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民國之文豪崛起 作者:王梓鈞 (全書完)

 
V123210 2017-2-5 19:32: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5 543168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19:56
020【是時候展現真正的技術了】

    “200年前!”

    伊万諾娃驚道:“那場叛亂怎麼可能和彼得大帝有關係?”

    瑪蕊恩今天舉辦的這場沙龍,大概請來了20位客人,幾條長沙發都不夠坐,還搬來了一些椅子和板凳。之前大家並沒把周赫煊當回事兒,直到他說出對畢加索的看法,才稍微引起了一點關注,但也基本上認為周赫煊在譁眾取寵。

    俄國十月革命已經成功近十年,引起西方社會的極大驚恐,但相關研究卻只停留在表面上,因為就連蘇聯自己都還在探索中前進。

    週赫煊的切入點完全出乎所有人預料,他竟把200年前的彼得大帝扯進來。

    《京津泰晤士報》的副主編李納德問:“周先生認為是彼得大帝埋下的禍根嗎?”

    “別急,我們慢慢來分析,”週赫煊笑著問溥儀,“蒲先生(就是這麼稱呼),你對彼得大帝很了解吧?”

    溥儀點頭說:“那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

    當年戊戌變法的時候,維新派們就極度推崇彼得大帝和明治天皇,希望光緒皇帝以那二位君主做為榜樣。九年前張勛復辟,溥儀也是準備大干一場的,專門學習了解過各國的變法君主。

    “200年前,年輕的彼得大帝隱瞞君主身份,前往荷蘭學造船術、到英國苦修建築學、去瑞典學習步兵戰術……普魯士、奧地利、法蘭西、意大利、西班牙,他幾乎遊歷過歐洲所有先進國家,”週赫煊娓娓道來,“他想靠一己之力完成俄羅斯的近代化改革,照此看來,彼得大帝確實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

    眾人不由自主的點頭,想听週赫煊繼續說下去。

    “但是,”週赫煊語氣一轉,“彼得大帝的改革,跟前清的改革一樣,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失敗。”

    “為什麼?”溥儀忍不住發問。

    在眾人探究疑惑的眼神中,週赫煊微笑道:“當時的俄羅斯領土雖大,但制度卻非常落後,國內經濟完全依靠農業,全國祇有幾十個手工工場,即便在首都莫斯科,一百個人當中識字的也不超過三個。因為地廣人稀、生產力極度低下,俄國農民根本無法開墾足夠多的土地,造成大量耕地閒置荒蕪。於是貴族們就想出了一個辦法,把農民抓起來當奴隸圈養,先滿足自己封地的耕種再說,俄羅斯的農奴制由此產生。”

    俄國的農奴制人所盡知,但周赫煊的分析簡單明了透徹,讓李納德、潘彼得等報界人士眼前一亮。

    週赫煊又說:“彼得大帝的工業化、現代化改革,必然要把大量農奴從土地上釋放出來,這就觸及了貴族們的根本利益。所以在改革過程中,貴族集團反對他、教會勢力憎惡他,就連他的兒子也決心叛亂。彼得大帝的手腕非常強硬,他鎮壓貴族、處決叛亂者,甚至不惜弄死自己的兒子。這種手段,蒲先生如果你來當皇帝,恐怕是做不到吧?”

    溥儀苦笑著搖搖頭,別說他沒有實權,就算掌握了權利也不可能如此鐵血。

    “在彼得大帝的一意孤行下,俄羅斯的改革終於有了一點起色,他為了擺脫守舊實力,不惜臥薪嘗膽擊敗瑞典拿下出海口,把首都遷到新佔領的土地上,”週赫煊嘲弄地笑了笑, “但是彼得大帝一死,他的改革成果盡付東流,一切都回到了原點。可惜啊。”

    伊万諾娃感同身受道:“確實令人惋惜,如果彼得大帝的改革能夠成功,那俄羅斯說不定還在沙皇的統治下。”

    潘彼得問:“周先生,這又跟俄國的十月革命有什麼關係?”

    “別著急,咱們慢慢來,”週赫煊笑道,“再來說說葉卡捷琳娜二世和拿破崙。”

    眾人更加迷糊,葉卡捷琳娜二世好歹還是俄國女皇,但怎麼把法國皇帝拿破崙也扯進來了?

    週赫煊慢悠悠地敘述道:“說來很可笑,彼得大帝死後,繼承他改革大業的居然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德國女人,一個受到法國啟蒙思想教育的俄國女人。她,就是葉卡捷琳娜二世!”

    婉容皇后幼時曾在天津一所美國教會學校讀書,她也是聽得懂英文的,忍不住問道:“葉卡捷琳娜二世不是俄國女皇嗎?怎麼又成了德國女人。”

    英國領事夫人凱瑟琳解釋道:“歐洲皇室有聯姻的傳統,葉卡捷琳娜二世確實出身於德國貴族。”

    “不錯,”週赫煊說,“葉卡捷琳娜二世在德國的時候,深受法國啟蒙思想影響。其根源在於拿破崙,當時拿破崙皇帝橫掃歐洲各國,每佔領一處地方,便把法國的啟蒙思想傳過去,造成了後來歐洲各國皇權革命和民權運動。葉卡捷琳娜二世嫁到俄國後,她腦子裡都是自由、平等、民主和法制那一套,跟俄國的社會現實格格不入。她視自己為彼得大帝的繼承者,在成為女皇后,毅然掀起俄羅斯的改革大潮。”

    陸靜嫣讚歎說:“葉皇真乃女性之楷模。”

    客廳裡的其他女人也紛紛稱讚,把葉卡捷琳娜二世當成了先進女性代表。

    週赫煊給她們澆了一頭冷水:“然而,葉卡捷琳娜二世自己叛變了自己,她主動終止了改革,並且成為俄羅斯保守勢力的領頭人。”

    “怎麼可能?”女人們齊聲驚呼。

    “因為葉卡捷琳娜二世碰到了跟彼得大帝同樣的問題,”週赫煊解釋說,“她在改革過程中發現,自己的權勢來源於貴族,改革就是要革貴族的命,最終還要革自己的命。她害怕了,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轉嫁國內的矛盾,她毅然掀起對外戰爭,替俄羅斯擴張了大片國土。而為了統治更大的帝國,她把更多平民變成了農奴,她在開歷史的倒車!”

    客廳裡的女人們面面相覷,說好的女英雄呢,怎麼變成了女惡魔?

    週赫煊繼續說道:“彼得大帝和葉卡捷琳娜二世的改革雖沒有成功,但卻也有一些成果:第一,俄羅斯的版圖在他們手中迅速擴張;第二,貴族們得到更多的自由,工業也得到一定程度的發展;第三,俄國人的識字率在提高,人們的思想獲得有限解放;第四,大片的國土早晨俄羅斯國內民族複雜,民族矛盾日漸激化;第五,農奴人數增多,而且處境更加淒慘。”

    說到這裡,週赫煊突然大聲道:“這些,都為十月革命埋下種子!”

    眾人皆驚疑不定地看著周赫煊,沒有再去打斷他說話,整場沙龍似乎變成了周赫煊的個人展示舞台。

    “為什麼說彼得大帝和葉卡捷琳娜二世的改革成果,會為十月革命埋下種子,咱們來逐一分析……”週赫煊越講越順暢,他說的這些內容放在後世不算稀奇,但對於20世紀初的人們而言卻格外新穎深刻,猶如醍醐灌頂,讓人茅塞頓開。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19:57
021【大賢遺野】

    聽完週赫煊關於十月革命的根源分析,李納德皺眉問:“周先生也和那些布爾什維克主義者一樣,認為俄國的那場革命是正義與進步的嗎?”

    一旦週赫煊承認,就會被定義為赤色分子。他狡猾地笑道:“正義與進步,那得看對什麼人而言。就好像法國大革命,對皇帝來說就是一場叛亂,對起義者而言則代表正義,並且它終歸變成了全國性的大暴亂。誰能說得清呢?我想只有歷史才能給出答案。”

    “那就是叛亂,不是什麼革命!”伊万諾娃歇斯底里地吼道,“他們不但處決沙俄貴族,還驅逐思想家、藝術家和學者,農民的日子過得比沙俄時代更加悲慘,五年前的大饑荒餓死了幾千萬人!”

    週赫煊忍住想要翻白眼的衝動,提醒道:“女士,俄羅斯的總人口才1億多。”

    伊万諾娃大聲嚷嚷道:“就是餓死了幾千萬,至少有三分之一的俄羅斯人死於飢荒,因為蘇聯政府搶走了他們的糧食!那是一幫劊子手!”

    “女士,請您冷靜一下,”潘彼得稍加安撫,頗為期待地問周赫煊,“周先生,你認為蘇聯的那種政體可以維持下去嗎?什麼時候會崩潰?”

    週赫煊想了想說:“我研究過他們近十年的各種政策,我敢預言:只要有一個強有力的鐵腕人物領導蘇聯,這個國家會以超乎想像的速度發展前進。”

    “您為什麼會得出這種判斷?”李納德不由自主使用了請教的語氣。

    週赫煊說:“蘇聯近幾年的經濟政策,有拋棄農業和輕工業,全力發展重工業的傾向。那是一個幅員遼闊、人口眾多的大國,只要按這個路子走下去,它的重工業發展速度會是其他國家的幾倍,有可能在20年間完成相當於美國100年的成長。”

    潘彼得驚道:“怎麼可能放棄農業和輕工業,蘇聯人都不用吃飯、不用穿衣的嗎?”

