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民國之文豪崛起 作者:王梓鈞 (全書完)

 
V123210 2017-2-5 19:32: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5 543261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5 00:18
民國之文豪崛起 278【婚期將近】

    北平,東交民巷,六國飯店客房內。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

    美女秘書(助理)維羅妮卡打開房門,微笑道:「你好。」

    「小姐,您的咖啡。」酒店侍者恭敬地說。

    「交給我吧,這是你的小費。」維羅妮卡拿出一塊銀元,不等侍者感謝,便端著咖啡轉身回到房間。

    湯因比正在閱讀《槍炮、細菌與鋼鐵》的法文版樣書,看著看著又不時地翻回前面章節,反覆思考和回味書中的某些觀點。

    維羅妮卡說:「先生,喝點咖啡吧。」

    連續喊了兩聲,湯因比才猛地抬頭,然後說:「放茶几上。」

    維羅妮卡雖然年輕貌美,但並非胸大無腦的女人,她對各國歷史和文化也是有研究的,否則就不會有資格成為湯因比的助理秘書了。她好奇地問:「這本書講的是什麼?」

    「世界各民族,或者說各個文明的起源和展,」湯因比感慨萬分道,「這是一本偉大的著作,比我的文明展學說更加理性和系統。簡直難以置信,居然有人可以寫出這樣的作品,它可以轟動整個歷史學界。」

    「那麼厲害?」維羅妮卡不可置信道。

    湯因比苦笑道:「關於文明的展,我一直認為必須要有挑戰,沒有挑戰的安逸族群,是不可能成長為強大文明的。但看了這本著作以後,我才現自己的觀點太過片面了。只有挑戰並不能形成強大文明,還必須有適合展的環境因素。周赫煊先生在書中,解釋了美洲和非洲落後的根本原因,我認為非常有道理。」

    維羅妮卡笑著說:「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閱讀這本書了。」

    「等讀完這本書,我想我必須修改自己的論文,其中一些觀點確實有漏洞。」湯因比道。

    維羅妮卡拿出一張請柬,笑道:「這是周先生下午送來的,他快結婚了,婚禮在上海舉行。」

    「是嗎?」湯因比道要提前啟程了,周的婚禮可不能錯過。正好我還要向他請教,一些關於中華文明的問題。」

    維羅妮卡喝著咖啡,坐在旁邊陪湯因比讀了會兒書,突然眨眼說:「我先去洗澡。」

    「嗯,好的。」湯因比正沉浸樂中,完全沒有一點啪啪啪的興致。

    順便一提,湯因比此時是有妻子的。

    不過嘛,這種事大家都懂,歐美上層男士如果沒有情人,屬於非常lo的表現。

    這個維羅妮卡也不容易,她仰慕湯因比的才華,默默無聞地當了2o幾年秘書,直到二戰結束後才終於小三上位成功。

    兩天後,湯因比帶著美女秘書南下,跟周赫煊坐的是同一條船。

    這傢伙整天纏著周赫煊,請教探討關於中國的問題,好為自己的學術著作積累資料。

    結果湯因比非常鬱悶的現,他想表達的思想觀點,已經被周赫煊編寫成教學內容了,這尼瑪學術研究居然也有截胡的。

    怎麼說呢?

    就像某天晚上,有人詩興大,寫下「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流傳千古的名句啊,然後猛然現,靠,李白那傢伙居然搶了我的詩!

    湯因比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八年前,他目睹了一戰後歐洲的慘狀,就想著要寫關於西方文明的論文。等他把許多問題考慮成熟,正準備動筆時,突然讀到斯賓格勒的《西方的沒落》他想寫的所有內容,居然已經被人全寫出來,並且把書都出版了。

    史學界偉大著作《歷史研究》,其實就是對斯賓格勒文化形態史學理論的繼承和展。只不過,現在周赫煊搶先寫出《史學研究》的後面部分,而湯因比只寫了緒論內容……

    好尷尬。

    在船上的探討學術時,湯因比跟周赫煊展開激烈爭論,因為兩人的觀點雖然大體一致,但在細節上卻有很大不同。

    周赫煊聯想到「劍橋」系列著作,笑著建議說:「湯因比先生,不如這樣吧。我們各寫各的,分別整理成篇,然後共同表。相同的部分一起署名,不同的部分分章節各自署名,然後聯合署名集結出版。你覺得如何?」

    湯因比想了想:「不錯的建議。我們把各自觀點都講出來,至於讀者如何理解,就看他們選擇相信誰。」

    「那就一言為定。」周赫煊高興道。畢竟是他抄襲湯因比的偉大作品,如果能夠聯合署名的話,或多或少也算對原作者進行補償了。

    就在他們坐船南下時,全國輿論的焦點,都放在常凱申的大裁軍上。

    其實早在半年前,幾大軍事頭領在湯山開分贓會議時,常凱申就提出了裁軍計畫,甚至連全國劃分為多少軍區都詳細列出。

    李宗仁當場就表示反對,並直說裁軍當然可以,就怕某人有私心。

    馮玉祥樂樂呵呵的同意裁軍,不過他要修改常凱申的裁軍計畫,按照馮玉祥的想法,裁軍後中國有一半的軍隊都是西北軍。

    閻錫山則全場和稀泥,既不同意,也不反對,跟哪邊都哥倆好,誰都不得罪。

    裁軍之事,由於四大軍事頭領嚴重分歧,便就此擱置下來。

    不管是閻錫山,還是馮玉祥、李宗仁和白崇禧,都認為常凱申不敢裁軍,只是說說而已。

    但沒想到的是,常凱申自11月份以來,突然開始大肆製造輿論,還在報紙上刊出政府每年的財政收入,以及每年的軍費支出狀況。現在搞得全中國百姓都知道要裁軍,不管是士紳名流,還是商賈學者,都對政府裁軍計畫表示支持,常凱申的威望再度高漲。

    把輿論和民心掌握在手後,常凱申又電報邀請馮玉祥、閻錫山等人到南京開會,具體商討裁軍事宜。

    幾大軍閥氣得肺都炸了,因為常凱申玩得太過分,這是要綁架輿論逼他們交出軍權啊。

    如果常凱申裁軍出於公心還可,說不定這些軍閥會支持。但問題是常凱申裁軍不裁己,他把別人的軍隊裁去大半,自己的軍隊卻只裁些阿貓阿狗的雜牌軍。

    吃相太難看了!

    十二月中旬,馮玉祥、李宗仁和白崇禧都沒理會常凱申,閻錫山卻樂顛顛地跑去南京。

    今年南京國民政府剛剛創辦了中央電台,閻錫山親自到電台講話,表示支持政府裁軍計畫,願意拋開個人得失,為中國的富強貢獻力量。

    一時間,閻錫山名聲大振,風頭甚至蓋過了常凱申,人人皆稱頌其為愛**閥。

    好嘛,不管裁軍怎麼裁,反正閻錫山是樹立了正面形象,這波買賣不虧。

    左等右等,閻錫山從12月中旬等到12月底,馮玉祥那幾個都還沒來南京開會。閻錫山也不著急,對妻子說:「周先生過幾天結婚,我們去一趟上海再回來。」

    順便嘛,還可以去上海**國演講,閻老西可不干賠本買賣。常凱申為了裁軍順利,必須幫著閻錫山搞宣傳,咱們閻部長就是來南邊邀名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5 00:18
279【震驚:女婿要上天!】

    法租界,貝當路,國際禮拜堂。

    這是上海最大的教堂之一,三年前落成,大堂可容納7oo人。

    台下坐著徐志摩、胡適、梁實秋、徐悲鴻、張嘉鑄、沈從文、6小曼等年輕朋友,還有張樂怡的親戚朋友,以及她在上海讀中學時的同學。

    上了年紀,或者比較有身份的賓客,都沒有來教堂觀禮。

    因為在西式基督教婚禮後,還要在飯店舉辦一場中式婚禮。這屬於民國特色,既追求西方事務,又保留著傳統風俗。比如去年常凱申和宋三小姐結婚時,就是先西式,後中式,面面俱到。

    周赫煊一身西裝革履,在牧師的引導下進行宣誓:「我願意張樂怡小姐成為我的妻子,從今以後互相擁有、互相扶持,無論是好是壞、富裕或貧窮、疾病還是健康,都彼此相愛、彼此珍惜,直到死亡才能將我們分開。」

