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民國之文豪崛起 作者:王梓鈞 (全書完)

 
V123210 2017-2-5 19:32: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5 543167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20:02
030【摩登伽女】

    “嗙嗙嗙!”

    一身便裝的李栓柱敲響四合院大門,腰間衣擺隆起,裡面別著把M1892轉輪手槍。

    最近褚大帥繞開張作霖和日本人,偷偷跟法國佬談成了一筆軍火交易。購得步槍3萬枝,子彈30萬發,山炮6門,砲彈2萬發,菲亞特機關炮10門,砲彈20萬發,總價值1400萬法郎。

    這些都是法國打完一戰後的存貨,大部分膛線磨損嚴重,甚至有的連槍管都生鏽了,但賣到中國來還是很受歡迎的。法國佬也懂得做人情生意,還免費贈送了500把手槍和大量子彈,褚玉璞給自己的直屬衛隊每人都發了一把。

    近十年來法郎瘋狂貶值,跟英鎊的比價已經跌到240:1,1400萬法郎換算過來還不到60萬大洋,這筆生意把褚大帥樂得找不著北。

    自從領到法國轉輪手槍後,李栓柱寶貝得不行,連睡覺都要抱在懷裡,出門更是隨身攜帶,半步不離。

    “咿呀!”

    四合院老舊的大門打開,房東老太太一見是周赫煊,連忙笑臉相迎:“周先生來啦,快請進,快請進!”

    “老夫人,打擾了!”週赫煊抱拳道。

    房東太太感激地說:“真是多虧了周先生照拂,那些大頭兵都不敢上門鬧事。”

    房東單成福聽到動靜,連忙讓兒媳泡好茶,跑到院子裡作揖道:“周先生,進屋坐坐吧。”

    “不了,我是來找壽民兄的。”週赫煊笑道。

    西廂房的門突然推開,李壽民那一口川音傳來:“稀客,稀客,我就說今天喜鵲咋個一直叫。”

    週赫煊進屋拜見了周夫人,便拉著李壽民、李祥基兄弟出門耍去,三弟李守基也想跟來,被李壽民罵回屋裡做功課去了。

    “去新明大戲院!”

    李壽民吩咐車夫一聲,回頭對周赫煊說:“這兩天協慶社在津演出,可千萬不能錯過。”

    週赫煊對傳統戲曲沒啥愛好,也不知協慶社是哪個當紅的戲班子。既然李壽民喜歡看,他就當是被朋友去散心。

    黃包車在街上跑了一陣,週赫煊看著稀稀拉拉的行人,忍不住說道:“這天津城裡冷清了許多啊,以前週末好熱鬧的。”

    “還不是褚玉……”李壽民看了眼李栓柱,改口道,“還不是褚大帥的功勞,今天抓赤黨,明天徵餉銀,天津的老百姓可是遇到一位青天大老爺囉。”

    “呵呵呵。”李栓柱就算再傻,也聽出其中的諷刺。但這屬於事實,加之李壽民又是周赫煊的好朋友,他除了傻笑也不知該說什麼。

    說實話,如今天津百姓還挺懷念馮玉祥的統治,換章將軍雖然在政治上搖擺不定,但理民方面可比褚玉璞要溫和得多。

    行不多遠,大街上突然出現個報童。他光著赤腳,身上穿著破舊的單衣,手裡拿著一本冊子大喊:“《射雕英雄傳》單行本印發咯,一套四冊,印數有限,先買先得,后買可就沒有啦!”

    李壽民哈哈大笑:“赫煊兄,你的大作居然都出書了。”

    “還要多虧了祥基牽線,”週赫煊讓車夫停下來,衝報童招手道,“《射雕英雄傳》怎麼賣的啊?”

    報童立即跑過來:“一套四冊,每冊一元,可以分開單買,整套全買只要三塊半。”

    “給我一套,剩下五角是給你的小費。”週赫煊掏出4塊銀元說。

    “好嘞,謝謝先生!”報童大喜。

    週赫煊拿過書來一看,發現每本只有六個章節,大概16萬字的內容。聯繫到現在的物價來算,這書賣得可夠貴,跟搶人沒什麼區別。

    民國知識分子少,能寫書出版的就更少,因此不但文人的稿費高,書價也貴得離譜。

    老舍的長篇小說《離婚》當中,就有這麼個情節:同事勸老李別買書了,把每個月的買書錢省下來,幾年功夫就能在北平買一處小房子。

    幾年的買書錢可以在京城買房,這放在後世簡直屬於天方夜譚,但擱民國時候卻是事實。

    要不怎麼說張恨水一本書的稿費,就在北平買下一座王府呢。

    週赫煊把書遞給李壽民兄弟,問報童道:“這《射雕英雄傳》賣得怎麼樣?”

    報童笑道:“賣得可好了,我才上街叫賣一小會兒,就已經賣出去8套,正準備回去拿貨呢。比賣報紙還賺得多。”報童得了5角錢的小費,心里特別暢快,他又說,“要是天天都有《射雕英雄傳》賣,再過半年我就能賺足學費,可以去學堂裡讀書了。”

    看著報童臉上幸福的笑容,週赫煊卻感覺很悲哀,好多話想說又說不出口。他揮手道:“去忙吧,多讀點書才有盼頭。”

    “我娘也這麼說,”報童興奮地跑開,很快又轉身鞠躬道,“謝謝先生!”

    李壽民也有些感觸,沒來由地發問:“赫煊,你說這國家,什麼時候才能振奮起來?”

    週赫煊無奈地搖頭:“中國祇要不統一,就永遠是無休止的內耗,軍閥們可不管老百姓的死活。”

    兩人不再說話,各自沉默起來。

    黃包車轉眼就抵達新明大戲院,不管外面如何戰火連天,這裡總是熱鬧依舊,宛若兩個毫不相干的世界。

    週赫煊買了四張高級票坐在前頭,在看完一出開場戲後,今天的重頭看點終於來臨。

    聽報幕的一介紹,週赫煊才知道協慶社是尚小雲的班子。

    尚小雲是尚派藝術的創始人,在30年代與梅蘭芳齊名,位列京劇四大名旦。此時他雖然還沒有闖出這個名頭,但也已經譽滿大江南北了,再殘暴的軍閥也不敢輕易殺之。

    名聲很重要啊!

    只要周赫煊的《大國崛起》完結出書,名聲傳遍全中國時,褚大帥是絕對不敢再為難他的。

    讓周赫煊驚訝的是,尚小雲今天居然演的是時裝戲。這位京劇大師穿著西裝,全程用西洋樂器伴奏,曲目名叫《摩登伽女》。

    穿西裝,湊洋樂,唱京劇,故事內容卻在演繹佛教故事,畫風奇葩詭異到了極點。

    “好!”

    唱到精彩處,現場叫好聲四起,那聲音似乎能把戲院的屋頂給掀翻。

    週赫煊好奇地轉頭看向旁邊,身旁那人也不嫌熱得慌,六月份了還帶著帽子,半張臉都被帽簷遮住。最奇怪的是,這人剛才的叫好聲尖細無比,分明就是個穿著男裝的女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20:03
031【冬皇】

    等尚小雲唱完《摩登伽女》,週赫煊偷偷地往旁邊一指,低聲說:“是個女的。”

    “肯定是個漂亮女人。”李壽民輕聲笑道。

    “說不定是醜女呢,因為長得太醜才用帽子遮臉。”週赫煊也是無聊透頂,居然跟李壽民說起八卦來。

    李壽民怕李栓柱聽見,小聲說道:“褚玉璞的親兄弟褚玉鳳,現在乃是天津城裡的太上皇。那混賬東西好色無比,如今貌美女子出門都要遮掩一番,就是怕被褚玉鳳給盯上。”

    “原來如此。”週赫煊哭笑不得。

    李壽民不再提這茬,而是把話題轉到尚小雲身上,讚道:“尚大家的功力又漲了,已經達到不溫不火、剛柔並濟的境界。”

    “想不到壽民兄還這麼懂戲。”週赫煊笑道。

    他把話說出口,才猛然想到李壽民後世的另一個身份。此君不但以還珠樓主為筆名,寫出膾炙人口的《蜀山劍俠傳》,而且還是造詣高深的劇作家。

    在歷史上,李壽民最開始喜歡看川劇,舉家搬到京津地區後,又漸漸愛上京劇。他連續當了很多年票友,後來終於有機會和尚小雲當面說話,兩人竟一見如故,就此拜把子結為異姓兄弟。

    李壽民後來還寫出《漢明妃》、《墨黛》等優秀劇本,送給尚小雲做獨家演出劇目,一經問世便轟動全國。

    從一個普通京劇票友,搖身變成著名的劇作家,李壽民的人生還是很剽悍的,當然那都是後話了。

    臨近中午,協慶社的演出終於結束。

    眾人說笑著起身離場,卻聽李壽民驚訝地喊道:“冬皇!”

