連英美法蘇等國都極為關注,向日本政府施加了巨大的國際外交壓力。

    日本政府裡的那些「反戰派」(準確地說是蠶食派),趁機大肆攻擊主戰派,在天皇面前鬧得不可開交。日本天皇事先對此毫不知情,都是關東軍自作主張搞出來的,現在鬧成這樣也氣得不輕,把相關人員叫來大罵一通,並對外宣佈要嚴懲凶手。

    當然,嚴懲凶手只是個笑話,當不得真。

    反正因為張學良的妥善處置,讓日本關東軍計畫失敗,東北終於保住暫時的和平。

    關東軍一計不成,又生一計。

    他們頻繁在東北製造事端,並且秘密聯繫楊宇霆,打算扶植楊宇霆跟張學良對著干。

    楊宇霆腦瓜子還算比較清醒,三番五次婉拒日本人的「好意」。不過他的野心卻在不斷膨脹,雖然沒有明目張膽造反,卻逐漸驕傲自大,認為自己是東北的功臣,漸漸不把張學良放在眼裡。

    這就有了張學良猜銀元正反面,來決定是否殺楊宇霆的笑談。

    當然,這是後話,屬於明年發生的事兒了。

    ……

    北伐軍方面。

    在張作霖遇刺的第五天,閻錫山就兵不血刃地攻佔北平,繼而又接收了天津。

    天津終於換天了。

    直隸省現在改叫河北省,直隸省府天津變成天津特別市,南桂馨出任天津市市長,傅作義擔任天津警備司令。

    天津現在的父母官南桂馨,可不是什麼普通角色。

    此人科舉不成、讀大學不成、留學不成,不怎麼喜歡讀書,但為人機敏果敢,擅長「縱橫之術」。

    北伐期間,南桂馨一直住在北平,做為閻錫山的全權代表。他結交奉系、直系、皖系、西北軍、南方革命軍,甚至是日本人,跟各方都極為親密,卻又保持著相對距離。

    以至於,閻錫山成為所有勢力拉攏的對象,從最開始就立於不敗之地。

    天津百姓算是有福氣了,新任市長南桂馨是個能做事、敢做事的主政官,警備司令傅作義又清廉正派,總算不用每天擔驚受怕過日子。

    南桂馨當上天津市長後,隔日就去拜會了梁啟超。

    嗯,這兩人年輕的時候,一個是革命黨,一個是保皇派,曾經打過架。

    準確地說,是南桂馨把梁啟超打了一頓,這次拜訪也算老朋友見面,聊天氣氛還算融洽。

    讓周赫煊無語的是,李壽民突然跑來找他辭職。

    「什麼?你要去給傅作義當秘書?」周赫煊驚訝道。

    李壽民有些得意的笑道:「朋友推薦的。傅司令主動召見我,他見我文筆出眾、書法優美,當場就決定聘我做秘書。」

    周赫煊狂汗,李壽民一走,他又得自己回去主管《大眾》副刊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8 00:11
民國之文豪崛起 223【美國腦殘粉】

    周赫煊最近事情太多,《大眾》副刊需要他操心,廣播電台需要他兼顧。甚至連北大那邊,都發來電報說:「現在都國民政府了,校長你快去要銀子吧,老師們還等著發工資呢。」

    諸事纏身,以至於周赫煊搬家的時間都沒有。

    張樂怡如今管理著廣播電台,廖雅泉基本接任秘書職務,她拿著電報紙進來:「周大哥,國民政府大學院發來電報,邀請你下月底去南京參加會議。」

    南京國民政府在北伐期間,仿照法國制度,沒有設立教育部,而是叫做大學院。

    大學院長相當於教育部長,下設教育行政委員會(9人),委員們共同商討國家教育事務。

    如今的大學院長正是蔡元培,他之所以邀請周赫煊開會,是因為周赫煊乃北洋教育部參事,同時還是北大校長。

    周赫煊這個破校長,他是不準備繼續當的,煩心事太多,乾脆還給蔣夢麟算了。

    上午十點。

    周赫煊正在審閱《大眾》副刊稿件,哈雷特‧阿班突然前來拜訪。

    「周,你猜得太準了!」阿班見面驚嘆道。

    「什麼猜得準?」周赫煊問。

    哈雷特‧阿班佩服地說:「你在山東時說,日本人會暗殺張作霖,而且就是在他退回東北的途中。居然真被你猜中了!」

    周赫煊道:「這不難猜,從濟南事件,就能看到日本人真實意圖。」

    「不不不,這個非常困難,」哈雷特‧阿班問,「你那本《菊與刀》寫完了嗎?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後面的內容。」