    “也可以這麼說,”週赫煊冷冰冰地說道,“他們只需要滿足一億多人最基本的生活,剩下的錢全拿去發展工業體系。很多人會被餓死,很多人會被殺死,但整個國家卻能夠飛速發展。”

    客廳裡一片死寂,每個人都在想像週赫煊所描述的那種社會,做為上層階級,他們對此感到不寒而栗。

    良久之後,李納德突然熱切地說:“周先生,我想邀請您為《京津泰晤士報》撰稿,甚至可以向英國《泰晤士報》本部推薦你的文章。”

    潘彼得也連忙說:“週先生,我希望你的理論和觀點能在《字林西報》上發表。”

    如今的西方世界,對於蘇聯只有本能的恐懼與敵對,還沒有人對其做深入研究,甚至連蘇聯自己都還沒確定好發展路線。直到1929年世界經濟危機後,以英美為代表的資本主義國家陷入泥潭,而蘇聯的經濟形勢卻一片大好,世人才對其產生了濃厚的探究興趣,

    聽到兩份外文報紙集體邀稿,客廳裡的中國人震驚不已。他們剛才只當是聽故事,覺得周赫煊嘴皮子很利索,此刻才意識到週赫煊腦子裡是真的有料。

    溥儀、婉容、陸靜嫣、徐子權全都一臉驚訝的看著周赫煊,只有陳少梅對此沒啥反應,因為他聽不太懂英文,根本不知道大家在說啥。

    面對兩人的邀請,週赫煊笑道:“我手上正好有一些稿子,不知……”

    “《字林西報》願意出千字6元的高價!”潘彼得擅自做主道,其實他只是個記者而已,根本沒權利給稿件定價。

    李納德卻是《京津泰晤士報》的副主編,他笑道:“我們願出千字10元。”

    這尼瑪天價啊!

    週赫煊誰都不想得罪,他建議說:“兩位先生,不如這樣吧。我的稿件在《字林西報》和《京津泰晤士報》同時發表,稿費千字5元即可。”

    李納德和潘彼得對視一眼,似乎是取得了某種默契,點頭同意說:“可以,就這麼說定了。”

    週赫煊就此成為沙龍里的風雲人物,接下來眾人都圍著他打轉,歐美各國的文學、藝術、宗教、歷史、風俗……似乎他無所不通、無所不曉,什麼話題都能說得頭頭是道,這讓大家更加感到驚異。

    其實週赫煊沒那麼牛逼,對許多領域的認識只停留在表面。可在座的也不是什麼專家,足夠他糊弄的,偶爾說出後世的一些觀點,就足以讓這些傢伙驚為天人了。

    別說是婉容皇后,就連陸靜嫣這個有未婚夫的女子,看向周赫煊的眼神都是異彩漣漣,帶著十分的崇拜和敬仰。

    在大家討論完雪萊的詩歌后,今天的沙龍終於到達尾聲。

    瑪蕊恩握著周赫煊的手微笑挽留道:“周先生,今天的沙龍非常精彩而有意義,不如留在這里共進晚餐吧。等我丈夫回家,他一定非常樂於和你交流思想。”

    “夫人,多謝您的款待,不過我今晚還有一些事情要辦,下次吧。”週赫煊婉然拒絕道,他深知過猶不及、點到為止的精髓。

    “很期待下次的聚會。”瑪蕊恩高興地說。她的沙龍越精彩,她就在圈子裡越有面子,等過幾年回到巴黎也是一筆談資。

    眾人紛紛告辭離開,溥儀刻意停留了片刻,湊到週赫煊身邊低聲問道:“周先生,你如今在哪里高就?”

    週赫煊開始飆戲了,他的表情無奈中帶著憤怒,苦笑道: “我前陣子寫了一本武俠小說,褚玉璞褚大帥很喜歡讀,就派人把我強請到大帥府,還逼著我做了他的外文秘書。”

    溥儀對褚玉璞非常厭惡,同仇敵愾道: “那就是個混蛋!周先生你跟著他太屈才了。”

    “可我也沒辦法啊,整天都有個大頭兵跟著。除非我直接逃離天津,否則根本不敢違抗他的命令。”週赫煊半真半假的說道。

    溥儀終於透露出他的真實意圖,語氣誠懇地說:“周先生,不如你來幫我吧。你暫時可以混在褚玉璞那裡做內應,暗地里為我謀劃計策,以你的絕世才華,只要我們齊心協力,一定可以乾出大事業!”

    話說溥儀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如今還想著奪回大位呢。可惜他手底下人才奇缺,只有一個康有為在積極奔走,其他附庸者皆是已經過時的遺老遺少。

    別說謀士了,溥儀如今連侍衛都奇缺,跟他一起出宮的只有幾個太監和宮女。按照歷史的發展,他明年就會變賣古董字畫,重金邀請武林人士擴充衛隊,其中包括神槍李書文的大弟子霍殿閣。

    週赫煊不置可否,微笑道:“容我考慮考慮。”

    溥儀感覺似乎有戲,頓時大喜,拱手道:“全靠先生了。”

    週赫煊不再理會,走出去朝偏房喊道:“栓柱,回大帥府啦!”

    溥儀的心情頗有些興奮,他感覺自己就要招到一位大賢了。剛才週赫煊在沙龍上的表現,不僅贏得眾多洋人的讚嘆,更把溥儀給震住,他現在急需這麼一位通曉世界局勢的謀士。

    “能成嗎?”婉容擔憂地問道,她不願做什麼皇后,只想安穩清閒的過日子。在她看來,天津租界可比冷清的皇宮有趣多了。

    溥儀雙手緊握成拳,給自己鼓勁道:“一定能成!我是天子,我是皇帝,我生來就該統治中國!”

    婉容沒有說話,只好奇地看著周赫煊遠去的背影,那個人給她一種說不清的奇怪感覺。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19:57
022【樂不思蜀】

    褚大帥婚後的日子變得忙碌起來,因為他的軍費籌措得差不多了,正準備瘋狂擴軍,拼命壯大自己的勢力。

    他剛剛佔領天津的時候,麾下部隊也就兩三萬,而且還只是名義歸他管而已。因為褚玉璞率領的那部分直魯聯軍,裡頭有些是張宗昌的兵,還有些是沿途收編的直系殘部。

    褚玉璞為什麼要大肆任人唯親,甚至連老家過來投奔的無業遊民都當上大官?最最重要的原因,是他想在軍中和地方安插親信,將軍隊和地盤牢牢掌控在手裡。

    別看這位大帥不學無術,他精明著呢。

    凡是不聽話的軍官,都被他安上國民軍奸細的罪名給處決了;凡是不服從的官僚,都被他扣上宣傳赤化的帽子給槍斃了。短短一個多月時間,褚玉璞竟從張宗昌手下的將領,真正成長為有地盤、有軍隊的一方大帥。

    褚玉璞還嫌不夠,因為周圍強敵環飼,他要繼續擴軍、擴軍、再擴軍!

    至於直隸地區老百姓的死活,他這個直隸省長可不管,這年頭有槍就是草頭王。

    從天津搜刮來的銀子,大部分被褚玉璞用來買槍買炮,新招募的軍隊甚至連軍服都湊不齊,操練時亂哄哄的就像一群叫花子。

    等明年跟北伐軍大戰時,褚玉璞的部隊已經號稱十萬大軍。至於有幾個是真正能打仗的,那隻有鬼才知道。

    這天,從軍營回來的褚大帥,難得有閒心聽了一段《射雕英雄傳》。他把周赫煊和申耀榮叫到跟前,問道:“小皇帝那邊怎麼樣了?”

    申耀榮得意地說:“我派去的人已經跟淑妃文繡接上頭,她對離婚的提議有些意動,但還難以下定決心。相信只要繼續慫恿挑撥,最快一兩個月就能有結果。”

    淑妃文繡的日子過得苦啊,溥儀搬進天津張園後,就跟婉容同住在二樓,把文繡扔到一樓(僕人住的地方)不管不顧,待遇就跟普通宮女差不多。而且文繡一直反對溥儀復辟,這就更讓溥儀感到厭惡,她去年甚至用剪刀自殺過,幸好被人發現搶救了回來。

    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有人給文繡宣揚平等自由思想,輕輕鬆鬆就能引導她走向離婚那條路。

    褚玉璞對申師爺的工作進度很滿意,又問周赫煊:“你呢?”

    週赫煊笑道:“大帥,上次法國領事夫人不是邀我去參加沙龍嗎?當時溥儀和婉容也在。我在沙龍上高談闊論,想要引起婉容的注意,沒成想,卻把溥儀給吸引到了。”

    “難不成溥儀還喜歡男人?”褚玉璞哈哈大笑。

    週赫煊竟把實情全盤托出:“溥儀認為我頗具才能,想要招攬我。他讓我留在大帥身邊做內應,暗地裡幫他出謀劃策,配合康有為等保皇派趁機起事。”

    “他敢! ”褚玉璞聽了暴跳如雷,猛拍桌子問,“你是怎麼想的?”

    週赫煊說:“我準備答應他……”

    “混賬!”申耀榮猛地打斷週赫煊說話,一副義憤填膺的忠臣模樣,叫囂道,“大帥,這姓周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讓我把他給槍斃了!”