    “什麼冬皇?”週赫煊好奇地轉身看去,只見旁邊那個女扮男裝的帽子被擠落了,露出一張清秀可人的俏臉。

    李壽民驚喜地說:“她是孟小冬!”

    就算週赫煊再不熟悉傳統戲劇,但孟小冬的大名他還是聽過的。此女七歲登台,十二歲走紅無錫,十四歲名動江南,被人尊稱為“冬皇”。也不知她在南方遇到了什麼麻煩,十七歲正當紅時突然退隱,在天津蟄居三年才重新登台。

    按照歷史軌跡,孟小冬明年就要跟梅蘭芳結婚,但兩人又很快分手,二十年後她嫁給了青幫頭子杜月笙。

    如今正是孟小冬隱居天津學藝的最後一年。

    李壽民曾在杭州定居過,他對孟小冬可是念念不忘,就好像粉絲遇到偶像,當即追上去說:“冬皇你好,我在杭州看過你的演出,能再見到你真是太高興了! ”

    孟小冬重新戴好帽子,微笑著跟李壽民握手道:“承蒙厚愛,不勝榮幸。”

    李壽民激動地說:“我叫李壽民,這是我朋友週赫煊,《射雕英雄傳》就是他寫的小說。”

    “哦,”孟小冬頗感興趣地看著周赫煊,失笑道,“我還以為《射雕英雄傳》的作者,肯定是個精通武藝的強壯漢子。”

    週赫煊笑道:“抱歉,我讓孟小姐失望了。”

    “那倒沒有,文質彬彬也蠻好。”孟小冬抿嘴道。

    幾人談笑間已經走齣戲院,孟小冬正打算喊車離去,李壽民連忙說:“已經中午了,一起下館子吃飯吧。”

    孟小冬的性格頗為直爽,稍作猶豫便點頭道:“好啊。”

    李壽民領頭去找飯館,週赫煊坏笑著低聲慫恿:“喜歡就別慫,大著膽子去追,我支持你!”

    李壽民翻翻白眼,頗為無語地說:“赫煊兄,你想多了。”

    週赫煊自討個沒趣兒,懶得再跟李壽民廢話,掏出香煙吞雲吐霧起來。

    孟小冬揮手拍散飄來的煙霧,主動出聲問:“聽說周先生在褚大帥麾下做事?”

    “算是吧。”週赫煊苦笑道,他的身份確實有點尷尬。

    孟小冬說:“褚大帥在天津的所作所為,你就沒有勸勸嗎?”

    李壽民幫週赫煊解釋道:“赫煊兄也是身不由己,被褚大帥強抓去應差的,他哪能說得上話?”

    “這倒也是。”孟小冬點點頭。她當年就是被南方某位大帥看上,不肯屈服才逃到天津的,深知這些軍閥頭子有多麼難打交道。

    新明大戲院就是後世的人民藝術劇院,附近酒肆密布、熱鬧非凡,娛樂休閒場所眾多,是天津中產階級吃喝玩樂的好地方,褚玉璞的橫徵暴斂似乎都沒影響到這裡的繁華。

    眾人沒走多遠,就看到有人在路邊耍把式賣藝,里里外外圍了二三十號人看熱鬧。

    “好!”

    “再來一個!”

    雖然看不清裡面的情況,但只憑那轟然叫好聲,就知道那邊的表演很精彩。

    就在這時,反派登場了。

    “嘛呢?幹嘛呢?”

    七八個混混提著棍子來勢洶洶,圍觀人群連忙退散,生怕被殃及池魚。但他們又不願走遠,站在邊上指指點點繼續看好戲,活像魯迅先生筆下的冷血國民。

    等人群散開,週赫煊才看清裡面的情況。那是兩個矮壯精瘦的漢子,渾身皮膚黝黑髮亮,穿著洗得發舊、滿是補丁的短褂,地上還隔著兩把紅纓槍。

    混混頭子把紅纓槍踢開,大聲呵斥道:“誰許你在這裡耍把式的?拜過碼頭沒有!”

    其中一個漢子抱拳見禮,開口就是山西口音:“額們兄弟只想討口飯吃,有什麼壞了規矩的地方,還請各位見諒。”

    “見個屁諒!從謙德莊(天津人民公園)到這邊,都是李爺的地盤,哪個跑江湖的敢不去拜碼頭?”混混頭子指著地上的賞錢吼道,“錢都撿起來帶走,把這兩個外鄉人狠狠打一頓!”

    週赫煊見此苦笑著搖搖頭,這種事情太多了,他不想管,也管不過來。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完全出乎週赫煊的意料——

    那群混混剛準備上去搶錢,之前沒說話的賣藝漢子突然站出來,大喝道:“誰敢動一個試試!”

    “給我往死裡打!”混混頭子大呼小叫。

    雙方立即戰作一團,兩個賣藝漢子的招式很普通,不像電影裡演得那麼花哨。但他們每打出一拳,都會放倒一個混混,是真的放倒,爬都爬不起來那種。

    週赫煊看得目瞪口呆,他終於見到真功夫了!

    混混頭子終於感到害怕,手忙腳亂地掏出隻鐵哨子,塞進嘴裡吹響:“籲!!!!!”

    警察來得好快,哨聲傳出還不到一分鐘,就有兩個黑皮子大蓋帽衝到現場,舉槍對準賣藝漢子大喝:“不許動!”

    好吧,警察是來幫混混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20:03
032【二等二級中校副官週赫煊是也】

    為什麼警察要偏幫混混呢?

    不是所謂的保護傘,而是他們本就屬於同一個幫會。

    謙德莊在晚清時還臭坑遍布、蘆葦叢生,後來李家建起了私人花園,佔地二百餘畝,即為後世的天津人民公園。1917年河北發大水,大量災民逃來天津,謙德莊這邊漸漸形成居民聚落,到如今已然修通街道,日益繁華。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這塊地頭魚龍混雜,幫派混混也特別多。

    此地最初是韓慕蓮父子的地盤,他們暗設寶局,招賭宿娼,抽頭漁利,真可謂財源滾滾。後來出了個叫李珍的大混混,他是青幫首領白雲生的門徒,悟字輩,生生靠武力把謙德莊給搶過來。

    天津混混界有個傳統叫“賣味”,也稱“賣打”。

    因為開寶局屬非法交易,有人鬧事不好報官,任其折騰又麻煩無窮。於是有混混找上門來,寶局肯定要打,但不能打死,所以漸漸就形成了一個規矩。只要混混挺過挨打那一關,傷愈之後,就能每天在寶局領到一兩吊錢,名為“拿掛錢”,江湖切口叫“拿毛鈿”。

    捱的打越多,混混賺的錢也越多,名氣也就越大,漸漸摸索出一條具有天津特色的江湖混混發展道路。

    李珍是個擁有革命精神的混混,勇於打破封建陋俗。他在佔下謙德莊的地盤後,開山門大擺香堂,陸續召集青幫門徒500多人,敲詐勒索無惡不作。有上門討打的混混他就真打,打得你生活不能自理,再敢來就繼續打,一分錢也別想拿到!

    唉,天津混混界的“賣味”傳統就此斷絕,連申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機會都沒有。

    李珍還成立了保安公司,花錢買通鄉所(類似警察分局)的署員,辦下來幾套警服和步槍,自己在地盤裡建小局子(相當於派出所),很快就把業務發展到新明大戲院這邊。

    也即是說,眼前這幾條街的派出所都是李珍私人開的,那些混混也是李珍的手下,真真的警匪一家親。

    剛才還大殺四方的兩個賣藝漢子,被警察拿槍一指,瞬間就慫了。

    武功再高也怕火器啊!

    “雙手抱頭,都給我趴下!”警察厲聲大喝道。

    賣藝漢子只得照做,他們雙膝跪地匍匐,額頭也頂在路面上。其中一人想要申訴辯解,偏著腦袋說:“是他們先動手……”

    “閉嘴,老實趴好!”警察呵斥著,一個槍托砸過去。

    混混頭子終於得意起來,他見手下還躺在地上直哼哼,頓時怒火中燒,提著棍子走到賣藝漢子跟前,大罵道:“逼K的,敢來李爺的地頭鬧事,哥今天就陪你唱唱!還能動彈的都起來,給我往死裡打!”

