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民國之文豪崛起 作者:王梓鈞 (全書完)

 
V123210 2017-2-5 19:32: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5 543294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9 18:05
民國之文豪崛起 388【阿門】

    光靠一張嘴皮子,是很難說服敵將倒戈的,有了委任狀和大把銀票同樣不夠。

    周赫煊在動身之前,讓常凱申改變原有的增援計畫,調派移防河南的山東大軍,重點進攻豫西和豫南地區。這些地方駐守的都是西北軍雜牌,是最有可能被收買的,在中央軍的連番攻擊之下,很容易就能臨陣倒戈。

    當然,這些雜牌軍完全靠不住,今天倒戈中央軍,明天便能倒戈西北軍。

    周赫煊的目標並非西北軍雜牌部隊,而是收買利用這些雜牌部隊來造勢,形成一種大勢所趨、中央軍必勝的假象。西北軍各部本就怨聲載道,嫡系如果看到雜牌紛紛倒戈,而且一個個有吃有喝,自己卻忍饑挨餓艱苦打仗,他們心裡會怎麼想?

    除了讓中央軍在戰場上配合,周赫煊還向常凱申要了一個人張鈁。

    張鈁雖然是河南人,但卻在陝西鬧革命起家,跟西北軍各部將領都關係密切。

    而且此人在戰爭爆發前,官至河南省建設廳長。現在讓老蔣升他做河南省主席,並以討逆軍20路總指揮的身份前去勸降,才顯得名正言順,否則周赫煊一介白身,許諾的好處都沒有什麼說服力。

    歷史上,西北軍諸將正是由張鈁去勸服倒戈的,只不過時間比現在晚得多。

    如今隴海線的大部分路段,還在中央軍控制當中,周赫煊和張鈁輕輕鬆鬆便進入河南地界。這也是中央軍的優勢所在,可以利用鐵路迅速調兵,而晉軍和西北軍的調動速度就要遲緩得多。

    「轟隆,轟隆隆!」

    火車在鐵軌上飛馳前進,周赫煊皺眉道:「伯英兄,這從江蘇、安徽一進入河南,就好像從天堂掉進了地獄,河南被打得真慘啊。」

    「唉,又有什麼辦法,」張鈁自己就是河南人,看到家鄉的慘狀搖頭嘆息,「河南這幾年就沒歇過,幾乎年年打仗,又夾著大面積的災荒,天災**不斷,跟山東一樣慘。」

    「希望能早日了結兵禍吧。」周赫煊心中生出無力感。

    河南是真的慘,沿途過來,好多村莊都看不到青壯勞力,只剩下老弱病殘,偶爾還能瞧見路倒的屍體。此時正值秋收時節,應該是糧食最足的月份,但到處都有逃荒的大批飢民。

    在中原大戰爆發前,張鈁不僅是河南建設廳長,還是河南賑務委員會主席。他以工代賑、整治河道、興修水利,還創辦了水利工程專門學校,眼看著河南稍有起色,一場大仗把他的努力都打沒了。

    要說痛心,張鈁比周赫煊更痛心,這些都是他的政績和心血啊!

    張鈁就是太正直無私了,歷史上在中原大戰時立下大功,最終卻被顧祝同設計解除兵權。他晚年結局還不錯,策動郫縣起義投靠我黨,安然病逝於京城,享年81歲。

    火車抵達商丘便停下,再往前的鐵路已經被反蔣聯軍佔領,周赫煊和張鈁兩人只能改乘馬車繞道前進。

    他們準備說服收買的第一個軍閥,便是大名鼎鼎的「摸金校尉」孫殿英。

    只要中央軍的援軍抵達陣地,對準孫殿英猛攻兩天,周赫煊和張鈁就可以趁機下手了。事實上,孫殿英上個月就被張鈁勸降過一次,而且勸降成功了,結果孫殿英還沒來得及倒戈,孫連仲的精銳就跑來馳援,導致孫殿英倒戈未遂。

    馮玉祥估計是覺得孫殿英靠不住,於是把他從安徽調到河南駐防,如今就駐紮在開封附近的朱仙鎮。

    周赫煊和張鈁輾轉來到開封前線,待在中央軍的營地裡整天下棋。二人也不著急,做說客也是要看時機的,只有等中央軍開始猛攻才有機會。

    數日之後,第一批中央軍援軍抵達,常凱申甚至親自趕來督陣,臨時總指揮部就設在開封附近。

    馮玉祥也不是吃素的,在獲知中央軍改變軍事部署後,立即調派大軍前來支援開封,雙方立即投入激烈的戰鬥。

    周赫煊總算見識到西北軍的強悍,雙方士兵人數差不多,中央軍的裝備還更好,而且有少量空軍支援。結果呢?一天之內被西北軍攻下五個重要據點,又過了幾天,常凱申的總指揮部都被包圍了。

    張鈁有些慌,原定計畫是中央軍猛攻孫殿英,逼迫孫殿英接受收買。但馮玉祥的增兵,完全打亂了他們的預期部署。

    周赫煊倒是優哉游哉無所謂,就算西北軍攻破中央軍指揮部又如何?他只要好好躲避炮火,即便被馮玉祥生擒,也可以狡辯說自己是來看熱鬧的。

    「轟轟轟!」

    外頭炮火連天,常凱申感到一種四面楚歌的絕望。

    「校長,快撤吧,我派人帶著你突圍!」

    「是啊,再不撤就來不及了。」

    「總司令,這仗打不下去了,西北軍的攻勢太猛!」

    「……」

    總指揮部裡慌成一團,都是勸常凱申趕緊跑路的。

    「都給我閉嘴!」

    常凱申強自鎮定,環視諸位將領說:「我不能退,諸君也不能退,開封這邊的陣地絕對不能丟,否則隴海線要大潰敗!援軍馬上就要到了,堅守陣地三天不失者,官升兩級,懸賞5萬大洋!都給我去把陣地守好!」

    諸將默然無語,突然集體朝常凱申敬軍禮,然後各自出去傳達命令。

    「娘希匹!」

    常凱申彷彿渾身失去力量,猛地癱坐在椅子上,他揮手對副官說:「你也出去吧。」

    等副官離開後,常凱申緩緩跪地,在胸前劃十字架,向上帝誠心祈禱:「仁慈萬能的父啊,請求你的解救,只要保佑我這次度過難關,我以後就真正受洗奉你為主。阿門!」

    常凱申當初娶宋美齡時,就答應信教,而且還裝模作樣的研究了一番《聖經》。但他真正受洗入教,卻是在1930年中原大戰後,似乎跟他在開封被圍有關。

    當天傍晚,中央軍又有兩個陣地失守,西北軍的包圍圈越來越小。

    可就在此時,中央軍的第二批援軍突然抵達開封附近,都沒休息便立即投入戰鬥,局面再次變得僵持起來。

    隨著第三批從山東馳援的中央軍抵達戰場,戰局終於得到扭轉。而西北軍那邊情況也很糟糕,將士疲憊不堪、傷亡慘重,而且還得不到後勤補給,幾乎是餓著肚子在打仗。

    到九月初,開封的中央軍開始反攻,周赫煊前往敵營勸降的機會也來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9 18:06
389【坐地起價】

    常凱申親自把周赫煊、張鈁送到陣地外圍,握著兩人的手說:「明誠老弟,伯英兄,開封戰事就全靠你們了,拜託!」

    常凱申說完退後兩步,突然朝他們九十度鞠躬,不管是真心假意,反正表面功夫做得十足。

    「總司令請放心,屬下一定竭盡全力!」張鈁端端正正的敬了個軍禮。

    周赫煊笑道:「我儘量吧,應該不難。」

    等兩人扛著白旗走出陣地,陳調元才問:「總司令,他們能成嗎?」

    常凱申說:「不管能不能成,總要試試才知道。」

    陳調元撇撇嘴不說話,他以前是孫傳芳的部下,在北伐戰爭前就跟孫殿英有些仇怨。

    當時孫殿英名義上屬於張宗昌部下,其實就特麼一群土匪。陳調元以「剿匪」為名,不僅佔了孫殿英的地盤,還殺了孫殿英許多部下,這讓正值事業上升期的老孫對陳調元恨到了骨子裡。

    說實話,陳調元看不起孫殿英,一想到這個土匪要被「招安」,而且還能拿到大筆銀子,他心裡就非常之不爽。

    站旁邊的劉恩茂沒有說話,此人最開始追隨孫中山,接著又投靠袁世凱,隨後又接連倒戈馮玉祥、閻錫山,半個多月前剛剛歸附常凱申。他也是得了好處的,30萬大洋的雪花銀子,還有隴海路左翼軍第四守備區司令職位。