    張樂怡低頭甜笑,跟著宣誓道:「我願意周赫煊先生成為我的丈夫,從今以後……直到死亡才能將我們分開。」

    「在主的見證下,我宣佈,眼前的這對新人結為合法夫妻,」這個牧師就比較給力,不想訂婚時那樣繁瑣,他微笑道,「現在,新郎可以吻你的新娘了!」

    「親一個,親一個!」

    「接吻,接吻!」

    「……」

    台下的年輕人不停起鬨,其中張嘉鑄喊得最大聲。

    周赫煊將張樂怡摟在懷裡,俯身吻住她的紅唇,在尖叫和掌聲中結束西式婚禮。

    隨後,眾人集體前往大華飯店,那邊還有一場在等著。

    周赫煊換上大紅色的馬褂和男式襦裙,張樂怡則穿著紅色旗袍外面套紅襖,靜坐在休息室裡等待出場。

    臨近傍晚,各路賓客開始6續趕來。

    張謀之親自站在大門口迎接,他從九江帶來老僕陳漢,則負責登記賓客姓名和收禮。

    只見一個模樣寒酸的老頭,帶著他的小腳老婆過來。

    張謀之本來沒當回事,卻聽《大公報》上海分社記者林則棟小聲說:「這是大名鼎鼎的章太炎張先生,以及他的妻子湯國梨女士。」

    張謀之肅然起敬,連忙抱拳道:「感謝太炎先生攜夫人,前來參加小婿、小女的婚禮。」

    「好說!」章太炎順手扔了個禮盒在紅綢桌子上。

    張家老僕陳漢,立即用毛筆寫下「章太炎」字樣的紙條,往那禮品盒上一貼。

    章太炎夫婦進去後,很快又有幾個年輕人過來,林則棟介紹說:「這幾位是著名畫家徐悲鴻、汪亞塵、劉海粟,以及著名戲劇家唐槐秋先生。」

    張謀之只聽說過徐悲鴻,他抱拳笑道:「感謝諸位先生,前來參加小婿、小女的婚禮。」

    幾人連忙抱拳行禮,留下禮物結伴入內。

    突然又來個中年公子哥,大冬天還搖著把扇子。他直接把扇子扔禮桌上,說道:「我身上的錢用完了,這把扇子就當時新婚禮物吧。」

    張謀之心中鄙視不已,這尼瑪來打秋風混吃混喝的啊。

    只聽林則棟介紹道:「這位是袁世凱的公子、青幫大字輩人物袁克文。」

    袁世凱的公子?

    張謀之吃驚不已,連忙拜見:「感謝袁公子大駕光臨!」

    袁克文都懶得看張謀之一眼,大搖大擺地往裡走。

    張謀之正鬱悶著呢,又聽林則棟說:「這兩位是南京政府農礦部長易培基先生,及其夫人。」

    「易部長您好,感謝易部長大駕光臨!」張謀之姿態放得更低。

    「這兩位是國學家王國維的公子王潛明先生及其夫人。」

    「這位是上海總商會會長虞洽卿先生。」

    「這位是商務印書館大股東、總經理夏鵬先生。」

    「這位是《小說月報》總編葉聖陶先生。」

    「這位是《申報》老闆史量才先生。」

    「這位是《良友畫報》總編梁得所先生。」

    「這位是著名軍事家蔣百里先生。」

    「這位是著名學生張君勱先生。」

    「這位是……」

    張謀之的腦袋已經開始暈了,他現自己大大低估了女婿的人脈。來的這些賓客當中,最差也是什麼著名學者、著名畫家、著名詩人。

    至於袁世凱的公子、《申報》老闆、商務印書館老闆,還有易培基、虞洽卿這些政商界大人物的出現,更是完全出乎張謀之的預料。

    自己的那個女婿真是交遊廣闊啊!

    然而震撼還沒結束,只聽林則棟繼續介紹道:「這三位是英國駐華公使傑裡遜先生,英國皇家國際問題研究所主任湯因比先生,以及他的助理維羅妮卡女士。」

    什麼英國皇家國際問題研究所,張謀之聽都沒聽說過。但英國駐華公使他卻知道,那可是大人物啊,居然也親自來參加他女兒的婚禮,這讓張謀之感覺面子十足。

    不僅是面子問題,張謀之屬於買辦出身,他已經在思考如何跟英國駐華公使搭上關係了。

    然而,讓張謀之完全懵逼的是,法國駐華公使和美國駐華公使居然也相繼到場我那女婿是要上天啊!

    其實今天的很多賓客,周赫煊只是象徵性的出請柬,來不來純看對方的心情。

    英國公使是跟湯因比結伴而來的,美國公使到場,是因為周赫煊在美國很有名氣,而法國公使則是受法國駐天津領事的影響,對周赫煊頗感興趣。

    周赫煊跟這三位,事實上連面都沒見過。

    但別人不知道啊,一看三個國家的公使齊聚婚禮現場,都對周赫煊的影響力感到極為震驚。

    認識的,或不認識的大人物、名人們相繼出現,到最後張謀之已經感到麻木。他覺得,就算是常凱申帶著老婆現身,自己也不會太過激動了。

    可是

    林則棟突然說:「這兩位是南京政府內政部長閻錫山先生,及其夫人徐竹青女士。」

    我草!

    張謀之渾身打了個激靈,臉部肌肉僵硬地笑道:「感謝閻部長和閻夫人大駕光臨!」

    林奕手執鋼筆問道:「請問貴客尊姓大名?」

    「」

    兩人手執綢帶連接的大紅花,端端正正。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5 07:11
280【愛面子的閻部長】

    周赫煊和張樂怡兩人,穿著一身中式婚禮裝,各自牽著紅綢帶出來。綢帶中間還繫著一朵大紅花,就跟後世公司開業剪綵差不多,就差禮儀小姐用托盤端著剪刀了。

    沒有啥鳳冠霞帔,電視劇裡都是騙人的。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司儀大聲高喊著走完程序,胡適做為婚禮主持人上台講話。嗯,這傢伙當證婚人、主婚人和媒婆當上癮了,死活要來主持周赫煊的婚禮。

    胡適站在麥克風前說:「我第一次知道周先生,是剛剛回國的時候,偶然讀到周先生大作,頓時驚為天人。周先生是我國文化界不可多得之人才,他是詩人、教育家、史學家、文學家、慈善家、發明家和活動家,不管他涉足哪一個領域,都能取得世人矚目之成就。今天,我能夠做周先生的主婚人,感到萬分榮幸。張樂怡小姐,是一位美麗、溫柔、大方、聰明、端莊的進步女性,她是天津中華廣播電台的總經理,親自主持的廣播節目,受到北方聽眾的熱烈追捧。兩位新人不僅是郎才女貌,而且都是才貌雙全,他們是珠聯璧合、天造地設的一對……」

    胡適的廢話很多,主婚詞就講了好幾分鐘。

    閻錫山和虞洽卿、易培基、袁克文四人,跟幾個外國公使坐一桌。

    閻錫山瞟了眼講話的胡適,低聲道:「虞老闆,聽說你們商界代表,前幾個月一直在請願裁軍?」

    「我現在哪還顧得上裁軍啊,」虞洽卿苦笑道你,「裁不裁軍,都是某人一句話的問題。」

    陳德征最近正風光得意,他把全國商會聯合會主席馮少山懟得被通緝,做為全國商會副主席的虞洽卿只得服軟。而支持虞洽卿的宋子文亦被敲打警告宋子文和杜月笙捲進鴉片走私案,連上海警備司令熊式輝都慘遭撤職,此事同樣有陳德征在背後推動。

    陳德征依靠著國黨黨部撐腰,已經把虞洽卿、熊式輝和杜月笙全部得罪。或者說,陳德征已經得罪了上海的商界、警界、報界、文化界和青幫,簡直不給自己留退路,他能安穩活到晚年簡直就是個奇蹟。

    面對陳德征的狂懟,虞洽卿現在只能低頭做人,再也不敢跟常凱申唱反調。

    易培基突然說:「閻部長怎麼有空來參加周先生婚禮啊,這兩天南京那邊正在召開編遣會議吧。」

    編遣會議,就是裁軍會議。

    「馮煥章都沒來南京,編遣會議怎麼開?」閻錫山樂呵呵地說。

    「閻部長支持裁軍嗎?」易培基問。

    閻錫山笑著說:「支持啊,裁軍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我舉雙手贊成。」

    才怪!

    張謀之也刻意坐在這桌,本來是想跟大人物們套近乎。現在聽閻錫山幾人對話,卻是絲毫無法插嘴,軍國大事可非他能參與討論的。

    張謀之所能做的,就是幫這些倒酒,時不時賠笑著奉承兩句,希望在大人物心裡留下印象。

    閻錫山試探了幾句商界對裁軍的態度,便突然扭頭對張謀之說:「張先生,能否把那邊的徐志摩請過來?」

    「可以,可以。」張謀之立即起身,朝徐志摩那桌走去。

    此時胡適的證婚詞早就講完,徐志摩正在和朋友們談文學,卻聽張謀之說:「徐先生,閻錫山閻部長有請。」

    「他找我做什麼?」徐志摩滿頭霧水地跟著過去。

    閻錫山挪板凳騰出個座位,熱情地拉著徐志摩的手說:「小徐,快過來給我當翻譯,我要跟這位英國的國際問題專家交流一下。」

    張謀之很想說:我也會英語啊,怎麼不找我?

    徐志摩跟閻錫山是老熟人,當年泰戈爾訪華時,被徐志摩推薦去山西考察農村建設。閻錫山熱情接待了泰戈爾,而徐志摩則全程陪同做翻譯,雙方一起共處了三天時間。

    閻老西雖然摳門,但卻非常愛面子,而且格外珍惜自己的好名聲。此君動輒就要宣傳自己,並且善待文化名流,有幸跟泰戈爾聊過幾天,這事他足足吹了二十多年,美名其曰:我跟印度大詩人泰戈爾一起討論過哲學問題。

    兩人的哲學討論如下

    泰戈爾:什麼是東方文化?