    那些被放倒的混混接連爬起,棍砸腳踹的就往兩個賣藝漢子身上招呼。賣藝漢子不敢反抗,只能用手護住腦袋,任由對方發洩毒打。

    混混頭子還不解氣,向警察要來步槍,拎著槍託一陣猛杵,很快就將賣藝漢子的腦袋杵破,鮮血流出把衣袖都給染紅了。

    警察見狀怕出事,連忙勸道:“李二,別打頭,打死了不好收尾,弄瘸一條腿就得了。”

    “老子今天就是要打死他!”那個叫李二的混混頭子叫囂道。

    兩個賣藝漢子雖然渾身是傷,卻緊咬牙關一聲不吭,更沒有服軟求饒。圍觀路人有的不忍卒睹,紛紛把臉轉開,有的卻更加興奮,似乎鬧出人命來才更加精彩。

    李祥基忍不住拉週赫煊的袖子說:“周大哥,你讓這位軍爺幫幫忙吧。”

    李壽民、孟小冬和李栓柱全都看向周赫煊,就等著他出聲阻止。有李栓柱這個大頭兵插手,混混們是肯定不管造次的,救人只是一句話的事兒。

    “時機未到。”週赫煊雲淡風輕地笑道,繼續欣賞混混打人。

    “你……你怎麼這樣啊!”李祥基有些氣不過。

    孟小冬卻若有所思,琢磨著剛才週赫煊說的那四個字。

    李壽民最先想明白,試探道:“赫煊兄,你是想收服他們?”

    “嗯。”週赫煊微微點頭。

    混混們打得越狠,賣藝漢子受到的屈辱越大,週赫煊出手時效果就越好,收買人心也是要講究策略的。

    “哈哈哈哈哈!”

    李二囂張大笑,居然當街掏出鳥來,對準賣藝漢子想要撒尿,得意地說:“功夫再厲害,還不是照樣被打成孫子。快把頭抬起來,喝爺爺一泡尿,今天這事就算過去了。”

    兩個漢子猛地抬頭,眼中盡是屈辱憤怒,握緊了雙拳就想拼命。

    “住手!”

    週赫煊大喝一聲,帶著李栓柱快步朝那邊走去,他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了。

    這聲怒吼太過突兀,把眾人驚得齊齊扭頭看來,都搞不明白週赫煊和李栓柱是什麼來歷。

    警察見周赫煊斯斯文文,一副讀書人的樣子,當即喝道:“警察辦公,別多管閒事兒,小心濺你一身血!”

    週赫煊指著警察義正言辭地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這樣警匪勾結,還有王法嗎?”

    “王法?哈哈!”

    李二收起他的小鳥,譏笑道:“你讀書把腦子讀壞了吧?在這兩條街面兒上,老子就是王法!識相的滾一邊去,不然老子連你一起打。”

    週赫煊還沉得住氣,李栓柱卻是炸了,拔出轉輪手槍對準李二:“再說一遍試試?”

    這年頭誰有槍誰就是大爺,更何況李栓柱手中的還是一把法國轉輪手槍,只看那造型就知道是高級貨。警察有點自卑了,默默地把漢陽造藏在身後,都不敢跟李栓柱舉槍對峙。

    “兄……兄弟,有話好說,”李二臉上的譏笑瞬間變成賠笑,試探問,“兩位爺是哪條道上的?我們老大是青幫李爺,說不定大家還是同門呢。”

    “啪!”

    週赫煊得勢不饒人,一個耳光把李二扇得暈頭轉向,扯大旗作虎皮道:“同你奶奶個腿兒,老子是褚大帥麾下二等二級中校副官週赫煊!你算什麼貨色?也敢跟老子攀關係!”

    好嘛,上次氣走康有為立功,週赫煊的軍銜連升五級,已經換成了兩顆星的黃色肩章。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20:04
033【惡人自有惡人磨】

    李二聽到褚玉璞的大名,他嚇得臉都白了,連忙說:“我……”

    “啪!”

    週赫煊又是一耳光過去,把李二扇得身體轉了半圈,說到嘴邊的話都被打回去,厲聲斥責道:“我什麼我!老子教訓人的時候,居然還敢頂嘴。討打嗎?”

    李二捂著臉哭聲道:“軍爺,誤……”

    “啪!”

    週赫煊再接再厲,把對方的另外半邊臉也打出巴掌印,這下終於圖案對稱了。他喝道:“誤什麼誤!瞎耽誤老子的時間,誤了重大軍情你擔得起嗎?”

    連續挨了三巴掌,李二隻感覺暈頭轉向、眼冒金星,已然處於懵逼狀態。他連自己鼻血流出來都不知道,大聲哭喊道:“爺爺,求您別打了,孫子知錯啦。”

    “去你奶奶,老子才沒你這麼窩囊的龜孫兒!”

    週赫煊抬腳蹬出,把李二踹了個四腳朝天,捂著肚子痛得哇哇大叫。

    “哈哈哈哈哈!”

    看到李二的那副熊樣,圍觀者都不由哄笑起來——

    “打得好!”

    “打死這逼K的。”

    “好掌法,莫不是降龍十八掌?”

    “剛才那一腳,多半出自桃花島的旋風掃葉腿。

    “軍爺威武,神龍擺尾來一個!”

    “……”

    好傢伙,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一個比一個叫得起勁,連《射雕英雄傳》裡的招式都跑出來了。幸好他們只知道小說作者叫金勇,否則一聽周赫煊的名號,估計當場就有人要磕頭拜師。

    李祥基不由瞪大雙眼,他沒想到平日斯文有禮的周大哥,打起人來居然這麼猛。

    李壽民也忍俊不禁,調侃道:“赫煊兄真是絕了,深得狐假虎威、仗勢欺人的精髓。”

    “滿肚子壞水兒!”孟小冬抿嘴偷笑,那傢伙表現得比混混更像大壞蛋呢,不過夠解氣就是了。

    李栓柱則是佩服不已,心想周先生果然滿腹經綸,打人都打得如此有章法,哪像俺們大老粗只知道上去亂揍一通。

    警察和其他混混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因為周赫煊的氣場太強了,再加上褚大帥的赫赫威名,他們連逃跑的想法都不敢有。

    週赫煊走到李二身邊,蹲下去笑問道:“你還有什麼想說的?”

    李二嚇得直打哆嗦,想開口求饒又怕再挨打,只能一個勁兒的流淚賠笑。真虧他情感豐富,居然能同時做出哭和笑兩種截然相反的表情,而且還演繹得如此融洽自然,不去拍電影實在屈才了。

    “說說今天這事兒怎麼解決吧。”週赫煊輕言細語地問。

    李二欲言又止,還是不敢說話。

    “說!”週赫煊臉色突變,沒來由的一聲暴喝。

    “哇……嗚嗚嗚嗚……”

    李二居然被嚇哭了,一個大老爺們儿,當著滿大街人哭得撕心裂肺。

    週赫煊摸著自己的臉,自言自語道:“我有那麼可怕嗎?居然還能把人嚇哭。”

    “軍爺,我錯了。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把我當一個屁放了吧!”李二茫然抱著周赫煊的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哀嚎。這廝被打得鼻青臉腫,涕泗橫流,滿嘴都是鮮血,怎一個慘字了得。

    週赫煊嫌棄的把他踢開: “滾滾滾,別把我褲子弄髒了。”

    李二滿地亂爬撿回散落的銅板,又掏出自己兜里的全部家當,跪在兩個賣藝漢子麵前說:“兩位爺,求求你們幫我說句好話吧,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啊!”

    賣藝漢子有些不知所措,愣了好幾秒鐘,其中一人接過幾十個銅板,把剩下的還給李二說:“不是額們的錢,額們不要。”

    “要的,要的,這是給二位爺的湯藥費。”李二連連磕頭,生怕賣藝漢子不肯收錢。

    週赫煊出聲道:“拿著吧。”

    賣藝漢子這才猶豫著收下,抱拳道:“這位先生,大恩不言謝。額叫孫永振,這是額兄弟孫永浩,以後有事但憑差遣!”

    “兩位壯士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週赫煊拉著孫永振的手,春風化雨般笑道,“走,先去醫館裡看傷。”

    孫永振還想推辭,卻被周赫煊拉著就走。他弟弟孫永浩倒很高興,覺得是遇上貴人了,連忙收拾包袱扛著紅纓槍跟上。

    李壽民無奈地笑笑,對李祥基和孟小冬說: “一起去看看吧。”

    等他們一行人走出老遠,混混和警察才作鳥獸散,李二更是巴不得老娘給他多生出一條腿來。

    當事人已然全部離開,看客們卻還覺得意猶未盡,熱烈討論著剛才的精彩劇情,回去又是一筆好談資啊,可以跟街坊吹上半個月了。

    孫家兄弟皮糙肉厚,受的都是皮外傷,簡單包紮一下便無大礙。

    週赫煊做東,尋了間叫廣盛樓的高檔飯館,好酒好肉擺了滿滿一大桌。他豪爽地舉杯道:“今天是個好日子,不僅有幸結識冬皇孟大家,還遇到了二位壯士。來,大家滿飲此杯!”

    “好,幹!”李栓柱最直接,仰脖子一口喝下。

    孟小冬端起酒杯,落落大方道:“幾位哥哥見諒,小妹不勝酒力,只能淺嚐輒止。”

    “無妨。”週赫煊說。

    孫永振拉起弟弟,先乾了一杯又滿上,感激道:“先生,額們兄弟敬你一杯!”