    褚玉璞抬手讓他噤聲,瞇著眼問周赫煊:“說詳細一點。”

    週赫煊笑道:“大帥,咱們不如將計就計。我表面上答應溥儀,暗中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這樣一來,他們的任何動作都逃不過大帥的法眼。”

    褚玉璞沉默不語,良久才冷笑道:“你不會是想做兩面間諜,順風倒吧?”

    “呵呵,我又不傻,”週赫煊從容應對道,“當年袁大總統想做皇帝,都招來全國的反對,溥儀沒兵沒權也想成事?他太看得起自己了。”

    褚玉璞這才放心下來,笑道:“就依你說的辦。”

    週赫煊又說:“對了,大帥。我在沙龍上認識兩個洋人記者,他們覺得我文章寫得不錯,於是就向我約稿,估計這兩天就能見報。”

    “這種事情就不用向我通報了,下去吧。”褚玉璞揮揮手說。

    等周赫煊離開後,申耀榮才進獻讒言:“大帥,這小子花花腸子多,當心被他給矇騙了。”

    “老子又不傻!”褚玉璞兩眼一瞪,喝令道,“你做好自己的事就成,少他媽亂嚼舌根子。”

    如果此刻週赫煊在場,肯定會高呼“大帥英明”。至於咱們的申師爺,就只能黯然退下了,默默感傷自己這個忠臣不受主公信任。

    ……

    週赫煊最近的小日子過得挺快活,天津老百姓正在遭受褚大帥的橫徵暴斂,而他卻待在租界里安然無事。就算有時候進城碰上敲詐勒索,只要他亮出大帥副官的身份,不管是流氓混混,還是軍中兵痞,全然不敢造次。

    甚至連李壽民和房東單成福那兩家人,都得到週赫煊的照應,很少遭受搜刮和敲詐。

    週赫煊感覺這樣挺好,已經不急著逃跑脫身了,反正現在到處兵荒馬亂的,留在褚玉璞身邊反而安全得多。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繼續增漲自己的名氣,四處結交權貴。等預感到有危險的時候,直接躲進哪位外國領事家裡就行,就算張作霖都不敢帶兵進來抓人。

    又一個週末,週赫煊被邀請去打馬球,聽說今天同行的有英國領事夫婦、法國領事夫婦和溥儀夫婦,另外還有一位天津租界的駐軍司令。

    早早的就有一輛福特轎車來大帥府接人,李栓柱還想跟著坐上車,卻被法國司機給趕下去了,這二貨只能跟在車屁股後面一頓狂追。

    說起來很無奈,在天津橫行霸道的褚大帥,遇到洋人連屁都不敢放——即便這個洋人只是領事家的司機。

    馬場在天津城南郭佟樓養牲園,佔地二百畝。緊鄰馬場的還有鄉誼俱樂部,保齡球、桌球、網球、高爾夫等運動應有盡有,外國顯貴們還經常在這裡開舞會狂歡。

    當然,中國的有錢人自然也可以光顧這裡。比如退居天津當寓公的大總統黎元洪,就經常來這邊騎馬散心,前不久才宣布下野的段祺瑞,也偶爾邀請朋友來俱樂部打桌球。

    在動盪不安的中國,似乎只有洋鬼子的地盤才能享受片刻清靜。

    “周先生,到了。”法國司機把車停穩,恭敬地說。

    週赫煊推開車門,正好看到穿著一身運動裝出來的溥儀夫婦。

    溥儀頗為熱情地過來跟他握手,低聲問道:“周先生,你考慮好了嗎?”

    週赫煊鄙夷地笑了笑,這位老兄表現得也太急切了些,一看就不是做大事的人。還想復辟當皇帝?洗洗睡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19:58
023【策問】

   馬場的休息室裡,法國天津總領事埃爾韋·雅克·賽澤爾正在讀報紙,讀著讀著他笑道:“瑪瑞,你經常提起的那個中國人,確實對歐洲歷史有著非常深刻的見解。就這篇關於葡萄牙崛起和衰落的文章,他已經夠資格去巴黎大學做講師了。”

    “僅僅是講師嗎?為什麼不是教授。”瑪蕊恩疑惑地看向丈夫。

    “關於葡萄牙的歷史研究很豐富,他的很多觀點並不算稀奇,僅僅算是博學而已。”埃爾韋解釋道。

    瑪蕊恩微笑道:“那是你沒聽過他對於蘇聯的獨到見解。”

    “我很期待。”埃爾韋也笑了笑。

    他剛才讀的是《京津泰晤士報》,創刊於1894年,1902年從周報改為日報,既有英文版,也有中文版。其辦報初衷是做為天津英國租界工部局的喉舌,專門為英國人說話。

    當然,英國為了自己的利益,有時候也通過《京津泰晤士報》幫中國人說話。比如強烈反對日本提出的“二十一條”,反對“巴黎和會”把山東轉讓給日本的決議。這份報紙還強烈反對鴉片貿易、反對英日同盟、反對武器走私、反對軍閥割據,維護人權和尊嚴。

    總的來說,這是一份屁股雖歪,但還保留著些許底線的外國報紙,它對在華洋人和中國上層人士影響極大。

    至於另一份刊載《大國崛起》的《字林西報》,那是總部設在上海的周報,如今還沒發行過來,而且屁股比《京津泰晤士報》更歪,經常對中國事務橫加干涉指責。

    英國天津總領事羅傑·鮑威爾·斯潘塞笑著起身道:“那個中國人和他們的皇帝來了。”

    溥儀和婉容在外人面前,總是一副恩愛的模樣,時時刻刻都挽著胳膊面露微笑。

    當眾人見面的時候,溥儀也非常有紳士風度,分別給兩位領事夫人行了吻手禮,然後又和其他三個男人握手問候。婉容的禮儀就要傳統得多,雙手放在腰間,略微屈腿行了個福禮。

    瑪蕊恩熱情地為周赫煊介紹:“周先生,這是我丈夫埃爾韋,這位是英國駐天津總領事羅傑,這位是天津法國駐軍司令李福森。”

    “你好!”

    “你好!”

    眾人分別握手後,便集體前往不遠處的馬房。瑪蕊恩關切地問:“周先生,你會騎馬嗎?”

    “我會一點,但是不精通,”週赫煊笑著回答,又說,“您還是叫我的英文名查爾斯吧。”

    “那好,”瑪蕊恩也笑了,“查爾斯,你可以挑一匹溫順的母馬。”

    週赫煊點頭說:“多謝建議。”

    在養馬師的幫助下,週赫煊很快選定一匹純黑色母馬,全身烏黑光亮如綢緞,是從歐洲那邊運過來的赫爾斯泰因馬。這種馬屬於溫血馬種,具備良好的速度、耐力和靈活性,而且脾氣比較溫順,適合打馬球、三日賽和盛裝舞步。

    至於英國的純血馬,雖然跑競速賽非常牛逼,但用來打馬球就不適合了,很容易失控造成意外事故。

    週赫煊以前環遊世界,可不是坐飛機輪船到某個景點走馬觀花那麼簡單。他會在當地生活一段時間,盡量跟本地人接觸打交道,他在蒙古和哈薩克時就學過騎馬。

    乾淨利索的翻身坐上馬背,週赫煊發現自己穿越後身體素質強了許多。他朝皇帝那邊一看,只見溥儀正托著婉容的腰扶她上馬,如此表現,難怪天津租界的洋人都說溥儀有風度有內涵。

    呵呵!

    週赫煊輕夾馬腹,馬兒非常乖巧地朝馬球場小跑過去,僕從們也手提球袋子跟著他跑。

    馬球比賽為兩隊對抗,每隊4人。

    除了周赫煊、溥儀和婉容以外,實力最強的駐軍司令李福森也被分配到他們一組,由周赫煊和李福森擔任前鋒。對面則是英國領事夫婦和法國領事夫婦,兩位領事做前鋒,兩位夫人充當後衛。

    開球之後,軍人李福森首先觸到球,一棍子將馬球朝週赫煊的方向撥去。週赫煊以前雖然沒玩過這項運動,但了解規則後感覺挺簡單,前提是你得會騎馬。

    就在周赫煊策馬快要擊球時,法國領事羅傑突然斜向40度角殺出,一棍子把球給打飛,法國領事埃爾韋輕鬆接球,朝對方的球門飛馳而去。

    兩位總領事身兼天津英法租界的董事長,屬於各自租界的最高行政長官,但他們的日常事務還真不多。整天閒得蛋疼,也只有搞這些娛樂活動打發時間了,一個比一個會玩。

    “防守,防守!”李福森調轉馬頭大喊。

    溥儀和婉容這兩個後衛明顯不稱職,見到對方殺來,只象徵性攔截了一下,然後被法國領事輕鬆破門得分。

    短短七分鐘內,對面連續得到五分,李福森將軍錶示實在帶不動三個菜鳥,已經懶得再去爭搶了。週赫煊卻越玩越嗨,他的騎術並不比兩位領事差,在漸漸熟悉起來之後,居然在第二節時出其不意地攻入一球。

    “耶!”婉容興奮地揮了揮球棍,也衝上去積極爭搶。

    技術雖爛,態度可佳。

    溥儀卻始終慢條斯理的,還在保持他那勞什子的貴族風度,完全無法融入集體活動。

    整場比賽打完,領事夫婦隊以42:9的大優勢取勝,不知道的估計還以為他們在打籃球比賽。

    休息時,李福森喝著水鼓勵道:“查爾斯,你很有馬球天分,再多玩幾場就熟悉了,下次我們還可以組隊。”

    “是嗎?那下次打球可要叫上我。”週赫煊的主要目的就是結交這些洋鬼子,特別是手裡頭有兵的駐軍司令。

    為了投其所好,週赫煊主動聊起拿破崙,竭力讚歎皇帝陛下的赫赫戰功。這果然極對法國將軍的胃口,很快兩人便談笑風聲起來,猶如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溥儀遠遠地看著,更覺週赫煊才華出眾,不僅學識淵博,連社交能力都如此優秀。

    在俱樂部吃過午餐後,溥儀趁著周赫煊上廁所的機會,立即跟上來纏著,希望週赫煊能夠效忠輔佐他。

    當皇帝當到這份上,也是沒誰了。

    溥儀現在人手奇缺,見到有能力的就想招攬過來。用《三國志》遊戲來比喻,溥儀就是個光桿君主,而周赫煊則是屬性還不錯的在野武將。

    週赫煊沒有立即答應他,而是微笑著反問:“想听我說實話嗎?”