    周赫煊好笑道:「你這次來天津,就是專門找我要書稿的?」

    「當然不是,」哈雷特‧阿班笑道,「常凱申、李宗仁、馮玉祥等高級將領,馬上就要來天津了,我在這裡等著採訪他們。」

    (註:馮玉祥並未隨行,7月份才會動身北上。)

    「哦,那正好,我也有事想找常校長談談。」周赫煊說。

    「到時候一起去吧,」哈雷特‧阿班道,「對了,你的《菊與刀》呢,到底寫完沒有?」

    周赫煊從抽屜裡拿出一本書,遞給阿班說:「這是《菊與刀》的樣書,正式出版還得等下個月。」

    「噢,太棒了!」

    哈雷特‧阿班翹著二郎腿,坐在周赫煊辦公室就讀起來,還說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周赫煊無奈地笑了笑,繼續審閱稿子。

    而遠在大洋彼岸的美國,這天的《紐約時報》頭版,卻是做的張作霖專題。大題目叫《一位中國地方實力派被暗殺關於日本人的野心》,下面還細分了各種小標題,將張作霖遇害的前因後果都詳細講述,最後的內容居然跟周赫煊有關。

    哈雷特‧阿班在報導的最後寫道:

    「我在中國的山東,遇到了一位東方著名學者,他叫周赫煊。相信喜歡研究歷史的美國人,應該對這位周先生很熟悉,他就是《大國崛起》的作者。周最近還寫了兩本書,一本叫《槍炮、細菌與鋼鐵》,是關於人類歷史學的;另一本叫《菊與刀》,是日本民族性研究書籍。

    我跟周在山東有過一番交談,他從濟南事件得出驚人的結論,說只要張作霖退回東北,途中必然遭遇日本人的暗殺。當時我不以為然,可就在前些天,張作霖的死訊讓我驚呆了……周先生不僅是為學者,更是個預言家。他的預言並非基於神秘學,而是經過科學的研究和分析。他在《大國崛起》中還預言美國即將爆發經濟危機,但願他這次會出錯吧。關於周的詳細實際,請下轉第六版……」

    《紐約時報》的第六版,有半個版面都是周赫煊專題。

    一份美國報紙,如此濃墨重彩地報導中國新聞,也只有哈雷特‧阿班有這個能耐了。

    周赫煊專題的大標題叫《辜鴻銘第二》,好吧,或許是因為美國人更熟悉辜鴻銘,阿班在報導新聞時,居然將周赫煊比喻為「第二個辜鴻銘」。

    新聞分別講述了周赫煊的身世經歷,又詳細闡述了他的學術和文學成就,最後把周赫煊在天津和山東賑濟災民的善舉講出來,對他進行了高度的讚揚和評價。

    《紐約時報》此時的銷量,高達35萬份,就連美國高層政客都每日必讀。

    這篇新聞專題一發出來,再度讓周赫煊揚名,許多美國人都對他有了良好印象。

    在美國賣得不好的《神女》,也被出版商趁機弄出來炒作,可惜反響還是不怎麼熱烈。

    事實上,自從《大國崛起》在美國獲得小範圍轟動後,出版商就順勢推出了《神女》。結果很糟糕,4個月累計銷量不足1萬,算上校對、編輯、印刷、運輸和宣傳等費用,這本書其實是有點小虧本的。

    如今接著《紐約時報》的新聞一炒,《神女》銷量總算小範圍提升,累計起來快突破1萬2千冊了。

    沒辦法,《神女》的背景是東方式的,神話也是中國獨有的,再加上敘事結構和寫作手法太過詭異,普通美國讀者特別難以接受。

    當然也有個別文學愛好者喜歡,而且喜歡到腦殘粉的程度。

    今年普利策獎的獲得者、未來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美國民族戲劇奠基人尤金‧奧尼爾,就在接受記者採訪時公開表示:

    「中國的周赫煊,是繼卡夫卡後最偉大的現代派文學家。他們的作品,情節支離破碎,思路不連貫,跳躍性很大,語言的象徵意義極強。這或許就是《神女》在美國不受歡迎的原因,因為普通讀者很難理解其中的寓意。但只要你堅持讀下去,就會領略到其中的美妙,那深刻的批判、讀到的見解,以及入木三分的刻畫,將帶你進入一個夢幻離奇的世界。在讀完《神女》後,我又專門找了許多關於中國社會狀況的書籍研究,然後再來讀這本書,體會就更加深刻了……這是一部可以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品,我強烈推薦閱讀。」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8 00:11
民國之文豪崛起 224【校長】