    閻錫山:東方文化就是「中」。

    泰戈爾:什麼是「中」?

    閻錫山:有種子的雞蛋,那種子就是「中」。此種子不可思議、不能說明,宇宙間只有個種子,造化也就是把握的這種子。假定地球上抽去萬物的種子,地球就成了枯朽。人事中失了「中」,失了種子,人類就陷於悲慘。

    說得如此繞,不知道泰戈爾當時聽明白沒有。

    閻錫山吩咐徐志摩道:「小徐,你跟這位湯因比先生說,我很仰慕他的學識見解。」

    徐志摩立即翻譯傳話,並介紹了閻錫山的身份職務。

    湯因比正好想要瞭解中國局勢,他對閻錫山也有所耳聞,當即笑道:「閻將軍你好,我聽說過你在山西的優秀治理。」

    「湯先生也知道山西之事?」閻錫山頓覺飄飄然,他的政績連印度和英國的大學者都知道,這事倍兒有面子。

    湯因比道:「我聽周赫煊先生講的,他非常讚賞你的教育政策,說你是民國辦教育中唯一有能力、有魄力,又頭腦清醒的人。」

    「哈哈哈,周先生謬讚了。」閻錫山得意笑道,對周赫煊印象更佳。

    湯因比說:「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希望親自去山西看看。」

    「歡迎之至!」閻錫山連忙做出承諾。

    當年泰戈爾訪問山西時,閻錫山可是組織了代表團迎接,那場面是鑼鼓喧天、鞭炮齊鳴,還有軍樂隊奏響迎賓曲。一向滴酒不沾的閻錫山,還破例陪泰戈爾喝汾酒,足以見得他有多麼重視。

    此時的中國人,不管是政客軍閥,還是學者富商,都極度渴望獲得洋人的認可,特別是那些大名鼎鼎的洋人。

    閻錫山也不管啥易培基、虞洽卿了,熱火朝天地跟湯因比聊起來。看似是在向對方請教,卻三句不離自己的山西,瘋狂推銷著自己的政績,還把他那套似是而非的儒家見解扯出來。

    徐志摩在翻譯時強忍著笑意,他早領教過閻部長「哲學」思想。好在湯因比對中國文化也一知半解,居然被閻錫山唬得一愣一愣的,從此認定閻錫山是中**閥界的思想家。

    「諸位聊得很高興啊,我跟樂怡要來打擾了!」周赫煊帶著張樂怡過來敬酒。

    「我以茶代酒,祝你們白頭偕老、早生貴子,」閻錫山舉杯笑道,「周先生,待會兒敬完酒,你就來坐這一桌。我,還有你,還有湯因比先生,可以暢談思想哲學問題。」

    「一定,一定!」周赫煊狂汗。

    ……

    朋友太多也麻煩,周赫煊當晚被各種人拉著說話,等他回到閻錫山那桌時,差不多都已經散場了。

    閻錫山低聲道:「周先生,你說的話都應驗了啊,中央真的鐵了心思要裁軍,連對我下手的步驟都跟你說的一模一樣。你說我該如何應付?」

    「我哪有什麼法子?」周赫煊苦笑。

    閻錫山看了看正在離場的賓客,拍拍周赫煊的肩頭說:「我明天再來拜訪,咱們當面細談。」

    周赫煊無奈地說:「我送你出去。」

    等周赫煊把閻錫山送出門再回來,張謀之殷切笑道:「賢婿,閻部長、易部長、虞老闆,還有三國公使要來參加婚禮的事,你怎麼不早說啊?我都沒時間準備,可別怠慢了。」

    「我只是發了請帖而已,沒把握他們來不來,」周赫煊說,「而且我也沒請閻錫山,是他自己來的,不曉得從哪兒打聽到我要結婚的消息。」

    張謀之驚訝道:「你沒請閻部長,是他自己來的?」

    「是啊。」周赫煊點頭說。

    張謀之已經無語了,他以前並不把學者當回事兒,只看重洋人、高官和巨富。

    但周赫煊用事實證明,學者也是很牛逼的,那面子大到沒邊了。

    閻錫山不但是民政部長,更是北方地區的大軍閥,在軍界足以和常凱申平起平坐。這種厲害人物,別人請都請不到,可周赫煊結婚,閻錫山居然不請自來。

    張謀之心想:說不定,今後張家還得倚重這個女婿。

    張樂怡見父親對丈夫的態度大變,心頭跟吃了蜜一樣,誰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得到家人認可?

    第二天上海各大報紙,都對周赫煊的婚禮進行了詳細報導,因為到場的名人實在太多了。

    《申報》甚至列出了詳細名單:「周赫煊先生的婚禮,可謂中國文化界空前盛事……來賓之到者,不僅有國民政府兩位部長閻錫山和易培基,商界虞洽卿和徐申如亦有出席。外賓有美國公使夫婦、法國公使夫婦和英國公使夫婦,以及英國著名學者湯因比、上海泰晤士報沙易夫婦、新孚洋行戴維斯夫婦……而文化學術界名人更加繁多,有章太炎、胡適、蔣百里、張君勱、袁克文、夏鵬、史量才、張季鸞、葉聖陶、梁得所、徐志摩、梁實秋、徐悲鴻、陸小曼、沈從文、汪亞塵、劉海粟、唐槐秋、鐘觀光、譚熙鴻、饒孟侃、余上沅……」

    無數看了報紙的讀者,都對那一長串名單感到震驚。特別是文化界人士,都搞不懂周赫煊為毛能結交如此多「名士」,章太炎還在被政府通緝中,居然也露面跑去參加婚禮。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6 00:07
民國之文豪崛起 281【開飛機賀喜】

    周赫煊在上海又有了新宅子,位於法租界海格路,也即後世的華山路。

    這棟洋房是張謀之為女兒置辦的嫁妝,他出手算得上極為大方,因為能住海格路的華人非富即貴,這條路上的房價可不便宜。

    單從世俗眼光而論,海格路比隔壁的霞飛路逼格要高得多。

    海格路上有不少歐式公寓,只面向洋人開放,再有錢的華人也沒資格入駐。而霞飛路雖然日漸繁華,卻遍地都是白俄住戶,甚至一些有名的交際花也住在這裡,無形中拉低了檔次。

    上海的高級華人和洋人,此時普遍認為霞飛路很lo逼。

    電視劇《上海灘》裡的丁力,賣水果時最大的夢想就是住進霞飛路,但那只是上海底層百姓的想法。

    周赫煊的海格路新宅乃三層洋房,連轎車、廚子、花匠、傭人和司機,張謀之都在買房時置辦好了。出門便是寬闊的大街,道路兩邊栽滿了法國梧桐,居住環境非常優美。而且不似霞飛路鬧騰,因為這邊幾乎沒有辦公樓和商店,買菜都得開車或者步行很遠,屬於上海的頂級富人區之一。

    清晨,周赫煊醒來時,身邊的張樂怡還在熟睡中。

    周赫煊小心起床穿衣,但還是把張樂怡驚醒了。她想起昨晚的羞事,不由得臉蛋微紅,問道:「不多睡會兒嗎?」

    「不了,我下樓走走,你繼續睡吧。」周赫煊俯身親了下妻子的額頭。

    張樂怡笑道:「那我也不睡了。」

    兩人洗漱完畢,結伴下樓,卻見張謀之夫婦已經坐在客廳。

    「爸爸,媽媽,早上好!」周赫煊微笑問候。

    「好,好!」張母樂呵道。

    張謀之迫不及待地問:「明誠,閻部長是不是今天會來拜訪?」

    「不清楚。」周赫煊答道。

    張母白了丈夫一眼,責怪說:「女兒女婿新婚,你一大早問什麼閻部長?」

    「呵呵。」張謀之尷尬笑了笑。

    周赫煊順口問道:「媽,四弟、五弟和小妹他們呢?」

    張母和藹的笑道:「你四弟、五弟、六弟和小妹都還沒起床,四妹是個瘋丫頭,大清早就出門找同學玩去了。」

    張樂怡也笑道:「中西女校從聖誕節放假到元旦後,十多天的假期,夠四妹盡情玩的。」

    一家人就這麼坐在客廳閒聊,張家姐弟除了大哥和四妹,其他的過幾天就要回九江。不過張謀之卻暫時不打算回去,張家的生意在九江已經發展到瓶頸,他想在上海這邊取得突破。

    既然女婿認識那麼多名流富豪,張謀之正好藉著這個機會跑關係。

    臨近中午,閻錫山還沒出現,但卻有個意想不到的人來了……

    張謀之從九江來帶的老僕陳漢,如今的職務是這座宅子的管家。他來到客廳說:「老爺,姑爺,外面有個叫馮庸的人,說是來給姑爺賀喜。」

    「馮庸?」周赫煊喜道,「快請他進來!」

    張謀之曾經想把生意做到天津,跟馮家接觸過,他立即問道:「可是馮大帥的公子?」

    「就是他。」周赫煊起身說,他準備親自出去迎接。

    「那可不能怠慢!」張謀之連忙跟著出去。

    馮庸和張學良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發小,交好馮庸,就等於交好如今的東北軍司令。