    “請說。”溥儀點頭道。

    週赫煊道:“你相當重新皇帝,只有以下三個途徑。”

    “竟然三個?”溥儀大喜。

    週赫煊道:“第一,找個地方練兵,把丟掉的江山打回來。”

    溥儀頓時就無語了,他要是能練出軍隊來,還用得著受現在的窩囊氣?

    週赫煊繼續道:“第二,利用各方勢力的矛盾,獲得眾軍閥推舉,安心做一個傀儡皇帝。”

    這就是康有為正在辦的事,但溥儀已經當夠了傀儡,他期待地問:“還有呢?”

    週赫煊說:“第三,放下皇帝的架子去從政,或者加入一個有潛力的組織。比如國黨、比如赤黨,甚至你還可以南下考黃埔軍校,一步步慢慢爬起來。以你曾經的身份,想必很容易受到接納。廢帝雖然是廢帝,但影響力還在,你加入任何一方,都會讓那個勢力威望大增。”

    溥儀腦子有點暈:“可……可可他們會防備我啊,根本不可能給我實權。”

    週赫煊笑道:“總比你現在的狀況要好。如果你不願意加入任何勢力,那就永遠是孤家寡人一個。而加入有潛力的新興勢力後,總能慢慢獲得身邊某些人的認可。當皇帝的希望雖然渺茫,但當大官卻不成問題,甚至資歷足夠以後,說不定還能成為大總統。”

    週赫煊可不是信口亂說,只要溥儀放下身段投靠,國共兩黨都會舉手歡迎。只不過前者會利用他,而後者會改造他,最終結局只有天知道。

    溥儀彷彿丟了魂兒似的,反复思考著周赫煊的第三個提議,時而覺得很有道理,時而又覺得毫不靠譜。當然,他最大的疑慮,還是不願放下皇帝的身份。

    “看來我得跟康師商量一番。”溥儀在茫然無決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想起康有為。

    而此時此刻,隨著《京津泰晤士報》的刊發,週赫煊和他的《大國崛起》,終於進入一些中外上層人士和文化學者的視線。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19:58
024【段公子】

    當《字林西報》慢悠悠刊載《大國崛起之葡萄牙篇·下》時,做為日報的《京津泰晤士報》已經連載了14期。“葡萄牙篇”、“西班牙篇”、“荷蘭篇”全部結束,大費筆墨的“英國篇”也講到了第三集。

    不管是西班牙、葡萄牙還是荷蘭,如今都已經屬於過去式,在寫到這些國家的時候,《大國崛起》雖然引起一部分人注意,但並未取得轟動效應。

    直到英國篇問世……

    天津租界,魏公館。

    這是一棟三層小洋樓,比褚大帥的府邸要寒酸得多,前北洋政府總理段祺瑞便闔家寄居在這裡。

    段祺瑞的人生信條是“不抽、不喝、不嫖、不賭、不貪、不佔”,時稱“六不總統”,算是民國官場的另類。他混到現在都還沒有房產,曾經袁世凱送了他一棟房子,結果老袁一死,原房主的兒子便拿著房契找上門,段祺瑞二話不說就搬家了。

    但即便再另類再清廉,灰色收入也是肯定有的,否則他也養不起五房如花似玉的太太。

    做為男人,段祺瑞最失敗的莫過於後宅不穩。四姨太剛娶進門就整天愁眉苦臉,一問才知她有了意中人,段祺瑞只得忍痛割愛,像嫁女兒一樣把四姨太給嫁出去。而剩下的正妻和姨太太們,全都背著他抽大煙。只要段祺瑞不在家,幾位姨太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偷偷溜出去看電影、逛街、聽戲,四處招蜂引蝶,經常三更半夜才回府。

    這帽子的顏色,嗯哼。

    段祺瑞自從前段時間退居天津後,便一心向佛、不理政事,僅有的愛好也只剩下圍棋和桌球。

    此時此刻,段執政就在下棋,他的對手是兒子段宏業。

    棋盤上,白子的一條大龍氣數已盡,段祺瑞被兒子殺得片甲不留。他冥思苦想好半天,猛地把棋盤一掀,沒好氣的罵道:“你這混小子,什麼正事都不懂,就會胡下棋。”

    段宏業不敢跟老爸抬槓,低聲嘀咕道: “臭棋簍子還輸不起,輸不起還老跟我下棋。”

    “你說什麼?”段祺瑞鼻子都歪了,這是他生氣的前兆。

    “沒,沒什麼,呵呵。”段宏業賠笑道。

    二姨太走進來勸道:“老爺,別生氣了,這是今天的報紙。”

    “嗯,放下吧。”段祺瑞點點頭。

    段宏業趁機起身說道:“爸,您先看報紙,我有事要出門一趟。”

    “坐下!”段祺瑞訓斥道,“你能有什麼正經事?我警告你,再跟溥儀混到一起,當心我打斷你的腿。”

    “呵呵。”段宏業只能乾笑著坐回去。

    民國有很多四大公子,20年代初的“民國四大公子”,就分別是孫科、張學良、盧筱嘉和段宏業。可惜段公子除了圍棋厲害以外,別的實在拿不出手,整天遊手好閒倒成了花花公子,再加上老爸退居二線,他已經很少受到外界關注了。

    對段宏業而言,他才不管什麼亂七八糟的政治。溥儀身家闊綽、出手大方,經常請他抽大煙玩女人,段公子當然樂意跟溥儀一起玩耍。

    段祺瑞不再理會兒子,攤開《京津泰晤士報》中文版,直接翻到《大國崛起之英國篇·三》。這次的內容是英國光榮革命,週赫煊照常分析了一番前因後果,並加入各種有趣的歷史段子。

    讀到克倫威爾的軍事獨裁時,段祺瑞不由想起了袁世凱,感嘆道:“克倫威爾好歹真正統治了英國,也不敢自己奪位當國王。可惜袁公雄才偉略,竟聽信讒言登基稱帝,共和大業毀於一旦。”

    段宏業對這些沒興趣,他坐在那裡擺殘局,自己跟自己下棋玩得歡呢。

    讀完連載的內容,段祺瑞放下報紙說:“這個週赫煊腹有乾坤,是真正的人才。我如果還在當總理,肯定要徵辟他充任幕僚,若其能力足夠,必會委以重任。”

    段宏業煙癮犯了,打著哈欠說:“週赫煊我認識,上次在俱樂部裡見過,洋鬼子都很賞識他。”

    “那是肯定的,”段祺瑞笑道,“《京津泰晤士報》格調很高,他一個中國人能在上邊兒發表文章,自然早就得到了洋人的認同。”

    段宏業道:“說起這週赫煊,還有一段趣聞呢。”

    “什麼趣聞?”段祺瑞問。

    段宏業對八卦消息特別熟悉,他說:“週赫煊還有個筆名叫金勇,寫過一本武俠小說《射雕英雄傳》,天津城裡還多人都爭搶閱讀。那褚玉璞看連載內容不過癮,居然派人把周赫煊抓去軟禁,專門給自己寫小說。”

    段祺瑞是北洋老人了,看不起褚玉璞這種軍閥界的暴發戶,不屑道:“放著才學之士不用,居然令其寫小說解悶,褚玉璞目光何其短淺。”

    段宏業笑道:“用了,褚玉璞讓周赫煊當他的外文秘書。”

    段祺瑞被兒子懟了一下,沒好氣道:“以後跟周赫煊可以多多結交,至於溥儀,不准再去接觸!聽到沒有?”

    “聽到了,”段宏業撇撇嘴,隨即又笑道,“我這就找周赫煊耍去,聽說他喜歡打馬球,我正巧也精於此道。”

    “滾!”

    段祺瑞的鼻子又氣歪了:“整天就知道耍耍耍,你能干點正事不?”