    剩下幾個將領都是中央軍嫡系,默默站在常凱申身後,只聽常凱申對副官說道:「通電全軍發起反攻,先佔領鞏縣者賞銀20萬元,先佔領洛陽、鄭州者,賞洋100萬元!」

    中央軍已經度過最艱難的時期,多虧閻錫山拖馮玉祥後腿,以至於中央軍解決了山東戰場的麻煩,有能力抽調大軍馳援河南戰場。如今河南戰場的軍力對比,明顯中央軍佔優,即便沒有張學良幫忙,沒有周赫煊去收買勸降敵將,常凱申都有很大機會取得最後勝利,只不過時間會拖很久,而且傷亡將大大增加。

    此刻只在開封周邊的戰場,中央軍便聚集了九個師,兵力接近八萬人。

    朱仙鎮。

    孫殿英急得團團轉,他不想再打仗了,中央軍攻勢兇猛,再打就要把老本都打光。沒有軍隊的軍閥,相當於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大帥,大帥!」副官飛快進來稟報。

    「你個龜孫兒,喊的啥哩,」孫殿英一口河南腔,「不要喊大帥,要喊主席,說過多少回了!」

    副官連忙開口:「主席,對面有兩個打白旗的過來,說要跟你談談。」

    「又是來勸降的,」孫殿英挑挑眉頭,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揮手道,「帶他們進來。」

    片刻之後,周赫煊和張鈁聯袂而入。

    張鈁抱拳笑道:「魁元兄,我們又見面了。」

    周赫煊也說:「孫將軍,好久不見。」

    孫殿英眯著眼睛,笑嘻嘻地看著二人,突然猛拍扶手:「來人啦,把這兩個奸細扣起來!」

    張鈁有些懵逼,他都還沒來得及勸降,孫殿英咋說翻臉就翻臉?

    周赫煊倒是不慌不忙,笑道:「孫將軍,麻煩弄兩間乾淨屋子,太髒了我住不慣。」

    「好說,好說,」孫殿英吩咐手下道,「好好打掃一下,別讓客人受委屈了。」

    周赫煊和張鈁被帶到鎮上,關在一處大戶人家的院子裡,門口有持槍士兵把守,嚴防他們逃跑。

    張鈁苦笑道:「這算好哪門子說客?一句話都還沒說,直接被人關押了。」

    「放心吧,」周赫煊安慰道,「孫殿英如果直接把我們轟走,或者把我們押送到鄭州去,說明他毫無投靠中央之心。但現在不給我們說話的機會,而是把我們關起來,說明他正舉棋不定。」

    「倒也是。」張鈁點頭笑笑,瞬間安心下來。

    兩人聊天之時,孫殿英在指揮部吩咐電報員說:「給鄭州的馮司令發電報,就說我抓到兩個蔣軍說客,一個是張鈁,另一個是周赫煊。」

    ……

    鄭州。

    馮玉祥看了電報立即大吼:「覆電孫殿英,讓他直接把人槍斃了!」

    「殺不得!」

    幕僚張紹程阻止道:「司令,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何況周赫煊還是名滿世界的大學者,司令一旦殺他,你的名聲就全毀了啊。」

    馮玉祥躊躇不定,最後說道:「讓孫殿英槍斃張鈁,把周赫煊給我押送到鄭州來!」

    石敬亭勸道:「司令,大家都是老朋友,把張鈁押來鄭州看管就行,何必要他性命?」

    馮玉祥的幕僚團隊是成分最複雜的,有他的老朋友、老部下,還有軍校畢業生、留學生、地方士紳、國黨黨員、共黨黨員、學者和其他勢力投靠者。

    張鈁以前也做過馮玉祥的幕僚,而且在西北軍人緣頗好,有人幫他說好話實屬正常。

    馮玉祥咬牙切齒道:「周赫煊可以放過,張鈁一定要殺,把他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馮玉祥的憤怒可以理解,張鈁去年說服韓復矩倒戈,讓西北軍實力大損,馮玉祥把他生吞活剝的心都有。

    ……

    朱仙鎮。

    孫殿英得到馮玉祥的回電,笑著對電報員道:「致電常凱申,就說馮玉祥要羈押周赫煊、槍斃張鈁,問他該怎麼辦。」

    ……

    中央軍總指揮部。

    常凱申立即讓人回覆電報:「告訴孫殿英,只要他保住周赫煊和張鈁的安全,我給他10萬大洋!」

    ……

    朱仙鎮。

    孫殿英樂不可支,對電報員說:「告知馮玉祥,說老蔣願意出10萬大洋保人。」

    ……

    鄭州。

    馮玉祥大怒:「老子出20萬!」

    ……

    朱仙鎮。

    孫殿英又給常凱申發電報:「馮煥章願出20萬大洋。」

    ……

    中央軍總指揮部。

    常凱申大手一揮:「我出30萬!」

    ……

    好嘛,這尼瑪就跟拍賣一樣,價位刷刷的往上漲。

    最後還是常凱申財大氣粗,保人的銀子提升至60萬大洋,馮玉祥終於沒脾氣了不再加價。

    孫殿英啥都沒幹,白撿60萬元,高興得讓人備下酒宴,說是要給周赫煊、張鈁二人接風洗塵。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9 22:57
390【拖延麻痺】

    「坐,坐,兩位快請坐,」孫殿英提著一罐好酒進來,熱情地招呼道,「二位先生真是我的財神啊,我孫老殿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今天一定要好好感謝!哈哈哈哈!」

    孫殿英說著說著,便自己大笑起來,顯然敲詐老蔣60萬大洋的事讓他得意不已。

    周赫煊有些哭笑不得,孫殿英玩的這出太扯淡了。

    孫殿英主動幫周赫煊、張鈁把酒滿上,拍著酒罐子說:「這是正宗的杏花村汾酒,30年陳釀,好不容易才搞到手的。」

    周赫煊輕酌一口,落喉綿長,酒味甘甜,口舌生香,他忍不住讚歎道:「好酒!」

    孫殿英又說:「再嘗嘗『五香茶干』,這是朱仙鎮的名菜,聽說以前還是進獻給皇帝的貢品。」

    五香茶干其實就是五香豆腐乾,採用10多種調味品,經過滷製風乾而成,這玩意兒用來下酒還是很爽利的。

    周赫煊只吃菜喝酒,沒有提勸降的事情,跟孫殿英聊起盜墓的事情:「孫將軍的寶貝都脫手了吧?」

    「大部分脫手了,」孫殿英罵罵咧咧道,「真特麼晦氣!老子挖慈禧老妖婆的墳,這是愛國、是革命哩,居然被那麼多人罵。娘勒個腳,老子在北平賣寶貝有人抓,在上海賣寶貝還有人抓。他們咋不去抓賣煙土的?滾恁娘那個蛋!」

    「哈哈哈哈哈,」周赫煊大笑不止,「孫將軍,你手頭剩下的寶貝,乾脆捐給故宮博物院算逑。反正又賣不出高價,捐給故宮還能換來點名聲,標榜自己的愛國情懷。你送我的那個乾隆玉扳指,我就已經捐了。」

    孫殿英擺手說:「周先生,我跟你不一樣,手底下還有那麼多兵要養活,沒錢是萬萬不能啊。再說了,我憑本事挖的墳,又沒偷,又沒搶,為什麼要捐出去?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說得好有道理,周赫煊竟然無言以對。

    「挖別人祖墳,終歸是不光彩的,」張鈁順著話頭開始勸降,「眼下就有一個發大財的機會,只看魁元兄願不願意。」

    孫殿英笑道:「說吧,老蔣開價多少,要是比上次價錢低的話,我可不干啊。」

    上個月孫殿英被圍困亳州,堅守40餘天,張鈁也勸降了40餘天,最後雙方談定收買價格40萬大洋。

    可惜到最後關頭,西北軍的孫連仲率精銳救援,把孫殿英的投降買賣給攪黃了。

    張鈁也不說什麼大義凜然的話,上次他勸降時講了一大堆國家民族,結果被孫殿英扣押在亳州一個多月。他笑著伸出五根手指:「漲價了,50萬大洋。」

    「官兒呢?」孫殿英笑嘻嘻地敲桌子反蔣聯軍這邊,可是當的安徽省主席。」

    張鈁欣然答應:「沒問題,只要魁元兄歸附中央,安徽省政府主席的職位就是你的。」

    孫殿英又問:「軍權呢?」

    張鈁笑道:「給你兩個師的編制,你的部隊還是你來統率,暫歸我20路軍統轄,魁元兄還滿意嗎?」

    20路軍就是個空殼子,張鈁這個軍長,也只是光桿司令一枚,專門用來招降納叛的。至於南京政府任命的安徽省主席馬福祥,此刻正在山東勸降西北軍諸部,官職可以協調,反正先答應再說。