    周赫煊快步走過花園草坪,見到馮庸時無比詫異,因為對方頭上纏著一圈繃帶,當即問道:「五哥,你這是怎麼了?」

    「沒啥大事,就是開飛機時從天上摔下來了。」馮庸滿不在乎地說。

    從天上摔下來……

    周赫煊狂汗:「你開飛機來的?」

    「是啊,」馮庸歉意地笑道,「本來準備在虹橋機場降落,結果半路上出了點狀況,只能緊急迫降,連你的婚禮都沒趕上。」

    「你這……讓我怎麼說才好!」周赫煊內心無比感動,開飛機千里赴婚宴,這樣的朋友打著燈籠都不好找。

    馮庸反而安慰道:「沒事的,從東北到寧滬這邊的航線,我已經飛了好幾趟。前不久在杭州摔下來,還不是照樣屁事沒有。開飛機嘛,誰不遇到點意外狀況。」

    這半年來,馮庸並非一直窩在學校裡。他做為張學良的談判代表,前後三次來南京與常凱申密談,商量著東北易幟的大事。

    此時全世界的遠距離飛行都很困難,馮庸必須先飛到北平加滿油,然後繼續起航往南京飛,因為飛機的續航距離不夠。而且還沒啥天氣預報,有可能飛到半路上,就遇到暴雨、大霧等惡劣天氣,只能憑飛行員的技術和經驗克服困難。

    前不久,馮庸第三次秘赴南京時,便因大風緊急迫降杭州,把自己的飛機都摔壞了。

    周赫煊萬萬沒想到,馮庸居然會開著飛機,從東北飛來上海參加他的婚禮。

    張謀之在旁邊聽得更是驚訝,馮公子跟自家女婿的關係得好到什麼程度,才能做出這種舉動來?

    馮庸卻不覺得有什麼,事實上,他非常享受長途飛行的樂趣,充滿了各種不確定的刺激和冒險。特別是遇到突發情況時,那種戰勝大自然,以及劫後餘生的感覺尤為爽快。

    「張先生,我們又見面了,恭喜恭喜啊!」馮庸笑道。

    張謀之連忙說:「馮公子太客氣了,快請進。」

    馮庸把禮物交給傭人提著,勾肩搭背地跟周赫煊說:「六子有事走不開,托我給你帶了新婚賀禮。」

    「多謝六帥好意。」周赫煊道。

    張學良當然走不開,他幾天前剛剛宣佈易幟,尊奉南京這邊為中央政府。此舉不但讓日本人氣急敗壞,東北軍中的某些人,也坐不住要趁機鬧事了。

    楊宇霆、常槐蔭兩人,只剩幾天時間可活。

    張學良如今正在扔硬幣吧,而且連扔三次,終於決定把楊宇霆給殺了。

    馮庸說起來還跟常槐蔭是親戚,他妹夫的嫂子,正是常槐蔭的女兒。可這種關係扯得太遠,政治鬥爭玩起來連親兄弟都殺,更別提七萬八拐的聯姻。

    馮庸進去拜會張母,又跟張樂怡聊了幾句,便拉著周赫煊進書房說:「明誠,我過兩天要去南京一趟。」

    周赫煊立即反應過來:「代表六帥出席全國編遣會議?」

    「正是,」馮庸點點頭,又問道,「六帥讓我來問問你,對於裁軍之事有什麼看法?」

    周赫煊不假思索的說:「東北軍主力絕對不能裁撤,必須嚴防日本關東軍!」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6 00:07
282【吃虧】

    「六帥對裁軍又是什麼態度?」周赫煊問道。

    馮庸解釋說:「如果裁軍方案公允合理,六子是願意配合裁軍的。當然,為了防範日本人的狼子野心,東北軍的幾大精銳部隊必須保留。」

    「公允合理?」周赫煊搖頭苦笑,「恐怕很難哦。」

    馮庸嘆息道:「可東北的財政更難,已經養不起那麼多兵了。就算中央不裁軍,估計六子自己也會裁撤一部分。」

    搞軍事,就跟搞教育一樣,沒錢寸步難行。

    李石曾搞教育弄得人人反對,最大的原因就是沒錢。而地方軍閥如果沒錢,那就不是鬧遊行那麼簡單,稍不注意就要滋生兵變。

    張作霖兩次入關爭天下,不僅把華北打得稀巴爛,東北的財政也被戰事拖垮。特別是北伐戰爭期間,張作霖不僅要養東北軍,還要給直魯聯軍和孫傳芳的部隊提供支援,軍事開支數以億計。

    張學良年紀輕輕就繼承東北軍總司令,說起來風光,可他接手的卻是個爛攤子。

    周赫煊說:「現在東北最要緊的,就是做好兩件事。第一,嚴防日本人;第二,恢復民生財政。」

    馮庸感嘆道:「王永江還活著就好了,有他在,東北諸事可高枕無憂。」

    張作霖有底氣入關爭霸,就因為背後站著個王永江。

    當初東北治安混亂,土匪出身的大帥們囂張跋扈,是做警察廳長的王永江成功治理亂相。東北財政崩潰,也是做財政廳長的王永江扭轉局面,不但還清了政府債務,而且還實現財政盈餘。

    王永江在東北公債、興工業,創辦東北大學。為了丈量土地,增加田賦收入,王永江連殺14人,風氣為之一清。

    可以說,正是王永江的強內政能力,才有了財政富餘、安定有序的東三省。

    然而……

    張作霖的野心摧毀了這一切,王永江數年的努力,都成為張作霖擴軍的資本。然後在奉軍第一次入關時,毀滅殆盡,東北財政再次出現巨額虧空。

    王永江嘔心瀝血又奮鬥一年,東北財政再次扭虧為盈。結果張作霖不聽勸阻第二次入關,導致東北物價飛漲、貨幣貶值。

    王永江氣得左眼失明、心臟出血,一怒之下辭官不干了,1927年底病逝於金州。

    失去王永江的東北,猶如無法進食的壯漢,正在日漸營養不良中。

    聽馮庸提起王永江,周赫煊也不禁感嘆。

    那位老先生屬於民國時代的級內政人才,而且為官清廉、毫無私心,同時又殺伐果斷,敢於得罪權貴,並進退有度,能屈能伸,知人善任,堪稱王佐之才。

    當初張作霖搞東北聯省自治,王永江統管三省政務。他上任前就提出要求,東北的官員任命問題,張作霖不得插手。結果王永江提拔起一大批實幹官員,張作霖死後東北不亂,很大程度上歸功於王永江當初的選賢任能。

    可惜啊,可惜,這人死得太早了。可以說是嘔心瀝血累死的,被張作霖的胡搞亂搞氣死的。

    周赫煊想到未來的九一八事變,鄭重告誡道:「五哥,你要轉告六帥,不管生什麼,千萬不能動兵打內戰。」

    馮庸笑道:「東北都易幟了,當然不可能再打內戰。」

    「這次的編遣會議,就是內戰徵兆啊!」周赫煊急道。

    馮庸聞言一愣,表情凝重地說:「不會吧,難道常凱申敢跟全中國的地方勢力開戰?」

    「他要削藩,你說各省軍閥會是什麼反應?」周赫煊反問道。

    「削藩倒不至於,全國裁軍方案,大家可以坐攏來一起談嘛。」馮庸非常樂觀地說。

    周赫煊問:「如果談不攏呢?」

    馮庸道:「那就保持現狀,大不了地方的軍費開支,不用再找中央撥款。」

    周赫煊道:「地方常備軍隊,自然不需要中央撥款。但各地的警備軍呢?如果連警備軍的軍餉都不走中央,那這個中央政府還叫中央政府嗎?這跟藩鎮割據有何區別?常凱申為了自己、以及南京政府的威望,是絕對不能容許這種現象存在的。中央想要集權,地方想要自保,這屬於不可調和的矛盾。」

    「萬事可以談啊。」馮庸說。

    好吧,馮庸的觀點跟閻錫山差不多,都認為可以坐下來商量,犯不著動兵戈。

    可惜他們把常凱申想得太軟弱了。

    當天下午,閻錫山如約而來,正好跟馮庸碰個正著。

    「漢卿(馮庸)啊,你是張司令的代表,他對裁軍有何看法?」閻錫山見面就問。

    馮庸笑呵呵的說:「跟閻部長一樣,我們張司令也支持裁軍。」

    閻錫山擺手道:「支持裁軍,那是對老百姓說的,咱們就不必說這種空話了。」

    馮庸嚴肅道:「若裁軍計畫秉承公心,那我們張司令自然也一心為國。」

    「就怕有人徇私!」閻錫山拍著大腿說,他又問周赫煊,「周先生料事如神,你猜常凱申這次會玩什麼花招?」

    周赫煊笑著說:「閻部長何必問我,您跟常總司令恐怕已經達成秘密協定了吧。」

    閻錫山瞪大雙眼:「這你都能猜到?」

    「如果不是胸有成竹,閻部長會有心思來參加我的婚禮?」周赫煊笑道。

    閻錫山坦白說:「我是跟老蔣有些合作,但又覺得不對頭,跟手下參謀討論好幾天都沒頭緒,所以決定來問問周先生。連英國的湯因比先生,都說你是國際問題專家,對中國的問題肯定也有獨到見解。」