    張作霖死訊公開後的第五天,常凱申終於動身北上。

    他從南京出,先是去了一趟武漢,隨行人員有吳稚暉、張靜江等人。沿京漢線一直往北,途中又接見了李宗仁、馮玉祥等將領,然後折道天津,最終目的地是北平。

    常凱申在天津要停留好幾天,這涉及到北伐軍各系的權利鬥爭。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北伐部隊自然也不例外。如今河北、河南、山東等地的地盤劃分,都是經過各種妥協的產物,也為今後的中原大戰埋下伏筆。

    如今河北、山東還盤踞著不少直魯聯軍殘部,為了收編這些軍閥,各方真是煞費苦心。

    那些殘餘軍閥勢力也痛苦啊,他們想投降,問題是不知道該向誰投降。

    就拿最近來說,常凱申來天津後,便密令手下與徐源泉(奉軍旁系將領)、孫殿英接觸。

    徐源泉和孫殿英兩人,當即答應接受第一集團軍番號,但閻錫山也來勸降他們,而且閻錫山的部隊就在附近。於是乎,徐源泉、孫殿英又改投第三集團軍(閻錫山系),生怕惹怒了閻錫山會被攻擊。

    常凱申知道此事後,立即許以各種好處,徐源泉、孫殿英隨即反悔,再度投降了常校長的第一集團軍。

    說穿了,常凱申這次來北方開會,開的就是分贓大會,收編北洋殘部只是個開始。

    「娘希匹!」

    利順德飯店內。

    常凱申讀完電報罵了一句,惱火地說:「這些兵頭子,有奶便是娘!通知雪竹(何成濬),讓他再許諾給徐源泉、孫殿英每人5萬元軍費。我們是中央政府,肯定比閻老西大方!」

    「是!」傳令官敬禮退去。

    侍從副官陳修和敲門進來說:「校長,美國記者哈雷特‧阿班,以及周赫煊求見!」

    常凱申一聽是美國記者,立即整理衣袖,身子站得筆挺說:「世爵,幫我看看,還有哪裡不對的?」

    陳修和笑道:「特別精神威風。」

    「請他們進來吧。」常凱申滿意地說。

    當週赫煊跟阿班進屋時,常凱申衣襟端坐在沙上,手裡捧著一本《土耳其革命史》。由於閱讀太「專心致志」,連有人進來他都不知道。

    「校長,阿班先生和周先生來了。」陳修和走過去提醒道。

    常凱申這才放下書籍,笑著站起來跟客人握手:「兩位請坐!」

    哈雷特‧阿班笑道:「常司令你好,我希望能給你做個專訪,談談你對中國革命的想法,以及對中國未來的展望。」

    「可以,」常凱申見阿班脖子上掛著相機,建議先拍照吧。」

    哈雷特‧阿班看了看屋裡的光線,他拉開窗簾說:「司令閣下,請你面朝窗戶,這樣感覺更自然。」

    常凱申從善如流,又把那本《土耳其革命史》拿在手裡,擺出個看似很隨和的微笑。

    「頭再往上抬一點,很好,就是這樣!」

    「咔嚓,咔嚓!」

    那邊不停地拍照,周赫煊閒來無事,盯著陳修和多看了幾眼。嗯,這位也是社會主義信徒。

    事實上,2o年代的中國,有很多進步人士都是社會主義者(非**)。他們認為當下的要任務,便是建設國家,展國力,主張整個社會應該作為整體,由社會擁有、控制並管理產品、資本、土地等,再將利益分配給國民。

    周赫煊在《槍炮、細菌與鋼鐵》中的政治思想,也是有很多贊同者的。只不過這些贊同者,通常屬於實幹派,不喜歡、也不想參與筆仗罵戰。

    哈雷特‧阿班給常凱申照完相,很快就進入了採訪階段。他沒有直奔主題,而是說起閒話,看了眼對方手裡的書問:「常司令平時喜歡讀什麼書?」

    常凱申笑著說:「我讀書不拘一格,政治、軍事著作當然是選,社會、經濟類作品也有涉獵。我喜歡中國傳統的四書五經,也對西方哲學、心理學感興趣。」

    「你現在讀的是什麼書?」哈雷特‧阿班問。

    常凱申揚了揚封面:「《土耳其革命史》,是我國學者蔡元培先生今年主編的。我特別喜歡這本書,土耳其在基馬爾的領導下取得了獨立運動勝利,實現了土耳其的民族復興,他激勵著全世界的革命者。」