    段宏業打著哈哈落荒而逃,先奪回自己房間抽了一通大煙,這才神清氣爽地出門。他身上沒啥錢,找周赫煊打馬球只是幌子,把溥儀約出來一起玩才是目的,出手大方的廢帝在段公子眼中就是個凱子。

    而此時此刻的張園,康有為捧著報紙看了又看,英國的光榮革命讓他感觸良多,而英國人迎回詹姆士二世繼承王位,又讓他隱約看到一絲溥儀復辟的希望。

    “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康有為說,“英王詹姆士二世成功奪位,正是我們的榜樣。如今天下大亂,百姓思定,正是亂中取栗的好時機。”

    溥儀疑惑地問:“週赫煊給我指出三條路,他似乎不看好復辟,而是讓我放棄皇帝身份重頭來過。”

    康有為不禁苦笑,以溥儀那微弱的能力才華,投奔哪一方都會被吃得骨頭都不剩,只有復闢才是正途。

    就在此時,太監通報導:“陛下,段宏業段公子求見。”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19:59
025【各有所憂】

    “請他進來吧,”溥儀吩咐太監一聲,笑著對康有為說,“段宏業倒是積極,三天兩頭來邀我出遊。”

    “最好能利用他拉攏段祺瑞,”康有為分析局勢道,“四天前,張作霖和吳佩孚達成妥協,同意恢復曹錕組建的顏惠慶內閣,但兩人的矛盾並沒有消除。由於沒有張作霖支持,顏惠慶只是個徒有虛名的總理,前內閣的幾位部長拒不辭職,他連政府官員都無法任命。這種情況下,我們可以聯絡吳佩孚,讓段祺瑞重新出山做總理。”

    溥儀疑惑道:“段祺瑞這個人很難打交道,他當總理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康有為解釋說:“段祺瑞雖然名滿天下,但無奈勢單力孤。他去年想依靠政治手段平衡各方勢力,結果卻弄巧成拙、引火燒身。如果他重新組閣做總理,必然會尋求外援,軍閥皆不可靠,他很有可能考慮聯合我們。”

    “聯合我們?”溥儀還是想不明白。

    康有為自信地笑道:“他只能選擇跟我們合作,因為去年的大戰,段祺瑞已經對那些軍閥徹底失望了。到時候陛下復辟當皇帝,他擔任內閣總理,仿效英國實行君主立憲制,如此必能震懾各地軍閥,真正在中國實現虛君共和統治。一旦中央政權穩固,自能掃蕩妖氛,抵定天下,讓中國重新屹立於世界強國之林!”

    溥儀被康有為一番話說得熱血沸騰,他不想搞什麼君權專制,能像英日兩國那樣做個吉祥物皇帝就已經很滿足了。當即說道:“朕會盡快通過段宏業聯繫上段祺瑞,到時一切都拜託康師了。”

    “臣定竭盡全力,鞠躬盡瘁!”康有為捧起雙手,一揖到底。他倒是想自己去找段祺瑞說項,問題是段祺瑞根本不見客,只能通過其兒子著手。

    就在二人君臣相得之時,段公子的腳步聲和笑聲傳來:“溥儀,今日天氣正好,一起打球去!”

    溥儀收起激動的心情,換上一副笑臉迎接道:“段公子真是好雅興,我也正準備出去活動活動。”

    “咦,康有為也在啊,好久不見。”段宏業大咧咧的跟康有為打招呼。

    康有為抱拳笑道:“段公子好。”

    段宏業也不客氣,拉著溥儀的袖子就往外拖:“走走走,我們去把周赫煊也約出來,聽說他打馬球的技術不錯。”

    溥儀回頭對康有為說:“康師,你不也想見見周赫煊嗎?一起去吧。”

    “正有此意。”康有為微笑道。

    溥儀把皇后婉容也叫上,四人帶著侍衛出門喊黃包車,一路說笑著揚長而去。

    淑妃文繡聽到外面的歡笑聲,她放下手裡的女工活,推開窗戶看了看,頓覺更加淒苦。她現在沒有自由、沒有快樂、沒有理想,似乎整個人生都失去意義,整天只能做一隻籠中鳥。

    離婚!

    文繡想起前些日子那位先生說過的話,如今已是民國,大清早完了。男女地位平等,女人應當追求自己的幸福,皇帝是人,皇妃也是人,都是中國的公民,誰也不能把誰當奴才。

    我要離婚!文繡咬牙下定決心。

    ……

    褚大帥今天又不在家,他新招募的軍隊裡出現疑似赤色分子,必須親自去盯著,把那些殺不絕的赤黨給揪出來。

    二姨太、三姨太和四姨太結伴出游去了,只剩下新娶的五姨太獨自在家。五姨太小青過得有些憋屈,因為大帥對她極為寵愛,結果招來其他三位姨太太的排斥孤立,經常遭受冷嘲熱諷。

    特別是前天,二姨太故意把褚玉璞心愛的紫砂壺摔碎,然後推到五姨太頭上。三姨太和四姨太也出來作證,褚大帥氣得痛斥了幾句,當晚便留宿在二姨太房中。

    “唉!”

    小青倚在窗後,望著外面的街景低聲嘆息。她出身貧寒之家,幾歲時便被父母賣掉,由天寶班的班主小李媽收養。小李媽教她唱戲,教她讀書識字,把她當千金小姐養大。

    雖然不用再忍受貧寒之苦,但她的人生早已註定,那就是嫁給大人物當姨太太。

    天寶班的班主小李媽可不簡單,此女乃是軍閥孟恩遠的同鄉,利用孟恩遠的關係迅速在北洋勢力打通人脈。後來孟恩遠被張作霖免職,小李媽卻混得風生水起。

    甚至連張作霖最寵愛的六姨太,都是小李媽親手養大的。她戲班子裡的姑娘能詩善畫還會唱戲,很多都嫁給軍閥和巨富當姨太太,小青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小姐,這是大帥今天讀完的報紙。”侍女小蓮默默來到她身邊。

    小蓮也是天寶班的戲子,可惜容貌差了些,只能給小青做陪嫁丫頭,在大帥府裡飽受其他僕人的欺壓。

    小青高興地翻開報紙讀起來,她每天也只能靠這個來解悶了。《射雕英雄傳》裡的精彩故事,讓五姨太沉迷於其中,常常把自己比作黃蓉,期盼著有位靖哥哥哪天能帶著她遠走高飛。

    還沒把今天連載的內容看完,侍女小蓮突然指著外面說:“小姐快看,那好像是皇帝和皇后,他們又來找周先生了。”

    小青朝街上望瞭望,似乎對皇帝沒興趣,繼續低頭看她的小說。

    小蓮卻笑呵呵地說:“周先生可真厲害,不僅大帥賞識他,連皇帝都重視他,就跟戲文裡的主角一樣風光。”

    小青自言自語道:“是啊,週先生是很優秀。他這樣的人,跟著大帥實在屈才了。”

    屈才的周赫煊換好衣服出門,屁股後面還跟著個大頭兵李栓柱,來到街上與溥儀等人見面,笑問道:“溥先生,你還真是清閒,今天又約我去打球啊?”

    溥儀笑道:“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段宏業段公子。”

    “幸會!久仰令尊大名。”週赫煊抱拳道。

    段宏業亦笑道:“好說,好說。”

    溥儀又介紹後面那位:“這是康師康有為。”

    週赫煊早就看到康有為了,那兩撇小鬍子實在太有性格。他走過去握手說:“南海先生你好,久聞君之大名,今日幸得一見。”

    “你好。”康有為顯得有些冷淡,他早就名滿天下,週赫煊在他面前只能算後進小輩。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20:00
026【天下大勢】

    康有為此時已經68歲,滿頭銀髮,身體還算健康,真看不出來他明年就會去世。

    按照主流的說法,康有為是在朋友家喝了杯檸檬紅茶,然後食物中毒死掉的,但他女兒康同璧認為是國黨下毒所致。

    外界對此眾說紛紜,有的說是日本人投毒,有的說慈禧餘黨暗害,有的說是酒樓食物變質。

    至於最離譜、傳播最廣者,則莫過於“移植**致死之說”:康有為啪啪啪的那方面能力不行,於是找德國醫生做手術,把一隻公猿的**移植到自己身上,過不多久就死了。

    此種說法顯然是有人造謠,但也並非完全空穴來風。康有為62歲了仍納娶19歲小妾,確實請過德國醫生給自己打針——那時歐洲流行一種返老還童術,即給人注射動物的**提取物,從而達到保持青春的功效。

    這年頭,連西醫也不靠譜啊!

    好吧,不管康有為是怎麼死的,反正他最多只能活一年了。

    段宏業本來想去打馬球,但康有為畢竟年紀大了,眾人只能去馬場隔壁的俱樂部玩桌球。至於吃喝玩樂所用的錢,自然是溥儀來買單。這位皇帝被趕出宮時雖然狼狽,但也帶出不少極品古董,隨便賣個一兩件都夠花銷。

    今天不是周末,俱樂部的客人並不多,但還是有幾個洋鬼子,他們看到週赫煊紛紛打招呼:

    “嘿,查爾斯,又來打球了?”

    “查爾斯,你研究英國的文章我讀了,寫得真不錯!”

    “查爾斯,下週我要舉辦一場生日舞會,到時你也來參加吧。”

    “……”

    康有為驚訝的發現,週赫煊居然比溥儀更受洋人歡迎,已經成為俱樂部的大紅人。

    其實這很好理解,溥儀畢竟已在天津居住一年多。剛開始的時候,大家還因為廢帝的身份對其另眼相看,但等這種新鮮勁過去,加之溥儀又才能平庸,洋人們自然就興趣缺缺了。

    反倒是周赫煊最近成為英法總領事家的常客,他見聞豐富、學識廣博,每每有驚人之語,在洋人圈子里大出風頭。

    來到台球室內,段宏業立即拉著溥儀說:“我們來打幾局斯諾克,加些彩頭,贏一分10塊大洋。”

    週赫煊聽了忍不住偷笑,這位段公子真是個秒人啊。明知溥儀沒有運動細胞,還偏要拉著人家賭球,顯然就是衝著贏錢去的。

    溥儀看了康有為一眼,後者不著痕蹟的點點頭,他立即笑道:“好啊,今天就打幾局,我肯定能贏你。”

    一個想贏凱子的錢,一個想刻意結交,正所謂周瑜打黃蓋,兩人很快就圍著桌子大戰起來。

    康有為也和周赫煊擺了一桌,這老頭似乎精於此道,直接把白球開進球堆裡,讓周赫煊著實難以下手。

    “砰!”