    等問明中央政府開出的條件,孫殿英不置可否,哈哈笑道:「喝酒,喝酒,其他事先不管他。」

    孫殿英明顯還想觀望,事態沒有明朗之前,他是不會輕易被招降的。歷史上,孫殿英在朱仙鎮被擊潰了都沒投降,敗退逃往山西,最後被入關的張學良收編,僅做了一個小小的師長。

    張鈁見孫殿英不願表態,連忙詢問道:「魁元兄可還不滿意歸附條件?」

    「滿意,滿意,」孫殿英笑道,「哈哈,老蔣條件開得好,但我也要考慮考慮不是?你給我半個月時間,讓老蔣暫緩攻勢,到時我一定給他一個明白的答覆。」

    周赫煊好笑地說:「孫將軍,你想玩拖延戰術,可中央軍卻拖不起。眼下豫東戰場中央軍兵力佔優,自然要抓準時機死命猛攻,而你的部隊又頂在前線,必定會傷亡慘重的。能撐得了幾天,恐怕你自己都沒把握吧。」

    「再緩緩,呵呵,再緩緩。」孫殿英打著哈哈,就是不肯給個准信兒。

    周赫煊朝張鈁使了個眼色,然後對孫殿英說:「不如這樣,孫將軍,你可以暫不表態,中央軍也不可以不進攻你的防線。等中央軍解決了你側翼的李筱蘭、石振清部,你立刻歸附如何?」

    這個建議正合孫殿英的拖延之策,他喜道:「就這麼說定了,等你們解決了老李再說。」

    孫殿英吃得酒足飯飽,在副官的攙扶下,醉醺醺地離開小院。

    張鈁不解道:「明誠,為什麼不趁機說服孫殿英?就算不能說服他,也不能改變我軍既定的作戰計畫啊,孫殿英明明想要拖延時間。」

    周赫煊笑道:「放心吧,我自有妙計。」

    「你想說降李筱蘭呢?」張鈁反應過來。

    「正是。」周赫煊說。

    張鈁連連搖頭:「絕無成功的可能,李筱蘭是萬選才的部下。萬選才被捕後早就降了,如今還被扣押在南京呢,他的親筆信都不管用。就在前些天,李筱蘭答應歸附中央,可顧祝同前去接收部隊時卻遭遇伏擊。總司令為這事氣得不輕,當場就想下令槍斃萬選才。」

    「放心吧,我有把握。」周赫煊說。

    第二天早晨,孫殿英把周赫煊、張鈁二人放走,回到中央軍的總指揮部覆命。

    常凱申迫不及待地問道:「孫殿英答應了嗎?」

    「暫無頭緒。」張鈁說。

    「十拿九穩。」周赫煊道。

    常凱申沒聽明白,因為周赫煊和張鈁的回答相差太遠了。

    周赫煊說:「總司令,朱仙鎮這邊的攻擊可以暫緩,把部隊都調到側翼去,讓顧祝同和劉茂恩全力猛攻李筱蘭。」

    「孫殿英不會趁機反擊?」常凱申猶豫不決。

    周赫煊道:「絕對不會。孫殿英這半個月損失慘重,而且後勤補給跟不上,他又不是西北軍嫡系,哪會認認真真為馮玉祥賣命?」

    常凱申思慮再三,終於答應:「好,就按你說的辦。」接著,他又轉身對張鈁說,「伯英兄,勞煩你去南陽走一趟,說降那裡的楊虎城,讓他配合攻打洛陽和潼關,斷掉馮煥章後路。」

    「定不辱使命!」張鈁鄭重說道。

    隔日,周赫煊與張鈁分頭出發,張鈁前往豫南戰場,而周赫煊則被顧祝同送進了李筱蘭的陣地。
V123210 發表於 2017-7-2 21:31
民國之文豪崛起 387【奉軍入關】

    (歷史不能改變,所以只能修改本書的大綱,前面消失的幾章,大家就權當沒看到。)

    民國十九年九月九日九時九分,取「九五至尊」之意,閻錫山在北平中南海懷仁堂就任「國民政府主席」。他還給張學良安排了一個副主席的職務,希望張學良能夠早日赴北平就任。

    這個新政府毫無新氣象,因為派系權利矛盾,以及資金不足的問題,具體事務各種拖沓推諉。而山東和河南的戰事又隱隱有崩潰的跡象,搞得就像當初張作霖在北平組建軍政府一樣,成了最後的瘋狂。

    周赫煊是9月12日回天津的,只在家休息了一天,就有人前來拜訪。

    來者叫趙丕廉,已經快滿50歲了,閻錫山的高級幕僚。晚清時參加過同盟會,辦過工廠、開過報社、也搞過出版社,後來在山西主管教育事業。

    山西的義務教育搞得那麼好,跟趙丕廉的努力分不開。他開辦的山西省國民師範學校,幾乎成為山西地下黨的活動基地,趙丕廉也是睜隻眼閉隻眼。

    閻錫山如今的頭號謀士叫趙戴文,本來主管山西民政,前兩年還當上南京政府內政部長。

    趙丕廉相當於閻錫山手下的第四號謀士,但不管是趙戴文還是趙丕廉,亦或是第三號謀士南桂馨,全部都是反對閻錫山開戰的。他們苦苦勸諫過,但閻錫山不聽,只得老實回來輔佐閻錫山「造反」——其中南桂馨投靠了南京政府。

    這些人都屬於閻錫山的老牌謀士,北伐勝利後閻錫山又大量啟用新人,把不聽話的老人都踢開或者閒置。閻錫山對地盤和軍隊的控制力更強了,但手底下的派系勢力也變得更加複雜,新人跟老人爭權爭得厲害。南桂馨之所以投靠南京政府,其實主要原因就是被新人逼走的。

    閻錫山自己內部的派系都鬥得厲害,再加上馮玉祥、李宗仁、汪兆銘的人,這剛剛成立的北平新政府實在夠嗆,搶奪高官職位都快搶出狗腦子了。

    「芷青先生,久仰久仰!」周赫煊沒說客套話,他是真的久仰,能在民國把一省小學的入學率提高至70%以上,趙丕廉堪稱難得的教育家了。

    趙丕廉外形清瘦,鋥亮的大光頭,口鼻之間留著一撮鬍子,跟後世四川的散打評書李伯清長得有八分神似。他笑著抱拳說:「周先生,我也是久仰啊。你捐資助學的義舉,我在山西都有所耳聞。」

    兩人互相吹捧幾句,周赫煊問道:「不知先生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趙丕廉喝了一口茶水,正色道:「如今北平國民政府初建,我負責教育相關事務。周先生你是著名的教育家,可願出山相助?教育部副部長和北大校長職務虛位以待。」

    好吧,北大的校長又泡湯了。

    常凱申答應派蔣夢麟到北大做校長,可北平此時被反蔣聯軍佔據,根本不認蔣夢麟這個「偽校長」。可憐北大師生,繼續過著沒有校長,沒有財政撥款的日子。

    這也從側面反映出北大的頑強和凝聚力,數年如一日的沒錢沒校長,學校居然還能照常招生、照常上課,換成其他大學早特麼完蛋了。

    周赫煊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這一聘任,而是笑問:「芷青先生,你覺得北平國民政府還能撐多久?」

    趙丕廉義正言辭地說:「常凱申倒行逆施,民心盡喪,北平政府肯定能取得最終勝利。」

    周赫煊笑道:「好像芷青先生也是反對打仗的吧?」

    「呃……」趙丕廉頓時語塞,他本就不是善於言辭的人,讓他做實事可以,做說客就夠嗆了。

    周赫煊反過來招攬趙丕廉,說道:「芷青先生,等中原大戰結束,不如你來做『希望教育基金會』的副會長兼秘書長吧。你在山西搞的那套義務教育,完全可以換個形式推廣到全國。」

    趙丕廉苦笑連連:「罷了罷了,我是來請你當教育部副部長的,你反倒勸我給希望教育基金會做事,看來是沒法說服你了。周先生,告辭!」

    「慢走,」周赫煊把趙丕廉送出三樂堂,鄭重道,「芷青先生,等閻主席戰敗後,你做為他的重要謀士,多半是沒有好去處的。希望教育基金會隨時恭候大駕!」

    「再說吧。」趙丕廉無奈的揮揮手。他這趟來天津,並非專門為了請周赫煊出山,同時還要向天津的諸多寓公發出邀請。

    可惜,如今反蔣聯軍的形勢急轉直下,原本答應出任北平政府要職的寓公們,現在都一個個閉門謝客了,很少有人願意跑出來蹚渾水。

    九月九日的九天以後,張學良在閻錫山的「九五至尊」之上又加了個九,突然通電全國,率領東北軍大舉入關。

    閻錫山還真的只有跑路的份,張學良通電入關時,他正在石家莊指揮作戰。接到電報以後,閻錫山來回踱步兜圈子,邊走邊說:「完啦,完啦!咋個辦呢,咋個辦呢?」

    閻錫山嚇得驚慌失措,是因為晉軍主要兵力都佈置在河南、山東,直隸地區異常空虛。東北軍入關以後,一路上根本沒有遇到像樣的抵抗,18日通電,19日入關,21日佔領天津,23日佔領北平,半個月內佔領整個華北。

    前線的西北軍早就軍心不穩,聽到東北軍入關消息,立即就有超過10萬人的軍隊倒戈,主將全都被常凱申用大把銀子給收買了。

    閻錫山連忙通電全國,宣佈辭去新政府的主席職務,他還想繼續回去做他的山西王。汪兆銘也匆匆逃離北平,還通電表示自己的無奈:現在奉天已經訴諸武力,我們只有撤離北平了。

    東北軍和中央軍還在南北夾擊反蔣聯軍,張學良卻有空跑來找周赫煊閒聊,他見面就哈哈大笑:「明誠,你的計謀大妙,堪稱當代諸葛亮!」

    張學良能不高興嗎?