    哈雷特‧阿班笑道:「你現在也快統一中國了。」

    「還差最後一點點。」常凱申謙虛道。

    哈雷特‧阿班又說:「歐美國家常常有一種擔心,覺得你們會有過激的行為。比如去年的南京事件,又比如強行收回租界,以及取消一切以往的條約。」

    常凱申表情嚴肅地說:「南京事件,並非北伐軍將士所為,那都是赤黨的陰謀!妄圖裡間南京政府和列強的關係。至於條約,這方面需要區別討論,不是一句話能說清楚的。但我承諾,絕對遵守國際規則和法律,不會做出任何野蠻無禮的行為。」

    採訪足足進行了4o分鐘,哈雷特‧阿班起身握手感謝。

    周赫煊突然說話了:「常司令,我能單獨和你談談嗎?」

    常凱申有些詫異,隨即笑道:「可以。世爵,你先出去吧,陪阿班先生聊聊。」

    「是,校長!」陳修和領命道。

    等兩人離開以後,常凱申態度溫和地說:「周先生,好多人都向我提起你啊。特別是鶴卿(蔡元培),他對你尤為推崇,還向我推薦了《大國崛起》和《槍炮》……嗯,槍炮什麼來著?」

    周赫煊笑道:「《槍炮、細菌與鋼鐵》。」

    「對,就是這本書,」常凱申笑道,「抱歉,這本書我還沒來得及讀,只讀了你的《大國崛起》。寫得深入淺出、鞭辟入裡,道盡了世界大事。我也是經常讀啊,一有空就要溫習一下。」

    「常司令謬讚了。」周赫煊說。

    常凱申出邀請道:「聽說你是搞教育的,不如跟我去南方,在教育部……不對,現在該叫大學院,去大學院做個委員。」

    周赫煊婉拒說:「我剛在天津買了房子,暫時不想去南方。」

    「那真是可惜。」常凱申裝出惋惜的表情,不過裝得不像,沒有面對美國記者時那樣走心。

    兩人閒扯一通,周赫煊突然道:「常司令,我可以幫你說服張學良,實現東北易幟,用戶國民政府。」

    「什麼!」

    原本還很淡定的常凱申,聽到這話差點跳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8 00:11
民國之文豪崛起 225【三樂堂】

    常凱申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收斂表情問:「你真能說服張學良易幟?」

    周赫煊自信地笑道:「不敢說百分百,但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雖然東北易幟之後,肯定照舊處於軍閥獨立狀態,但在政治上卻有非常恐怖的效果。到那時,常凱申才算真正的統一中國,成為中國法理上的最高領袖。

    這代表著威望和地位,同時還能凝聚人心,鞏固手中的權利。

    常凱申連裝都懶得裝了,探著身子低聲說:「明誠,只要你能說服張學良易幟,國民政府部長以下的官隨你挑!」

    「常司令,我不想做官。」周赫煊笑道。

    「那你想要什麼?說吧,要錢就報個數。」常凱申豪爽道。

    周赫煊由衷地說道:「我前段時間去了趟山東,跟孫主席聊起山東的饑荒。南方運去的糧食,到魯南一帶就差不多用盡了,山東百姓急需東北的高粱米救命。我說服東北易幟,沒有任何的要求,只想快點打通救命糧道,至少也能多救活幾個災民。從大義上講,中國內戰只能讓洋人高興,日本巴不得咱們天天打仗呢。」

    常凱申肅然起敬,也不知是假裝還是真心,大加讚賞道:「明誠高義。若是人人有此心,黨國何愁不興?」

    周赫煊說:「在去東北之前,我得找常司令討一道手令,落實東北易幟後的具體安排。」

    常凱申立即說:「只要東北歸附南京國民政府,信奉三民主義,東北一切情況照舊,官員安排也由張學良自行決定!」想了想,常凱申又說,「不過外交方面,既然東北易幟,那代表中國的只能是南京政府。東北不得單方面以國家名義,與任何國家進行外交活動。」