    周赫煊分析說:「常凱申並非蠢貨,他敢提出裁軍,必然拉一派打一派。中國人講究遠交近攻,必然是拉攏閻部長,而打壓馮(玉祥)、李(宗仁)、白(白崇禧)。我說得對嗎?」

    「全對!」閻錫山佩服道。

    周赫煊又說:「李、白二人的地盤,離常凱申最近,而且他們屬於新進軍閥,地盤小、底蘊也不足,因此常凱申必然先對二人下手。等解決了李、白,下一個就好輪到馮玉祥。至於最後嘛,閻部長覺得會是誰?」

    「可不就是我嗎?」閻錫山笑道,他清楚這個道理,但卻有自己的打算。

    這就是當局者迷,或者說心存僥倖,總認為受傷的不會是自己。

    馮玉祥在北伐戰爭中出力很大、損失最多,但半年前的分贓會議上,卻被常凱申刻意打壓,最後得到的好處竟不如閻錫山。

    即便如此,馮玉祥還抱著幻想,希望在編遣會議上得到常凱申支持,從而在中央取得舉足輕重的地位。

    不管是以前的北洋政府,還是現在的南京政府,都是合法的中央政府,佔據著道統大義。軍閥們是很看重這個的,因此馮玉祥和閻錫山都想謀得高位,在中央政府有了地位和影響力後,聯合其他勢力,通過政治打壓的方式逼蔣下台。

    周赫煊不想看到軍閥混戰,他建議說:「閻部長,你最好在常凱申對李、白二人下手時,就站出來反對,這樣才能避免事態擴大。」

    「這個嘛,容我再想想。呵呵。」閻錫山敷衍道。

    周赫煊出的是好主意,也是唯一避免中原大戰的方法。只要常凱申不能順利壓服李、白,就不敢輕易對馮玉祥下手。

    可閻錫山不願意,因為跟常凱申的密約,此次裁軍他屬於受益者。

    到嘴邊的肥肉,閻錫山不想放過,至於李、白二人的死活,他才懶得去管。

    唇亡齒寒的道理誰都懂,但真正輪到自己時,總還抱著僥倖和幻想。

    閻錫山覺得,等常凱申解決了李、白,再對馮玉祥下手時,必然弄得天怒人怨。到時候他站出來振臂一呼,聯合各方勢力,就能輕輕鬆鬆逼迫常凱申下野,他自己則有機會成為中國的最高領袖。

    周赫煊提醒道:「閻部長,常凱申是絕對不會遵守你跟他的約定的,小心被人當槍使。」

    閻錫山說:「我想問的就是這個,常凱申到底會玩什麼花招?」

    「過河拆橋,你當心就是。」周赫煊道。

    閻錫山還想再問,周赫煊卻閉口不言,因為說了也沒用。直到閻錫山去南京開會,才終於明白什麼叫過河拆橋……

    在閻、蔣兩人的密約中,常凱申和閻錫山各獲得十個師編制,馮玉祥八個師編制,李宗仁、白崇禧加起來八個師編制,其餘幾個師歸中央直屬。

    此計畫由閻錫山主動提出,然後常凱申順勢答應,他們聯手起來打壓其他人。

    可閻錫山萬萬沒想到,常凱申突然臨時變卦,莫名其妙把全國設為八個編遣區,常凱申自己就獨自掌控四個。這個裁軍方案如果嚴格實施,那麼全中國的軍隊,有一半掌控在常凱申手中。

    由於閻錫山在開會第一天,就表示出強烈支持中央的態度,到最後他都無法反對這個方案,只能含淚吃下自己貪心的苦果。

    這筆買賣,虧大了!

    開會結束後,閻錫山對自己的隨員感嘆:「又被周先生料中了,我就不該支持老蔣,作繭自縛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6 07:14
283【斷章】

    1929年1月8日。

    閻錫山、馮玉祥、李宗仁等幾大軍事領袖,帶著滿腹怨氣離開南京。

    在動身離開前,李宗仁和馮玉祥有過多次密談。二人都認為常凱申要玩獨裁,他們準備拒不執行裁軍計畫,如果常凱申要動用武力,那麼彼此應當互相支援,絕不屈服。

    隨後,李宗仁匆匆返回武漢,並讓白崇禧把駐紮在北平和唐山附近的軍隊,全部調回武漢準備打仗。

    常凱申注意到桂軍的動向,也在湖北和安徽邊境集結大軍,蔣桂戰爭一觸即。

    馮庸才不管那些,自顧自地修理飛機。無論南京這邊如何裁軍,反正管不著東三省的事情,那邊有日本人虎視眈眈,東北軍是不可能按照計畫裁軍的。

    馮庸迫降的地方在上海郊外,他把飛機修好後,從當地請來幾十個農民。

    先是簡單的修建跑道,用碎石塊和沙土把道路鋪平,然後馮庸坐進駕駛艙,沖旁邊看熱鬧的周赫煊喊:「明誠,快上來!」

    「這就可以了?」周赫煊傻傻的看著那簡易跑道,平不平坦且不說,尼瑪長度也不夠吧,頂多也就百來米的樣子。

    馮庸笑道:「沒問題,上來吧!」

    周赫煊戰戰兢兢地爬上去,戴好飛行帽說:「五哥,我這條小命就交給你了,你看著辦吧。」

    「哈哈,準備起飛了,」馮庸扭頭對後方的農民大喊,「用力拉住,我喊放才放!」

    幾個農民拽住繩索,繩索的另一端套在飛機尾翼上。

    馮庸立即啟動飛機,拖著那幾個農民前進了好幾米。等動機達到預定轉數,只聽他一聲大吼:「放手!」

    咻~

    飛機猶如彈射般前進,只在簡易跑道上行駛大概8o米,便快的離地飛起,擦著前方的小山包升上天空。

    「我草!」

    周赫煊抹了額頭的一把汗,驚魂未定道:「你這是玩兒命啊!」

    「放心,我有把握,」馮庸自信地說,「上次那架飛機要小一些,才助跑5o米就飛上天了,這12o米的跑道綽綽有餘。」

    「你厲害。」周赫煊無語道,心裡誓再也不坐馮庸開的飛機。

    馮庸很快就把飛機開到城市上空,沒事瞎兜圈子玩,動機的隆隆聲吸引了不少上海市民駐足觀看。

    不多時,下方居然又飛來一架飛機,馮庸立即朝人家飛過去,還沖對方揮手大喊:「嗨,下午好!」

    可惜聽不見,招呼白打了。

    跟馮庸一樣,對面那架飛機也在城市上空盤旋,不過他們並非在玩,而是往城裡扔東西。

    成百上千的小型降落傘,如同蒲公英的種子,在天空中到處飄蕩,模樣煞是好看。

    「這啥玩意兒?」馮庸詫異道。

    周赫煊想了想說:「可能是在傳單吧。」

    「你撈一張看看。」馮庸說完就開著飛機俯衝下去。

    飛機兩側沒有封閉,周赫煊順手一探,就撈到只飄揚的小降落傘,傘下還綴著印刷紙張。

    周赫煊將那印刷物打開,上面的內容讓他瞬間無語。

    「寫的什麼?」馮庸問。

    「廣告,」周赫煊滿額頭黑線,「唐駝的賣字廣告。」

    咱們說袁公子登報賣字,已經非常有個性了,可唐駝更牛逼,居然用飛機散賣字廣告。

    唐駝是誰?

    就是本書前面章節裡提到的,六年內寫了3萬副對聯,僱傭兩個助手磨墨還不夠,自己明磨墨機那位。

    馮庸聽了大笑:「哈哈,有意思,頭一次見用飛機賣字廣告的,我得去拜會拜會。」

    周赫煊只能表示:民國的瘋子真特媽多。

    由於飛機的油不太夠,馮庸只轉悠了幾分鐘,便前往虹橋機場降落,然後兩人坐車返回海格路宅子。

    當晚歇了一夜,馮庸便開著飛機前往北平,然後轉飛奉天向張學良覆命。

    在上海逗留數日的湯因比,也帶著女秘書前來辭行。他要去南京拜訪常凱申,然後前往湖北和山西,四處考察中國的文化和政局。

    湯因比問道:「周先生有興趣到倫敦大學授課嗎?」

    「太遠了。」周赫煊直接拒絕。

    湯因比出邀請道:「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希望周先生能去英國做學術交流,那邊的學者肯定很感興趣。」

    「以後再說吧,」周赫煊拿出一沓稿件道,「這是我的文章,已經翻譯成英文了,湯因比先生你可以替我帶回英國。」

    「榮幸之至。」湯因比笑道。

    那些正是《歷史研究》稿件,不過周赫煊講課的時候,改成了《人類文明史》。內容與講課時大同小異,不過也有些修改,是他跟湯因比討論後定的稿。

    兩人已經約定,這一系列學術論文,觀點不同的各自撰寫後署名,觀點相同的則共同署名表。

    湯因比走了,沈從文也赴任了,被胡適邀請去中國公學當老師。

    結果上課的第一天,沈從文就鬧出大笑話。他站在講台上,看著下面的學生久久不語,腦子裡一片空白,臉和脖子都憋得紅。

    學生們有些懵逼,不知道這位新老師想幹啥。

    只聽沈從文說:「給我五分鐘時間!」

    好嘛,沈大作家是腦袋宕機了,第一次講課有些找不到北。

    中國公學就在上海,週末大家出來聚會時,沈從文自然而然成為被調侃的對象。

    沈從文表情顯得很尷尬,胡適安慰他說:「沒事的,慢慢就好了,第一次難免出差錯。」

    「我們還是聊文學吧。」沈從文掩面道。

    徐志摩問周赫煊:「明誠還是沒寫新詩?」

    周赫煊想想說:「有一。」

    徐志摩找來紙筆,迫不及待道:「快寫出來看看。」

    周赫煊這次抄的詩很短

    《斷章》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

    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

    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徐志摩反覆咀嚼著其中意味,猛的讚道:「好詩!好靈性!回味無窮!」