    常凱申送了他至少2000萬大洋,再加上大批的軍事物資,不僅解決了東北財政困難,還讓奉軍實力大漲。而且,他還不費吹灰之力的佔領華北,一躍成為實力最強大的地方軍閥。
V123210 發表於 2017-7-2 21:31
民國之文豪崛起 388【戰事尾聲】

    常凱申去年勒令地方軍閥裁軍,只有張學良是真的在裁。原先東北軍人數多達40餘萬,張學良大搞精兵簡政,最後裁到只剩下28萬正規軍,其中16萬屬於精銳,剩下12萬為地方守備部隊,裁掉的10多萬全部變成屯墾軍。

    這在民國屬於難得的壯舉,不管是中央政府,還是地方軍閥,都在想法設法擴軍,唯獨張學良在大裁軍。

    裁軍之後的東北軍並沒有削弱,戰鬥力其實還提升了。張學良也想方設法大練新軍,這些新軍從軍事素養到武器裝備,都遠超一般的軍閥部隊。

    這說明了什麼?

    說明張學良對東北軍的控制力,已經遠遠超過張作霖,至少從表面上來看,他可以輕鬆指揮奉軍任何一支部隊——張作霖調軍打仗還要給好處費才行,有些兵頭子是不聽話的。

    怎麼說呢,只從練兵能力而言,張學良在民國諸多軍閥當中能夠排進前列,如果他不親自指揮作戰就更完美了。

    張學良抽著煙說:「老蔣還想打仗,邀我把閻百川(閻錫山)和馮煥章(馮玉祥)徹底趕盡殺絕,然後再跟他南下一起對付李德鄰(李宗仁)、白健生(白崇禧)和陳伯南(陳濟棠)。」

    「你怎麼回應的?」周赫煊問。

    「當然是拒絕啊,我入關本就是想平息戰端,盼著國家早日和平,」張學良無奈地搖頭說,「老蔣打仗是打上癮了,不滅掉地方勢力他死不罷休。如果按照他的想法來搞,至少還要死上幾十萬士兵才能安寧。」

    周赫煊點頭道:「確實如此,他的掌控欲太強了,可惜能力沒跟上。」

    張學良道:「老蔣這回還真大方,他把黑、吉、遼、晉、察、熱、綏、冀八省地盤,外加北平、天津、青島三市全都交給我節制,還讓我處理中原大戰的善後事宜。」

    周赫煊笑道:「有陰謀?」

    「當然有陰謀,」張學良苦笑著說,「他讓我善後,卻又勒令我把西北軍、晉綏軍的軍隊裁撤六成,明顯是想挑起我跟那些軍閥將領之間的矛盾。趁我焦頭爛額抽不出手的時機,回兵南下徹底把桂軍給消滅。」

    常凱申還真是打仗打上癮了,明明南京政府財政已經崩潰,還想把桂系軍閥給趕盡殺絕。打著打著沒有錢糧,為此專門加派各種稅捐,搞得南方天怒人怨,他見實在打不下來才罷休。

    放過了桂系軍閥,常凱申還不消停,又把目光對準紅區,對紅區發起多次圍剿。

    然而醉翁之意不在酒,常凱申圍剿紅區實為一石三鳥之計:第一,當然是為了消滅我黨;第二,調派剛剛收編的雜牌部隊打仗,削弱控制雜牌勢力;第三,圍剿到哪裡,常凱申的軍事觸角就延伸到哪裡,趁機擴大實際地盤。

    簡單歸納總結成八個字,常凱申玩得是「驅狼吞虎、漁翁得利」。

    張學良不想陪常凱申玩遊戲,他說:「我正在跟老蔣周旋,裁一些戰鬥力弱的雜牌,再整編合併上一批,換個番號偷偷保留下來。」

    「這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周赫煊說道。

    如果按照常凱申的命令強行裁軍,那些剛剛倒戈的北方將領,估計又要扯旗造反,打仗不知打到什麼年月。

    當然,張學良也趁機大大收買了人心,他這麼一搞,不管是西北軍還是晉綏軍將領,都會欠下張學良的人情。事實也是如此,今後北方無論哪個派系的將領都對張學良心悅誠服。

    就拿摸金校尉孫殿英來說,後來中央想調派孫殿英去多倫,誰來下命令他都不聽,結果張學良打一聲招呼就搞定。

    前些天,閻錫山、馮玉祥和汪兆銘在鄭州開了會,商議聯合發表停戰通電,接著各自離開鄭州返回老窩。常凱申率軍佔領鄭州後,就沒有再繼續全力追擊,而是揮舞著銀子大肆收買敵將,把北方交給張學良處理,同時調集大軍去湖南打桂軍。

    西北軍的許多將領,既恨閻錫山,又恨常凱申,這就白白便宜了張學良。張學良根本沒掏銀子,便順利收編多支部隊,軍力迅速壯大起來。

    閻錫山、馮玉祥見回天乏術,常凱申又逼著他們下野,兩人只能照辦——各自把軍政大權交給心腹,準備下野之後出國遠遊避風頭。

    其實馮玉祥還沒有死心,私底下各種小動作,可大局已定,他的諸多謀劃根本翻不起浪花。

    這場動員兵力110萬人以上,消耗經費5億元,死傷30萬人,戰火波及20多省的內戰,終於進入了尾聲。

    最大的受益者,不是叫囂著裁軍的常凱申,也不是莽著勁想要打仗的馮玉祥,更不是算盤打得比猴精的閻錫山,而是等待時機成熟再出手的張學良。

    張學良如今名義上坐擁八省三市地盤,麾下節制數十萬兵馬。換成張作霖這種野心家,估計都開始謀劃著一統天下,把常凱申都拉下馬了。

    周赫煊給張學良潑冷水道:「漢卿兄,你把東北軍全部精銳都調派入關,東三省防禦空虛啊,還是盡快調回去警惕日本關東軍吧。」

    張學良為難道:「我也想啊,可現在地盤太大,必須分散兵力把守,否則根本沒法控制那些大大小小的軍閥。」

    周赫煊默然無語,因為他根本沒法反駁。

    山西、陝西、綏遠等西北省份,張學良是肯定無法控制的,只能讓馮玉祥和閻錫山的老部下管理。但華北地區卻不一樣,張學良只要花上兩三年時間治理,就能讓華北跟東北一樣,變成他的穩固地盤。

    剿匪、平亂、駐守、警備……太多事情需要東北軍精銳,張學良總不可能為了東北安全,而對新佔地盤坐視不理吧。

    畢竟日本關東軍入侵,都還只是周赫煊的猜測,就算張學良相信,他也沒法拿這個來說服手下的人。

    周赫煊說:「不論如何,必須抽調至少三萬精銳回東北。」

    張學良點頭說:「那也得等善後問題解決之後,現在根本抽不出手。」
V123210 發表於 2017-7-2 21:32
民國之文豪崛起 389【貪官污吏】

    為了盡快穩固華北地盤,張學良把自己的官邸都搬到了北平,頗有些勵精圖治,大力發展華北軍政的做派。

    隨著張學良的離開,新任天津市長也出爐了。

    此人名叫臧啟芳,在美國加州大學、伊利諾大學主修經濟學,回國後做過東北大學的法學院院長,還給張學良當了幾年家庭教師(教授經濟學),他也是張學良的機要秘書之一。

    張學良對臧啟芳的態度很複雜,一方面敬重臧啟芳的才學能力,另一方面又覺得臧啟芳不靠譜。

    因為之前東北大學的學生鬧事的時候,臧啟芳並未嚴加約束,以至於學運規模越搞越大。用張學良的原話說,就是「我對臧啟芳很不器重,幾乎要把他們(學校多位領導)都槍斃了」。

    說白了,臧啟芳就是個學者型官僚,而且非常愛護學生。

    歷史上東北大學內遷至四川,當地川軍經常調戲女學生,搞得學生們晚上都不敢出門。當時任東北大學流亡校長的臧啟芳得知後,當即廣發英雄帖,宴請當地駐軍的連級以上軍官。他訴說了學校流離失所的艱苦,又講述了學生勤奮學習的不易,懇求駐軍嚴格管束士兵,保障學生們能夠安心學習。