    「那是當然,」周赫煊壞笑道,「張作霖與日本簽的賣國合約,按理也要作廢的。」

    常凱申聞言一愣,隨即大笑起來:「哈哈哈哈……」

    笑著笑著,常凱申眉頭緊皺,突然說:「日本人恐怕會組織東北易幟。」

    周赫煊點頭道:「這是肯定的,所以張學良出於壓力,可能最近幾個月都不會選擇易幟。他必須壓住內部的反對意見,完全掌握自己的軍隊後,才能做出公開決定。」

    常凱申有些驚訝地看著周赫煊,他本以為周赫煊是只會空談的書生,大不了能耍點嘴皮子搞外交,沒想到對政治也比較熟悉。

    常凱申現在是真的惜才了,他說:「東北那邊我能等,但最遲不要拖過明年元旦。明誠,不如你到外交部來吧。無論東北易幟能不能談妥,我覺得你適合搞外交。」

    「以後再說吧,」周赫煊抱拳道,「常司令,告辭!」

    「慢走。」常凱申親自把周赫煊送到門口。

    回去的路上,哈雷特‧阿班問道:「你跟常先生聊了些什麼?」

    周赫煊神秘地笑道:「到時你就知道了。」

    而常凱申則在周赫煊離開後,對自己的侍從說:「世爵,通知南京那邊,把北大的教育經費盡快發過來。還有,讓大學院(教育部)給周赫煊留個委員的位子。」

    周赫煊雖然說不要什麼,但常凱申卻必須給,這種人情世故他精通得很。

    ……

    周赫煊的當務之急,不是去東北做說客,而是搬家!

    孫家兄弟喜滋滋地收拾行李,孫永浩還指著書架問:「先生,這個要搬過去嗎?」

    「不用,家具都留在這裡,新房子那邊什麼都不缺。」周赫煊說。

    張樂怡建議道:「周大哥,海大道地方有點偏,是不是該買輛小轎車代步?」

    周赫煊想了想說:「買兩輛吧,再請兩個司機。」

    「那好,我這就去安排。」張樂怡喜道,以後出門終於不用坐黃包車了。

    婉容看著眾人忙活,她心裡有點不愉快。因為周赫煊一搬走,大家就離得遠了,見個面都不方便。

    「周大哥,我……」婉容欲言又止。

    周赫煊看了看張樂怡,張樂怡表情有些無奈,隨即笑著主動說:「婉容也一起過去住吧,咱們也好有個伴。」

    「我去好像有些不方便。」婉容糾結道。

    周赫煊見張樂怡已經開口,頓時笑道:「有什麼不方便的,隨外人怎麼說,只要自己過得開心就好。」

    婉容這才吞吞吐吐地答應:「那……那我就去了。」

    至於廖雅泉,則站在旁邊一直沒說話。

    今天周赫煊去見了常凱申,廖雅泉非常想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可惜這年頭又沒啥秘密竊聽裝置,想要探明情況,都得靠人力才操作。

    要不要把情況匯報上去呢?

    廖雅泉一直在糾結這個問題。

    當天下午,眾人便來到海大道的小白樓。

    劉吳氏一到地方就驚嘆道:「這裡可夠大的。先生,你還得請幾個傭人,每天至少要三個傭人負責打掃房間。」

    婉容倒是帶了好幾個丫鬟僕從過來,她笑道:「還得請花匠,這裡的草坪也需要有人打理。」

    張樂怡說:「請傭人的事每天再談,先給房子取個雅號吧,這才符合周大哥學者的身份。」

    周赫煊開玩笑道:「這房子一片白,叫白宮正好。」

    「你還想當總統啊。」張樂怡沒好氣道。

    「躲進小樓成一統,我就是這裡的總統。」周赫煊哈哈大笑。

    「沒正形!」張樂怡白了他一眼。

    廖雅泉眼珠子一轉,試探道:「不如在這院子裡栽幾棵蘋果樹,叫蘋果園!」

    可惜,周赫煊對此毫無反應,讓廖雅泉有些氣餒。

    梁啟超在天津的房子叫「飲冰室」,取自《莊子‧人世間》:「今吾朝受命而夕飲冰,我其內熱與?」表達的是自己對國家時局的憂慮。

    周赫煊搜腸刮肚的想半天,終於做出決定說:「這房子,以後就叫『三樂堂』。」

    張樂怡傻眼道:「三樂堂,你要開藥房嗎?」

    「以後多讀點書,」周赫煊在張樂怡頭頂輕輕一拍,「孟子說,君子有三樂。我父母兄弟俱無,以後你們就是我的親人,願大家都平平安安,和和睦睦,此一樂也。我抬頭無愧於天,低頭無愧於人,此二樂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我雖沒有門徒三千,但也能寫點書影響世人,此三樂也。」

    孟子的原話是說,君子有三種樂處,以德服天下(也有說統治天下)不在其中。父母俱在,兄弟無故,是第一種樂趣;無愧於天地良心,是第二種樂趣;得到天下優秀人才教育他們,是第三種樂趣。

    這段話,正好符合周赫煊的心境和追求。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8 00:11
民國之文豪崛起 226【說客】

    張學良臨危受命,接掌東北大權後,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現實問題

    自治,還是易幟?