    「有點禪意。」胡適微笑說。

    沈從文細細體會著那意境,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似乎想起了他的湘西往事。

    就在《新月》將這詩刊載時,周赫煊的作品終於在法國出版了,而且一出就是好幾部。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7 07:13
民國之文豪崛起 284【年鑑學派創始人】

    斯特拉斯堡市,隸屬於阿爾薩斯大區,位於德國和法國邊境。

    這裡的歷史變遷很複雜,它原本屬於神聖羅馬帝國,後來併入法國,接著又被德國佔有,一戰後又被法國搶回來。

    記性好的朋友,應該還對中學歷史課本中的凡爾賽合約有印象,其中一個條款就是:德國把阿爾薩斯—洛林地區割讓給法國。

    呂西安‧費弗爾,此時就在斯特拉斯堡大學當教授。

    他最近正在籌備創辦一本雜誌,叫做《經濟社會史年鑑》。我們以未來者的視角來看,這份雜誌開創了年鑑學派,改變了世界史學界的面貌,為現代史學的展做出了卓越貢獻。

    好吧,說起來很牛逼,但此時的呂西安‧費弗爾還屬於「非主流」。

    二十世紀2o年代的歐洲史學界,主流派別為「新史學」實證主義史學。

    這種史學流派興起於19世紀後期,當時自然科學爆式進步,科學家們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的重要成果。整個西方社會,都陷入對科學的無限崇拜當中,史學家們也不例外,

    於是乎,有人提議把自然科學的方法,運用到歷史研究當中。通過各種心理分析,以及對事物之間有機聯繫的關注,用來揭示隱藏在歷史活動背後的規律。

    說得更直白一點,就是把所有歷史都分為「地理時間」、「社會時間」和「個人時間」三大要素。史學家們利用自然科學思維,總結出一套「科學公式」,研究歷史的時候往「公式」裡套即可。

    實證主義史學思想有其先進性,促使傳統史料去偽存真,讓歷史研究更加嚴謹。但侷限性同樣很大,史學家們這麼搞下去,導致史學朝著自然科學靠攏,忽視了歷史研究的獨特性。

    自第一次世界大戰後,整個歐洲的思想界、史學界、文學界,都充斥著頹廢、迷茫和反叛,從而醞釀出多種多樣的新流派。

    質疑實證主義史學的聲音越來越大,但暫時還無法將它推翻,呂西安‧費弗爾就是反對者中的積極分子。

    「雜誌稿件還沒收齊嗎?」馬克‧布洛赫走進辦公室問。

    呂西安‧費弗爾笑道:「還有一份在郵寄途中,可能最近幾天就能收到。」

    馬克‧布洛赫苦惱地說:「我前後聯繫了五家出版社和行商,沒人願意幫忙行我們的雜誌。」

    「很正常,」呂西安‧費弗爾比喻道,「實證主義史學是風車,我們就像不自量力的唐吉坷德,很難得到主流群體的重視。」

    「那怎麼辦?」馬克‧布洛赫問。

    呂西安‧費弗爾說:「去巴黎吧,我跟阿歇特出版社的小路易打過交道,或許他能幫忙行雜誌。」

    等到週末,兩人把雜誌創刊號的內容編好,拿著粗糙印刷的樣刊結伴前往巴黎。

    ……

    2o世紀2o年代,被西方世界稱為「瘋狂的2o年代」。

    特別是法國這邊,一戰的糟糕狀況已經結束,經濟在2o年代全面復甦,呈現出耀眼的繁榮景象。

    但戰爭帶來的心靈創傷,卻刻在每個人骨子裡。於是有錢人盡情享樂,頗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味。而藝術家、思想家和文學家們,則各種反叛傳統,創造出亂七八糟的新流派。

    窮人們也顧不上鬧革命,雖然他們過得比以前還困難,但劫後餘生讓人更加珍惜生活。而且到2o年代末期,社會經濟的全面復甦,也讓底層人民稍稍有了點希望。

    這似乎是一個盛世!

    呂西安‧費弗爾與馬克‧布洛赫兩人,行走在巴黎街頭,看著那車水馬龍的繁榮景象,心情變得好了許多。

    由於阿歇特出版社在巴黎西郊,時間太晚趕不上,他們干脆在旅店住下。

    此刻已是半下午,費弗爾閒得無聊,於是提議去逛書店,布洛赫欣然同意。

    跟美國那邊情況一樣,2o年代的法國出版業也正處於繁榮時期,每年出版的圖書數量接近2萬種。

    由於是週末,逛書店的人特別多。

    費弗爾直奔文史類的書架,剛剛走近,便看到一整排新書:《大國崛起》、《槍炮、細菌與鋼鐵》、《菊與刀》、《神女》、《狗官》。

    整整五部,除了武俠小說外,周赫煊的作品幾乎全在這裡。

    法國佬玩得夠嗨啊,完全不怕賣不掉!

    費弗爾對周赫煊印象深刻,他還把《大國崛起》的部分殘篇,鄭重推薦給自己的學生讀過。

    一看到書脊上的作者名,費佛爾立即驚喜地取下。

    只見《大國崛起》的扉頁上,有一篇《費加羅報》記者勒戈夫寫的作者簡介,甚至還配有周赫煊的半身照:周赫煊,中國人,1898年出生。童年時期流落東南亞,跟隨美國傳教士學習英文。少年時浪跡美國,在多所大學旁聽。1916—1926年間,環遊世界,出入各國圖書館、檔案館搜尋資料。現為中國高等學府北大的校長,以其卓越的史學和文學才華名震遠東地區。

    「噢,上帝!他居然才歲,真是太年輕了。」費弗爾不由驚嘆道。

    「怎麼了?」布洛赫走過來問。

    費弗爾指著書架上那一排作品,笑道:「中國周的著作。」

    「寫《大國崛起》那個中國周?」布洛赫驚喜地說。

    《大國崛起》的殘篇早已流傳歐洲,研究歷史的學者或多或少都聽說過。而這本書裡表達出的治史觀點,正好和費弗爾、布洛赫不謀而合。

    兩人開創的年鑑學派,主張融合地理學、經濟學、社會學、心理學、人類學和語言學等各種科學,將這些糅匯在一起研究歷史。

    這不正是《大國崛起》的敘史方法嗎?

    所以在幾十年後,世界史學界普遍認為,在費弗爾和布洛赫開創年鑑學派之前,年鑑學派就已經有大成之作,即《大國崛起》。

    也因此,周赫煊被稱為「年鑑學派先驅」、「年鑑學派奠基人」。

    但也有不同的觀點,許多歷史學家就認為,《大國崛起》並非年鑑學派著作,而是成熟的現代史學著作,那是完全越時代的作品。

    費弗爾和布洛赫只隨便翻了幾頁,就各自抱著一套周赫煊作品去結賬。

    費弗爾甚至決定修改雜誌創刊號內容,加入一篇《大國崛起》的評論文章。他們創辦雜誌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推翻當下流行的實證主義史學,而周赫煊的《大國崛起》屬於最強有力的武器。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7 07:13
民國之文豪崛起 285【小路易】

    說來很湊巧,幫周赫煊出版作品的法國書商,正是費弗爾要找的那位小路易。

    路易‧阿歇特在1oo年前創辦了阿歇特出版社,如今掌權的是他孫子,也叫路易‧阿歇特,人稱「小路易」、「阿歇特三世」。

    跟出版《大國崛起》的美國小書商不同,阿歇特出版社可牛逼得很,乃是此時歐洲最大的幾家出版社之一。整個法國的車站售書亭,已經完全被阿歇特出版社壟斷,想想就知道它的行能力有多可怕。

    小路易是在去年夏天,從《費加羅報》上看到關於周赫煊的新聞,並且得知他的作品很受歐洲史學界重視。此人在詳細瞭解情況後,立即決定組織人手進行翻譯,並且將周赫煊的系列作品,做為1929年的出版社主打讀物。

    在阿歇特出版社的全力運作下,如今你不管在法國的哪個車站,都能看到有周赫煊的書賣。

    為什麼小路易如此看好?

    原因有兩個:

    第一,周赫煊的作品確實很優秀,特別是學術專著,完全稱得上時代;

    第二,這是中國人寫的書,充滿了神秘的異域風格。

    別說是小說和學術著作,就連像《亞細亞的中國》這種科普讀物,此時都能在法國暢銷,辜鴻銘的作品更是再版了好幾次。

    這跟一戰後法國人的心態也有些關係,墮落、反叛、頹靡、求新、荒唐、狂放……越新鮮越離奇的東西越好,《神女》、《狗官》被美國讀者不屑一顧,但放在法國卻正好對胃口。

    說起來很好笑,偉大如羅曼‧羅蘭,他的作品此時在法國並不太受歡迎。

    為啥?