    這些都不算什麼,恐怖的是臧啟芳挨個敬酒,四川老白干連喝50餘杯,把川軍將官們看得目瞪口呆。從此之後,當地川軍一提起臧啟芳都要豎大拇指,再沒有發生士兵調戲女學生的事件。

    後來柏楊先生也在他的雜文裡說:「十年來酒量如海而不強灌人,有酒仙之風者,就我所知,得兩人焉。一為已逝世的臧啟芳先生,一為仍在世的葉明勳先生,值得頂禮擁戴,歌功頌德者也。」

    臧啟芳上任天津市長的第三天,便邀請周赫煊和張伯苓一起吃飯,酒宴就設在他租住的小四合院當中。

    張伯苓去年到歐洲兜了一圈,今年初才回來,聽說是籌集了十幾萬元的辦學經費。他這個南開大學校長,已經不怎麼管具體校務了,反正整天就是四處要錢。

    此君是位要錢高手,整天哭窮當叫花子,硬是把南開大學的規模越辦越大。他兩年前開辦了南開小學,再加上中學和大學,南開的攤子鋪得很大。三年前創立南開經濟研究所,馬上又準備籌建應用化學研究所,反正這位先生是閒不下來。

    臧啟芳新官上任,是很想在天津大展拳腳的。一是想發展地方經濟,他在美國主修經濟學嘛;二是要振興天津教育,臧啟芳骨子裡就是個搞教育的。

    「張先生,周先生,天津教育界就數兩位威望最高。鄙人初來乍到,教育方面還望兩位多多支持,」臧啟芳舉杯說,「來,我敬二位先生一杯,我幹了,你們隨意。」

    臧啟芳說完就仰脖子喝下,裝一兩酒的杯子,瞬間喝得乾乾淨淨。

    隨即,臧啟芳又聊著天,分別給周赫煊、張伯苓敬酒。尼瑪就跟喝白開水似的,一杯接一杯下肚,轉眼就喝光大半斤,而且說話口齒分明,沒有任何喝醉的徵兆。

    酒仙兒啊!

    周赫煊和張伯苓對視一眼,都各自抿酒不說話。

    等喝得稍微有那麼點意思,臧啟芳才笑道:「我準備提升天津的適齡兒童入學率,想從兩個方面著手,一是興辦公立小學,二是扶持民間私立小學。這都需要兩位幫忙。」

    張伯苓問:「天津市政府每年打算撥多少款項?」

    「這個麼,天津的財政著實有些困難,」臧啟芳嘆息道,隨即又說,「不過政府再困難,也不能窮了教育。我可以做主,每年撥2萬元作為小學補助經費。」

    兩萬元攤到整個天津市,有屁用啊!

    張伯苓有些失望,但還是笑道:「難得臧市長重視教育,我也代表天津的學子敬市長一杯。」

    「好說,好說。」臧啟芳舉起杯子又是一口悶。

    周赫煊說:「希望教育基金會的善款,只能勉強維持現有的希望小學,實在沒有能力繼續擴大規模,恐怕要讓臧市長失望了。」

    如今希望小學主要分佈在天津和北平,另外兩市周邊的河北省內,也興建有一些,總共加起來有98所之多。目前在讀學生1萬多名,學校老師有300多個,每年給老師發工資就要10萬元,再加上購置教學物資,以及提供免費午餐等支出,一年的總花費超過15萬元。

    說實話,善款早就不夠用了。

    文繡經常上街宣傳呼籲募捐,周赫煊也偶爾找北平、天津的富商們化緣,但每年的善款還是籌不足5萬,剩下的全靠周赫煊自己捐贈。

    「唉,沒錢萬事難啊。」臧啟芳無奈嘆息。

    周赫煊開玩笑道:「天津市長都哭窮,你讓其他地方的民政官情何以堪。」

    「哈哈哈哈。」張伯苓大笑不止。

    這真是個笑話,因為此時的天津特別牛逼。

    天津是民國年間第二大工業城市,僅次於上海,也是北方最大的金融貿易中心,可以說富得流油。

    可惜天津最重要的鹽稅,根本不走地方財政,直接上交長蘆鹽署,由中央統一收去了。外加閻錫山戰敗時,上任市長把錢花得差不多,臧啟芳這個新市長才變得無錢可用。

    一頓酒喝完,等張伯苓離開以後,周赫煊才賊兮兮的對臧啟芳說:「臧市長,我倒有個賺錢的法子。」

    「周先生請講。」臧啟芳精神一振。

    周赫煊道:「徹查天津所有大型公司工廠,清理他們的股份,肯定有些是不乾淨的。」

    臧啟芳就一搞教育的,哪裡懂這些,連忙請教道:「周先生能否詳細說明情況?」

    其實很簡單,天津工業大部分都是官僚資本。

    比如大名鼎鼎的久大精鹽公司,為了打破鹽政舊制的限制,直接拉攏楊度入股,結果獲得袁世凱特批的銷售權。為了將精鹽銷售到南方,又陸續吸引蔡鍔、黎元洪、曹錕、曹銳等人入股。

    結果呢,打一次仗換一撥血。

    比如第二次直奉戰爭結束後,北洋當局就大力查抄久大精鹽公司,不但將曹錕等人名下的股份沒收,還把公司董事長逮捕,久大公司上交八萬銀元罰款才放人。

    臧啟芳聽得目瞪口呆,猶豫道:「這樣做恐怕有些不合情理。」

    周赫煊冷笑道:「那些軍閥魚肉百姓,下野之後繼續逍遙,沒收他們的股份有什麼不合情理的?有些人甚至都沒出真金白銀投資,就能輕輕鬆鬆的拿到股份。說實話,臧市長如果藉機發力,把軍閥官僚的股份沒收之後還給公司,只收取部分罰款的話,那些公司的老闆說不定還要感謝你。當然,具體問題具體操作,有些人的股份還是不方便沒收的,你自己看著辦。」

    臧啟芳明顯心動了,但他這麼一干,絕對會背上貪官污吏的罵名。

    不過嘛,如果把弄到的錢,拿出一部分來搞教育,社會輿論又會朝他這邊倒。

    幹了!

    而且得盡快,如今張學良正在搞中原大戰的善後工作,又有一批軍閥下野到天津當寓公,這些人屬於最好的打擊對象。
V123210 發表於 2017-7-2 21:32
390【北方教育界的破事】

    整個民國時代,中國的工商業都跟官僚資本脫不了關係。

    你想在中國開公司、建工廠,規模沒做大以前還比較安全。可一旦成為日進斗金的大型企業,又沒有官方背景保護的話,那基本上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主動邀請軍閥和官僚入股。包括周赫煊的內衣公司和工廠也是如此,徐家和張家這兩年拉攏了幾個南方官員入夥,股份雖然分得不多,但已經可以保證企業的順利發展。

    周赫煊的名氣雖大,跟中央政府也有些關係。但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搪,不請當官的來鎮住場子,難免有些傢伙會眼紅亂來。

    閻錫山和馮玉祥都曾佔領過天津,不可例外的入股了一些公司,比如久大精鹽公司就有馮玉祥的股份。

    閻、馮二人雖然下野,但他們的股份是絕對不能動的。甚至連已經去世的黎元洪等北洋老人,因為影響力太大,這類大人物的股份也不敢隨便去碰。

    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摸摸小貓還是可以的。

    臧啟芳的動作非常之快,他將矛頭對準了西北軍和晉綏軍的失勢將領。這些人以前借馮玉祥、閻錫山的名頭,入股了許多天津的中小型公司,屬於非常合適的目標。

    張學良、常凱申已經收編,或打算收編的不能招惹,只能專搞那些部隊被打殘,政治上也沒剩下幾分影響力的傢伙。包括閻錫山的一位重要幕僚,其在天津兩家公司的股份都被沒收。

    做為讀書人,臧啟芳的手段並不粗暴,而是先約談各大企業的負責人,在隱約表明自己的意圖後,暗示對方主動上報「非法」股份。掌握了實際情況,臧啟芳又開始挪置罪名,比如「威脅商家、強制入股」等等,宣佈這些股份為不合法。

    臧啟芳已經儘量在降低影響了,可事情還是漸漸鬧大,甚至有人直接告狀告到張學良那裡。

    張學良打電話把臧啟芳罵了一頓,讓他自己想辦法平息事端。

    臧啟芳只得又聯繫相關企業,讓對方出錢贖買這些股份,換算成銀元低價支付給官僚軍閥,他自己只從中收取罰款。大部分企業對此都很樂意,花點錢把股份拿回來多好啊,反正對方已經不能做靠山了。

    只收繳罰款,天津市政府就入賬近20萬元,臧啟芳直接撥發5萬元用來補助天津的中學和小學。天津教育界對此極為滿意,認為新任的市長大人真心為教育,臧啟芳的名聲和威望也漸漸傳開。

