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民國之文豪崛起 作者:王梓鈞 (全書完)

 
V123210 2017-2-5 19:32: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5 543241
V123210 發表於 2017-5-4 00:24
民國之文豪崛起 248【情敵】

    就在農礦部幫忙推廣人力收割機時,常凱申、吳稚暉、張靜江等人,也終於從北平回到南京國黨即將召開五中全會。

    而此時此刻,虞洽卿也在上海開會。

    上海商界代表齊聚一堂,召開各行各業聯席會議,籌劃赴(南)京請願活動。

    作為常凱申的北伐最大金主,以及鐵桿支持者,虞洽卿這次要搞事,他在會議上說:「此行(赴京請願)名為請願,實為監督。當革命軍來上海時,我們商界人士竭力協助。現在北伐勝利了,他們反而不顧商民的痛苦,這是違反最初的革命宗旨的……現在洋貨稅輕、國貨重征、洋船保護、國輪擅扣。以前每車貨物納稅30元,現在增加至900元。貸款利率各國最高六釐,日本低至四釐,中國起碼是一分……國民政府以國民為主體,我等商民利益也需要保護,此次請願代表越多越好!」

    這幫商人瘋了,他們要跟常凱申硬剛。

    原因很多,主要可以歸納為兩點:第一,以陳德征為急先鋒的上海黨部,正在肆無忌憚地對上海總商會下手;第二,國黨吃相太難看,兔子急了也咬人,這幫商人屬於狗急跳牆。

    就在北伐的最後兩三個月,常凱申由於軍費不足,居然玩敲詐勒索,強行逼迫以中國銀行為首的金融界人士籌款。張君勱的四弟張公權,如今是中國銀行的總裁,被籌措軍費的事逼得徹夜難眠。

    上個月,常凱申這套敲詐玩法甚至搞到了北平。他強令北平某私營銀行貸款,對方不同意,結果直接下令罰款十萬元莫須有罪名。

    當初資本家們支持北伐,那是希望打倒橫徵暴斂的軍閥,同時也想玩政治投資賺取更大回報。可常凱申回報他們的,卻是要霸佔上海總商會,貪得無厭地一次又一次敲詐錢財填補軍費空缺。

    「阿德哥,祝你們馬到成功!」宋子文抱拳笑道。

    「多謝吉言!」虞洽卿說。

    沒錯,背後支持並慫恿上海商人請願的,正是常凱申的小舅子宋子文。

    說來很玄乎,常凱申的小舅子,慫恿常凱申最大的金主,在國黨開五中全會的關鍵時刻鬧事。

    這究竟什麼情況?

    很簡單,宋子文想要整頓政府財政和金融市場,必須獲得江浙財團的支持。雙方的利益訴求是一致的,從而聯合起來,逼迫常凱申做出讓步。

    你以為宋子文真心為國?

    呵呵,個人利益而已,他想真正的把國家財政大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等再過十年,宋子文就會聯合常凱申,利用幣值改革等手段,把江浙財團的幾大銀行給霸佔。

    金融家、大商人們,以為能夠控制國民政府,結果卻是被政府控制,最後落得一點發言權都沒有。

    宋子文此時支持江浙財團和上海商人,甚至一點顧忌都沒有。他居然和請願團結伴而行,共同坐火車前往南京宋子文是去開五中全會的。

    周赫煊、張樂怡正好也是坐的這趟車。

    宋子文看到張樂怡的瞬間,臉色就陰沉下來。他很喜歡這個女人,不管是容貌姿色,還是思想談吐都很對他胃口,而且張樂怡的父母也在撮合,這本就是板上釘釘的婚事。

    萬萬沒想到,張樂怡居然離家出走了!

    張樂怡看到宋子文也頗為驚訝,但很快鎮定下來,而且微笑著問候:「unlesong,你好。」

    「你好,」宋子文勉強笑了笑,指著周赫煊問,「這位是?」

    張樂怡主動挽著周赫煊的手臂介紹:「這是我未婚夫周赫煊。煊哥,這是unlesong,我父親的朋友。」

    周赫煊賤賤地笑道:「宋部長你好。」

    宋子文終於知道是誰給自己「戴綠帽子」了,他強忍著鬱悶和憤怒,和周赫煊握手說:「原來是周先生,久仰大名!」

    「彼此彼此。」周赫煊說。

    虞洽卿顯然不知他們的矛盾,笑著讚賞道:「周先生可是位大發明家,他發明的人力收割機,真乃利國利民的好東西。」

    周赫煊謙虛道:「我就出出主意,具體的研發工作,都是北大科研部負責的。」

    「那也很了不起啊,發明創造嘛,最重要的就是有新想法。」虞洽卿對周赫煊的印象非常好。

    周赫煊笑道:「阿德哥的褒獎,我是受寵若驚啊。」

    虞洽卿嘿嘿笑道:「我最佩服的,還是周先生敢跟陳德征對著干,而且還逼迫姓陳的做出讓步。」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從這個角度而言,周赫煊和虞洽卿絕對算朋友。

    陳德征已經懟了虞洽卿好幾回,把虞洽卿氣得不輕。當然,雙方現在還沒徹底撕破臉,等到年底才好看,那時虞洽卿恨不得把陳德征活活掐死。

    周赫煊說:「阿德哥才是真的讓人佩服,白手起家闖出偌大的事業,而且還不忘為國為民。」

    「哪裡哪裡,」虞洽卿笑道,「我就是有幾個臭錢而已,比不得周先生思想救國。」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吹捧,讓宋子文氣不打一處來。他終於忍不住問道:「周先生,你這次去南京有什麼要事嗎?」

    周赫煊道:「我是去廬山,跟樂怡的父母商量婚事的。」

    好嘛,不說還好,宋子文聽了更加憋屈。

    宋子文是有情傷的,當年他苦戀盛七小姐,兩人情投意合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莊夫人(盛母)也對宋子文印象極佳。

    於是乎,莊夫人派管家去打聽宋子文的情況,管家回來稟報說:「宋家原是廣東人,他父親以前是教堂里拉琴的,給洋人跑腿兒才發跡。盛宮保的女兒,怎麼能嫁給這樣的人家?」

    門不當,戶不對,婚事落空了。

    宋子文心裡一直裝著盛七小姐,以至於三十多歲了還沒結婚。好不容易看上張樂怡,結果又遇到這種事情,你說宋子文有多憤怒?

    周赫煊心想:宋先生,你還是回去找盛七小姐吧。人家盛七小姐還等著你呢,都快30歲的老姑娘了,為了你一直沒有出嫁。

    對盛七小姐而言,歷史上的宋子文也是個負心漢:說好了事業有成回來娶我,結果整整等待十三年,等來的卻是你跟別人結婚的消息。

    抵達南京後,周赫煊和張樂怡坐船而去。

    宋子文看著滔滔江水,突然想起曾經的戀人。

    離別那天,盛七小姐掏出一把金葉子,硬塞進窮困落魄的宋子文手中,她說:「我等你回來!」

    然而直到現在,宋子文都沒回去。

    如今盛家正在鬧著分家產,三位盛公子聯合起來,排擠七小姐和八小姐。

    此事宋子文是知道的,歷史上他已經有了新歡,因此讓姐姐出面幫盛七小姐打官司。但現在嘛……

    或許,這次開完會就該回去了。

    兩人的感情且不提,宋子文打算回去幫盛七小姐爭家產。

    周赫煊無意當中,幫了淒苦的盛七小姐一個大忙,讓她11年的苦等沒有白費歷史上等了15年,宋子文結婚兩年後她才嫁人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5-4 00:24
249【上門】

    九江自古為七省通衢,舟車要沖。

    第二次鴉片戰爭後,這裡被劃為通商口岸,洋人漸漸地多起來,工商業和貿易經濟更加繁榮。張樂怡的父親張謀之,就是靠結交洋人做買辦起家,後來又幫洋人修房子成為大富豪。

    二人帶著孫家兄弟,在九江太古碼頭下船,又坐著黃包車向南而行。

    行不多遠,張樂怡就驚訝地對黃包車伕說:「咦,你走錯路了。」

    「沒錯,是走這邊,」車伕樂呵呵道,「龍開河上新修了一座大鐵橋,現在過河可方便多了,不用走遠路繞彎子。」

    那座大鐵橋轉眼就到了,張樂怡突然笑起來:「煊哥,我想到了,這座橋就是我大哥設計的。」

    「你大哥?」周赫煊稍感訝異。

    「是啊,我大哥和二哥都是劍橋畢業的高材生,」張樂怡得意地指著橋說,「去年我離開九江時,我大哥才剛把圖紙畫出來,沒想到現在連橋都建好了。」

    周赫煊不知道的是,歷史上張樂怡的二哥,此時正是九江市的市長,也是九江設市後的第一任市長。

    九江有名的大中路、雙峰路,都是張家二哥做市長時,親自主持設計並修建的。

    但由於張樂怡私奔跑路,張家並沒有搭上宋子文的關係,導致張家二哥沒像歷史上那樣做市長,僅僅只當了九江民政建設局的局長。

    車伕聽到兩人的對話,崇敬地說:「原來是張家小姐,今天我可遇到了貴人。」

    周赫煊調侃道:「樂怡,看來你們張家在九江很有名啊。」

    不等張樂怡回應,車伕就搶著說:「那可不,九江人誰不認識張老闆?不說張老闆,張家二公子也是大好人。雙峰路那邊,每到夏天長江水都會倒灌蓮花池,蓮花池裡的水又漫到路上,下場暴雨就要內澇成災。張二公子做了建設局長,當即拍板要改造雙峰路,現在正忙著搬遷房屋呢,聽說還要修什麼下水道。」

    周赫煊聽了這話,心頭立即明了。

    舊城區市政改造!