    “好說,大家以後都是朋友!”週赫煊笑道。

    這年頭練武的不吃香,所謂忠義豪傑,也只不過是對恩主而言。誰待他們好,他們就給誰賣力,忠心耿耿不惜性命,助紂為虐也不覺得哪裡有錯。

    至於武人的底線,大概就是不當漢奸吧。

    像霍殿閣那樣的超級高手,溥儀也只需禮賢下士一番,再灑出大把銀子,便能得到其誓死效忠。後來溥儀當了偽滿洲國的傀儡皇帝,霍殿閣都一直追隨左右,全然不顧別人罵他是漢奸,反而自認為忠義無雙。

    李壽民對孫氏兄弟的武藝頗感興趣,問道:“兩位剛才使的是什麼拳法?”

    孫永振說:“心意六合拳,額們是車氏形意拳的第四代弟子。”

    “原來是神拳車老先生的門人,失敬失敬!”李壽民抱拳笑道,他對江湖事居然頗為了解。

    神拳車毅齋,乃車氏形意拳的創始人,又稱奇人車二,武術界的一代宗師。後世或許很多人不認識車二先生,但他有個師弟卻大名鼎鼎,那就是半步崩拳打天下的郭雲深。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20:07
034【武當劍仙】

    週赫煊繼續詢問,才知道孫氏兄弟看起來年紀大,其實孫永振只有26歲,孫永浩更是才24歲。

    兩人的老家在山西太谷縣,爺爺輩兒是鏢師。可惜自清末以來,鏢局生意越來越不好做,只能改行給富紳看家護院,到父輩時已經過得極為貧困。

    孫氏兄弟自小練有家傳功夫,可惜武藝稀鬆,十二三歲就開始給地主家打短工。太谷縣流行車氏形意拳,兄弟倆慕名也想去學,但窮得連拜師錢都沒有,只能利用農閒時間趴圍牆偷看。

    後來地主家的兒子也要學功夫,重金聘請車毅齋的大弟子李復禎的徒弟李進上門教授拳法。李進見孫氏兄弟練功刻苦,便免費收了他們當徒弟,但只是可以旁觀教學的記名弟子,並沒有悉心教導過,一些師門絕學也秘藏不傳。

    兄弟倆那一身本事,三分靠苦練,三分瞎琢磨,三分從地主家傻兒子那裡套來,最後一分才是師父傳授的。

    孫永浩談起這些往事,無奈感嘆道:“可惜沒學到車氏形意的秘傳盤根術,不然今天那兩個警察的破槍,額們輕輕鬆鬆就能搶過來。”

    孫永振告誡弟弟說:“你就知足吧,車氏盤根術連師父都練得不精,怎麼可能教給額們這些記名弟子?”

    說起車氏盤根術,那還是有很多趣談的。

    傳聞當年郭雲深跟車毅齋切磋武藝,用半步崩拳把車毅齋逼到牆角,結果卻被車大師繞至身後拍肩,當時使用的正是蛇形盤根步。郭雲深連連驚呼“神拳也”,神拳車毅齋的名號也就此傳出。孫中山的保鏢杜心武,也曾被車毅齋神奇的盤根步法晃點過,嘆服稱讚其“離地三尺好輕功”。

    週赫煊既然打算收服孫氏兄弟,自然要想辦法提升他們的戰鬥力,當即笑道:“天底下高明的步法身法,也不是只有車氏盤根術。你們若是想繼續學功夫,我倒是可以幫忙引荐一個人。”

    “誰?”孫永浩連忙問。

    週赫煊微微一笑,張口吐出三個字:“李景林!”

    “武當劍仙李將軍?”這下連李栓柱都驚叫起來。

    李景林的名號實在太響亮了,他自己就是個軍閥,卻敢於打破傳統陋俗,選擇公開歷來秘傳的武當劍法,此舉震驚了整個國術界。神劍、飛劍、劍仙、劍俠,這些都是對李景林的美稱。

    孫永振激動得聲音發抖:“額們真……真的可以跟隨李將軍學武?”

    週赫煊笑道:“李將軍五天前已經通電下野,此時正好住在天津租界,我也想上門去拜訪討教一二。”

    順便一提,李景林去年擔任直隸督辦兼直隸省長,正是如今褚玉璞的最高職務。不過他跟褚大帥沒啥矛盾,而是段祺瑞執政時想要收攏權力,把礙眼的李景林給免職了。正因為段祺瑞的一系列違規動作,才徹底激化了各方矛盾,提前引發今年華北地區的軍閥大戰。

    想要在軍閥林立的民國玩共和?

    呵呵,中央政府一旦抓權,地方軍閥立馬就炸刺兒,政治上失去的利益全靠槍桿子打回來。

    眾人吃喝一陣,孟小冬起身說道:“時候不早了,小妹先行告辭。”

    週赫煊故意撮合道:“你一個弱女子回家不安全,讓壽民兄送你吧。”

    李壽民頗為無語,他在杭州有個初戀叫明珠,李家搬到天津後二人都還在通信,可惜明珠姑娘因為家庭緣故做了風塵女子。李壽民受此情傷一直單身,後來取筆名“還珠樓主”,也是用“還君明珠雙淚垂”的詩句典故來紀念初戀。他如今還處於“累覺不愛”的狀態,對孟小冬是真的沒啥想法。

    但既然週赫煊提出相送,李壽民也不好回絕,那顯得多沒風度啊。他問道:“孟小姐住哪邊?”

    “我就住新天津報館。”孟小冬答道。

    緣分啊!

    週赫煊和李壽民對視一眼,俱都感到好笑。他們一個在《新天津晚報》發表作品,一個在新天津報館做編輯,而孟小冬居然也住在報館裡頭。

    當然,孟小冬住的是報館後宅,那屬於社長劉髯公的起居之所,普通員工是不能進去的。

    孟小冬的師門跟劉髯公交情頗深,她隱居天津後一直住在那裡,已經有兩年時間了。

    她平時除了看戲看報,就是遍訪名師請教曲藝。經劉髯公介紹,孟小冬先後向陳秀華、陳彥衡、孫佐臣、王君直、蘇少卿、王庚生、韓慎先、李採繁、竇硯峰等名票名師學習,已然融合各家之長。

    幾年前的孟小冬就被尊為冬皇,如今她更是技藝精深,只等明年復出登台,必然會一鳴驚人、名動八方。

    週赫煊掏銀子結賬,說起對孫氏兄弟的安排:“我剛到天津時租了間四合院的房子,如今押金還沒退呢,你們不如搬過去住,跟壽民兄也好有個照應。 ”

    “對對對,可以搬到我們那邊去。”李祥基連忙附和,他對孫家兄弟的功夫也是很佩服的。

    孫氏兄弟如今住在小客棧裡,有好地方可去自然願意,二人已經打定主意跟著周赫煊混,不說廢話當即答應下來。

    李壽民叫來幾輛黃包車,對周赫煊說:“赫煊兄,你送孟小姐回去吧,我跟祥基還要幫兩位孫兄弟搬家。”

    “如此也好。”週赫煊倒無所謂。

    一行人分為兩撥各自散去,黃包車夫跑得很快,不多時便已經來到報館。

    週赫煊頗有風度地說:“孟小姐請吧,改日再會。”

    孟小冬躊躇片刻,突然問:“周先生,你就一直打算在褚大帥麾下做事?”

    “不然呢?”週赫煊反問。

    孟小冬瞥了一眼李栓柱說:“恕小妹交淺言深,我覺得周先生手段高明、才華出眾,未來前途不可限量,應當找個更好的去處。比如……南方!”

    “呵呵,”週赫煊笑道,“你可以先去看看我的《大國崛起》。”

    “也是周先生寫的書?”孟小冬問。

    週赫煊詳細說:“《大國崛起》每天在《京津泰晤士報》連載,中文版英文版上都有。”

    “小妹一定拜讀,告辭!”孟小冬抱拳離去,當晚便向劉髯公要了幾張《京津泰晤士報》。這玩意兒普通百姓根本不看的,街面上也很難買到,只有在租界裡才能尋見銷售點。

    第二日大清早,劍仙李景林收到一封拜帖,還連帶著20多份報紙,正是連載著《大國崛起》的《京津泰晤士報》。

    對文人而言,作品就是敲門磚,週赫煊如果貿然拜訪,說不定會被人拒之門外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20:08
035【發酵】

    天津租界,李公館。

    李景林打完一套拳法正在喝茶,親隨楊奎山快步走來通報:“李師,有人送來一張拜帖,還附帶了這些報紙。”

    “嗯?”

    李景林還沒見過投拜帖兼送報紙的,頓時來了興趣,笑道:“拿來我看看。”

    楊奎山立即雙手奉上,他不僅是李景林的親信,同樣還是李景林的入室弟子,武當太極劍的唯一傳人。

    李景林打開拜帖,裡面啥內容都沒寫,只有一個莫名其妙的落款——晚輩週赫煊拜上!