    因為太光明了,三觀太正了,以至於被人批評為虛偽。

    那麼正經的書誰看啊,就要離經叛道,就要劍走偏鋒才行。

    此時法國人的思想狀況,非常完美的詮釋了「瘋狂的2o年代」這一名號,屬於狂放不羈的時代。

    ……

    巴黎西郊,阿歇特出版社。

    費弗爾、布洛赫兩人,在秘書的帶領下,來到小路易的辦公室。

    這位法國出版界大鱷雖然名為小路易,可年齡卻一點不小,今年已經5o多歲了。

    「阿歇特先生,這是我的雜誌樣刊,希望貴社更夠幫忙行。」費弗爾開門見山地說出來意。

    小路易叼著煙斗,問道:「請介紹一下你的雜誌內容。」

    費弗爾說:「這本雜誌,我打算把它創建成史學革命的平台和陣地,目標是推翻現在流行的所謂新史學。我已經獲得了巴黎大學、斯特拉斯堡大學、第戎大學(勃艮第大學)等多所大學的社會學家、歷史學家和人類學家的支持。現在的歐洲史學界,需要一次革命,新史學已經不再新,它落後了,必須把它從神壇上拉下來。」

    「似乎很有趣。」小路易敲了敲煙斗說。

    費弗爾又說:「貴社出版的《大國崛起》,其實就是我們呼籲的史學研究方向,周先生的治史方法,跟我們如出一撤。我準備在雜誌的創刊號上,強烈推薦這本偉大的史學著作。」

    「很好,」小路易笑道,「你的創刊號就印一萬冊吧,我來負責行。」

    「啊?」費弗爾反而擔憂起來,「一萬冊太多了,恐怕賣不完。」

    小路易自信地說:「阿歇特出版社,沒有賣不完的書。就是一張用過的廁紙,只要印上阿歇特出版社的名字,我都能把它賣出去!」

    這位先生真的叼,阿歇特出版社就是在他手上瘋狂擴張的,到了21世紀還處於不斷壯大當中。後世中國的《健康之友》、《健康女性》、《elle》中國版等雜誌,都是阿歇特出版社旗下的刊物。

    「那就拜託了。」費弗爾喜道。

    把兩位史學家打走以後,小路易又叫來秘書:「把《神女》和《狗官》送去龔古爾獎評委會。」

    秘書問:「需要額外運作嗎?」

    「不需要,那幫評委油鹽不進,送多少錢都沒用,」小路易無所謂地笑道,「能不能獲獎,就要看運氣了。」

    如今的法國文學界,主要有以下四個獎項,分別為:法蘭西學院獎、龔古爾獎、費米娜獎和雷諾多獎。

    其中法蘭西學院獎最高大上,但這個獎歷來歧視小說題材,所以連雨果、福樓拜等大師,都無法獲得法蘭西學院獎。

    龔古爾獎屬於此時法國最權威的獎項,即便法蘭西學院獎已經補設了小說獎,也沒法跟龔古爾獎相比。

    至於其他兩個則比較奇葩,費米娜獎的評委由清一色女性組成,以此抗議龔古爾獎歧視女性的特點。雷諾多獎專門跟龔古爾獎對著干,把獎頒給那些無法獲得龔古爾獎的作家。

    龔古爾獎為什麼如此受重視?

    因為它公正、客觀,沒有任何水分,也不接受出版社的賄賂。

    獎項在設立之初,為了防止評委徇私,專門給每個評委買房子,而且每年還要工資,以保證所有評委都衣食無憂。

    不過獎金就有點搞笑了,獲獎者只有5o法郎的獎勵。

    一戰後法郎瘋狂貶值,如今5o法郎只值2塊大洋。周赫煊要是獲獎的話,不說跑來領獎的路費,連特麼路上的伙食費都遠遠不夠。

    這5o法郎就相當於獎狀,所有獲獎者都舍不得花掉,皆用相框裝裱起來做擺設。

    龔古爾獎的做法,其實是把錢都給了評委,以高薪養廉的方式,避免評委在評獎時玩貓膩。

    可惜人的貪慾永無止境,幾十年後,龔古爾獎也墮落了,獲獎作品基本上都是幾大出版社送選的,其獎項的權威性每況愈下。

    小路易如此積極地將《神女》和《狗官》送選龔古爾獎,無非是從商業角度考慮。

    因為此時的龔古爾獎非常權威,所以得到讀者和文學界的一致認可。即便是剛開始默默無聞的小說,只要獲得龔古爾獎,銷量至少也在萬冊以上,所帶來的商業利潤極為豐厚。

    不過評獎時日比較漫長,龔古爾獎每年夏天開始初選,9月份公佈第一輪入選名單,1o月公佈第二輪入選名單,11月公佈第三輪入選名單,直到12月才正式公佈獲獎名單並頒獎。

    《神女》和《狗官》即便獲獎,也得等到年底才行。

    金子總是會光的,以《神女》和《狗官》在法國的銷售情況來看,似乎已經用不著靠獲獎來炒作。

    賣瘋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7 07:13
286【奇葩作家】

    當兩位年鑑學派的創始人,正忙著出版他們的第一期雜誌時,《神女》和《狗官》悄無聲息地在法國熱賣起來。???

    都不用做太多宣傳,因為阿歇特出版社壟斷了全法國的車站書店。

    旅客在上火車之前,通常都會買一本讀物打時間。他們只要走進書店,就能看到《神女》和《狗官》,而封面上「來自遠東世界的魔幻作品」字樣,足以吸引這些人購買。

    不過周赫煊的學術專著,是沒有擺進車站書店的。道理很簡單,坐火車時當然要看消遣讀物,誰特麼買歷史學術著作啊。

    安德烈‧馬爾羅此時就在車站,驚喜地看著法文版《神女》和《狗官》,自言自語道:「這兩部偉大的中國,終於在法國出版了,真是讓人感到振奮。」

    沒錯,這位未來大名鼎鼎的法國作家,早就看過周赫煊的原版。

    五年前,安德烈‧馬爾羅帶著妻子遊歷亞洲,先後到過越南、中國和蘇聯,並在中國定居數年之久。直到國共合作失敗,常凱申對赤黨高舉屠刀,安德烈才失望地離開中國。

    這是個狂熱的東方迷,少年時期便開始學習。

    去年安德烈的《勝利者》榮獲聯合文學獎,讓他在歐洲文學家小有名氣。而這部獲獎作品的內容,居然是描述1925年中國的省港大罷工。

    真正讓安德烈名聲大噪的,是他幾年後的《人類的命運》,並因此榮獲龔古爾文學獎,被列入「2o世紀的經典著作」。這部的開篇非常精彩,故事地點同樣生在中國,描寫了常凱申與赤黨的衝突,赤黨不惜犧牲性命,前仆後繼地與常凱申進行鬥爭。

    不得不說,此時的法國龔古爾文學獎非常乾淨。只要你的作品能夠打動評委,可就肯定能獲獎,不會出現讓人噁心的亂七八糟的事情。

    就拿八年前的龔古爾獲獎作品《巴圖阿拉》來說,那是一部黑人作家寫的,關於殖民者對非洲掠奪,號召反對黑奴販子的書。

    要知道,這可是2o世紀2o年代,黑人沒有任何政治地位。

    一個黑人作家寫的,揭露黑奴貿易的作品,居然能夠獲得法國最高獎項,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甚至法國當局都無法容忍,在《巴圖阿拉》此書獲獎後,立即遭到法國殖民當局查禁,作者也受到嚴酷。

    做為狂熱的東方迷,以及周赫煊的鐵桿粉,安德烈順手把法文版《神女》和《狗官》買來做收藏。他拿著書登上火車,結果現自己旁邊的乘客也在閱讀《神女》,而且已經讀了好幾十頁。

    那是個2o多歲的年輕人,他看到安德烈手裡也拿著《神女》,自來熟的笑道:「這是本不可思議的好書,值得一讀。」

    「我當然知道,」安德烈自豪地說,「我看過它的原著。」

    「真的嗎?」年輕人驚訝萬分,「那你可真厲害,就像是魔法咒語,我一個字都看不懂。」

    安德烈笑著說:「我從,又在中國住了四年。」

    「我對你的經歷非常感興趣,」年輕人伸出手說,「對了,我叫讓‧法亞爾。」

    安德烈道:「我叫安德烈‧馬爾羅。」

    法亞爾驚訝道:「就是寫《西方的誘惑》和《勝利者》的馬爾羅先生?」

    「你讀過我的書?」安德烈問。

    法亞爾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事實上,我也是一位作家,不過名氣不太。我寫過《牛津與瑪格麗特》和《世界的四分之三》。」