    這可是賺錢的大買賣啊,張家就是搞房地產的。張二公子又是建設局長,肯定把工程承包給自己家,白花花的銀子大把大把的賺。

    張家土豪不解釋。

    在車伕絮絮叨叨的胡侃中,眾人終於抵達目的地。

    廬山那邊屬於避暑別墅,張家真正的大宅位於九江甘棠湖畔。

    那是一棟三層西式建築,佔地面積很大,典型的花園洋房。不但如此,站在樓上還能飽覽湖光山色,遠比周赫煊在天津的小洋樓給力。

    一路上,張樂怡都在指著沿途建築做介紹,什麼生命活水醫院大樓、美孚油庫辦公樓等等等等,全是咱張家負責修建的。

    到了甘棠湖畔,張樂怡又指著張家隔壁的花園洋房說:「那是金叔叔家。金叔叔和我爸爸是老朋友,他們家的長女,還是我媽媽幫忙抱養來的。」

    張樂怡口中的金叔叔,正是九江巨富金浩如。

    張謀之是修房子的,而金浩如則是賣建材的,兩人都是學徒出身,在生意上頗多往來。

    如今金浩如已經創辦華康商行,把江西航運公司和多家電廠的燃煤經銷權掌握在手,還獲得全國各地的名牌水泥、香菸、肥皂、麵粉、日用電器的江西獨家經營權,並涉足倉儲、水電安裝等領域。

    金、張兩家合作頗為默契,比如現在,張家負責改造雙峰路和大中路,而金家則幫忙在兩條新路上招商設店,聯手打造商業街。

    經過金家的洋房後,黃包車在張家門口停下。

    孫永浩跑去按門鈴,很快裡面就有人問:「誰呀?」

    張樂怡上前說:「七叔,是我!」

    「三小姐?」

    大鐵門立即開啟,走出個五六十歲的老者,喜滋滋地說:「三小姐,你可算回來了,夫人一直在念叨你。」

    張樂怡介紹說:「七叔,這是我未婚夫周赫煊。」

    周赫煊點頭笑道:「七叔好。」

    「呃……姑爺好,」老者驚訝地看了周赫煊一眼,隨即低聲說道,「三小姐,你怎麼能這樣草率?提前打個招呼啊,老爺那裡恐怕不好過關。」

    張樂怡問:「我爸在家嗎?」

    老者說道:「老爺在外面談生意,家裡只有老夫人、四少爺、五少爺和小少爺,四小姐也放假回家了,五小姐在隔壁跟金家大小姐在玩。」

    張家的兄弟姊妹很多,男丁屬於「遠」字輩,分別叫「東、西、南、北、模、范」。女孩兒則叫「安、如、樂、德、滿」,張樂怡在姐妹當中排行老三。

    聽老者這麼一說,張樂怡心情更加忐忑,帶著周赫煊像做賊般進入大門。

    眾人剛走到樓下客廳,突然蹦出個十四五歲的少女,驚喜道:「三姐,你終於回來……啊!!!!!」說著說著,少女似乎認出周赫煊,以高達9o分貝的聲音尖叫,「周先生,周先生,你是周先生!」

    張樂怡笑著介紹說:「這是我四妹德怡。」

    「德怡你好,」周赫煊問道,「你認識我?」

    張德怡興奮道:「我當然認識你。上次周先生在中西女中演講的時候,我就坐在下面聽。我本來還想找你要簽名,可惜人太多,根本擠不過去。」

    張家的家風還是不錯的,而且很重視教育。張家大哥、二哥都是劍橋畢業,三哥如今也在國外留學,至於張家的五個女人,今後個個都是大學畢業。

    這在重男輕女的民國,非常難能可貴。

    周赫煊讓孫永振打開箱子,從裡面取出一支金筆說:「德怡,初次見面,一點小禮物請收下。」

    「謝謝,」張德怡喜滋滋地接過金筆,「周先生,你上次講得可真好。你說的那個『四自美德』,都快變成中西女中的校訓了……咦,不對!」

    張德怡似乎反應有點慢,她狐疑地看看姐姐,又看看周赫煊,終於反應過來道:「周先生,你該不會是我的未來姐夫吧?」

    周赫煊笑道:「還得二老同意才行。」

    「啊,太棒了,」張德怡歡呼雀躍,她興奮地說,「等開學以後,我要告訴同學,周先生是我姐夫!」

    顯然,用不著周赫煊多說什麼,張家四小姐已經搞定。

    不過真正的困難在後頭。

    「一個女孩子,大呼小叫的像什麼?」張老夫人緩步下樓,教訓女兒之後,又把目光投在周赫煊身上。

    「媽。」張樂怡緊張地喊。

    周赫煊上前敬禮道:「伯母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7-5-5 00:10
民國之文豪崛起 250【討好丈母娘】

    離開天津前,周赫煊給張家每個人都準備了禮物,其中就數張老夫人的最為珍貴花了足足oo大洋,輾轉求訪多人才買到手。

    周赫煊從行李箱中取出個小盒子,盒子為紫檀木,外面覆蓋著藍色絨布。他碰上去說:「伯母,初次見面,些許薄禮,不成敬意。」

    「嗯。」張母略微頷,接過來隨手放在茶几上。

    張樂怡說:「媽,你打開看看吧。」

    「不必。」張母顯然還在生氣。

    養了十多年的女兒,突然離家出走,千里背上跑去投奔不知根底的男人,換成哪個當媽的都會不高興。

    張樂怡不敢再說話,偷偷朝四妹眨眼。

    張德怡立即會意,裝作隨意地將禮盒打開,然後驚呼道:「哇,這個十字架好別緻!」

    張母屬於虔誠的基督徒,聽到十字架,不由自主地轉頭看去。

    等看清十字架的模樣,她立即皺起眉頭。因為盒子裡的那枚十字架並不別緻,而且還有些破舊。材質應該是純銀,但由於時間太久,已經顯得有些黑了。

    周赫煊笑著介紹說:「伯母,這是雷鳴遠先生佩戴多年的十字架。他離津前留在教堂中,我多方打聽尋找,才終於把十字架找到。」

    「雷主教的十字架?」張母終於動容,忍不住埋頭細細打量。

    雷鳴遠,比利時人,1912年任天津教區副主教,創立中華公教進行會,天津的《益世報》也是他創辦的。

    此人是個純粹的傳教士,他批評外國各大修會代表列強利益,進而控制中國天主教的做法,明確提出「中國歸中國人,中國人歸基督」的口號。

    當年法國人擅自擴張天津租界,激起中國人的強烈不滿,從而鬧出「老西開事件」。雷鳴遠始終站在中國這邊,利用《益世報》幫中國人說話,言辭批評法國人的無理行徑,因此和當時的天津主教(法國籍)生衝突。