    然而,事情的發展大大出乎周赫煊的預料。

    臧啟芳居然在天津教育系統搞黨化教育,要求把「三民主義」納入中小學必修課程。雖然這些黨化內容並不多,只是略微提到而已,但已經足夠令人警惕了。

    張學良的家庭教師、機要秘書、親自任命的天津市長,居然是「三民主義」的崇信者。他剛剛上任就敢這麼搞,完全是不把張學良放在眼裡啊,再過幾年說不定整個天津市政府都要被黨化。

    難怪張學良「對臧啟芳很不器重」,難怪歷史上臧啟芳只當了幾個月天津市長,就被張學良調回東北管理地畝局。這傢伙在抗戰期間,甚至做了三青團的中央監察會監察。

    十月下旬,張學良再次來到天津,見面沒說幾句話就問:「明誠,你怎麼給臧啟芳出餿主意?」

    周赫煊笑道:「你任命的天津市長,我以為是你的心腹。既然臧啟芳說缺錢,那我就幫他弄一筆唄。對了,他怎麼在搞黨化教育?」

    張學良搖頭嘆息道:「我把他調離東北大學,就是不想他在學校裡搞這套。沒想到此人死性不改,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究竟什麼情況?」周赫煊好奇問。

    張學良詳細解釋一番,周赫煊終於完全搞明白。

    原來臧啟芳、周守一和高惜冰等人,在東北大學成立了一個「六一學會」,表面標榜學術研究,暗地裡卻在積極搞黨化工作。

    張學良對此略有耳聞,於是把奉天省長劉尚清調去接管學校。劉尚清卻被攛掇著把東北大學改為學院制,臧啟芳等人分別擔任各大學院的院長,大肆培植學生黨羽,力圖讓國黨的勢力染指東北教育界。

    為了進一步控制學校,臧啟芳等人還聯名上書張學良,指控副校長劉鳳竹侵吞校款。甚至暗地裡慫恿學生鬧事,東北大學這兩年的某些學運活動,就是「六一學會」悄悄支持的。

    張學良惱怒之下,把「六一學會」的主要負責人全部撤職。但他又是個心軟念舊情的,畢竟臧啟芳做過他的家庭教師,還給他當過機要秘書,腦子一熱便啟用臧啟芳擔任天津市長。

    「臧啟芳此人,確實才華出眾,而且他也是真心為國,搞黨化教育並非為一己之私,」張學良無奈苦笑道,「我把他調來天津做市長,就是讓他改過自新,哪想到他居然執迷不悟。」

    周赫煊問道:「現在你準備怎麼處理?」

    「剛剛任命的市長,總不能馬上就撤換,」張學良想了想說,「這個天津市長,就讓他再做一段時間吧,農曆新年過後我就換人。」

    有句話叫慈不掌兵,政治鬥爭同樣如戰場。

    張學良明顯不是一個合格的領袖,他太仁慈了。換成老蔣的話,如果手底下出現二五仔,一擼到底都是輕的,弄不好還要人道毀滅。哪還會繼續委以重任,期盼著對方改過自新?

    教育界雖然沒兵沒錢,似乎啥都不能干,但在民國時期卻極有影響力,無論哪個派系都非常重視。

    東北大學雖說是公立學校,但其實跟私立沒有區別。建校時張學良私人捐贈了180萬元,每年由東北地方財政撥款維持,甚至抗日期間東北大學內遷,同樣是張學良在解決經費問題。

    說白了,東北大學就是張學良的私有物品,容不得有人搞黨化教育。

    咱們多次提到的羅家倫校長,就因為強行搞黨化教育,此時都已經離開清華了。

    中原大戰期間,閻錫山、馮玉祥試圖弱化南京政府在北平的影響力,多次攛掇清華師生對羅家倫發難。

    清華師生早就對羅家倫不滿,一時間紛紛響應「驅羅運動」,清華學生代表大會甚至提出「請羅家倫自動辭職」的議案。

    羅家倫還想繼續玩以退為進的策略,一邊向南京發電報辭職,一邊在清華宣佈辭職。結果師生們將計就計,直接承認了羅家倫的辭職,並督促他趕快交出學校政務權利。

    羅家倫弄巧成拙,瞬間懵逼,黯然離開清華。他到現在都還想不通,自己為清華做了那麼多貢獻,為什麼清華師生就不領情呢?

    原因很簡單,羅家倫太自大了。

    30歲的少將,30歲的大學校長,做起事來意氣風發,羅家倫得罪的人還少?他甚至把清華的教授當成自己手下,說話時每每是居高臨下的態度,清華的系主任都被他隨意呵斥。

    最糟糕的是羅家倫的黨化教育和軍事化教育,把清華學生搞得幾乎要瘋掉,恨不得這傢伙趕快滾蛋。

    「唉,不說這些了,」張學良笑道,「我過幾天要前往上海,明誠跟我一起去吧。」

    張學良這次南下,是去正式就任陸海空三軍副總司令的,順便還要跟常凱申拜把子。

    似乎,常凱申的拜把子兄弟,沒有幾個好下場?
V123210 發表於 2017-7-4 07:07
民國之文豪崛起 391【又一個四小姐】

    張學良站在輪船甲板上,望著遠處的港口碼頭,頗為感懷的嘆息道:「時隔五年,終於又來上海了!」

    周赫煊笑問:「六帥是想到了哪位故人?」

    張學良面色微窘,隨即笑道:「上海的故人還真是多。」

    要說張學良五年前在上海最美妙的經歷,自是與宋美齡的邂逅。一個把對方形容為「萊茵河畔的騎士」,一個在晚年當著老婆的面對記者說「若不是當時已有太太,我會猛追宋美齡」。

    少帥一生就是在紅粉堆裡打滾兒的,珍妃的侄女嫁給溥儀的弟弟不久,便與張學良關係曖昧。北洋前總理朱啟鈐的女兒、天津豪門樑家的兩位小姐,都跟張學良眉來眼去。

    甚至後來墨索里尼的女兒艾達,都暗戀上了張學良。艾達的丈夫在中國當外交公使,兩人因公事會面,張學良負責陪艾達在北平遊玩了幾天,然後又派車送她去天津坐船。

    艾達在前往上海的路上大聲痛哭,原因是張學良不怎麼理她。張學良聽說以後莫名其妙,他真沒撩過墨索里尼的女兒啊,兩人的接觸純粹屬於外交應酬。

    後來張學良前往上海戒針(用嗎啡戒鴉片,染上嗎啡癮),艾達每天早晨都要給張學良的醫生打電話,偷偷詢問張學良的病情,這單相思可是夠痴的。

    拋開軍閥領袖的身份不提,張學良此人極有魅力。不僅女人容易喜歡上他,就連男人都容易對他產生好感,認為這個人值得做交心朋友。

    只要跟張學良做朋友,你有困難時都不用主動開口,他只要知道了肯定幫忙。搞什麼慈善活動,搞什麼教育事業,但凡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就算陌生人找到張學良,他都會非常大方的掏銀子,而且動輒就是十萬元以上。

    這是個好朋友,好兄弟,好上司,唯獨不是個好領袖。

    張學良這次來南方,只帶了幾個副官隨員。他的妻子於鳳至還在東北做慈善,要過段時間才來上海匯合,然後夫妻倆一起前往南京就職。

    輪船靠岸,周赫煊跟著張學良走下舷梯,便看到碼頭上山呼海嘯,迎接場面顯得格外隆重。

    上海市長、國黨上海黨部負責人張群,率隊走上前來迎接,熱情地握手道:「張司令,總算把你盼來了!」

    「岳軍兄,」張學良微笑道,「這裡不是正式場合,稱我漢卿便可。」

    張群跟張學良也是老相識,中原大戰期間天天找張學良打政治麻將的就有此人在。他身後還有顧維鈞、蔣履福等人,都是張學良的老朋友。

    眾人跟張學良握手問候結束,張群又主動跟周赫煊握手:「周先生,我們又見面了。上次有些誤會,還請見諒。」

    張群說的誤會,自然是上海黨部封禁周赫煊的作品。

    周赫煊笑道:「哪裡哪裡,小事不值一提。」

    顧維鈞也熱情地說:「周先生,久仰大名,今天終於有幸見面。」

    「彼此彼此。」周赫煊由衷地說道,對民國歷史稍微有點瞭解的人,豈會沒聽過顧維鈞的大名?