    什麼玩意兒?

    李景林又去翻報紙,只見所有報紙都不齊全,但每張都刊載一篇名叫《大國崛起》的文章,作者署名正是周赫煊。

    反正下野後也閒著沒事兒,李景林乾脆從頭讀起來。一直從葡萄牙篇讀到法國篇,親隨跑進來喊他吃飯,李景林才驚覺已經到中午了,他竟然不知不覺就看了半天。

    “真是好文章啊!”李景林拍案讚道,對親隨說,“把吃的給我端過來,我今天要用宏文下飯。”

    法國的革命鬧了近百年,什麼法蘭西第一共和國、法蘭西第一帝國、波旁王朝復辟、七月王朝、法蘭西第二共和國、法蘭西第二帝國、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真的反反复复,你方唱罷我登場。

    李景林以前只知道法國鬧過很多革命,還是第一次了解得如此透徹。在他看來,法國的歷次革命就如同兒戲,但又聯想到如今的中國,發現都尼瑪差不多。

    難道中國也要鬧上百年革命才能真正統一?

    李景林連飯都不想吃了,繼續閱讀後面的德國篇,這段內容讓他更為驚奇。

    原來德國在100年前還處於分裂狀態,曾經同時存在300多個大大小小的邦國,使用6000多種不同種類的貨幣,國內幾個小時的車程要經過10個邦國,辦10次手續,換10次貨幣,交10次關稅,關稅總額甚至超過了貨物價值。

    德國的歷史跟晚清同樣屈辱,拿破崙入侵德國時,普魯士被迫割讓一半國土,支付1.5億法郎的戰爭賠款,連代表著民族精神的和平女神像都被拿破崙拆走運回法國。

    可就是這樣一個國家,居然神奇的統一了,而且還躋身世界列強。它甚至已經全面超越英國,成為僅次於美國的世界第二經濟強國!

    “壯哉德意志!”李景林手不釋卷,德國篇看得他熱血沸騰,恨不得自己化身為鐵血宰相卑斯麥。

    ……

    “壯哉德意志!”

    狗肉將軍張宗昌治下的山東,省立六中高中部主任梁簌溟拍掌疾呼。

    梁簌溟出生於書香世家,最開始崇信康有為、梁啟超的改良主義思想,後來又參加同盟會,接著又熱衷於社會主義,著書宣傳廢除私有製。他的心很軟,見不得世人受苦,遂潛心於佛學研究,幾度自殺都被救回來。他只有中學畢業的文憑,卻被蔡元培請去北大當教授,授課專業是印度哲學。

    這是一個思想不斷掙扎進步的人物,他近兩年創辦了山東鄉村建設研究院,致力於中國農村的研究,認為發展建設農村可以救中國,先後發表《鄉村建設大意》、《鄉村建設理論》等著作。

    菏澤那邊買不到《京津泰晤士報》,梁簌溟是在偶然情況下讀到《大國崛起》的,立即寫信拜託天津的朋友給他定時寄報紙,如今他正好在研究閱讀德國篇。

    李景林從文章中看到的是鐵血統一,而梁簌溟看到的卻是教育救國。

    在遭遇拿破崙入侵時,普魯士國王威廉三世說:“這個國家必須以精神的力量,來彌補軀體的損失。正是由於窮困,所以要辦教育。我從未聽說一個國家辦教育辦窮了,辦亡國了!”

    當普魯士還在向拿破崙支付巨額戰爭賠款時,柏林洪堡大學誕生了。國王拿出最後一點家底,並把豪華的王子宮捐獻出來做大學校舍,他還提出:國家必須對教學和科研活動給予物質支持,但不得乾涉教育和學術活動。

    從此在普魯士,受教育和服兵役一樣,成為公民必須履行的義務。學生每個月都有缺課登記,逃課一天要罰3個銀幣,比稅收還要重。德國的免費教育從19世紀中期開始,直到德意志統一前,適齡兒童入學率已經達到97.5%。

    那可是50多年前啊,到如今中國的識字率才多少?

    梁簌溟不禁感嘆,對文章裡毛奇元帥說的那句話深表贊同:“普魯士的勝利早在小學教師的講台上就決定了。”

    教育,必須辦教育,教育才能救國!

    歷經改良主義、自由民主、社會主義、佛家思想影響的梁簌溟,終於從《大國崛起》這篇文章中發現了救國之路。

    激動之餘,梁簌溟攤開信紙,給年初才回國蔡元培寫信,闡述自己的教育救國理念,並極力推薦《大國崛起》系列文章,稱其為“濟世救民之宏文”。他還希望蔡元培牽頭重建中國教育會,像各地軍閥和富商籌款,在全國推廣普及小學基礎教育。他認為,等一大批受過基礎教育的孩子長大之時,就是中國富強崛起之日。

    ……

    而遠在新天津報館的孟小冬,則對法國的大革命更感興趣,激情、浪漫、自由,一切都富有傳奇色彩,堪稱人間史詩。

    如果截取其中的幾個故事,把它們編成一台大戲,肯定會很受歡迎。

    孟小冬坐在窗前,玉手托著腮幫子發呆,思緒已經不知飄到了何處。

    那個周先生真是奇怪啊,明明擁有驚天動地的才華,卻甘願在軍閥手下當一個小副官。而且他行事手段也極有心機,從他救助收服孫氏兄弟就能看出來,並非只會空談的迂腐之輩。

    我勸他去南方,他卻讓我看《大國崛起》,難道他認為南方政府不能成事?

    孟小冬收起報紙,腦子裡充滿了疑惑和好奇。她準備把後續的文章看完再說,或許還未刊載的日本篇、美國篇和俄國篇當中,就藏著他真正的思想吧。

    ……

    六月初,葉挺獨立團攻克湖南攸縣,打響北伐勝利第一仗。

    同時,經過一段時間的發酵,週赫煊的《大國崛起》也漸漸傳開,甚至連西南、西北地區,都已經有人在拜讀這一大作。

    這是2003年中央政治局組織的集體學習內容,央視基於此北京,才推出了《大國崛起》系列紀錄片。它放在幾十年後都是極有價值的,更別說是思想迷茫混亂的民國。

    李景林、梁簌溟、孟小冬,他們是軍閥、學者、戲子,通過文章看到了各自不同的東西。而中國更多讀者,也在閱讀《大國崛起》後開始認真思考,中國如何才能找到自己的大國崛起之路。

    甚至是許多外國人,在英國、法國和德國篇連載完畢後,都愈發地對這一系列文章重視起來。英法兩國的天津總領事,還特意把報紙整理好了寄回去,提供給歐洲的學者們參考研究。

    很快就要講日本篇了,估計到時候連日本間諜都要盯上週赫煊。

    揚名天下,正在此時!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20:08
036【赫煊吾師也】

    1923年初,55歲的蔡元培因“羅文幹案”遠走歐洲。

    所謂“羅文幹案”,就是曹錕為了推翻當時的內閣,強行挪置罪名搞出來的把戲。司法機關一次次判羅文幹無罪,曹錕指使手下一次次抗訴。司法官員不願意胡亂宣判,曹錕乾脆把辦案的檢察官全部撤職,重新換上一批,結果還是判羅文幹無罪。

    說起來,民國時期真不缺堅持原則的官員,比如那兩批頂著巨大壓力維持司法公正的檢查官。

    可惜沒啥卵用,最後曹錕還是強令檢察長對羅文幹提起公訴。

    蔡元培就是那個時候走的,他對北洋政府徹底失望,乾脆遠赴歐洲遊歷治學去了。

    本來教育部就缺錢發不起工資,全仗著蔡元培在維持,並在動蕩的時局中,竭力為全校師生遮風擋雨。他這麼一走,北大的日子就更難過,都盼著蔡校長能早些回來。

    1924年底,賄選總統曹錕去職,北大師生致電蔡元培:“校長你快回來吧,那個王八蛋總統已經跑路了!”

    1925年初,段祺瑞召開善後會議,北大師生致電蔡元培:“校長你快回來吧,老段是個講理的好人!”

    1925年4月,北洋政府和法國簽訂合約,北大師生致電蔡元培:“校長你快回來吧,庚子賠款有著落了,這回是金法郎哦!”

    1926年初,蔡元培終於回國,卻始終逗留上海不肯北上,北大師生又致電說:“校長你快回來吧,國家可以沒總統,北大不能沒校長啊!”

    1926年4月,張作霖派兵包圍北大,北大師生致電蔡元培:“校長你快回來吧,這些當兵的好口怕!”