    週赫煊出桿把球稍微撞散,白球藏於黑球之後。

    康有為反復觀察著球路,來回走動說:“赫煊有沒有表字?”

    “還沒有,我在南洋長大,不在乎這個。”週赫煊道。

    康有為說:“若是不嫌我倚老賣老,我送你一個字吧。”

    週赫煊笑道:“請說。”

    “若愚。”康有為猛地擊球,可惜沒進。

    週赫煊琢磨了一下,說道:“周若愚,呵呵,好字,多謝南海先生,晚輩謹遵教誨。”

    “孺子可教也。”康有為點頭笑道。

    週赫煊的名字,帶著“煊赫一時”的味道,那可不是什麼好詞兒。康有為以“大智若愚”給周赫煊取字,自然是希望他韜光養晦,別因為太出風頭而招來災禍。

    跟康有為這種老傢伙打交道就是不爽利,不僅思維言行陳腐,而且還盡是彎彎繞繞,不肯一下子把話說清楚。週赫煊倒更喜歡褚大帥,雖然簡單粗暴,但有什麼都直接擺到檯面上。

    “砰!”

    週赫煊進了第一個球,把得分目標定在粉色球上。

    康有為杵著桿子站旁邊說道:“你的文章很精彩,特別是論英國那幾篇。”

    “遊戲之所而已,貽笑大方。”週赫煊打入粉色球,繼續得分中。

    康有為不理週赫煊的謙虛,問道:“你對中國的局勢怎麼看?”

    週赫煊說:“一團亂麻,就等著一雙巧手去理清。”

    康有為又問:“看你在文章裡對英國頗多讚譽,是同意君主立憲制的?”

    週赫煊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扭頭看看旁邊的溥儀和段宏業,笑道:“你們這麼結交段公子,不會是想拉攏段祺瑞吧?”

    康有為眉毛一挑,盯著周赫煊說:“你果然心思縝密,是個玲瓏剔透的後生。”

    週赫煊一球打歪,他停下來提著球桿說:“讓我來猜猜。如今直奉不和,你們拉動段祺瑞,不會是想慫恿段祺瑞打前鋒,你們在背後撿便宜,然後聯手復辟實現君主立憲吧?”

    “哦,”康有為頗有些心驚,因為他的想法完全被看穿了,當即問道,“你認為有幾成的希望?”

    “半CD沒有。”週赫煊笑道。

    康有為也不生氣,反問:“為什麼這樣說?”

    週赫煊如今每天都要看報紙,他分析局勢說:“如今京城的局勢是張作霖和吳佩孚兩虎相爭,不管是總理、總統,還是複闢當皇帝,都是他們妥協下的產物。你說對不對?”

    “對。”康有為點頭道。

    “他們之間的矛盾,讓你和溥儀看到了復辟的可能。因為吳佩孚實力更弱,所以你想聯合吳佩孚,再拉上一個段祺瑞來跟張作霖維持平衡,最後從中取利,對也不對?”週赫煊又問。

    “對。”康有為繼續點頭。

    “你別把目光盯在北方那一畝三分地上啊!得看天下大勢。”週赫煊有點鄙視地說。

    康有為猛然警醒,問道:“你是說南方的革命軍?”

    週赫煊分析說:“如今吳佩孚跟革命軍在湖南打爛仗呢,情勢岌岌可危,這種時候他必須得穩住後方,選擇在總統和內閣問題上向張作霖妥協。”

    “你認為南方政府會勝出?”康有為明顯更看好北洋勢力,笑道,“他們可打不過吳佩孚,頂多又是個南北僵持的局面。到時候各方互相忌憚,北洋不再一家獨大,正是皇帝復辟實現君主立憲制的大好時機。”

    週赫煊斷言道:“明面上吳佩孚的軍力更強,但他必輸無疑。”

    “你呀,還是太年輕了, ”康有為好笑道,“北洋軍閥都是屍山血海殺出來的,吳佩孚坐擁數省之地,麾下幾十萬大軍,區區南方政府也想打敗他?”

    康有為說的這些話,代表此時絕大多數中國人的看法。

    就在兩年前,吳佩孚還登上了美國《時代》周刊,被稱為“最有可能統一中國的人”,他當時可是把張作霖都趕回了東北老家。如今吳佩孚雖然沒那麼強了,但實力也是數一數二的,從表面上看南方政府還真沒有贏的希望。

    週赫煊分析說:“靳雲鶚是吳佩孚手下的頭號大將,他曾主張聯馮討奉,併入魯攻擊張宗昌。吳佩孚反過來跟張作霖聯手,致使靳雲鶚在山東的地盤拱手讓出,由此已經將帥不和。河南的地盤也是靳雲鶚打下來的,吳佩孚怕手下做大,把河南交給了毫無戰功的寇英傑,靳雲鶚必然心中怨恨。最近馮玉祥猛攻大同,靳雲鶚竟在保定按兵不動,不去馳援山西,說明將帥之間就快撕破臉了。如此內部不穩,背後還有馮玉祥捅刀子,你覺得吳佩孚該怎麼應付南方的革命軍?他只能向張作霖妥協,根本不會支持你的複闢建議。因為吳佩孚一旦跟張作霖翻臉,那就是被四面圍攻的結局!”

    “這……”康有為聽得目瞪口呆,因為周赫煊說的這些話,他從來沒考慮過,而且似乎還很有道理的樣子。

    週赫煊感嘆道:“玩政治終歸是小道,天下大勢才是根本啊。”

    康有為越想越不對勁,他的所有謀劃竟被周赫煊幾句話全盤否定,急得額頭都開始冒細汗了。他不再擺前輩名士的譜,作揖道:“赫煊大才,不知我等該如何破局?”

    “呵呵。”週赫煊笑而不語。

    康有為心神大亂,只覺胸口憋悶無比,擦汗道:“我身體有些不適,先去裡面休息片刻。”

    “您隨意。”週赫煊樂道。

    溥儀見康有為朝休息室走去,好奇地問:“康師怎麼了?”

    週赫煊道:“他說有點累,想去休息一會兒。”

    溥儀正被段公子纏著打球呢,見周赫煊那邊空著,便對觀戰的皇后說:“婉容,你去陪周先生打兩局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20:00
027【撩】

    此時已是五月中旬,今年的天津有點熱,白天溫度都超過30度了。

    婉容穿著條月白色絲質短袖旗袍,纖細窈窕的身材顯露無疑。她俯身趴在球檯上,眼睛非常認真地盯著前方,旗袍開衩處露出白生生的小腿。

    “砰!”

    一球擊出,球子亂撞,毫無章法。

    週赫煊慢條斯理地上陣,輕輕鬆松連得18分,說道:“郭小姐,這打斯諾克呢,進不進球並不重要,最關鍵的是噁心對手。你得學會做球,剛才那位康老先生就深諳此道。”

    週赫煊在暗諷康有為不干正事、只會搗亂,婉容卻沒聽出來。她關注的是那亂七八遭的稱呼,莞爾道:“我可不姓郭,更加不是小姐,我的全名叫郭布羅·婉容。”

    “你看溥先生就可以姓溥,連愛新覺羅都不要了,你當然也可以姓郭啊,”週赫煊講著歪理說,“至於小姐嘛,稱呼你為女士顯得太老氣,叫你皇后陛下又不適合,難道要喊你溥太太? ”

    “可我就是溥太太啊。”婉容好笑道。週赫煊一直給她很特別的感覺,跟她所認識的任何人都不同,說話奇怪、舉止奇怪、思維也奇怪,總是那麼標新立異。

    週赫煊一本正經地說:“我認為稱呼女人為某某太太、某某夫人,其實是對她的不尊重,就好像她是丈夫的附庸,而不是一個獨立存在的個體。你覺得呢?”

    “或許吧。”婉容若有所思的點頭。她終於想明白了,自己為何會感覺週赫煊很特別,因為她以前接觸的人,甚至包括她的父親和閨蜜,都只把她視為皇后,或者說是溥儀的妻子,只有周赫煊把她當成一個正常的女人。

    對婉容而言,這是一種奇妙的體驗,彷彿心底有什麼東西在生根發芽。

    “砰!”

    婉容很快就活學活用,把白球打到球堆裡頭,開始噁心週赫煊了,臉上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週赫煊只得胡亂把球堆沖散,讚許道:“郭小姐,你悟性不錯。”

    婉容已經接受這個稱呼,一邊打球一邊說:“剛才我在旁邊隱隱聽到,你似乎不認為複闢能夠成功?”