    這些做法讓雷鳴遠既得罪教會,又得罪列強政府,還得罪直屬上司,結果被教廷撤去天津副主教職務,勒令其返回歐洲。

    雷鳴遠雖然離開中國,但他對中國基督教影響很大。如今中國教區有六位主教,都是雷鳴遠向教宗推薦的人選。

    北伐期間,雷鳴遠甚至正式加入中國國籍,歷經挫折再次回到中國。如今正以普通神父的身份,在河北各地進行傳教活動。

    歷史上日寇入侵中國,雷鳴遠積極主張抗日,還親自帶領教徒到前線搶救傷兵、救濟難民和教育失血兒童,最終病逝於重慶歌樂山。

    中國此時的虔誠基督徒,都極為敬佩雷鳴遠的品德,以及他對上帝的純粹信仰,相當於外國傳教士在中國的精神領袖。

    雷鳴遠的十字架,不能用金錢來衡量。對普通人而言,這就是一坨破銀子,融化以後頂多值兩塊大洋;但對基督徒來說,這卻是無價之寶,可遇而不可求。

    張母盯著十字架看了又看,最終還是抵擋不住誘惑,臉色稍霽地對周赫煊說:「有心了。」

    張樂怡立即幫周赫煊說好話:「煊哥為了找這枚十字架,可是煞費苦心,派人尋訪了一個多月。」

    張母沒有對此評價,而是問周赫煊:「聽說你設計售賣女人內衣?」

    「有這回事。」周赫煊道。

    「似乎有些不雅觀。」張母道。

    周赫煊笑著說:「我覺得女性內衣,和普通的衣服沒有什麼區別。」

    張母又問:「除了賣內衣,你還有什麼事業?」

    都不用周赫煊和張樂怡回答,四妹張德怡就搶著說:「周先生可厲害了,他是北大校長,寫了《大國崛起》、《神女》等好多書。教我們歷史和文學的老師,都對周先生推崇備至呢。」

    「嗯,我知道了。樂怡,你呢?最近都在忙什麼?」張母沒有繼續「審訊」周赫煊,而是問及女兒的近況。基本上張母還是滿意的,文化名人的身份,說明周赫煊有思想和內涵,內衣商人的身份,說明周赫煊不缺錢用。

    張樂怡笑道:「我最近在管理廣播公司,我還親自主持一檔播音節目。」

    「廣播是什麼?」張母對此毫無印象。

    「媽,你太落後,連廣播都不知道,」四妹張德怡突然說話道,「廣播可有意思了,上海就有幾家廣播電台。那種東西,就相當於會說話的報紙,不過比報紙更為有趣。」

    張樂怡趁機道:「煊哥還在天津開了一家報社,在上海有分社。」

    張樂怡和張德怡姐妹倆,各種幫周赫煊說好話,把提倡女子四自美德、明人力收割機等等,全都一股腦兒的講出來。

    張母越聽越滿意,再加上周赫煊年輕英俊、彬彬有禮,她已經從心裡接受了這個未來女婿。雖然周赫煊沒有宋子文的權勢,但當媽的還真不太看重這些,只要女兒喜歡就好。

    客廳內的氣氛融洽了許多,張母開始詢問周赫煊的家庭狀況:「周先生家裡還有什麼人?」

    「我是孤兒……」周赫煊把他的「身世」又詳細複述了一遍。

    女人就是女人,聽周赫煊講的孤苦淒慘,張母又對他多了幾分憐愛,終於表態道:「說起來,周先生祖上也是士紳大戶,比我張家要強上一些,算門當戶對了。」

    「伯母,您也別太見外,叫我明誠即可。」周赫煊說。

    張樂怡立即說道:「媽,明誠是梁啟先生專門為煊哥取的字,康有為先生還幫煊哥取了個字叫若愚。」

    張母聽說過康有為和梁啟,她感覺很有面子,笑道:「還是明誠好些,梁先生不愧是大學者。」

    眾人一直聊到傍晚,張家五小姐滿怡也回來了,還是個1o歲大的小蘿莉。

    天黑時分,傭人開始端菜上桌。

    張家的四公子、五公子和小公子紛紛下樓,好奇的看著周赫煊。

    四公子張遠北是個十多歲的少年,明年讀完中學就要出國留洋,他對周赫煊的大名還是有所瞭解的,對這個未來姐夫並不反感。

    至於五公子遠模和六公子遠范,如今都屬於小屁孩兒,他們的態度可有可無。

    由於張謀之經常在外應酬談生意,所以張家人並沒有等他回來吃飯。等眾人用完晚餐,張謀之才帶著一身酒味回到家中,他看到女兒和周赫煊後,臉色瞬間陰沉,喝道:「滾出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5-5 00:11
民國之文豪崛起 251【懸乎】

    「滾出去!」

    張謀之的話,讓整個客廳氣氛一滯。

    「伯父你好。」周赫煊臉上擠出微笑,硬著頭皮問候。

    「哼!」

    張謀之冷哼一聲,沒給周赫煊好臉色。他千辛萬苦搭上財政部長宋子文,只要張宋兩家結為姻親,那政治上的優勢就無窮無盡。

    別的不說,歷史上宋子文和張樂怡剛剛結婚,張家二公子便輕鬆當上九江市長。

    但這一切謀劃,都被周赫煊給攪和了,張謀之能高興得起來?

    張樂怡低頭走到父親面前,弱弱地喊道:「爸。」

    「你還當我是你爸爸?」張謀之冷笑,怒氣衝衝道,「我從小是怎麼教育你的?教你離家出走,跟一個男人私奔嗎?」

    張母出面好言相勸:「若虛,女兒都回來了,你也別再慪氣。我覺得小周人不錯,有談吐有學識,並不比那個宋部長差。」

    張謀之懶得跟妻子廢話,瞪著張樂怡說:「你自己選吧,要這個姓周的,還是我要這個父親?」

    「我都要。」張樂怡的聲音細若蚊吶。

    「那就滾!」張謀之肺都快氣炸了,指著外面說,「你踏出了這個家門,以後就永遠別回來!」

    張樂怡滿腹委屈,眼淚刷刷地就往下掉,她不想離開,也不敢再說話,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周赫煊暗自嘆息,說道:「伯父,我們可以單獨聊聊嗎?」

    張謀之陰著臉一口回絕:「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張家的大門不歡迎你,請走吧。」

    場面瞬間僵到了極點。

    張母見事情難以處理,便敦促兒女們各自回房,客廳裡只剩下她和張謀之、張樂怡、周赫煊四人。他當著女兒、「女婿」的面勸慰道:「若虛,事情都這樣了,何必鬧得難以收拾?一家人最重要的是和和睦睦,我們也要尊重女兒的選擇。」

    「那你知不知道?因為這件事,我把宋子文徹底得罪了!」張謀之粗紅著脖子,怒吼道,「以我們張家在九江的影響力,去年九江廢縣設市,遠西(張二公子)不說當選市長,再不濟也是個副市長。可結果呢?宋子文從中作梗,刻意打壓我們張家,遠西只做了個建設局長!」

    張家並不缺錢,只缺政治靠山,周赫煊壞了別人的大好事。

    張母默然不語,張樂怡糾結痛苦,母女倆都不敢再說話。

    周赫煊只能開口說:「伯父,或許我可以找常總司令走走關係,把這個九江市長的位子弄過來。」

    「你以為我真的稀罕那個市長之位?」張謀之冷笑。

    好吧,張謀之要的更多,市長僅僅是開始而已。

    周赫煊無論有多優秀,也絕不可能比得上南京國民政府的財政部長。

    歷史上,張宋兩家聯姻後,張家在江西是可以橫著走的。接著還有一系列的聯姻,比如張家大哥就娶了上海鹽業銀行行長的女兒。

    那背景強大得沒邊了,就連張謀之的老朋友金浩如,也都「自漸形穢」,慢慢跟張家疏遠了張家五小姐和金家大小姐是手帕交,兩個小女孩兒離別的時候,張五小姐送了支鋼筆給金大小姐,金老闆居然勒令女兒退還禮物,理由是金家高攀不起。

    從這種小事就能看出,張家搭上宋家以後,行事有多麼膨脹囂張,甚至把商業合作最緊密的老夥計都完全得罪。

    張謀之想要的東西,周赫煊這輩子也給不了。

    張母給周赫煊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別再惹張謀之生氣。周赫煊立即說道:「伯父,伯母,今天打擾了,改日再來拜訪。」

    「樂意,你去送送明誠。」張母微笑道。

    張樂怡看了看父親,然後跟在周赫煊身邊,把他送到張家大鐵門外。

    明月當空,遠處的湖光閃著粼粼波紋,清風吹來降了三分暑氣。

    張樂怡的裙襬隨風擺動,她掠著臉頰的秀柔聲說:「煊哥,對不起,我也不想弄成這樣。」

    「傻瓜,」周赫煊將張樂怡摟在懷裡,安慰道,「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害得你跟父親關係鬧僵。」