    蔡元培不敢回去,他怕被吳佩孚給弄死。

    吳大帥前陣子接受英文報紙採訪時說:“中國有過激主義,始於孫文……北方則有蔡元培……中國年少之士被其所毒,非加遏制,則政府難安。”

    吳佩孚雖然向張作霖妥協了,但他在北平還是很有勢力,他認為學生鬧事都是蔡元培教唆的,這種情況下蔡元培怎麼敢回去?更何況蔡元培積極為北伐造勢,已經遭到孫傳芳通緝。

    北大那邊都快哭了,由於政府不發工資,老師們過得本來就苦。當局還大肆逮捕殘害學者名人,動輒冠以赤色分子的罪名槍斃,現在好多教授都往南邊跑,再這麼下去學校就只剩個空架子。

    所以——校長你快回來吧,我們實在撐不住了!

    ……

    上海租界。

    愛妻周峻拿來三封信和一張報紙,苦笑道:“北邊又來信了,其中一封還是登在報紙上的公開信。”

    “唉,值此時局,我又有什麼辦法?”蔡元培首先接過報紙看起來。

    報紙上的公開信是周作人寫的,他先消除了蔡元培復職的政治顧慮,再舉出北大當年面臨的困難,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校長你快回來吧!”

    蔡元培掃了幾眼便把報紙放到一邊,又拆開另外兩封,都是勸他早點回北大當校長。

    直到第三封信打開,蔡元培才細細閱讀起來,那是梁簌溟寫的教育救國理論,希望他牽頭重建中國教育會。

    蔡元培從事教育工作多年,深知其中的艱辛。

    中華民國成立之初,教育部便明文規定:小學、師範、高等師範免收學費。

    《教育憲法》還規定:教育、科學、文化之經費,在中央不得少於預算總額的15%,在各省不得少於預算總額的25%,在市縣不得少於預算總額的35%。

    然並卵!

    連北大這種知名學府都發不起工資,更別提那些窮鄉僻壤的小學校。民國的各種法律法規看上去很美,然而都是空中樓閣,根本就無法實現。

    梁簌溟在信中寫道,他希望繞開政府和軍閥,通過社會籌款的方式辦學,把資金集中在小學基礎教育方面,辦成一所是一所,只要能多培養幾個識字的國民就算功德無量。

    民國文人大多口號喊得響亮,但卻沒有實際行動。梁簌溟卻是個務實派,想到了就去研究、就去做事,他後來還寫了副對聯:不為聖賢便為禽獸,莫問收穫但問耕耘。

    蔡元培讀罷此信,頗有些意動。他這幾年的學術研究已經告一段落,在上海除了宣傳北伐外,便沒有其他正事可做,重建中國教育會還是大有可為的。

    至於信中提到的周赫煊和《大國崛起》,蔡元培對妻子說:“我出去一趟。”

    蔡元培自然是出門去找《京津泰晤士報》,他朋友眾多面子大,很快就把最近二三十期的報紙拿到手。

    一篇篇文章看下去,蔡元培不禁感到驚愕。他常年遊歷西方,對歐美學界的情況知之甚深,還真沒有哪個西方學者,能把世界各大列強興衰研究得如此清晰透徹。

    這種高端歷史學術人才,隨便去歐洲哪所大學,都絕對能輕輕鬆松擔任教授職位。

    但周赫煊到底是從哪條石頭縫裡蹦出來的,怎麼以前完全沒有聽說過?

    蔡元培連夜讀完《大國崛起》,先是給梁簌溟回信,接著又寫信給國民政府教育委員長、中山大學代理校長經亨頤:“吾弟子淵惠鑑:近日偶得一書,名曰《大國崛起》,歷數世界列強興衰,通篇金石之言。吾觀之如醍醐灌頂,獲益良多……”

    蔡元培這封信是把《大國崛起》推薦給經亨頤,希望他邀請週赫煊到廣州教書,切莫放過這個人才。就算請不到人,也可以把《大國崛起》的內容,當做課外讀物給學生們看。

    經亨頤在民國教育界也是個傳奇人物,六年前他被調離浙江第一師範時,全校學生自發罷課遊行,被軍警開槍打傷數人。有一個叫朱贊唐的同學悲憤難當,竟奪過警察手裡的刀當場自殺。

    學生寧肯用性命去挽留校長,可見經亨頤多麼受尊重。他身邊的擁護者曾有這些人:豐子愷、朱光潛、朱自清、夏丏尊……

    蔡元培將收集好的報紙,連同信件一起寄去廣州。經亨頤讀完《大國崛起》後,瘋狂打聽周赫煊的下落,最後從《字林西報》的記者那裡得到消息,立刻致電天津的好友代為邀請,希望週赫煊能夠到中山大學擔任教授。

    與此同時,《大國崛起》也在廣州這個革命重地迅速流傳。《字林西報》和《京津泰晤士報》一報難求,青年學生們用手抄的方式編集成書,各種版本的手抄本在學校裡競相傳閱。

    經濟專業的學生把荷蘭當做榜樣,認為商業金融也能富國強民;軍校學生認為中國該學德意志,只有鐵血統一才能實現民族復興;機械化學專業的學生尊重英國,奉行科技強國、實業救國的路線……

    似乎所有人都能從中找尋到救國之道,一時間《大國崛起》成為廣州各大學校的流行讀物。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周赫煊,也被青年學生們視為偶像,甚至有人高呼:“赫煊吾師也!”
V123210 發表於 2017-2-6 19:56
037【上門討教】

    邀請週赫煊任教的除了中山大學外,還有北平女子師大和復旦大學。

    週赫煊看完電報直接就燒掉,他是絕對不可能去南方的,至少一兩年之內不會離開天津。

    原因很簡單,別看北方軍閥混戰不休,但只要周赫煊不作死,就肯定沒有生命危險。南方那就說不准了,明年的“清黨”太可怕,“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這話不是鬧著玩的。

    對“清黨”表現最積極的學者,正是譽滿天下的蔡元培。他明年的所作所為,把自己的學生和好友都嚇了一跳,紛紛驚詫莫名:原來你是這樣的蔡元培!

    民國人物都很複雜,很難分清他到底是好人壞人,只因各自的思想和立場不同。

    如今南方的局勢太過複雜,不僅是國共之爭那麼簡單,國黨內部也分為寧、漢、滬三派。蔡元培發起的“護黨救國運動”,表面名為清共,實則把矛頭直指國黨漢派,最終目的是幫助校長排除異己掌控大權。

    那真是狠起來連自己人都殺,被莫名其妙“清理”掉的國黨不在少數。

    週赫煊腦子壞掉了才會南下蹚渾水。

    不提南方的暗流湧動,天津最近也有個大新聞——張少帥搬進法租界了。

    如今的少帥府,是張作霖五年前買下的,原為旗人貝勒所有。前段時間又增修了一棟二層小樓,用來做倉庫和傭人居所,看來張少帥是準備在天津常住。

    少帥府所在那條街被戲稱為“督軍街”,光是督軍就住了18位,北洋各派系的軍閥頭子應有盡有。他們在戰場上打生打死,但打完仗後卻和和氣氣,經常聚在一起吃飯喝酒打牌聽戲,有的甚至還結成了兒女親家。

    這年頭,不管誰輸誰贏,誰掌權誰下野,為戰爭買單的永遠是無辜老百姓。

    張少帥一搬進法租界,督軍街就變得更加熱鬧起來,每天上門拜謁者絡繹不絕。就連褚玉璞都三天兩頭往那邊跑,根本沒空管週赫煊的屁事,討好少帥那才是重中之重。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週赫煊帶著孫家兄弟,前往李公館拜見傳說中武當劍仙。

    兄弟倆表現得很激動,孫永浩好奇地問:“周先生,我聽說李將軍身高八尺,拳頭有飯碗那麼粗。是不是真的啊?”

    沒等周赫煊回答,孫永振就拍了弟弟一腦瓜子:“這種話你都信?李將軍只是個魁梧大漢而已,他練的是內家功夫。”

    “你又沒見過……”孫永浩小聲嘀咕,卻是不敢跟哥哥頂嘴。

    突然間鐵門打開,李景林的親隨弟子黃敬義對他們說:“三位請跟我來,李師已經等候很久了。”

    “有勞!”週赫煊抱拳道。

    穿過花園和廳堂,週赫煊終於在會客室見到李景林。他稍微感覺有些失望,因為李景林的個頭不高,而且身體極為消瘦,除了精神硬朗外沒啥特別的,怎麼看都不像是武林高手。

    孫家兄弟齊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干瘦中年人:這就是身高八尺的李將軍?

    週赫煊抱拳道:“芳宸公,久仰大名!”