    這位民國時代最偉大的外交家,前兩年一直被南京政府通緝。就因為中原大戰,常凱申想要籠絡張學良,才撤銷通緝令,把顧維鈞請回來做說客。

    至於顧維鈞身邊的蔣履福,同樣是個外交官。最重要的是,蔣履福有個女兒叫蔣士雲,人稱蔣四小姐。

    周赫煊很快便看到蔣四小姐的真容,就在當晚的接待宴上。她身上既有蘇州女子的溫婉,又有歐陸時尚風采,一身洋裝穿在身上別有韻味。

    「張先生你好,還記得我嗎?」蔣四小姐巧笑嫣然地看著張學良,眼神中還帶著些羞意。

    張學良看到蔣四小姐眼前一亮,但又實在想不起來,只能問道:「這位小姐是?」

    蔣履福介紹說:「這是小女士雲,三年前跟漢帥一起吃過飯。」

    「哦,原來是蔣小姐,你好,你好!」張學良其實根本就沒有印象。三年前蔣士雲才13歲,黃毛丫頭一個,如今卻已出落得跟朵花兒一樣,完全判若兩人。

    周赫煊在旁邊看得好笑,張學良跟「四」真是有緣啊,以前有趙四小姐、朱四小姐,現在又來個蔣四小姐。

    蔣四小姐從13歲開始便暗戀張學良,此時再見芳心大動,注意力全在張學良身上,把周赫煊這個大學者都直接忽視了。

    直到有人介紹,蔣四小姐才回過神來,激動地和周赫煊握手說:「周先生你好,我非常喜歡您的作品,特別是你寫的那些詩歌和小說。」

    「承蒙錯愛。」周赫煊微笑道。

    今天晚宴的主角是張學良,周赫煊刻意低調,一直默默地吃菜。但他明顯是不容忽視的,顧維鈞、蔣履福等外交官,以及張群等上海地方官員輪番敬酒,不知不覺就已經喝下十多杯。

    張學良面面俱到,跟誰都能聊得起勁。但他偶爾故意說些年輕人喜歡的話題,用來吸引蔣四小姐的注意,一頓飯還沒吃完,兩人已經眉來眼去了。

    隨後的幾天,張群每天都安排有節目,要麼設宴款待,要麼舉辦舞會,把上海的頭面人物都請了個遍。就連杜月笙這種青幫大佬,都跟張學良混得非常熟了。

    而每當張學良出現,蔣四小姐必然在場,兩人經常用英語說悄悄話,頗有些你儂我儂的意味。

    張學良和蔣四小姐的緋聞,瞬間就傳遍了上海灘,蔣四小姐也因為頻頻出席舞會,一躍成為上海炙手可熱的社交名媛。

    只不過嘛,蔣四小姐跟趙四小姐還是不一樣的。她明年春天樂滋滋的去北平看望張學良,結果發現對方身邊還有個趙四小姐,二話不說直接走人,直到半個多世紀後才重新見面,那時兩人都已經進入暮年。

    用張學良晚年的話來說:「於鳳至是最好的夫人,趙一荻是最患難的妻子,貝太太(蔣士雲)是最可愛的女友。」

    這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三個女人,其他的都排不上號。

    周赫煊懶得跟著張學良出席社交活動,他更喜歡和徐志摩這種文人一起玩,沒那麼多心機和利益糾葛。

    就在張學良、蔣四小姐秀恩愛時,羅明佑帶著阮玲玉來見周赫煊,商量合作拍攝《神女》的具體事宜。
V123210 發表於 2017-7-4 07:07
392【有聲電影】

    海格路,周公館。

    客廳裡坐著四人,分別是周赫煊、阮玲玉、羅明佑和孫瑜。

    羅明佑見面之後沒談正事,而是打量著房子說:「周先生,你這房子買得好,可沒少花錢吧?」

    「岳父買的。」周赫煊笑道。

    「嘖嘖,你老丈人可真捨得。」羅明佑咋舌道。

    羅明佑的感嘆很正常,上海的房子如今都只租不賣,90%的上海常住人口需要租房子住。很多人並非買不起房子,而是房主不肯出售,好房子甚至連租都不好租。

    就拿徐志摩和魯迅來說,他們兩個來上海以後,都是「頂」的房。即向原有的租客轉租,不僅要出租金,還要一次性付給別人幾百元頂租費。

    除非房主急需用錢,或者出價奇高,否則根本不可能在上海買到房子。

    張謀之購置的這處房產,花費了八萬大洋。如今上海的房價還在漲,轉手一賣的話,估計十萬元都有人願意接手。

    羅明佑笑著說:「我如果有閒錢,要麼用來開公司,要麼用來遊山玩水,決計不會買棟房子把自己困死。」

    「羅老闆這叫遊戲風塵,兩人著實羨慕。」周赫煊笑著說。

    「他們說我是浪蕩無形,哈哈哈,」羅明佑大笑,然後拿出《神女》的劇本問,「周先生,這部電影你準備怎麼合作?」

    周赫煊道:「我打算拍有聲電影。」

    「這可有些麻煩,聯華影業缺乏有聲電影設備。」羅明佑為難道。

    孫瑜突然插話,建議道:「有聲設備可以找明星或者友聯公司租借,我聽說明星公司的有聲電影已經拍完了。」

    明星電影公司出品的《歌女紅牡丹》,屬於中國電影史上第一部有聲片。採用的是「盤蠟法」,即把聲音錄製在唱片上,播放電影的同時播放唱片。

    這是最原始的有聲電影,只能聽到人物說話,聽不到其他背景聲音,所有場景都是靜悄悄的。

    即便很簡陋,《歌女紅牡丹》的製作費用仍舊用去12萬元,堪稱當今中國影壇數一數二的大製作。當然,由於是第一次拍有聲片,這部電影前後經過5次試驗才拍成,試驗過程中可能浪費了兩三萬。

    周赫煊笑道:「我想拍真正的有聲電影,而不是只能聽見人物對話的片子。」

    「真正的有聲電影?」孫瑜沒聽明白。

    羅明佑倒是見多識廣,他問道:「周先生說的是『片上發聲』法?」

    周赫煊點頭說:「不錯。」

    孫瑜滿頭霧水地問:「什麼是『片上發聲』法啊,我也是從好萊塢回來的,怎麼聽都沒聽過?」

    羅明佑笑道:「這兩年剛剛研製出來的新玩意兒,就是拍電影的時候,能把聲音同步錄製在膠片上。就連好萊塢,也只有華納兄弟採用這種技術。」

    「機器很貴吧?」孫瑜問道。

    周赫煊說:「機器不貴,膠片很貴,因為片上發聲技術使用的是特殊膠片。不過正因為太貴了,所以這種技術雖好,但推廣起來不容易,美國西電公司正在降價促銷。」

    一直沒說話的阮玲玉,突然驚訝地說:「周先生對拍電影也這麼在行?」

    周赫煊笑道:「我兩個月前發越洋電報,請岳父詢問了有聲膠片的情況,所以知道得比較清楚。現在美國有95%的電影屬於有聲片,但卻只有幾部電影採用『片上發聲法』拍攝。西電公司為了推廣有聲膠片,已經把價格降到普通膠片的一倍,但還是沒有公司願意購買。」

    在數碼攝像機誕生之前,膠片屬於電影製作中最費錢的消耗品。有聲膠片比普通膠片貴一倍,相當於把電影製作費用提高了三分之二,在無聲默片都還有市場的現在,可沒有幾家電影公司當冤大頭。

    即便羅明佑這種不把錢當錢的少爺,聽到價格都倒吸涼氣。一部投資10萬元就能拍好的電影,如果使用有聲膠卷,製作費用很可能高達15萬元以上,甚至是更高。

    「這個嘛,」羅明佑說,「我覺得拍有聲片可以,但最好還是使用『盤蠟法』,『片上發聲法』太貴了。」

    周赫煊笑著說:「羅老闆,明星公司拍出中國第一部有聲片,馬上就要上映了,肯定會大出風頭。我們如果採用『片上發聲法』製作,完全可以把風頭搶過來。甚至可以譏笑明星公司拍的是半有聲電影,屬於過時的技術,我們拍的才是真正的有聲片。」

    羅明佑聽了這話,瞬間眼睛一亮,他就喜歡出風頭。想都沒多想,這位少爺便拍板說:「那就拍!」

    周赫煊道:「我的岳父跟西電公司溝通過,由於我們是第一個訂購有聲膠片的中國客戶,他們願意再度折價銷售,價錢只比普通膠片貴六成。我已經訂購了5萬尺的膠片,再過半個月就能運抵上海。」