    張樂怡俏臉挨在男人胸膛上,語氣堅定地說:「如果爸爸一直不松口,那我就跟你私奔去天津結婚,等他氣消了再回來!」

    唉,民國時代的女子,好多真是痴情得可愛。

    就拿盛七小姐來說,苦等宋子文十五年,那得承受多大的壓力。還有正在跟李壽民熱戀的孫家小姐,過兩年也會跟家裡鬧翻,只帶著1元錢車費私奔出走。

    周赫煊道:「我會儘量說服伯父的。」

    「嗯,我相信你。」張樂怡勉強一笑。

    張樂怡就這麼回家住下,而且被父親禁足,連在花園裡遛彎都有傭人跟著。

    而周赫煊則忙著拜訪張遠東和張遠西,搞不定張謀之,他可以先搞定大舅哥和二舅哥啊。

    這兩位的年紀跟周赫煊差不多,屬於劍橋畢業的大齡海歸單身青年,都還沒急著結婚。

    大舅哥張遠東很好說話,他劍橋大學建築系畢業,對權勢沒有太大**,反而熱衷於藝術和享樂。

    兩人見面後,互相寒暄一番,張遠東就笑著說:「周兄,你好大的膽子啊。把我妹妹拐跑了,居然還敢回來提親。我家那老頭子,沒讓人把你打出來?」

    周赫煊苦笑道:「令尊是文明人,只動口,沒動手。」

    「哈哈哈哈,」張遠東大笑,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挨罵了?」

    周赫煊聳聳肩:「換成是我,也會罵的,誰也不想自己的女兒離家出走。」

    張遠東喝著咖啡問:「你不會是想找我幫忙求情嗎?」

    「拜託了!」周赫煊誠懇道。

    「別,」張遠東連連擺手,「此事我只能不表示反對,絕對不可能幫你說好話。」

    周赫煊道:「還請大哥幫忙出主意。」

    張遠東眨眼道:「你可以去找找老二,他是張家的千里駒,說話比我有用。」

    「二哥對我很反感吧?」周赫煊問。

    「你說呢?好好的市長位子被你攪黃了,」張遠東戲謔地說,「他恨不得弄死你!」
V123210 發表於 2017-5-5 00:11
252【請媒人】

    周赫煊非常悲劇,他連二舅哥張遠西的面都沒見著,直接被人拒之門外了。

    旅店當中,周赫煊翹著二郎腿,手指不停地拍打扶手,腦子裡思索著該如何解決此事。

    孫永浩啃著沒有削皮的酸梨,口無遮攔道:「先生,要讓額說啊。你就該帶著張小姐私奔,生米煮成熟飯,等有了孩子再抱回娘家,老丈人還不得捏著鼻子認了?」

    「淨說混賬話,先生的婚事是你能亂插嘴的?」孫永振立即教訓弟弟。

    「呵呵,我也就說說而已。」孫永浩摸著腦門傻笑。

    周赫煊自言自語道:「張老先生既然喜歡附庸權勢,那想要說服他,也需要從這方面下手……永浩,你去把市面上能找到的江西地方報紙,全都給我買回來!」

    「好嘞!」孫永浩樂顛顛出門。

    半個鐘頭後,孫永浩抱著厚厚一沓報紙回來。

    周赫煊專挑時政新聞閱讀,很快就找到自己想要的消息:江西省政府主席朱培德,目前正在廬山別墅中養病。

    上個月,朱培德也去了北平,跟常凱申、馮玉祥、閻錫山等人一起,在先總理靈前舉行祭告典禮。接著他又參加了湯山會議(分贓大會),參與討論軍事整理方案和軍事意見書。

    也正是在此期間,朱培德染上疾病,在北平協和醫院住了好幾天。他連南京的國黨五中全會都沒參加,便自己返回江西,請辭省政府主席的職務,但被挽留下來,繼而又躲進廬山別墅「養病」。

    其實朱培德的病早好了,他只是不想奉命去井山「剿匪」而已,因為朱老總是他最好的朋友。

    去年朱培德在廬山「養病」,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當時常凱申要朱培德清黨,朱培德明知朱老總有問題,卻把南昌軍政大權全部交由朱老總處理,自己遠遠地躲進廬山,結果搞出個南昌起義。

    周赫煊不想摻和兩黨之爭,他只有一個目的請朱培德幫他做媒。

    周赫煊四處打聽朱培德的喜好,結果現此君不嫖不賭不愛錢,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奉承結交的弱點。

    沒辦法,周赫煊只能空著手上門拜見。

    廬山別墅。

    朱培德吃過早餐,正在讀報,突然秘書進來稟報:「主席,外面有位周赫煊先生求見。」

    「就是寫《菊與刀》和聯絡東北易幟的周赫煊?」朱培德前段時間就在北平,對周赫煊有所耳聞,他說,「請周先生進來吧。」

    此時的朱培德已經略微福,理著軍人寸頭,端坐在那裡頗有些不怒自威的儀態。

    周赫煊抱拳道:「朱主席,冒昧來訪,還請恕罪。」

    「哪裡哪裡,快請坐,」朱培德笑著說,「我前段時間逗留平津,可是經常聽到關於周先生的傳聞。特別是天津百姓,都說周先生是大善人。還有先生那本《菊與刀》,我在醫院養病時多有拜讀,受益良多。」

    「一家之言,貽笑大方。」周赫煊謙虛道。

    歷史上,在抗戰全面爆前夕,朱培德突然病逝。

    常凱申嚴重懷疑是日本特務下毒,命令戴笠徹查朱培德的死因。調查雖無結果,但卻可折射出朱培德在抗戰籌備工作中,居於非常重要的地位朱培德也是積極反日的,他在九一八事變後就要求抗日。

    可惜抗戰爆前,朱培德就去世了。否則以他的軍事才能,以及積極抗日的態度,說不定還能指揮打幾場漂亮仗。

    「並非一家之言,」朱培德擺手說,「我三年前與百里兄會面,他也常說日人亡我之心不死,乃是中國未來的大敵。」

    周赫煊笑道:「正巧了,我上個月剛好跟百里兄見過面,還厚著臉皮向他討要了墨寶。」

    「哦,百里兄身體還好吧?」朱培德問。

    「偶爾會咳嗽,老毛病了。」周赫煊道。

    朱培德嘆息道:「他啊,就是性子太烈,一言不合就掏槍自殺,結果弄出難以癒合的老毛病。」

    周赫煊笑道:「不過也因禍得福,渠道一位溫柔賢淑的日本太太。」

    「哈哈哈哈,說得也是。」朱培德大笑起來。

    蔣百里的夫人左梅,原名佐藤屋登,正是蔣百里自殺受傷後,被請來負責照顧他的日本護士。

    左梅雖然是日本人,但嫁給蔣百里後卻入了中國籍,即便以後中日爆戰爭,也從始至終站在丈夫和中國人這邊。

    因為有共同的朋友,朱培德和周赫煊之間親近了許多。

    朱培德問道:「東北易幟之事,周先生可有把握?張少帥那邊究竟是如何考慮的?」

    「張少帥打心裡想要中國統一,他也是愛國人士,」周赫煊笑道,「說起愛國,東北還有一位典範人物。」

    「誰啊?」朱培德問。

    「馮德麟的公子馮庸,」周赫煊說,「馮庸在父親去世後,便散盡家財,籌款o多萬辦教育。他的學校免收學費,而且以理工科為主。學校裡無論老師還是學生,每天都要進行軍事訓練,這是為以後跟日本人打仗做準備。」

    「竟有此事?」朱培德欽佩道,「真乃愛國義士也,可惜無緣一見。」

    周赫煊笑道:「以後有的是機會。」

    朱培德嘆息說:「中國和日本還是有很大差距的,幸好現在國家即將統一,咱們可以努力展工業。中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只要隱忍展,總有一天能夠追趕日本。」

    「我也是這麼想的。」周赫煊附和道,心中卻在感嘆:統一了還不是年年打仗,黃金十年只是說起來好聽而已。

    朱培德此人也是骨子裡的愛國主義者,北伐將領當中,只有朱培德和馮玉祥對赤黨網開一面,而且他做得更加大膽。願意離開的紅黨分子,朱培德補軍餉禮送出境;願意留下來的紅黨,朱培德照用不誤,而且依舊委以重任比如朱老總。

    歷史上朱培德去世時,給常凱申留了三句遺言:第一,抗戰在即,國力有限,我死之後,請從簡安埋。第二,家屬子女,讓他們自食其力,不要因我而厚待照顧。第三,不要怪葉小姐(家庭護士),這是我們國家醫學不達,不能解除病毒。

    兩人從日本聊到美國,周赫煊說:「朱主席,美國明年很可能爆經濟危機。到時美國的工業設備和工業人才都極為廉價,江西若想展地方經濟,可趁機與美國取得合作。」

    「當真?」朱培德詫異道。

    周赫煊笑著說:「這是我的猜測,出於科學的論斷,到時可見分曉。如果朱主席有意向的話,等美國經濟危機爆後,我可以幫忙從中聯繫。」

    「那就有勞了。」朱培德也沒有太當真,未來的事誰知道呢?