    李景林哈哈大笑,從椅子上站起來,親切地拉著周赫煊的手說:“我才是久仰大名啊。你寫的那些文章,連張大帥都讀過了,夸你是通曉古今中外的難得人才。”

    週赫煊笑道:“大帥謬讚,我就是筆桿子利索而已。”

    李景林拍拍週赫煊的肩頭說:“少帥對你也很感興趣,我約了他週末打牌,到時你也一起去。”

    “多謝芳宸公引薦。”週赫煊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其實都是裝出來的。週末的牌局褚玉璞也會去,昨天就說要帶上週赫煊,根本不用李景林再多此一舉。

    李景林已經通電下野了,在互相寒暄後,只和周赫煊暢聊各國形勢,沒有提當今國內的情況。他最感興趣的還是卑斯麥和拿破崙,在稍微詢問幾句後,週赫煊立即投其所好,把後世關於二人的小段子都講出來。

    “西歐軍事最強者,當屬拿破崙無疑,東征西討無往不利。可惜窮兵黷武,終有滑鐵盧戰敗。”李景林嘆息道,似乎是聯想起國內的一些事。

    “要說這拿破崙啊,他復闢的時候也有樁趣聞呢,”週赫煊見李景林情緒有些低落,便開始逗起樂子,“隨著拿破崙的進軍,當時巴黎的報紙是這樣報導的:來自科西嘉的怪物在儒安港登陸、不可明說的吃人魔王向格臘斯逼近、卑鄙無恥的竊國大盜進入格爾勒諾布爾、拿破崙·波拿巴佔領里昂、拿破崙將軍接近楓丹白露、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於今日抵達自己忠誠的巴黎、我們偉大的皇帝拿破崙今早在聖母院舉行了壯麗的加冕儀式,偉大的法蘭西有福了。皇帝萬歲!”

    “哈哈哈哈哈哈!”

    李景林聽了哈哈大笑,幸好他沒喝東西,不然非笑噴不可。他強忍著笑意說:“咳……咳,赫煊你果然博聞強識,竟連這種奇人異事也知道。”

    “芳宸公過譽了,我只是聽得多、記得多而已。”

    聊著聊著,週赫煊開始把話題引到武術上,繼而介紹孫家兄弟說:“芳宸公,這是我的朋友孫永振、孫永浩,車氏形意拳傳人。他們對芳宸公仰慕甚久,希望能夠見識一番。”

    “好說,”李景林跟周赫煊聊得很開心,也不介意這點小事,他吩咐親隨道,“奎山,你跟二位小友切磋一下。”

    孫家兄弟頓時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眾人來到院子裡的演武場,第一場是孫永浩跟楊奎山切磋。

    楊奎山精通門和通臂門武藝,鐵砂掌也是一絕。他的右手明顯比左手大得多,就跟受傷淤腫了一樣,這是常年插砂子插出來的。

    孫永浩上去就挨了一掌,疼得幾乎半身不遂,連忙改強攻為纏鬥。他學的車氏形意拳不成體系,很多關竅都是瞎琢磨的,居然足足撐了四分鐘才被楊奎山打敗。

    接著是孫永振和林志遠切磋,他的身手明顯比弟弟強悍,極擅橫拳和糾拳,拳路刁鑽而狠毒。僅僅一分鐘時間,林志遠就被孫永振擊中腰部,疼得捂腰說不出話來。

    眾人皆驚,林志遠可是李景林身邊八大弟子之一,居然被名不見經傳的孫永振打敗了。

    李景林好笑的對孫永振說:“你的拳路夠奸猾,改練八卦掌更適合。”

    孫永振不好意思道:“都是瞎練的。”

    李景林說:“以後可以常來我這裡,大家互相印證切磋。”

    孫永振和孫永浩聞之大喜,齊齊抱拳道:“謝李將軍!”

    週赫煊也笑了,孫家兄弟的武藝能夠繼續長進,對他而言是件大好事情。不僅如此,週赫煊還想帶孫家兄弟去靶場練槍,畢竟武功再高、一槍撂倒。
V123210 發表於 2017-2-6 19:56
038【少帥】

    天津城南馬場的東邊兒,有一條通往英租界的大道,名曰馬場道。

    馬場道2號的主人,正是兩個月前才升任北洋政府財政部長的潘复。此人遊走於直系、奉系和皖系軍閥間,和各方勢力都有密切來往,基本上每個星期都要在家舉行餐會,受邀者不是一方大帥,就是北洋政要。

    等校長在南方正式誓師北伐後,潘复就會成為北洋各派系之間的紐帶,並被視為張作霖手下的最高謀士。

    那是下個月的事了,如今潘復還逗留在天津,隔三差五開派對聯絡感情。

    “滴滴!”

    褚玉璞的小轎車駛進大門,身邊帶著五姨太、褚南湘和周赫煊。

    “哎呀,稀客稀客,蘊山兄快請進!”潘复親自站在門口迎接,無比熱情地跟褚玉璞握手拍肩。

    週赫煊做為跟班毫不起眼,隨著褚大帥一起入內,裡面已經來了好幾個人。分別是張宗昌及其姨太太,李景林及其姨太太,楊霆宇及其姨太太,都屬於奉軍一係將領。

    週赫煊被潘公館的人帶往偏廳,那裡是親隨副官們的落腳處。他沒走幾步,就听見張宗昌臭罵道:“褚玉璞你個爛舅子,居然敢跟俺抬槓,老子今天弄死你!”

    客廳裡見面就打起來了,“錢不知有多少,兵不知有多少,姨太太不知有多少”的三不知將軍張宗昌,飛起一腳給褚玉璞踹過去。

    褚玉璞連忙閃開,不好當面跟老上司動武,邊躲邊喊道:“大帥,別逼俺還手啊,你打不過俺的!”

    “你還敢還手?沒王法了!”張宗昌更加憤怒,居然氣得直接拔出配槍。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李景林和楊霆宇連忙上前拉扯勸架,最終張宗昌氣呼呼地回去坐下,瞪圓雙眼恨不得把褚玉璞給吃了。

    褚玉璞自從當然直隸督辦兼直隸省長後,就越來越不把張宗昌放在眼裡,甚至還安插人手吞併了張宗昌的小股部隊。兩人前段時間因為紅槍會事件鬧得很僵,當時山東紅槍會遍地發展,汶上縣甚至聚集了上萬人的紅槍會部隊。

    紅槍會屬於農村道門組織,宗旨是防匪盜、反惡霸、抗官兵、抗捐稅。這玩意兒鬧起來,搞得張宗昌徵稅十分困難,揚言要血洗汶上縣。

    汶上縣是褚玉璞的老家,褚大帥是個念鄉情的人,故意在軍訓時對部下大聲說:“他敢血洗汶上縣,我就血洗掖縣方圓百里!”

    掖縣是張宗昌的老家,老張知道褚玉璞說得出做得到,無奈只能取消了血洗汶上的計劃。汶上縣的老百姓對褚玉璞感激涕零,還專門給褚大帥立了德行碑,稱呼其為“出京二天子”。

    說起來好笑,被天津百姓視為洪水猛獸的褚玉璞,在老家人眼中卻是個大善人。

    週赫煊在偏廳坐下,跟其他幾位大帥的隨從互通姓名,大家就算是認識了,有一句沒一句的瞎聊起來。

    過不多時,正廳那邊的氣氛已經變得融洽。剛剛還打架動粗的張宗昌和褚玉璞,此刻居然勾肩搭背一起抽煙,交情好得跟親兄弟似的。

    “少帥!”

    猛然間,所有人全體起立,上前迎接姍姍來遲的張學良。

    張學良也帶來了姨太太(原配尚在),那是他的第二任妻子谷瑞玉。谷瑞玉近些年常伴張學良左右,連打仗都帶在身邊,因此也被稱為隨軍夫人。

    去年因為郭松齡倒戈反叛,張學良連夜失眠,楊霆宇鼓勵他抽大煙緩解疲勞,從而染上了鴉片癮。谷瑞玉由於未加勸阻,張家人對她很是不滿,但兩人之間的感情還是很穩定的。

    直到後來少帥遇到了趙四小姐……

    張學良、潘复、楊霆宇、張宗昌、褚玉璞、李景林六人坐定,他們的姨太太也守在身邊,圍著張桌子還是推牌九。

    屋裡很快煙霧繚繞,張學良嘴上叼著香煙,雙手抱著骨牌搓了搓,然後虛著眼開始慢慢打開,口中不斷念道:“雙天,雙天,雙天……媽拉個巴子,爆了,癟十!”

    眾人伸脖子一看,只見張少帥攤出的牌竟然是天槓,基本上輸定了,除非莊家更倒霉。

    “不好意思,”楊霆宇攤開自己的牌,笑道,“少帥,我是雙高腳。”

    “拿去拿去,”張學良推過去一摞大洋,沒好氣道,“最近打牌總是輸,我就還不信那個邪。牌都給我洗,我來做定莊!”

    潘复拍馬屁道:“賭場失意,官場得意,少帥這是又要高升啊!”

    “對對對,預祝少帥步步高升。”其他人紛紛附和。

    張學良心情稍微愉快了些,麻利地洗牌發牌完畢,他捂著自己的牌說:“你們先亮牌,我的最後再開!”