    週赫煊笑道:“你好像對此很高興。”

    “是啊,我覺得天津就挺好,沒必要回到宮裡。”婉容這還是第一次對人袒露心聲。

    週赫煊感慨地說:“中國的革命已經很溫和了,英國和法國爆發革命時,他們的國王、王后可是被砍頭的結局。”

    婉容皺眉道:“那是因為國王太殘暴,所以老百姓才殺之洩憤。我丈夫什麼壞事都沒做過,不該受到那種殘忍對待。”

    “對議會成員而言,英王查理一世確實稱得上殘暴,他被砍頭無可非議,”週赫煊笑道,“但法國的路易十六性格溫和,並且無心朝政,反而更喜歡當一個鎖匠。他自願放棄專制、品性端正、生活儉樸、心地善良、寬愛百姓,但他還是被革命者送上了斷頭台。”

    “真的嗎?”婉容頗為驚訝。

    “千真萬確,”週赫煊點頭說:“溥先生和路易十六在性格上是有些相同的,比如優柔寡斷這一點。他們如果掌權做皇帝,純屬害人害己,我希望你可以勸勸他。”

    婉容默然點頭,她是真的擔憂有一天會被人給處死,那种血淋淋的場面太可怕了。

    週赫煊臉上露出玩味的笑容,他完全可以預見到,婉容回去勸溥儀放棄復辟,絕對會被臭罵一頓,甚至從此受到冷落。

    週赫煊到底想幹什麼呢?

    他能力有限,又不想捲入險惡的勢力鬥爭中,也只有玩些小動作了。

    溥儀未來將被日本人扶植為傀儡皇帝,這在很多人看來是個笑話。但對那些遺老遺少,以及貪圖權勢的漢奸而言,卻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甚至因為有皇帝的大旗在,日本人在東北征召偽軍都要順利得多。

    週赫煊就是要把溥儀剃成個光桿子,並且挑撥離間皇后、淑妃跟他離婚,讓其顏面掃地。若是大受打擊的溥儀不想再當皇帝更好,就算仍舊選擇做傀儡,那也是個毫無威信的傀儡。

    雖然這樣可能作用有限,但周赫煊總算是為國家略盡綿薄之力,自求心安而已。

    至於被利用的皇后和淑妃,對她們而言也不見得是壞事。

    歷史上的淑妃文繡,嚴詞拒絕日本人的威逼利誘,抗戰期間生活艱辛,以糊紙盒、上街叫賣為生,可謂大節不虧。她離婚時為了獲得溥儀的撫養費,答應永不再嫁,也對此信守承諾,可謂小節不失。後來好不容易結婚,但卻晚景淒涼,可悲可嘆。

    皇后婉容也好不了多少,自從文繡提出離婚後,顏面掃地的溥儀便把責任全怪在她頭上,認為是婉容把文繡逼走的,從此備受冷落。成為傀儡皇帝后的溥儀性格更加古怪,婉容基本處於幽禁狀態,從而抽上大煙。後來她跟侍衛有了私情,並且生下孩子,但這孩子卻離奇死亡,直接把婉容給逼瘋了,是真瘋。

    週赫煊讓她們提前離開溥儀,其實還是在做好事,至少結局不會比歷史上更糟糕。

    週赫煊想做的事情當然不止這些,比如褚大帥那邊,他不介意關鍵時候玩一把陰的。敢抓他週赫煊,還當奴才一般任意支使,怎麼也要付出點代價!

    一局斯諾克打完,婉容從手袋裡掏出香煙點上,問道:“你要來一根嗎?”

    週赫煊走過去摘下婉容點燃的香煙,叼在嘴上吞雲吐霧,笑呵呵地說:“多謝。”

    “你……你無恥!”婉容俏臉通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那煙嘴上還有她的口水呢,居然被周赫煊含住了,這不是變相的接吻嗎?

    週赫煊臉皮奇厚地說:“我不喜歡抽煙的女人。”

    “誰要你喜歡!”婉容氣呼呼說道,也不知是怎麼想的,居然真沒再掏煙出來。

    溥儀那邊也打完一局,見婉容臉色不正常,問道:“怎麼了?”

    週赫煊笑呵呵地說:“我在跟溥太太討論香煙對健康的危害。”

    溥儀居然信了,反倒是婉容心虛地低頭,眼神不敢跟丈夫對視,似乎她做了什麼違背道德的事情。

    而此時此刻的休息室裡,康有為反复思索著周赫煊的一席話,越想越覺得有理,已然完全看不到復闢的希望。他胸悶氣短,越想越急,只覺喉嚨發甜——

    “噗!”

    一口老血噴出,康有為暈了過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20:01
028【憂喜自得】

    康有為走了,走得很乾脆。

    他在天津的西醫院裡修養了八天,便隻身乘船返回上海,順便帶走了溥儀賞賜的一萬大洋。

    康有為這些年很缺錢用,日子過得極為落魄。他在上海時天天狎妓,卻經常付不出嫖資,妓家聯合跑去找康有為討債,嚇得他連跑逃往廣東。登船那天,債主們搜遍整條船都找不到,最後還是水手發現他藏在船板內。

    世人寫詩調侃道:避債無台卻有舟,一錢不值莫風流。

    這些日子康有為北上天津,無比積極的為溥儀各方奔走,正是因為看到了復辟的希望。他此舉有幾分為國家,幾分為民族,誰都不清楚。但為他自己是肯定的,說不定還能混個大官噹噹。

    週赫煊幾句話就讓康有為認清現實,他也沒心情在天津待下去了,還不如回上海及時行樂、瀟灑快活。

    天津車站。

    “康師,你真的丟下我不管了嗎?”溥儀痛心挽留,若是康有為離開,他身邊就一個謀士都沒有了。

    “唉,回天乏術,吾輩奈何!”康有為搖頭嘆息。

    就在三天前,吳佩孚不顧戰事危急,悍然解除手下頭號大將靳雲鶚的一切軍職,然後動身北上親自與張作霖會晤談判。

    這一切都跟周赫煊的分析吻合,直系軍閥內部不穩,吳佩孚只能選擇低頭妥協。從今往後,北洋政府完全由張作霖說了算,根本就沒有渾水摸魚的可能。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政治手段都屬於小把戲,使出來只能自取其辱。

    溥儀潸然淚下,自言自語道:“朕該何去何從?”

    康有為說:“週赫煊腹有乾坤,對天下大勢了然於胸,你今後可以向他討教。但此人心意難測,不能給予絕對信任。”

    “他能比得上康師?”溥儀疑惑道。

    康有為感慨地說:“論及軍事,我不如他。此人竟在八天前,通過報紙上的只言片語,就預測到吳佩孚和靳雲鶚將帥不和,直軍內部不穩。陛下日後若是有機會掌軍,可以讓周赫煊參贊軍務。”

    “我記下了。”溥儀鄭重點頭。

    “陛下保重,臣告辭!”康有為轉身飄然離去。他懷裡還揣著溥儀送的一萬元洋行匯票,總算是沒有白來天津一趟,夠他在上海瀟灑幾個月了。

    溥儀黯然返回張園,儼然變成孤家寡人,就連他身邊的侍衛都沒剩幾個,真正可用的人才一個也沒有。

    婉容見溥儀情緒低落,趁機建言道:“陛下,既然事不可為,就別想著復辟了,天津的生活多好啊。”

    “婦人之見!”溥儀的臉色更加陰沉,厲聲道,“文繡反對我,連你也要反對我嗎?朕生來就是天下之主,如今只不過暫時蒙塵而已,總有一天能重登大位!”

    婉容欲言又止,最後只能暗自嘆息,回書房去找閨蜜崔慧茀、崔慧梅姐妹傾訴愁腸。

    崔慧茀在天津是與呂碧城齊名的才女,其父崔永年曾擔任張勛顧問,叔父崔永安曾任職直隸總督。滿清滅亡後,崔家舉族遷居天津租界。由於崔永年無子,崔氏姐妹遂發誓終生不嫁,代父為清室盡忠。

    去年溥儀定居天津,崔家姐妹在大表哥的引薦下,入張園覲見皇上皇后。崔慧茀從此擔任婉容的繪畫和音樂教師,長期留住在張園之中。

    崔慧茀今年29歲,妹妹崔慧梅17歲,姐妹倆都長得如花似玉,卻對男人不假辭色,願把畢生所有都奉獻給我大清。

    這就是所謂的遺老遺少,滿腦子忠君思想。

    只要溥儀隨便暗示一句,崔家姐妹都會歡天喜地的自薦枕席。可惜皇帝乃是正人君子,居然對她們毫無興趣,為之奈何?

    “皇后娘娘!”

    見婉容進來,正在練習書法的姐妹二人立即起身相迎。

    婉容扶著崔慧茀坐下,無奈地笑道:“崔姐姐,我都說過多少次了,叫我婉容就可以,別喊我皇后娘娘。”

    “婉……婉容。”崔慧茀有些彆扭地笑了笑。

    崔慧梅年紀小,倒是沒那麼多顧忌,高興地說:“婉容姐姐,什麼時候一起去聽戲啊?我都好久沒出門了。”

    崔慧茀連忙斥責:“慧梅!別沒大沒小的。”

    婉容安撫著偷偷噘嘴的崔慧梅,笑道:“沒事的,都是自家姐妹,不用管那些長幼尊卑。”

    崔慧茀扭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低聲問:“聽說南海先生走了,他為什麼不留下來輔佐皇上?”

    “你真覺得清室還能複闢?”婉容無奈苦笑。

    “難。”崔慧茀默然。她的才智不輸男兒,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對當下時局也是有些了解,正因如此她才非常糾結。

    婉容憂慮地說:“陛下已經走火入魔了,脾氣越來越怪。長此以往,我怕他會憋出心病,遲早有一天要瘋掉。”

    崔慧茀滿懷愧疚道:“可惜我不是男人,不能為陛下分憂解難。”

    兩女在這邊黯然神傷,大帥府裡卻笑聲一片。

    “哈哈哈哈!”