    見到同行,安德烈高興道:「很榮幸認識你。」

    兩人聊了一番關於東方的見聞,法亞爾突然問:「馬爾羅先生,你在中國住了幾年,應該見過《神女》的作者周赫煊先生吧?」

    安德烈搖頭道:「非常遺憾,我長期住在廣州和香港,而周先生住在天津,距離非常遙遠。中國是個很大的國家,即便坐火車也要花很長時間。」

    「中國社會,真的像《神女》那般黑暗嗎?」法亞爾好奇地問。

    安德烈主動幫中國人說話:「《神女》描述的,主要是十年前的中國,那時的中國人確實比較矇昧。如果你看到《神女》的後半部分,就會現在這吃人的黑暗國度中,也有幾點亮光出現。那是中國的先驅者們,他們破除思想禁錮,為著革命理想而拋灑熱血。中國是一個英雄的國度,那裡從來不缺偉大的思想家和革命者。」

    這貨不僅是中國粉,還是狂熱的左派人士。

    在成為法國的大作家後,安德烈居然丟下筆桿子,跑去西班牙參加國際縱隊,而且還擔任外國空軍部隊總指揮。二戰期間,他又在法國領導了好幾隻游擊隊,在解放阿爾薩斯的戰役中,擔任阿爾薩斯—洛林縱隊總指揮。

    「你是……革命者?」法亞爾好奇道。

    「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成為最堅定的革命者,不過我先是個愛國主義者,」安德烈笑道,「不說革命了,我們還是談文學吧。」

    法亞爾撫摸著手中的《神女》,感嘆道:「這部太偉大了,我從沒見過這種寫法,它讓我沉迷在神秘而奇妙的東方世界中。說實話,我的寫作風格偏向於幽默俏皮,本來不喜歡這種沉重的作品,但這本《神女》卻是個例外。」

    安德烈說:「《神女》也有許多幽默的地方,幽默當中帶著冰冷的諷刺。」

    「我正在為《先鋒文學》供稿,」法亞爾道,「我決定把這本好書,推薦給更多的文學愛好者。」

    安德烈笑道:「周先生的作品可不只有《神女》,《狗官》也很有意思,帶著神秘的東方佛家輪迴思想。佛教你知道嗎?」

    「知道一些,好像起源於印度。」法亞爾道。

    安德烈得意地說:「哈哈,前年我跟朋友一起,在北非的法屬殖民地動襲擊,把殖民者從帕米爾搶來佛陀頭像弄走了。」

    「……」法亞爾瞬間無語。

    這尼瑪,你到底是作家,還是恐怖分子?

    安德烈打賭說:「你信不信,《神女》肯定能獲得今年的龔古爾獎,我就拿那隻佛陀頭像做賭注。」

    法亞爾擦汗道:「我對佛陀不感興趣,不過我相信它能獲獎。」

    就在二人聊天的時候,法國多家火車站的書店,《神女》和《狗官》已經賣脫銷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5-18 00:09
287【聲名鵲起】

    安德烈‧馬爾羅的生活,遠沒有他自己敘述的那麼精彩而正義。所謂從殖民者手中搶來的佛頭,其實是他從吳哥窯附近的廢棄小寺廟偷來的,還被金邊法院以「盜竊文物罪」起訴,判處三年有期徒刑。

    是他的老婆克拉拉,回到法國串聯文學界展開營救活動,才讓安德烈改判一年徒刑並緩期。

    安德烈都還沒有消停,居然又跑去西貢創辦報紙,猛烈抨擊殖民政府的高層。結果印刷商遭到西貢總督威脅,不再幫忙印刷,安德烈便跟老婆一起去香港購買印刷設備自己幹。

    如今,安德烈正在擔任咖裡瑪出版社藝術部主任,並定期為《新法蘭西評論》撰寫文學評論文章。

    這傢伙雖然有些虛偽,但卻是真正的左派份子,一天到晚腦子裡都想著革命,把自己當成法蘭西的救世主。

    最新一期《新法蘭西評論》裡,安德烈以《東方文學的偉大傑作》為標題,撰文寫道:

    「《神女》這本小說雖然離奇晦澀,但卻揭示了中國近20年來的社會變遷,堪稱是遠東版的《人間喜劇》。周赫煊先生之於中國,就如同巴爾扎克之於法蘭西,他是批判現實主義的偉大作家……

    拋開這些外在因素不提,僅從藝術角度來探討《神女》,這也是一部不可思議的傑作。他的作品雖然反應現實,卻追求夢幻世界,情節支離破碎,思維跳躍,風格怪誕,冷漠的文字下蘊含著火山般的酷烈情感……

    最近幾年,歐洲文學界熱衷於探討卡夫卡,法國甚至因此誕生『新小說派』。《神女》跟卡夫卡的作品風格很像,經常運用象徵式的手法,在荒誕當中發人深思。但我必須要講的是,卡夫卡相對於周赫煊來說,他的格局太小了,前者專注於個人,後者反應了整個時代……你若是想瞭解中國社會,那麼只需要讀完《神女》和《狗官》即可。」

    安德烈在評論文章裡把周赫煊吹上了天,居然說他碾壓卡夫卡,比肩巴爾扎克。

    其實也很好理解,藝術評論往往帶有作者的主觀色彩。安德烈做為堅定的左派份子,肯定對卡夫卡的小家子氣感到不屑,而傾向於馬爾扎卡那種反應大時代和諷刺揭露現實黑暗的作品。

    與安德烈相同,讓‧法亞爾也在《先鋒文學》雜誌上推薦了《神女》,不過他的語氣就要客觀得多:

    「《神女》毫無疑問帶著藝術探索性質,作者營造出一個魔幻而現實的宏大世界,讓人很難分辨出虛與實的差別。或者說,根本不用去加以分辨,讀者只需要徜徉在那個夢幻世界,隨著女主人公經歷一個個冒險即可。河神、山神、土地、城隍、狐仙、幽靈……一個個陌生而又神秘的東方傳說陸續登場,它們似乎是女主人公的想像,又似乎真實存在過……《神女》是代表著當今世界文學高峰的巨著,具有驚世駭俗的藝術力量和思想力量。作者試圖通過女主人公的遭遇,與虛幻荒誕的民間傳說相結合,帶著一顆悲愴的心靈,去尋找中國迷失的溫暖的精神家園。」

    真正讓周赫煊名聲大噪的,是羅曼‧羅蘭的評論文章:「我讀了《神女》,深受感動。我只記得青年時代,拜讀雨果的《悲慘世界》、巴爾扎卡的《人間喜劇》時,才有著如此震撼的閱讀體驗。周赫煊先生的作品《神女》,既有雨果的浪漫,又帶有巴爾扎克的批判諷刺,於黑暗之中嚮往光明,於冰冷當中尋找溫暖,於荒誕之中呼喚正義,這是一部難得的偉大作品。」

    羅曼‧羅蘭此時定居在日內瓦,他早已被法國拋棄,甚至被法國主流文學界譏諷為虛偽。但他的影響力卻非常巨大,擁有無數粉絲和崇拜者,他的高度讚揚,瞬間讓《神女》在整個歐洲揚名。

    反倒是《狗官》,由於寫得太過直白,不那麼討法國文學界喜歡,雖然讀者們對《狗官》的評價也頗高。

    1929年,這是二戰前法國出版界繁榮的最後一年。

    《神女》的首週銷量便達到3萬冊,第二周增至11萬冊(總銷量),第三週才終於減緩下來,總銷量剛剛突破15萬冊,《狗官》的同期銷量是7萬冊。

    從沒有哪個遠東作家的作品,能在法國圖書市場取得如此耀眼的成績,《神女》甚至在法國帶起一股「東方熱」。

    連帶著周赫煊的學術專著《大國崛起》、《槍炮、細菌與鋼鐵》、《菊與刀》,都隨之熱賣。特別是前兩本史學著作,因為順應了此時法國史學界對「新史學」的批判潮流,以其超越時代的學術觀點和方法,受到法國歷史學、人類學和社會學界的巨大關注。

    正好費弗爾和布洛赫的《經濟社會史年鑑》雜誌創刊,許多力圖推翻「新史學」的學者,紛紛加入學術大討論中,這本雜誌瞬間成為法國史學革命的陣地。

    怎麼說呢,就相當於中國五四時代的《新青年》,這本《年鑑》雜誌成為了史學革命的旗幟。

    而周赫煊莫名其妙就成了法國史學革命的旗手,沒辦法,他那兩本書太超前了。別人還在號召摸索新的史學研究方向,他直接扔出兩本現代史學巨著。

    這就好像科學家在研究模擬信號的移動電話,周赫煊直接生產出智能手機,沒法不讓人感到震撼。

    呂西安‧費弗爾在《年鑑》雜誌中直言:「《大國崛起》和《槍炮、細菌與鋼鐵》,無疑引領著世界史學研究潮流,如同茫茫大海當中的燈塔,引導著世界史學界的前進方向。周赫煊先生,無疑是當今世界最偉大的歷史學家、人類學家和社會學家,他的作品具有不可替代的開創性。」

    嗯,周赫煊這個「現代史學開派祖師」是當定了。

    由於周赫煊的幾部作品,同時在法國文學界、史學界、人類學和社會學界引起轟動,瞬間成為最耀眼的學者明星。

    法國的各種報刊雜誌,紛紛加入對周赫煊的大討論中,稱周赫煊為「繼泰戈爾、辜鴻銘之後,東方最偉大的思想家和文學家」。

    而這種響亮的名氣,正在以法國為中心,向整個歐洲飛快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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