    眾人不敢拒絕,各自把牌翻過來。牌面從大到小分別是:張宗昌的雙板凳、潘复的雙斧頭、李景林的雜九、褚玉璞的天王、楊霆宇的地槓。

    張學良也翻出第一張牌,是和牌。他把兩張牌併攏猛搓,然後慢慢再拉開,首先出現個白點子,繼續又拉出兩個白點。

    “有戲!”

    張學良也不磨嘰了,直接把牌猛拉到底,下半邊只有一顆紅點。他大笑著把牌拍出:“哈哈哈,雙鵝,通殺!給銀子吧。”

    “還是少帥厲害。”

    “少帥這手氣絕了!”

    “下次可不能跟少帥打牌,他是行家。”

    “……”

    眾人紛紛拍馬屁,張學良高興得眉開眼笑。

    玩牌至傍晚,一直坐莊的張學良已經贏了幾千大洋,潘复家的佣人過來說:“老爺,各位大帥,可以開飯了。”

    張學良心情正爽,放下牌九說:“先吃飯,晚上接著玩。”

    眾人立即簇擁著張學良去飯廳,大帥們和姨太太各坐一桌。正在上菜倒酒時,張學良才突然想起個事,問褚玉璞:“對了,上次說到的那個週赫煊,你把人帶來了沒有?”

    “帶來了,在偏廳候著呢。”褚玉璞連忙應道。

    張學良揮手道:“把他叫過來一起吃飯,老頭子很看好他,讓我來天津多多請教。”

    “那是他的福氣。”褚玉璞連忙起身,親自跑去偏廳喊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7-2-7 20:48
039【調職】

    “見過少帥。”周赫煊來到飯廳,衝張學良抱拳笑道。

    “嗯,”張學良見周赫煊如此年輕,稍微有些驚訝,點頭說,“周先生,請坐吧。”

    “謝少帥。”周赫煊回禮坐下。他的實際年齡已經二十七八,但不知穿越時受了什麼影響,身體各種機能都返回少年時代,甚至連胡子都變得毛茸茸的,看起來頂多20歲出頭。

    張學良突然打個哈欠,卻是大煙癮犯了,跑去小廳抽上一陣才回來,精神奕奕地說:“先生的《大國崛起》我讀了,確實是宏文巨著,聽說連洋人都讚不絕口。”

    周赫煊謙虛道:“一點個人淺見而已。”

    張學良問:“先生對中國的局勢怎麼看?”

    周赫煊藏拙道:“不好說。”

    張學良可不想聽這種話,他皺皺眉頭道:“但說無妨。”

    周赫煊概括比喻道:“如今之中國,即是北洋政府和南方政府的爭鬥,誰贏了誰就是正統。但不管是北洋還是南方勢力,都像是渾身被捆綁起來的壯漢,滿身力氣卻施展不開。”

    “北邊我知道,內鬥不休、難得一致。南邊又怎麼說?”張學良稍微有了興趣。

    周赫煊笑道:“南邊的情況比北邊更複雜,誰能先解決內部矛盾,這一仗就會是誰取得勝利。”

    張學良眼睛一亮,卻沒有繼續再問,而是轉開話題道:“聽說周先生會俄文?”

    周赫煊如實道:“日常交流沒問題,但並不精通。”

    “那就是會了,”張學良突然扭頭對褚玉璞說,“蘊山兄,我身邊還缺一個俄文秘書,不知可否忍痛割愛啊?”

    褚玉璞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少帥若是喜歡,我明天就讓他去少帥府應差。”

    “那就這麼說定了。”張學良頷首道。

    兩人如此交流,根本就沒征求周赫煊本人的意見。

    周赫煊還真沒啥意見,跟著張學良絕對安全。這位少帥去年難得親自領兵,經曆郭鬆齡倒戈後,已然對自己的軍事能力充滿懷疑,逐步進化為“反戰人士”,這輩子估計是不願再上戰場了。

    張學良沒再理會周赫煊,而是對在座眾人說:“北邊兒戰事不利,吳佩孚根本撐不住。吃完這頓飯後,大家都各自回去準備吧,又要打仗了。”

    張宗昌和褚玉璞立即會意,因為這話就是對他們說的。

    馮玉祥的國民軍已然攻破大同,把閻錫山打得都快喊爸爸了。吳佩孚和張作霖也終於達成意向,張大帥準備出兵拉兄弟一把,確定奉、直、魯、晉聯合大作戰,合起夥來對付馮玉祥。等把馮玉祥這個麻煩解決了,再聯手南下應對校長的北伐軍。

    張作霖如今威望滔天,前陣子入京和吳佩孚談判,半路上順手就把李景林的部隊給收編了。李景林連個屁都不敢放,隻得急匆匆宣布下野。此事嚇得張宗昌肝兒顫,再也不敢生出一絲異心。

    張學良搬來天津也不是旅遊散心的,他這個少帥要坐鎮後方,擔任聯軍總司令。而褚玉璞和張宗昌二人,前者將被任命為聯軍總指揮,後者將被任命為前敵總司令。

    今天這場牌局和飯局,實質上是潘複做為聯絡人,由張學良出麵敲打、安撫大將。甚至連被繳械下野的李景林都請來了,無非是把剛殺的那隻雞帶來給猴子們看看。

    “少帥放心,隻要少帥一聲令下,俺褚玉璞親自率隊衝鋒!”褚玉璞拍胸脯拍得響亮,其實心裏鬱悶得要死。他剛招募的新軍還隻會走正步,要是現在送上戰場打仗,估計全尼瑪要變成炮灰。

    一頓酒喝完,張學良醉醺醺的也沒了牌興,幹脆宣布散場各自離開。

    周赫煊陪坐在旁邊都沒說幾句話,便跟著褚玉璞一起回府。

    汽車駛離潘公館時,張學良突然伸出腦袋喊:“周先生,記得明天到我這邊來報道!”

    周赫煊抱拳笑了笑,算是回答。

    曆史上張學良對自己的秘書還是很不錯的,各種外放任職,一個個都混得比較滋潤。

    隻要抱住張學良這條大腿,得到其信任後,再討個閑差就圓滿了。到時候嘛事兒不用做,領著可觀的薪水,自由自在想幹啥就幹啥。

    如果能說服張學良不放棄東北,那自然是更好,也算是為國家出了大力。可惜這幾乎不可能,張學良是個非常有主見的人,周赫煊隻能靠平時的言語慢慢影響。即便隻是提前運出幾架飛機、幾門大炮,那也好過留給日本關東軍。

    褚玉璞拍拍周赫煊的肩頭,囑咐道:“少帥對你很器重,你過去可要好好幹。”

    周赫煊立馬表明心跡:“全靠大帥栽培,就算到了張少帥那邊,我的心還是在大帥這裏。”

    “哈哈哈哈!”

    褚玉璞放聲大笑:“俺就喜歡你這樣曉得感恩念舊的人。”

    周赫煊跟著嗬嗬笑了兩聲,心裏卻在想:老子當然懂得知恩圖報,關鍵時候會送你一份大禮的,你個王八蛋就等著查收吧。

    坐車剛回到大帥府,申耀榮就無比興奮地跑來報喜:“大帥,喜事啊,喜事!”

    “啥喜事?”褚玉璞問。

    “淑妃文繡已經接出來了,被我秘密安置在法租界,”申耀榮為了討好主子,興致勃勃地講述著搶人過程,“溥儀那邊是日本人的地盤,我們不好直接動手。所以我就想了個計策,派人通知紋繡讓她找機會離開張園。足足等了半個月啊,終於被我們尋見機會……”

    “知道了,照計劃辦去吧。”褚玉璞沒等申耀榮說完,便直接出聲打斷。他腦子裏正想著出兵的事呢,對挑撥文繡和溥儀離婚已經不關心了,真正的功勞都是從戰場上掙的,陰謀詭計隻能算小把戲。

    “啊……是,卑職一定鞠躬盡瘁把事情辦好。”申耀榮興衝衝跑來,卻熱臉貼了冷屁股,隻得怏怏退下,他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哪裏出錯了。

    退出房間後,申耀榮問褚南湘:“褚副官,大帥這是遇到什麼事兒了?”

    “少打聽。”褚南湘還是那副冷冰冰的麵孔。

    周赫煊低聲道:“申師爺,褚大帥就要上戰場了。”

    “原來如此。”申耀榮終於搞明白情況,但又非常疑惑周赫煊為什麼告訴他這種事。

    周赫煊笑道:“我明天調任少帥府。”

    申耀榮的表情變得很精彩,這老家夥很快就熱情地拉著周赫煊的手說:“赫煊兄……哦不,周先生,打從見到你第一麵,我就知道周先生不是池中之物。今後跟了少帥,必定飛黃騰達、平步青雲,還請多多照應。”

    “好說,好說!”周赫煊翹起嘴角。

    當天晚上,申耀榮就敲響了周赫煊的房門。這家夥忍痛大出血,拿出1000大洋給周赫煊送行,哭得是一塌糊塗,就好像至交好友生離死別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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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