    周赫煊帶著常凱申的手令,帶來東北的時候已經是六月底了。

    奉天,帥府。

    「豈有此有,日人欺我太甚!」

    張學良粗紅著脖子,猶如一頭狂怒的野獸,發瘋般把信紙撕得粉碎。

    這封信是日本駐奉天總領事林久治郎,以日本首相田中義一的名義寫來的,內容選摘如下:「特別是我首相個人(田中義一),對年輕的學良懷有惻隱的深情,抱有父子般的情義,將一定給予親族般的支持……現在,為使滿洲新政權的基礎日趨穩固,日本政府準備盡十二分的努力提供援助。」

    尼瑪,把人家親爹殺了,然後說我對你有「父子般的情義」,這還不把張學良給氣炸肺?

    而且這封信名義上是拉攏,其中還暗含著威脅。特別是最後兩句,「努力提供援助」到底是真援助,還是武力入侵,擺明了是讓張學良自己做出選擇。

    於鳳至彎腰撿起地上撕碎的信紙,撫著張學良的後背說:「漢卿,彆氣壞了身子,先歇一歇吧。」

    「我沒事。」張學良坐回沙發上,閉眼不語。

    副官徐壽突然走進來,輕聲喊道:「六帥,周先生來了?」

    「那個周先生?」張學良迷糊地問。

    「周赫煊周先生。」徐壽道。

    張學良眼睛猛地睜開:「快請他進來!」

    不多時,周赫煊提著一個箱子進來,表情肅穆道:「六帥,還請節哀。」

    張學良看到周赫煊後,有些難以控制情緒,悲慟自責地說:「明誠,你事先提醒過我,可父帥還是被日本人暗殺了。我難辭其咎啊!」

    周赫煊說:「日本人能準確的炸燬專屬車廂,說明大帥身邊有奸細。只要此人不除,就算大帥躲過了皇姑屯一劫,今後也難以防備。」

    張學良苦澀道:「可惜那奸細是誰,現在都沒找出來。」

    周赫煊問:「大帥的喪事什麼時候辦?」

    「現在哪有時間辦喪事,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張學良已經焦頭爛額了。

    周赫煊道:「東北現在局勢如何?」

    「總體上還算平穩,」張學良頭疼地說,「南方政府和日本人都在拉攏我,奉軍降臨分為兩派,一派主張易幟,一派主張自立。我夾在中間難以抉擇啊。明誠,你幫我出出主意吧。」

    此時奉軍將領當中,還真沒有誰敢提出投日的。不管是舊派的張作相,還是士官派的楊宇霆,都是堅定的仇日分子。

    日方暗中拉攏好幾次楊宇霆好幾次,都被他拒絕了。

    日本人隨即覺得張學良年輕好控制,各種軟硬兼施,希望能跟張學良達成密切合作。

    張學良自然不肯答應,就算他願意,手下的將領也不同意。那些將領更傾向於自立,不管日本人,也不管南方國民政府,奉軍自己經營東北的一畝三分地。

    面對張學良的問計,周赫煊說:「六帥,這件事根本不用我多嘴,其實你心裡早就做出了決定。對嗎?」

    張學良愣了愣,隨即苦笑道:「還是明誠知我。」

    張學良是很看好常凱申的,認為北伐軍紀律嚴明、戰鬥力極高,而且有自己的革命理念,常凱申也是能讓中國富強的領袖。

    嗯,太過高看了。

    周赫煊打開皮箱,拿出常凱申的手書、輓聯,以及他自己的《菊與刀》樣書,說道:「六帥,我這次來奉天,給你帶來了三樣東西。」

    張學良首先打開輓聯,只見上面寫道:噩耗驚傳,幾使山河變色;興邦多難,應憐風雨同舟。

    這副輓聯充分暴露了常校長的詩詞水平,不過勝在淺近直白,而且也表達了對張學良的接納之意。

    「有心了,」張學良都不用讀信,就知道里面寫的什麼,他問,「明誠,你在南邊當官了?」

    「沒有,」周赫煊說,「我幫常司令做說客,從大義上講,是為國家和平;從小義上講,是為盡快打通東北到山東的救命糧道。」

    張學良起身來回走動,顧慮道:「我早就想易幟了,但有兩個問題很棘手。一是奉軍內部有人反對,二是日本人從中作梗。」

    周赫煊出主意道:「有兩個辦法可以解決。」

    「快說。」張學良急切道。

    「第一,可令熱河的湯將軍先易幟,試探奉軍內部和日本人的反應。」周赫煊說。

    張學良喜道:「湯二叔?這主意好,他肯定也願意易幟。」

    湯玉麟是張作霖的拜把子兄弟,如今霸佔著熱河省。他不在東北,又屬奉系,只要他易幟,既不會引起奉軍內部和日本人的強烈反對,但又能夠起到試探和過度作用熱河也是日本人覬覦的地方,只不過沒有東北那麼重要。