    兩人足足聊了一上午,朱培德挽留周赫煊吃午飯。

    午餐很簡單,都是家常便飯,朱培德的妻子和子女也在。

    一直到午後,周赫煊才說明來意:「朱主席,明誠有個不情之請。」

    「請講。」朱培德道。

    周赫煊便把事情經過詳細訴說,包括宋子文的事也講出來。

    朱培德聽了大笑道:「看來我是躲不過啊。宋子文去年到廬山,就是專門來找我的,不然也沒機會跟張家接觸。放心吧,這月老我當定了。能讓有情人終成眷屬,也算大功德一件。」

    「如此,多謝了!」周赫煊抱拳敬禮。

    當天晚上,周赫煊便在朱培德的廬山別墅住下。等第二日大清早,就和朱培德一道,直奔張家的湖畔洋房。

    有江西省政府主席做媒人,想來張謀之是沒法拒絕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5-5 19:36
民國之文豪崛起 253【借勢】

    週末。

    除了已經嫁人的大小姐和二小姐、以及留洋的三公子,張家所有成員都在,就連擔任九江建設局長的張遠西也沒出去。

    張樂怡陷入父親和二哥的批評當中……

    「三妹,不是二哥貪戀權勢,」張遠西痛心疾首道,「你說宋部長儀表堂堂,又年輕有為,哪點不比那個賣內衣的強?就算你不同意,也用不著離家出走啊!這像什麼話?傳出去咱們張家的臉往哪兒擱?」

    張樂怡低頭不語。

    張謀之又說道:「樂怡,既然你跟那個姓周的沒有發生過什麼,那就還有挽回的餘地。宋部長是不可能了,陳委員家的二公子也是留學名校,而且頗有才華……」

    「爸,你說什麼呢!那個什麼陳公子,我見都沒見過。」張樂怡開始反抗。

    張母也幫著說話:「是啊,婚姻大事,也不能違背女兒的意願。」

    傳統婚姻講究父母之命,但張家的思想比較先進,因為他們是基督教家庭,受西方觀念影響比較大。

    捧著的張德怡突然抬頭,說道:「爸,我覺得周先生挺好的,跟三姐也很般配。」

    「小丫頭知道什麼?」張遠西呵斥道。

    張德怡立即反駁:「二哥,你這是專制,每個人都有說話的權利!」

    大公子張遠東也跑來起鬨:「對對對,這家庭嘛,就要民主才行。每個人暢所欲言,以理服眾,才能真正的解決矛盾。」

    「沒你的事!」張謀之喝道。

    張遠東聳聳肩,說道:「爸,九江實在沒意思,等這個設計做完,我準備去上海或者南京闖蕩。」

    張謀之皺眉說:「我們在南京的靠山已經倒了,南京的生意我也準備放棄。如今這民國政府,換湯不換藥,沒有官面上的支持,做生意是寸步難行。你呀,還是老老實實留在九江吧。」

    張遠東道:「留在九江也可以,那你出錢修一棟大樓,要上百米高的那種,我幫你做設計。」

    「沒事修那麼高做什麼?」張謀之問。

    「有成就感啊,」張遠東說,「九江這破地方,都沒有讓我發揮才能的餘地,繼續窩在這裡,我的設計生涯就要死亡了。」

    張母責怪道:「什麼死不死的,少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張遠東沒心沒肺地攤攤手:「當我沒說,你們還是繼續教訓三妹吧,我負責當聽眾。」

    就在此時,管家急匆匆地跑進來:「老爺,那姓周的來了。還……」

    不等管家把話說完,張謀之就厲聲道:「轟走!」

    「不是,老爺,」管家連忙說,「一起來的還有朱主席。」

    「哪個朱主席?」張謀之問。

    管家道:「江西省政府主席朱培德。」

    「你怎麼不把話說清楚?」張謀之有點慌了,連忙喊道,「快把人請進來……不,我親自出去迎接!」

    大熱天的,張謀之特意穿好西裝、繫上領帶,然後帶著兩個兒子奔向大門。

    還隔得老遠,張謀之就朗聲笑道:「哎呀呀,朱主席,請恕謀之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朱培德抱拳笑道:「張老闆不用客氣,我也是冒昧造訪,打擾了。」

    「不敢當,朱主席大駕光臨,令寒舍蓬蓽生輝,」張謀之微微矮下身子,賠笑道,「朱主席請,周先生也請。」

    周赫煊莞爾一笑,沒有說話,默默地跟在朱培德身後。

    朱培德看了眼張遠東和張遠西,邊走邊問:「這是兩位公子?」

    張謀之說:「正是犬子遠東和遠西,他們都是從英國劍橋大學畢業的。」

    「原來是留洋歸來的高材生,」朱培德說,「如今江西百廢待興,正缺兩位公子這樣的人才,可一定要為家鄉建設好好出力啊。」

    「那是肯定的,」張謀之笑道,又喝令兒子說,「遠東,遠西,還不快來拜見朱主席!」

    張遠東語氣懶散地說:「朱主席好。」

    張遠西卻格外熱情,激動地說:「下官見過朱主席!」

    朱培德頷首問:「你在哪裡任職啊?」

    張遠西回答說:「忝為九江建設局長。」

    「嗯,好好努力,以後大有作為。」朱培德鼓勵道。

    眾人來到客廳,張母親自端上冰鎮酸梅湯。

    朱培德喝了一口,讚許道:「張夫人好手藝,這酸梅湯解暑又美味。」

    張母笑道:「一點小飲品,不足掛齒。朱主席若是喜歡,我讓人送些去府上。」

    「不用,」朱培德說著看向屋內的女子,最後把視線落到張樂怡身上,「這位女公子就是三小姐吧,果真溫柔賢淑,明誠好眼光!」

    周赫煊笑了笑,偷偷朝張樂怡眨眼。

    朱培德又說:「張老闆,我今天是專門來做媒的。明誠與令嬡情投意合,我希望能做這個月老,不知張老闆意下如何?」

    張謀之笑得有點尷尬,但又實在沒法拒絕。

    這個是江西省政府主席,常凱申面前的紅人,手裡還掌握著軍隊,他哪敢說半個不字?

    而且張樂怡也在場,如果張謀之拒絕,他的女兒卻唱反調同意的話,那就是不給朱培德面子。

    「朱主席親自做媒,那是小女的榮幸,鄙人受寵若驚。」張謀之只得咬牙同意。

    張樂怡欣喜若狂,若非有外人在場,估計她都撲到周赫煊懷裡慶賀了。

    朱培德哈哈一笑:「那事情就這麼說定了。等兩位新人大婚之日,我一定親自到場參加婚禮。就算有事耽擱不能出面,也要派人送上賀禮。」

    在張家的極力挽留下,朱培德吃了頓便飯才離開,走時拍了拍周赫煊的肩膀。

    張謀之一直把朱培德送出大門,等對方走得沒影了,才回頭沒好氣地對周赫煊說:「你面子倒是大,居然把省主席都請來了。」

    周赫煊笑嘻嘻道:「常總司令不在九江,否則我肯定請他做媒人。」

    「大言不慚!」張謀之顯然不相信。

    張遠西卻問道:「周先生認識常總司令?」

    周赫煊笑道:「聊過幾句。他說中央部長以下的官任我選,可惜我不喜歡當官,就給拒絕了。」

    「你吹牛也該有個底線。」張謀之越看周赫煊就越氣。

    周赫煊無奈地說:「不管伯父信不信,反正我說的是真話。」

    「我信,」張遠西頗為熱情地挨在周赫煊身邊,問道,「周先生,你跟朱主席關係很熟嗎?」

    「還行吧,」周赫煊說,「二哥,你要是志在官場,我可以陪你去一趟南京,多認識幾個大官兒也是好的。」

    張遠西高興道:「那就拜託妹夫了。」

    聽著兩人之間的對話,張謀之站在旁邊,氣得直翻白眼。

    若是當初張家能和宋子文聯姻,現在朱培德都得看張家的臉色,這買賣虧大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5-5 19:37
254【訂婚】

    張謀之對周赫煊再不滿意,既然已經答應婚事,那也只得捏著鼻子認了。

    張家屬於基督教家庭,不相信所謂的黃道吉日,但挑選好日子還是有必要的。

    日期倒是無所謂,但在婚禮舉辦地點上,周赫煊和張家發生了分歧。張謀之要求婚禮必須在九江舉行,周赫煊則認為天津更合適,因為他的大多數朋友都在平津兩地。

    經過大家反覆商量討論,最後做出了折中的選擇,婚禮分兩步走:先在九江訂婚,日期為8月26號星期天;接著再正式結婚,地點選在上海張謀之不同意女兒在天津結婚,理由是太遠了。