    褚玉璞樂得放聲大笑,誇獎道:“你小子這次幹得漂亮,聽說康有為都被你氣吐血了。”

    “大帥過譽,略施小計而已。”週赫煊嘿嘿笑道,一副狗腿子模樣。

    褚玉璞對副官說:“本大帥有功必賞,南湘,你去支1000大洋過來!”接著他又說,“再給你小子放十天長假,整個天津城隨便敞開了玩。”

    “謝大帥賞賜。”週赫煊抱拳道。

    申耀榮看得眼熱,連忙說:“大帥,文繡已經答應和溥儀離婚了,我們得派人去接應。”

    淑妃文繡想要離婚,就必須提前離開張園,否則絕對會被溥儀軟禁。

    “我調幾個兵給你使喚,一定要把人從張園搶出來!”褚玉璞心情大好。他已經不把老上司張宗昌放在眼裡了,一心想要抱緊張作霖的大腿。不管是氣走康有為,還是挑撥淑妃離婚,這些都是可以向張作霖邀功的。

    週赫煊出主意道:“大帥,把淑妃接出來後,可以請洋人律師幫忙打官司。讓律師直接給溥儀發離婚函,然後再通過報紙將此事大告天下,如此則可萬無一失。”

    “嗯,英雄所見略同,俺也是這麼想的。”褚玉璞點頭說。

    申耀榮陰狠地瞪了周赫煊一眼,他到手的功勞居然也來分潤,此人何其可惡!

    週赫煊面帶微笑,一副與世無爭的高人樣。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20:02
029【三成版稅】

    天津城東。

    這裡屬於不是租界的租界。

    八國聯軍侵華時,法軍趁機佔領天津機械局東局,同時圈佔附近荒地修建兵營。從兵營到紫竹林的法國駐軍司令部,中間又非法修築了輕便鐵路,沿途大片土地都被法國佬非法侵占。

    正所謂:火槍遙指紫竹林,借地何曾問主人。強寇炮中藏謬理,弱師膝下賣條文。

    當年的法國兵營早已拆除,但靶場卻保留下來,成為洋鬼子們消遣取樂的地方。

    “這是M1916步槍,彈倉容量5發,槍托前端可安裝刺刀。”法國駐軍司令李福森親自擔當講解員,這洋鬼子一拉槍栓,瞄準前方的固定靶。

    “砰!”

    一槍命中靶心。

    “好槍法!”週赫煊拍手讚歎。

    李福森講解了一番要領,把槍扔給周赫煊,笑道:“你也來試試。”

    週赫煊學著樣子把槍托頂在肩上,三點一線瞄準,扣動扳機——砰!

    長長的槍身猛然揚起,巨大的後坐力撞得他肩頭生疼。至於剛才打出去的子彈,早特麼不知飛哪兒去了。

    李福森大笑:“哈哈,查爾斯,你很有射擊天賦,第一次玩步槍居然沒有脫手。”

    “我會把這句話當做是讚美。”週赫煊無語道。

    褚大帥給周赫煊放了十天長假,他當然要利用起來,央求著李福森來靶場練槍。如今兵荒馬亂的,多一項防身之技,保不齊哪天就能用上。

    可這種老式步槍的設計實在反人類,槍托頂在肩頭力距太短,子彈很容易往天上飛。如果把槍托夾在腋下射擊,新手又根本玩不轉,脫靶屬於稀鬆平常的事。

    沒辦法,週赫煊只能從易到難,先練趴著打槍的姿勢,這樣更容易掌握平衡。

    李福森看了一陣感覺很無聊,便自己玩自己的去了,這位駐軍司令每週都要打幾個鐘頭的槍。

    “砰砰砰……”

    當週赫煊打出50多發子彈後,終於能保證不再脫靶,漸漸掌握了一些技巧。

    李栓柱在旁邊看著眼熱,搓手道:“周先生,能讓我摸摸這槍不?”

    奉系軍閥背後由日本人在支持,所採購的也大都是日式槍械。李栓柱做為褚玉璞的直屬衛隊士兵,用過最好的槍也僅為三八大蓋,法國的M1916步槍讓他手癢難耐。

    “給!”週赫煊笑著把槍遞過去。

    李栓柱摸索一陣,半蹲著朝目標開槍,居然打中了靶身邊緣。他接著又是一槍過去,這次竟然接近靶心。

    “不錯啊!”週赫煊大為驚訝。他沒想到看上去憨傻的李栓柱,槍法會如此了得,難怪能被選入大帥直屬衛隊。

    李栓柱嘿嘿笑道:“俺這不算什麼,大帥才厲害呢。”

    週赫煊遞給他一支煙問:“大帥怎麼厲害了?”

    “大帥指哪打哪兒,剛才那麼遠的地方,他能一槍打中麻雀的眼睛,”李栓柱崇拜地說,“大帥不僅槍法厲害,而且砍人也猛。以前他每次都率隊沖鋒,提著大刀把敵人砍得屁滾尿流,俺們這些老兵都服他。”

    週赫煊無言以對,果然在這個時代能混出頭的,都特麼不是什麼善茬。就褚玉璞那一米六幾的小個頭,居然還能提刀率軍衝鋒,實在難以想像?

    練了半下午步槍,週赫煊又改練手槍。

    這短傢伙使起來更加邪乎,一旦距離超過50米,子彈的落點就完全隨緣,能不能打中純靠運氣。

    想想後世的影視作品,主角們隔著一條街都能爆頭,那命中率堪比狙擊槍,真是日了狗了!

    童話裡都是騙人的……

    李栓柱似乎玩槍玩上了癮,回去的路上還在問:“周先生,啥時候還能再去靶場玩?”

    “你那麼喜歡打槍,可以跟著大帥去軍營啊。”週赫煊笑道。

    李栓柱說:“軍營裡的子彈可精貴著呢,哪能像今天這樣隨便打?”

    週赫煊這才想起來,此時的中國缺槍少彈,可不敢讓士兵們由著性子來。一個新兵從征召入伍到上戰場,能打滿10發子彈,這樣的部隊就已經稱得上精銳了。

    特別是民國早期,軍閥打仗那才叫一個精彩:雙方軍官站在後面督戰,進攻方一窩蜂地往前衝,防守方拿起槍一頓亂打。大家都想趕緊把子彈打完,然後就有理由往後撤。四川那邊曾有這樣的趣談,老百姓扶老攜幼出城觀戰,把軍閥打仗當成了匯報演出,甚至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喊“雄起”!

    週赫煊忍不住想道:老子若是早穿越十年,說不定也要帶兵爭奪天下。連張宗昌那種二貨都能混成一方大帥,老子憑什麼不可以?

    當然,這種念頭也只是想想而已,週赫煊真不懂如何打仗。

    如今中國戰亂四起,馮玉祥的國民軍與直軍、晉軍混戰不休,葉挺獨立團也進入湖南,聯合唐生智跟吳佩孚打得不可開交。

    各地老百姓苦不堪言,週赫煊倒過得逍遙自在。他只需留在天津保命,坐等校長誓師北伐即可,那位褚大帥已經風光不了多久。

    週赫煊坐黃包車返回租界,剛到大帥府門口,就有兩個人衝上來攔住。

    “幹什麼的!”李栓柱大聲呵斥。

    週赫煊攔下李栓柱,笑問道:“祥基,你怎麼來了?”

    來者正是李壽民的二弟李祥基,他介紹他身邊的中年人說:“周先生,這是我的東家劉匯成劉先生,他是勵力書局的老闆。”

    週赫煊與劉匯成握手道:“劉老闆你好。”

    “周先生,幸會幸會!”

    劉匯成熱情地說:“今日冒昧打擾,還請海涵。”

    週赫煊直接問道:“劉老闆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劉匯成解釋道,“蔽書局想出版周先生的《射雕英雄傳》,不知可否商量一二?”

    “都還沒連載完呢。”週赫煊笑道。

    如今《射雕英雄傳》已連載到郭靖黃蓉大鬧鐵掌幫,隨著故事情節的不斷推進,鐵桿粉絲越來越多。讀者遍布華北數省,甚至連南方一些地方也有書迷,每天不追更都睡不著覺。

    劉匯成說道:“小說雖然沒有完結,但可以先出一兩冊單行本。”

    “版稅怎麼算?”週赫煊笑問。

    “15%如何?”劉匯成心頭沒底地給了個價。

    民國時候的版稅一向很高,前幾年泰東書局給郭沫若的版稅是10%;胡適在新月社的初版版稅是15%,再版20%;北新書局給魯迅的版稅一般也是20%,有時達到25%;梁啟超的版價最高,曾達到40%,甚至提出“自印包售,六折算賬”,意思是他自己出錢印刷,書局幫忙做代理銷售,賣出的錢作者拿60% 。

    週赫煊聽了不置可否,對李祥基說:“週末叫你哥出來一起吃飯,回頭見。”

    說完,週赫煊轉身朝大帥府走去。

    “等一下,”劉匯成拉著周赫煊的袖子,“周先生,版價好商量,我願意給25%!”

    好傢伙,一下子漲了10個點,相當於魯迅版稅的最高價了。

    週赫煊還價道:“看在祥基的面子上,版稅30%,全套再版時價錢另算。”

    劉匯成想想《射雕英雄傳》的火爆勢頭,咬牙說:“就這麼說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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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