    而且湯玉麟肯定願意易幟,因為北伐軍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不投降早晚打起來。

    周赫煊分析道:「先讓那些關外的奉系軍閥全部易幟,如此就造成一種大勢所趨的感覺,奉系內部的反對聲音會小很多。」

    「你說得很有道理,」張學良點頭道,又問,「那日本人呢?」

    周赫煊說:「日本人內部,其實意見是不統一的。特別是大帥遇刺事件,由於國際外交壓力影響,日本國內反對武力入侵的聲音很大。」

    張學良說道:「也就是說,必須趁日本人內部矛盾的時候,盡快易幟?」

    「不能快,要拖時間。」周赫煊道。

    「為什麼要拖時間?時間拖得久了,萬一日本人統合意見怎麼辦?」張學良不解道。

    周赫煊解釋說:「不能太快,因為日本有下克上的傳統,軍人喜歡自行其是。關東軍現在蠢蠢欲動,就想六帥你搞出大動作,然後他們好挑起戰爭。所以,必須拖到關東軍失去戰心,如今關東軍還處於戰備狀態吧,你派人隨時觀察他們的情況,只要關東軍鬆懈下來,基本上就可以易幟了。同時,也不能太慢,時間拖得太久,反而會加強日本人分裂東北的決心。面對日本人時,你在易幟的態度上,一定要表現得堅決。但在行動上,則應表現得猶豫顧忌。如此可以打擊日本人的氣焰,讓他們知道東北早晚易幟,同時又讓他們產生錯覺和僥倖,認為你害怕做出這個決定。」

    聽周赫煊說了這麼一通,張學良豁然開朗,握住周赫煊的手道:「明誠,你真是我的諸葛亮啊。我現在所有條理都清晰了,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周赫煊拿出《菊與刀》,說道:「六帥,你可以看看這本書,方便你跟日本人打交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4-28 00:12
民國之文豪崛起 227【內外妥協】

    奉天,大帥府。

    張學良、張作相、楊宇霆、萬福麟、翟文選、常蔭槐等東北文武官員匯聚一堂。

    張學良沒有立即談正事,而是拿出《菊與刀》,說道:「我昨天讀到一本好書,這本書很快就要出版了。到時候,東三省的高級將領和行政官員,必須人手一本。」

    張作相笑道:「啥書啊,還讓我們這些大老粗也看?」

    張學良讓秘書把《菊與刀》遞過去,張作相翻看了前兩頁,頓時拍板說:「這書寫得好。我跟小日本打交道幾十年,對他們非常瞭解,這書開篇就把小日本的性格分析透徹了。」

    楊宇霆沒心情看書,急切地問:「少帥,咱還是先說說重要的事,你心裡究竟是怎樣個想法?」

    就算沒有周赫煊出面,常凱申、馮玉祥和閻錫山等人,也都紛紛電報勸張學良易幟。只不過張學良出於各方面的顧忌,遲遲沒有準確答覆而已。

    東北軍內部,連日來也對此事展開了討論,大致意見偏向於自立。

    張學良表情鄭重地宣佈:「我已經決定了,改旗易幟!」

    「少帥,萬萬不可!」楊宇霆堅決表示反對。

    張學良不由皺起眉頭,內心深處對楊宇霆極為不滿。不僅是這人反對易幟,還有其稱呼,張作霖都死了,還叫張學良「少帥」,明擺著在倚老賣老。

    「為什麼不能易幟。」張學良沒好氣地問。

    「只要我們不擺明立場,就能在日本和南京方面左右逢源,爭取到東北利益最大化。而一旦易幟,必然與日本決裂,同時南京方面也會輕視我們!」楊宇霆屬於功利主義者,他思考問題的方式跟張作霖一樣,都是怎樣好處更大就怎樣選擇。