    周赫煊只能答應,畢竟是老丈人發話,就算故意挑刺他也認了。

    訂婚儀式在廬山牯嶺的張家別墅舉行,整個九江政商兩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另有十多個洋人參加,可見張謀之在當地影響力之大。

    「若虛兄,恭喜你擇得佳婿!」金浩如抱拳笑道。

    張謀之今天心情還不錯,笑著回禮道:「金兄快請入內。」

    兩人雖是商業合作緊密的老朋友,但關係早已出現裂痕。金浩如原本要仰仗張謀之,可這些年發展速度卻更快,甚至將生意做到上海、天津,名氣和財力都已經超過張家。

    最讓張謀之氣不過的是,金浩如連續兩屆被選為九江商會會長,而他只能做副會長,打起交道來都覺得矮了一頭。

    歷史上,張謀之是靠著跟宋子文聯姻,才終於超過金浩如的。那時又輪到金浩如不爽了,連女兒收張五小姐一支鋼筆禮物,都退還回去說高攀不起。

    商人嘛,做到他們這個份上,錢已經不缺,更看重的是面子和地位。

    很快又來了一位,卻是九江貨運大王薛德利,哈哈笑道:「張老闆,恭喜恭喜啊,你這位乘龍快婿可是大學者,相貌堂堂、一表人才。」

    「哪裡哪裡,薛兄謬讚了,快請進!」張謀之笑道。

    連續來了十多個商界人物,突然聽司儀喊道:「中華民國政府軍事委員會常務委員、江西省政府主席朱培德閣下,到!」

    現場瞬間安靜下來,紛紛把目光投向大門。

    金浩如走到張謀之身邊說:「若虛兄,你居然認識朱主席?瞞得我好苦啊!」

    「呵呵,我不認識,是我那不成器的女婿跟朱主席有交情,」張謀之自覺面子十足,也不再跟金浩如說話了,笑眯眯地迎上前去,矮著身子道,「哎呀,朱主席您是大忙人,百忙之中抽空來參加小女的訂婚儀式,真是不勝惶恐。」

    朱培德笑道:「我可閒得很啊,身體不好,就在這廬山養病。」

    張謀之連忙說:「那您可得保重身體,這邊晚上山風大,別著涼了。」

    「無妨,張老闆有心了。」朱培德略微點頭。

    金浩如見張謀之和朱培德有說有笑,那個羨慕嫉妒恨啊,也自發地上前說道:「草民金浩如見過朱主席!」

    朱培德樂道:「這都民國了,沒有草民,只有公民。」

    金浩如立即改口說:「還是朱主席有水平,公民金浩如見過朱主席。」

    「嗯。」朱培德應了一聲,態度有些冷淡。

    金浩如忐忑地站在那裡,不知該如何繼續搭話。

    張謀之微微一笑,介紹道:「朱主席,這位金先生是九江商會的會長。」

    朱培德這才稍微重視起來,抱拳道:「原來是金會長,失禮了。」

    金浩如感激地看了張謀之一眼,連忙說:「我這會長不值一提,要說這九江商界,還是張老闆威望最高。」

    朱培德不理他們互相吹捧,直接找地方坐下,只等著訂婚儀式開始。

    片刻之後,牧師和新郎入場,而張謀之也退到隔壁房間,挽著一身潔白婚紗的女兒出現。

    周赫煊西裝革履地站在牧師左邊,張謀之領著張樂怡站右邊。

    牧師手捧聖經宣召:「兩位恩愛的新人……在上帝的面前,要為你們舉行神聖的訂婚儀式。婚姻是貴重的,是上帝所設立的。所以不可輕率草莽,應當虔誠和恭敬,尊奉上帝的旨意,成就這人生大事……周赫煊先生,你是否願意在神和人們的面前,與張樂怡小姐訂下婚約?」

    「我願意。」周赫煊笑道。

    「張樂怡小姐,你是否願意在神和人們的面前,與周赫煊先生訂下婚約?」牧師又問。

    張樂怡甜甜一笑:「我願意。」

    牧師又問賓客:「是否有人反對這二位新人結成婚約?」

    自然沒人反對。

    牧師開始禱告:「上帝,我們感謝您賜予的這場歡樂的訂婚禮,感謝您無時無刻與我們同在……以基督聖靈的名義,阿門!」

    冗長的禱告詞結束後,牧師又開始勸勉,大致內容是要遵循聖父的意願,彼此忠誠,共同承擔建立家庭的責任。然後又是交換訂婚誓約、交換訂婚戒指、牧師宣告、親人祝福、牧師祝福……

    一長串的儀式全部搞定,足足花費40多分鐘時間,這傳統的西式訂婚禮真特麼繁瑣。

    好吧,也並非純西式,接下來的酒宴就是中式了。

    客人們一邊喝酒一邊聊天,還不是有人跑去朱培德那桌敬酒。那洋人牧師連連搖頭,似乎覺得酒宴破壞了訂婚禮的莊重。

    訂婚三天後,周赫煊便帶著未婚妻離開九江,同行的還有大舅哥張遠東。

    在張遠東的強烈要求下,張謀之終於答應兒子去上海闖蕩,並托周赫煊多多引薦照顧。

    與此同時,中國的教育系統開始大變天。

    首先是蔡雲培辭職,接著是政府決定另設教育部,初步討論由蔡雲培的親信蔣夢麟擔任部長。

    李石曾力排眾議搞改革,最終還是設立了北平大學區,自任北平大學院院長,統管河北、熱河、北平、天津兩省兩市的教育事務。他還以北大為主體,將平津兩地的九所國立大學強行合一,並組為新的中華大學,李石曾自任中華大學校長,李書華為代理校長。

    此舉定一經公佈,整個北方教育界為之嘩然。

    北大學生鬧得尤為激烈,甚至公開喊出「趕走李石曾,迎回周校長」的口號。
V123210 發表於 2017-5-6 00:53
民國之文豪崛起 255【迎回周校長】

    北平市政府官邸外,上千學生遊行示威,高喊口號:

    「還我學堂,復我學校!」

    「教育救國,讀書興國!」

    「李石曾滾蛋,反對國立九校合併!」

    「……」

    一輛小轎車遠遠停下,車上坐著的,正是北平市長何其鞏。

    莫名其妙被學生堵住官署大門,何其鞏皺眉道:「這又是在鬧什麼事?沒聽說最近有大事生啊!」

    秘書說:「市長,要不要喊警察來驅散?」

    「胡鬧!」

    何其鞏批評道:「學生搞遊行,肯定事出有因,去過去問清楚再說。」

    何其鞏當年讀書時,就是因為參加學生遊行被開除的,十八歲就來北平當老師謀生,後來又做了記者。正因為自身的經歷,他對學生運動持理解同情態度,不會玩什麼武力鎮壓。

    秘書過去詢問一陣,很快回來稟報說:「市長,這些都是國立九校的學生,以北大、北師大和北洋大學(天津大學和河北工業大學前身)為主。」

    何其鞏一頭霧水,迷糊道:「北大和北師大還好說,北洋大學可是天津的,他們跑來北平市政府鬧什麼?」

    秘書解釋說:「南京政府宣佈設立北平大學區,並將平津兩地九所國立大學合而為一,改名中華大學。但中華大學的校長和副校長都還留在南京,校務無人處理,薪水無人放,九所大學全部無法正常開課。」

    「什麼亂七八糟的!」何其鞏罵道,「讓他們去大學院鬧,別來市政府。」

    秘書苦笑道:「大學院(北方教育廳)還是個空殼子,裡面根本就沒人辦公。」

    何其鞏頭疼地說:「教育系統都是些豬腦子,冒冒失失搞什麼教育改革。這連教員工資都不,學校無法開課,還改個屁啊!」

    「那我們該怎麼辦?」秘書問。

    何其鞏想了想,令道:「給南京政府和中央大學院拍電報,敦促他們早點解決此事,不然我這北平市長還怎麼辦公?」

    說實話,如果李石曾手裡有錢的話,他這個北平大學區說不定真能改革成功。

    可實際情況如何呢?

    莫名其妙把北大、北師大、北洋大學等九所學校合併,李石曾和李書華兩人卻待在南京不過來,導致新大學見不到正副校長,連個管事的人都沒有。

    這些學校從六月就拖欠工資至今,別說教員,就連學校燒開水的校工都斷炊了。

    如今九月份新學期開學,學生們跑來學校一看……

    尼瑪,這什麼情況?

    他們的學校被除名了,合併成見鬼的中華大學,老師們直接罷工不上班,找校長又找不到人,能不鬧嗎?