    「你可真是大手筆,5萬尺膠片省著點用,都可以拍3部電影了。」羅明佑笑道。

    周赫煊又說:「我們再來談談合作吧,投資和利潤都對半分,但你的電影院分成必須降到最低。」

    「可以。」羅明佑點頭說。

    孫瑜主動請纓:「周先生,我想做這部電影的導演。」

    「我同意,」周赫煊指著阮玲玉道,「阮小姐是內定的女主角,我相信她可以勝任。」

    羅明佑玩味地笑道:「哈哈,當然可以,周先生說了算。」

    阮玲玉聽到羅明佑語氣中的調侃,忍不住臉蛋俏紅,低著頭不敢吭聲。

    孫瑜又說:「周先生,由於這是第一次拍『片上發聲』電影,恐怕會浪費一些錢,畢竟大家都沒有經驗。還有語言方面,該用國語、上海話還是粵語呢?」

    「當然是國語,不然北方觀眾聽不懂。」周赫煊不假思索地說。

    孫瑜兩手一攤:「那可就難囉,會國語的演員極少,說得標準的就更少。」

    阮玲玉不好意思的舉手道:「我國語說得也不太好。」

    有聲膠片都才剛剛發明出來,後期配音根本沒法完成,因為膠片和錄音磁片是一體的。周赫煊建議說:「可以請國語說得好的人,在拍攝的時候同步配音,錄音設備不對準演員。」

    「這個難度可真高。」孫瑜咋舌道。

    「有挑戰才有進步嘛,」周赫煊笑著對羅明佑說,「對了,羅老闆,你的影院也需要更換有聲播放設備。加上運費和安裝費,一家影院也就花個三四千塊吧。」

    「什麼?」羅明佑驚得跳起來,他發現自己被坑了。他旗下幾十家電影院,更換有聲播放設備就要二三十萬元。

    這也是有聲電影推廣最困難的地方……

    周赫煊笑著說:「羅老闆如果有困難的話,我可以投資入股影院。有聲電影是大勢所趨,美國95%的電影都是有聲片,再不更新設備就落伍了。」

    聯華影業拍電影雖然有可能虧本,但投資電影院卻是穩賺不賠。

    「我再想想。」羅明佑難以做出決定。
V123210 發表於 2017-7-5 00:26
393【第一個現代漢語拼音學習者】

    很多時候,屁股決定腦袋,身份決定立場。

    就拿羅明佑來說,這是個喜歡玩新潮的富家少爺。在明星公司的《歌女紅牡丹》熱映,並取得轟動之後,他也叫囂著要拍有聲電影,還說要進口美國最先進的有聲電影設備。

    羅明佑說這番話絕對出於真心,並非忽悠旁人。但為什麼直到聯華影業倒閉,都沒有進口有聲電影設備呢?

    很簡單,因為有聲電影需要有聲影院來播放。而羅明佑的攤子鋪得太大,開始幾十家,後來上百家影院,他安裝有聲播放設備要花幾十萬大洋。

    連拍電影都需要到處籌錢,羅明佑根本拿不出那麼多錢來升級影院。

    於是乎,羅明佑後來成為堅定的「反有聲片」人士,大大阻礙了中國有聲電影的發展。反倒是影壇新銳邵氏兄弟,因為船小好調頭,很早就積極推廣有聲電影,這一決策讓他們笑到最後。

    如果有人願意投錢升級影院設備,以羅明佑的性格,他絕對會大力發展有聲片。

    羅明佑沒考慮太久,就忍不住問道:「周先生真的願意投資影院?」

    周赫煊點頭說:「當然,不過有個前提條件,影院的財務必須從聯華影業獨立出來。」

    「這是當然,」羅明佑笑問,「周先生準備投資多少?」

    「不多,20萬。」周赫煊說。

    「可以,我回頭就讓人整理一下財務報表,」羅明佑有些迫不及待,站起來握手道,「今天就先談到這裡,我非常期待與周先生的合作。」

    孫瑜跟著說:「那我也先回去籌備《神女》的拍攝工作。」

    要拍有聲電影的話,其中很大一個問題就是錄音。中國甚至連錄音師都沒有,一切全靠臨時摸索,孫瑜做為導演壓力極大。

    阮玲玉見二人都準備走了,她才猶豫道:「周先生,你國語說得那麼好,能教教我嗎?這次要拍有聲電影,我不想找別人配音。」

    「可以,你明天再來吧。」周赫煊點頭道。

    羅明佑壞笑著朝孫瑜眨眨眼,孫瑜立刻會意,都覺得阮玲玉和周赫煊之間有一腿。

    阮玲玉低著頭走出周公館,坐黃包車回到家中。她還沒來得及把門關上,養母何阿英就問道:「跟周先生進展怎麼樣?」

    「我明天要去周公館學說國語。」阮玲玉道。

    何阿英喜笑顏開:「那就好,那就好!阿阮你一定要把握住這次機會。」

    「嗯。」阮玲玉輕聲應道。

    說實話,阮玲玉對周赫煊的感覺很複雜。首先是感激,周赫煊幫她趕走了張達民;其次是害怕,周赫煊的設局手段有些嚇人;再次是仰慕,不管是周赫煊的大學者名聲,還是《神女》劇本的精彩,都讓她由衷敬仰;還有就是抗拒,母親老是讓她勾搭周赫煊,這讓阮玲玉從心底生出對周赫煊的抗拒之感。

    最後嘛,則是隱隱喜歡,一個正常女人對優秀男人的喜歡。

    阮玲玉主動提出找周赫煊學國語,主要還是聽從了母親的命令。她是乖乖女,聽話已經聽習慣了,被養母慫恿無數遍後,竟然開始覺得做周赫煊的姨太太也不錯,甚至有些擔心周赫煊不肯接受她。

    這個女人,性格實在是悲劇,根本沒有任何主見可以。

    上帝是公平的,阮玲玉雖然在生活中軟弱無比,但在藝術上的造詣卻愈發精深。等她慢慢紅起來以後,拍電影時竟極有主見,只要她看好的角色,就算公司老闆認為不合適,阮玲玉也一定要爭取到手。

    生活糟糕,藝術執著,阮玲玉似乎就是為電影而生的。

    第二天早晨,阮玲玉坐著黃包車來到周公館,被傭人一路領進書房。

    「周先生,這麼早就練字啊?」阮玲玉由衷佩服,她覺得周先生太勤奮了。

    「嗯,練練,」周赫煊點頭說,「你先坐,等我把這篇魏碑臨摹完。」

    阮玲玉沒有坐,而是來到周赫煊身邊,默不作聲的觀看他練書法。看著看著,阮玲玉不禁讚歎:「周先生的字真漂亮。」

    周赫煊收筆大笑:「哈哈,你是第一個說我寫字兒漂亮的人,有眼光!」

    阮玲玉倒沒有拍馬屁說謊,在經過長期苦練以後,周赫煊的楷書已經寫得不錯了。但也僅僅是楷書,換成寫其他什麼行書、隸書、草書,周赫煊就立馬抓瞎。

    周赫煊將一篇魏碑臨摹完畢,他一邊洗毛筆一邊問:「你學過國語羅馬字拼音嗎?」

    「沒有,」阮玲玉搖頭道,解釋說,「我以前讀的是教會女校,老師們用英語講課,基本沒人說國語。」

    周赫煊笑道:「沒學過就好。」

    「啊?」阮玲玉沒聽明白,怎麼沒有學過還更好了?

    「我教你一套更簡單的拼音,」周赫煊從書桌抽屜裡拿出提前寫好的國語教材,解釋說,「我這套拼音教材,採用的是英語字母,但它們的發聲有些不一樣。」

    阮玲玉低頭看過去,只見上面寫著「a、o、e、i、u」等字母,確實全都是英文字母。

    周赫煊闡述道:「整套拼音由聲母、韻母和聲調組成,你是第一個學習者。只要你把這套拼音學會,國語應該就沒有問題了,前提是你說話是別說串。」

    「哦。」阮玲玉不明覺厲。

    「我們先來學韻母,『a'念『啊』。」周赫煊道。

    「啊?」阮玲玉滿頭霧水。

    周赫煊笑道:「很好,你剛才讀的是『a'的三聲。」

    阮玲玉並不笨,但她初學拼音有兩大困難。一是把拼音字母和英語字母讀音搞混,二是不知不覺便要說出上海方言。

    推廣普通話,真的很重要!

    從上午學到下午,阮玲玉基本把韻母和四聲調記熟。她看著認真教學的周赫煊,不由心想:周先生是個正派人,對我沒有半分踰矩行為,根本不像媽說的那樣。

    阮玲玉有些患得患失,她因周赫煊的正派品行而歡喜,又怕周赫煊對她完全不感興趣。

    就在此時,張學良帶著新女朋友跑來拜訪,見面就說:「明誠啊,你這幾天怎麼都待在家裡?舞會不參加,打球也不願來,今晚必須跟我們一起去跳舞!」

    蔣四小姐偷偷扯了扯張學良的袖子,提醒道:「周先生家有女客。」

    張學良這才看到阮玲玉,頓時笑道:「難怪,難怪。」

    周赫煊介紹說:「六帥,這是阮玲玉阮小姐。」

    「名字好像有點耳熟。」張學良說。

    蔣四小姐笑道:「阮小姐是電影明星,《故都春夢》就是她主演的。」

    「哦,我想起來了,」張學良頓時回憶起來,笑著說,「那正好,明誠今晚就帶阮小姐一起去參加舞會,不准再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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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