    張學良頓時怒道:「日本人殺了父帥,我還要跟他們合作?」

    張作相出來打圓場道:「跟日本人合作,無異與虎謀皮,早晚會著他們的道。我是傾向於易幟的,但如今關東軍就在奉天城外虎視眈眈,千萬不能激怒他們,否則必然挑起戰爭。」

    「我支持輔帥(張作相)的觀點,此事不能操之過急。」常蔭槐吱聲道。其實他是反對易幟的,跟楊宇霆好得穿一條褲子,不過說得比較委婉而已。

    「確實不能太過急躁,以激怒日本關東軍。所以,我決定一張學良突然站起來,用無比強硬的語氣,對負責會議記錄的機要秘書說,「立即送密電,命令京津、熱河、灤東等地的奉軍部隊,全部改旗易幟,歸附南京國民政府!」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楊宇霆、常蔭槐等反對易幟派,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張作相等緩圖派則若有所思,等把事情想明白後,張作相欣慰地說:「漢卿,你終於長大了。雨帥在天之靈,也會感到高興的。」

    楊宇霆想要反對,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因為張學良這個計策非常高明,根本找不出漏洞。

    常蔭槐悄悄給楊宇霆打眼色,勸他不要多言,明擺著張學良已經下定決心了。如今最重要的是,借此機會給自己這一邊撈好處。

    楊宇霆立即會意,出聲說:「少帥,黑龍江那邊有些不穩。我看,不如讓翰勃(常蔭槐)擔任黑龍江省長,一定能震懾宵小。」

    這就是政治妥協,以任命常蔭槐做黑龍江省長,來換取楊宇霆等人支持關內奉軍易幟。

    「可行。」張學良只能捏著鼻子同意,否則接下來的工作沒法展開。

    如此,雙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楊宇霆、常蔭槐頗為高興地離開帥府。

    特別是常蔭槐,他前年還只是京奉鐵路局長,去年當上安**政府代理交通部長,因為不肯被罵名,拒絕在賣國合約上籤字,惹怒張作霖之後,只得去天津做寓公。

    後來美國人跑來談歸還關稅自主權問題,張作霖才重新提拔常蔭槐,任命他做了關稅自主委員會委員。

    從毫無實權的委員,搖身一變成為黑龍江省長,這便宜佔大了!

    會意結束後,張作相留了下來,以長輩的身份說道:「六子,你這回做得很好。切記,你現在是東北的主人,做事不能像以前那樣衝動。」

    「學良謹記教誨。」張學良道。

    張作相突然笑問:「讓不在東北的奉軍先易幟,這主意誰幫你出的?是個人才。」

    張學良指著會議桌上的《菊與刀》說:「就是這本書的作者。」

    「周赫煊啊,我知道這個人,」張作相低聲道,「六子,你要當心楊宇霆,此人最近很活躍啊。他拉幫結派,串聯文武官員,恐怕以後會尾大不掉。」

    「我知道。」張學良無比頭疼。

    張作相拍拍張學良的肩頭:「言盡於此,你自己看著辦,我先走了。」

    「我送你。」張學良親自把張作相送到大門口。

    等張學良回來行至花園,壽夫人(張作霖五姨太)截住他說:「漢卿,治喪委員會已經籌備好了,後天開始舉辦追悼會。」

    「五媽辛苦了。」張學良態度恭敬地說。

    壽夫人為人精明幹練,而且持家有道,幫張作霖把後宅打理得妥妥噹噹,對張學良幾個兄弟姊妹也特別好,因此極受張學良尊敬。

    關於張作霖的喪事,如今只是悼念而已,連下葬的地點都還沒選定。

    追悼會上,常凱申、馮玉祥、閻錫山等人,要麼派人送來輓聯悼文,要麼隔空追悼電報。天津大大小小當寓公的軍閥們,也都紛紛寫輓聯,就連日本人都送來了幾篇悼文。

    周赫煊在奉天停留五天,到追悼會上了注香才離開。

    跟他同行的,還有張學良派出的使者,這些使者負責前往北平談判易幟問題。雖然已經決定易幟,但個中利益太過複雜,並不是口頭傳幾句話就能決定。

    與此同時,《菊與刀》也正式出版行。出版當天,直接運了5ooo本去東北,這些是張學良訂購的,他要讓整個東北的文武官員都好好讀這本書。

    讓周赫煊無比詫異的是,關於東北易幟,美國雖然表面贊同,卻暗地裡支持日本入侵東北。

    國際政治真的太複雜了,不僅要對抗日本,還得抗住美國,張學良面臨的壓力極大。

    有人就要問了,美國不是一直跟日本關係糟糕嗎?怎麼會支持日本入侵東北?

    美國人打的好算盤,一旦日本入侵東北,就跟蘇聯短兵相接,雙方必然爆激烈矛盾,美國人正好坐山觀虎鬥。同時,日本佔領東北後,南京政府迫於壓力,就會更加迫切地投入美國懷抱,從而輕鬆搶佔英國在華利益。

    一石二鳥啊!

    美國鬼子沒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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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