    說起來很搞笑,當初周赫煊幫忙聯繫東北易幟,常凱申投桃報李,讓人給北大補教育經費。這些錢全被南京那邊扣下,北大的師生一分錢沒見著。

    遊行學生在北平市政府門口堵了半天,吃完午飯,又開始分頭行動。

    北大的遊行隊伍規模最為浩大,他們提出兩個要求:一是恢復北大的校名,二是恢復周赫煊的校長職務。

    「還我北大,還我學堂!」

    「我們要讀書,不要遊行!」

    「趕走李石曾,迎回周校長!」

    「……」

    馬路邊上,剛剛回國的梁思成、林徽因夫婦,傻傻地看著那些遊行學生。

    他們被梁啟推薦到清華大學應聘,結果清華新任校長羅家倫還在南京,學校事務根本無人做主。二人悻悻地離開清華,剛走上大街就遇到學生遊行。

    林徽因詫異道:「不是說北伐勝利,中國萬象更新嗎?這教育界怎麼比北洋政府時還亂?」

    「我哪裡知道?」梁思成頗為鬱悶。他和妻子是聽說民國新政府建立,一掃以往弊病,才特意趕回來建設國家的。

    林徽因走近遊行隊伍,拉著一個學生問:「同學,你們為什麼要遊行?」

    那學生激憤地說:「平津九所公立大學全部停課,我們要討個說法!」

    旁邊的學生也說:「對,必須給我說法。憑什麼取消北大?憑什麼解除周校長職務?那個李石曾,又有什麼資格做中華大學的校長?北大被張作霖逼得聽課時他在哪裡?周校長自己出錢墊付北大員工薪水時,李石曾又藏到哪裡去了?」

    「我們要周校長,不要李石曾!」

    「趕走李石曾,迎回周校長!」

    「還我北大,還我學堂!」

    學生們義憤填膺,口號是越喊越響亮。

    周赫煊當北大校長後,雖然沒具體管過事兒,但至少學生們能夠正常上課,而且私人掏錢給教職員工薪水這事,也在學生當中流傳甚廣。

    跟現在搞得學校停課的李石曾比起來,周校長實在太好了,世間少有的好校長啊!

    平津九所公立大學的遊行活動,被稱為「讀書運動」,因為他們的要求很簡單,就是想要復課讀書。

    學生讀書天經地義,此舉贏得社會的廣泛同情。

    《大公報》就直言批評道:「在奉系時代,被世人認為**反動的劉哲,尚且能辦成俄款交涉,使各校經費有所著落……國民政府尤不及前者。」

    九校學生「讀書運動」所表的宣言說得更直白:「軍閥時代,北平九校,尚從未間新。河北惡政,至張褚(張作霖、褚玉璞)而極,然官立諸校,亦且未斷絃歌。今平津克復,三月有餘,大學院對國立九校,除派人做名義上的接受外,毫無切實辦法……」

    李石曾的教育改革,被學界和社會一致認為,連北洋軍閥都不如。

    歷史上,此事一直鬧了大半年,而且愈演愈烈。

    最後學生們直接衝擊大學院(教育廳),又殺到李石曾和李書華的住宅,釀成流血事件,轟動全國。

    李石曾對此毫無辦法,出面解決的還是蔡元培和蔣夢麟。

    如今的李石曾還在南京,正想方設法籌措教育經費,在手裡沒錢的情況下,他去了北平也無任何作用。

    看著桌上的電報,又看看今天的報紙,李石曾只感覺頭疼無比。

    錢啊,都是錢鬧的。

    教育改革咋就那麼難呢?

    特別是北大學生喊的那句口號趕走李石曾,迎回周校長,深深地刺痛了李石曾的心。
V123210 發表於 2017-5-6 00:54
256【狗皮膏藥校長】

    周赫煊抵達上海後,便把大舅哥介紹給徐志摩和張嘉鑄。???這兩人都交遊廣闊,而且家裡賊有錢,張遠東跟著他們很容易在上海混得開。

    張君勱、徐志摩和蔣百里三人,本來約好一起去天津看望梁啟。不過都有些事情要忙走不開,只能將計畫延期,等雙十國慶節的時候再動身。

    周赫煊在上海逗留兩日,便帶著張樂怡乘船回天津,至於正式婚禮,暫時還沒選定日期。

    甲板上,周赫煊和張樂怡正吹著海風眺望波濤。

    突然一個戴眼鏡的青年走來,此人穿著少將軍服,身材消瘦,抱拳笑道:「可是周赫煊先生?」

    周赫煊回頭疑惑地看著來者,說道:「正是,請問尊駕是?」

    青年笑道:「鄙人羅家倫,忝為清華大學校長,正要北上去赴任。」

    清華大學的新校長?

    周赫煊感到頗為吃驚,因為這人實在太年輕了,頂多也就歲的樣子。

    歲的少將,而且還當上清華校長,未免也太離譜了些。

    「原來是羅校長,失敬,失敬!」周赫煊連忙說,又介紹道,「這是我未婚妻張樂怡。」

    羅家倫點頭問候:「張小姐好。」

    「羅校長你好。」張樂怡大方一笑。

    羅家倫又閒聊了幾句,看似無意地說:「周校長可知最近北方教育界的事情?」

    「有所耳聞。」周赫煊道。

    羅家倫哈哈大笑:「趕走李石曾,迎回周校長,北大學生這句口號可喊得響亮。校長能做到周兄這份上,也算是值了,周兄是我的楷模。」

    「不敢當。」周赫煊猜不透這傢伙到底想說什麼。

    「周兄今後有何打算?」羅家倫問。

    「辦辦報紙,寫寫文章,還能有什麼打算?」周赫煊笑道。

    羅家倫突然出邀請:「周兄不如來清華吧,歷史系主任的職務虛位以待。」

    好嘛,原來是聘書的。

    周赫煊當即拒絕道:「我很忙,而且住在天津,實在沒時間。」

    「那就當客座教授,每週只需上一堂課如何?」羅家倫鍥而不捨道。

    「真沒空,羅兄的好意我心領了。」周赫煊苦笑道。

    然而,周赫煊還是低估了羅家倫的決心,這人太特麼軸了!

    當晚周赫煊吃飯,羅家倫跟著,周赫煊回到客艙睡覺,羅家倫還跟著,連上廁所羅家倫都守在外頭。

    周赫煊鬱悶得想一腳踹過去!

    咱們先來說說羅家倫此人,他當年也是北大畢業的,入學考試數學零分,但因為作文漂亮被蔡元培和胡適破格錄取。他和蔡元培一樣,積極策動並配合清黨,從而得到常凱申的賞識,歲不到便晉陞少將,現在又被任命為清華大學校長。

    歷史上的清華大學,就是在羅家倫手裡真正做大做強的。

    此君剛剛主掌清華的時候,清華還是一所教會學校,擁有豐厚的美國庚子賠款做支撐。他一上任就大招,將三分之一的清華教授解聘掉,其中還包括許多洋人教授。

    至於原因嘛,羅家倫認為那些教授不合格,要麼學術水平不行,要麼個人品行太差。

    緊接著,羅家倫又親自聘請各種學者和大師任教,並且大興土木,許多清華後來的建築都是他在任期間修的。本來偏文科的清華,在羅家倫手裡瘋狂展理工科,為日後清華優秀的理工專業打下基礎。

    羅家倫當清華校長時,清華一年花掉的錢,比平津兩地其他九所公立大學加起來還多。

    有錢,任性!

    羅家倫是認定目標就不撒手,他有次為了請一位學者去清華做教授。對方不同意,他就直接賴在別人家不走了,硬生生軟磨硬泡把人請到了清華。

    至於結果嘛,清華雖然在羅家倫手裡從教會大學變成公立大學,而且迅展壯大。但羅家倫本人,卻被清華師生給趕走,狼狽不堪地落荒而逃。

    因為羅家倫在清華玩黨化教育,號召人人信奉三民主義,而且還搞軍事化管理。他把全校分為四隊,每隊設有大隊長,隊長與學生一起生活,早晚都要點名。別說何時起床、何時睡覺,就連何時吃飯都有硬性規定,男生還必須穿統一制服,每週除了操場訓練還有野外演習。

    誰他娘受得了啊?

    許多學生都有晚上看書的習慣,到早晨根本起不來。後來著名的哲學家張岱年,本來是考入了清華的,就因為適應不了每天六點半的早操,生生轉學到北師大。

    周赫煊也是受不了的,他本以為輪船靠岸後,羅家倫就會去北平當校長。

    誰知道,羅家倫居然跟著周赫煊走,一直追到周赫煊家中。

    「周大哥,你回來啦?」婉容欣喜地說。

    周赫煊問:「就你一個人?」

    「雅泉還在上班,小冬在天台曬太陽,」婉容疑惑地看著羅家倫,「這位先生是?」

    「你別管他。」周赫煊都懶得介紹了。

    幸好他沒介紹,否則被羅家倫知道婉容的身份,恐怕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晚上吃飯時,幾個女人共坐一桌,其中孟小冬還有些顯懷了。

    羅家倫也不感到驚訝,民國娶姨太太的事情太常見。他如軍人般坐得停止,三兩下把飯吃完,就在那兒靜靜地看著。

    周赫煊哭笑不得地說:「羅兄,這都開校一週有餘了,你就不急著去清華上任嗎?」

    「不急,不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羅家倫語氣頗為悠閒,「周先生一天不答應做清華教授,我就一天不走,學校的事自有副校長安排。」

    這人屬狗皮膏藥的,黏住了就甩不掉。

    周赫煊好笑地叫來傭人:「幫這位羅先生安排一間客房,以後每頓多煮一個人的飯,他要在這裡長住。」

    「好的,先生。」傭人立即去收拾客房。

    你以為事情就這麼簡單?

    當天晚上,周赫煊走到哪裡,羅家倫就跟到哪裡。就連周赫煊進了婉容的房間啪啪啪,這傢伙都站在外面聽牆角,第二天甚至跟著周赫煊一起去報社上班。

    僅僅一天時間,周赫煊就直接崩潰,他舉起雙手無奈地說:「我服了,羅校長,我答應做清華的客座教授還不行嗎?」

    羅家倫就像打贏勝仗的將軍,哈哈大笑:「那我就在清華等著周先生,告辭!」

    這瘟神終於走了,周赫煊長舒一口氣。
V123210 發表於 2017-5-6 08:53
257【又要抄書了】

    周赫煊回天津的第一件要事,就是讓朱湘擔任中華希望教育基金會監事,專門負責監督基金會錢款流向。

    朱湘屬於骨子裡的憤青,這輩子都改不了。而且他有著浪漫激情,早就在《大眾》編輯部待煩了,一被周赫煊委以重任,立即就大張旗鼓地著手查賬。

    基金會那幫高層,以前都是張學良的親信,因此對周赫煊和朱湘的舉動極為不滿。但他們也沒有辦法,張學良都退回東北了,根本沒人出來幫他們撐腰。

    九月中旬,周赫煊帶著新編好的講義,前往清華大學上課。不去不行,他生怕羅家倫那個狗皮膏藥再找上門來。

    好在天津到北平距離很近,半上午坐火車出,還能在清華大學吃頓午飯。

    「還我學校,還我學堂!」

    「我們要讀書,不要遊行!」

    「……」

    半路上,周赫煊很湊巧的碰到遊行學生。事實上也並非湊巧,這些學生天天鬧,因為學校無法開課,他們整天閒著沒事幹。

    周赫煊本不想管閒事,卻被眼尖的學生一眼認出來。

    「是周校長!」

    北大學生紛紛脫離遊行隊伍,跑過來將周赫煊乘坐的黃包車圍住。

    周赫煊只好下車,笑道:「同學們好。」

    一個男生期冀地說:「校長,你回北大吧。我們只認你是北大校長,不承認那個李石曾!」

    「對啊,校長,你回來吧。」眾學生齊聲說道。

    被人信任的感覺很好,但需要承擔的責任也很大。周赫煊無奈地說:「同學們,北大已經被除名了,以後只有中華大學。這是中央大學院的決定,我也沒辦法。」

    學生激動地說:「狗屁的大學院!把我們北大強行並校,新任的校長、副校長現在都沒露面。難道他們一日不來北平,我們就一天不開課嗎?」

    周赫煊頭疼無比:「同學們,我不是神仙,真的無計可施。」

    有學生建議說:「周校長,我們現在缺個主事人。只要你回北大主持工作,肯定有老師願意講課,以前半年不工資都能堅持,為什麼現在不能堅持?」

    「是啊,現在北大停課,就是因為沒有主心骨。周校長,你就是我們的主心骨,我們只認你。」

    「校長,你回來吧。只要你在,很多老師都願意上課。」

    「周校長,你能忍心見我們荒廢學業嗎?」

    「……」

    面對眾多學生的哀求,周赫煊實在不知該怎麼回答。這些學生是無辜的,就因為南京那邊搞什麼教育改革,又玩什麼派係爭鬥,把九所公立大學的學生都給耽誤了。

    周赫煊沉默良久,終於開口道:「你們選幾個代表出來,以我的名義去聯繫老師。我別的不能保證,只能保證老師們能夠吃得起飯,不至於餓著肚子教書。」

    「校長萬歲!」學生們頓時歡呼起來。

    周赫煊搖頭嘆息,默默地坐車離開。

    這年月,讀個書都那麼難啊。

    北大學生們的歡呼,把其他幾所大學的學生吸引過來。等問明情況後,另外八所大學的學生紛紛嘆息:

    「周先生是北師大的校長就好了。」

    「是啊,我們北洋大學也想開課,可惜沒有敢站出來做主的校長。」

    「周先生真是好人,他若是做教育部長就好了。」

    「哪還有教育部,現在只有大學院。」

    「去特媽的大學院!」

    「大家也別遊行了,等北大開課以後,都去北大旁聽吧。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共同度過難關。」

    「對,去北大旁聽!」

    「……」

    周赫煊一路上也沒閒著,腦子裡思考著該如何把事情鬧大。

    先必須裝得慘一些,越慘越好,再利用報紙掀起輿論,引得社會各界同情。

    常凱申還是要臉的,狠狠地扇他幾耳光,這傢伙自然會站出來干預。

    轉眼到了清華大學,周赫煊先去找王國維、吳宓、陳寅恪等老朋友敘舊,聊到開課時間才慢悠悠地走向教室。他教授的屬於選修課,每週只開一節,學生愛來就來,不想來拉到,反正不影響畢業成績。

    所謂新校長、新氣象,羅家倫這個校長剛上任,就開始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如今清華歷史系主任已經被擼了,由羅家倫兼任系主任。另外還有個教音樂的洋人教授,因為對女學生動手動腳,直接被羅家倫勒令滾蛋。

    清華大學的校園也將成為大工地,教學樓、教職工宿舍那是想修就修。這土豪的做法,跟北大比起來完全是兩個世界,一邊富得流油,一邊窮得沒法開課。

    周赫煊端著講義走進教室,這是間大課堂,雖屬選修課,但學生卻坐得滿滿噹噹。他名氣夠大,學生們都是慕名而來的。

    「老師好!」上百名學生齊刷刷站起來。

    周赫煊抬手道:「坐下吧,以後我上課不用起立,大家就當是朋友之間互相交流。我呢,連小學都沒畢業,上的也不是正經歷史課。你們願意聽就聽,覺得我講的有錯誤,也隨時可以提出來。好了,現在開始正式上課,課本暫時沒有,內容是我臨時編出來的。勤快的就用筆自己抄寫,覺得自己記性好的,坐著聽即可。我們第一課講文明的起源……」

    「老師!」突然有學生舉手。

    「請說。」周赫煊道。

    那學生問:「你講的課,課名叫什麼?」

    「額,」周赫煊想了想說,「你覺得《人類文明史》這個名字如何?」

    眾學生狂汗,讀書那麼多年,他們還是第一次遇到開課後臨時取課名的。

    「很好,既然沒人反對,那我們的這門課,就叫《人類文明史》了,」周赫煊在黑板上寫下幾組這門課總共分為以下幾個部分,即文明的起源、文明的成長、文明的衰落、文明的解體、文明在空間中的接觸、文明在時間上的接觸、國家和宗教。」

    周赫煊有夠無恥,準備抄英國歷史學家湯因比的鴻篇巨著《歷史研究》。

    這是一本非主流的歷史書,卻在現代歷史學界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它以一個哲學家的角度來闡述人類歷史,探討文明的興起與衰落,籍以思考未來的人類命運。

    湯因比去年就開始寫這本書了,但他是想點寫點,以論文的形式在媒體上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會寫多少內容。他在未來幾年內撰寫的論文,編撰起來後只是這本書的緒論。

    而周赫煊直接拋開緒論,從此書的正文講起六年後湯因比才會表相關內容。至於本書的最後幾部分,還得等多年才能問世。

    湯因比花了近4o年時間來寫這本書……

    周赫煊都還沒開講,學生便已經興奮起來,只聽「文明起源、文明衰落、國家和宗教」這些大標題,就有一種不明覺厲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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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