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民國之文豪崛起 作者:王梓鈞 (全書完)

 
V123210 2017-2-5 19:32: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5 543293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5 12:04
378【都不靠譜】

    阮玲玉一路無話,精神有些恍惚,她因為暫時擺脫張達民而感到慶幸,心裡又有些為張達民的情況擔心。

    周赫煊問:「阮小姐,是去我家,還是找個地方坐坐?」

    「啊?」阮玲玉回過神來,「找個地方坐會兒吧。」

    轎車在一家咖啡廳門口停下,周赫煊走在前面,阮玲玉提著手包默默跟上。

    周赫煊點了兩杯咖啡,問道:「喜歡加多少糖?」

    「我自己來吧。」阮玲玉說。

    周赫煊攪著咖啡勺:「今天的事,是我唐突了。」

    阮玲玉勉強笑了笑:「我知道周先生是為了我好。」

    「咱們交淺言深,你就沒想過跟那個人分手嗎?」周赫煊問。

    「有些麻煩。」阮玲玉道。

    周赫煊看了眼阮玲玉被磕破的額頭,對旁邊的孫永振道:「永振,去買一瓶跌打藥酒來。」

    「不用。」阮玲玉連忙拒絕。

    「沒事的,」周赫煊笑道,「有什麼困難就跟能不能幫上忙。」

    阮玲玉閉口不言,有些話她難以啟齒,而且還涉及到母親的名譽。

    當初阮玲玉才16歲,少不更事,面對張達民的追求不知所措。但她的母親何阿英,卻極力慫恿女兒跟張達民在一起,無非是想攀上高枝享受富貴。

    何阿英悄悄侵佔過張達民的錢,把一張數千元的存摺改成自己的名字。在女兒跟張達民同居後,何阿英也不再幹活了,整天喝茶打牌當闊太太,那是她都還未滿40歲。

    歷史上,甚至連後來那個富商,也是何阿英幫忙撮合的。

    隨著阮玲玉漸漸長大,她也開始明白母親是個怎麼樣的人,雖然只是養母,但她真的很難跟母親斷絕關係。當年為了讓她讀貴族學校,做女僕的母親苦苦哀求張家老爺(校董),還辛苦做工供她半價讀書,這是養育之恩啊。

    不僅如此,由於張達民的哥哥是電影公司股東,母親還央求張家哥哥教她戲劇和鋼琴,阮玲玉的演技就是那時候培養起來的。

    說起來,養母和張家都對她有大恩。阮玲玉雖然早就不愛張達民了,也對母親非常不滿,但一想起對方的恩情,她的心就硬不起來。

    現在阮玲玉是一個人賺錢,不僅要供張達民吃喝嫖賭抽,還要供養母喝茶打牌,還要供妹妹(母親的另一個養女)讀書。她去年出演了六部電影,還接了許多廣告,又幫十多份雜誌拍封面照。再加上前些年的積蓄,好不容易存夠兩萬塊錢,現在又全都被張達民給敗光。

    一想到今後的生活,阮玲玉就感到茫然,似乎整個人生都是昏暗的。

    周赫煊一直想挑起話題,可阮玲玉總是不願說話,這頓咖啡喝得實在夠悶。

    等孫永振買來跌打藥酒,周赫煊起身道:「我送你回去吧。」

    「嗯。」阮玲玉輕輕應聲。

    阮玲玉如今住在霞飛路,租的房子,開車沒多久便到了。

    周赫煊把她送到家門口,阮玲玉走出幾步,才回頭禮節性地問:「周先生,要不上去坐坐?」

    「好啊。」周赫煊笑道。

    阮玲玉沒想到周赫煊會答應,表情有些尷尬,只得無奈地掏鑰匙開門。

    屋內一片狼藉,桌子板凳東倒西歪,還有個裝飾用的花瓶掉在地上,瓷片碎得滿地都是。

    阮玲玉的養母何阿英本來坐在沙發上,一見女兒回來,立即哭嚎道:「阿阮,你可算回來了!我不想活了啊!」

    「媽,怎麼了?」阮玲玉頭疼地問。

    何阿英咒罵道:「那個天殺的張達民,他把我私房錢都拿走了,還搶了我的金鐲子。我不活了,嗚嗚嗚嗚……」

    周赫煊皺眉問:「怎麼不報警?」

    當然不能報警,當年何阿英做女僕時偷張家東西,還侵佔張家的財產,都被張達民抓住了把柄的,還寫了悔過認罪書。一旦報警,張達民把這些破事都抖出來,何阿英肯定要面臨牢獄之災。

    何阿英這才發現周赫煊,她停止哭泣問:「你是誰?」

    阮玲玉介紹說:「媽,這是周赫煊周先生。」

    何阿英眼睛一亮,問道:「就是那個發明內衣,每年捐十多萬給留學生的周先生?」

    「嗯,就是他。」阮玲玉道。

    周赫煊問候說:「伯母你好,我是阮小姐的朋友。」

    何阿英無比熱情,連忙跑去端茶倒水,不好意思道:「周先生,家裡有點亂,你多擔待著些。你是大學問家,我家阿阮當年讀書功課很好的,她很愛學習,你有空就多教教她學問。」

    阮玲玉忍不住扶額,她明白養母的心思。張達民現在已經是個窮光蛋了,母親自然看不上眼,又想把她推給周赫煊,好繼續過風風光光的闊太生活。

    張家確實很有錢,好幾個兄弟,每人分遺產就分了十多萬。但跟周赫煊卻不能比,人家周先生一年要捐十多萬,那得多闊氣啊,何阿英想到這些就無比激動。

    周赫煊坐下喝著茶,問道:「伯母,那個張達民經常來鬧事嗎?」

    「可別提了,」何阿英一邊訴苦,一邊貶低張達民,「那個混蛋,以前當少爺時還人模狗樣的,現在天天賭錢,家產都敗光了,還要我女兒養活他。我們母女三人,又沒個依靠,還不是任憑他欺負。也是阿阮念舊情,狠不下心跟那個狗東西分手,我也要跟著遭殃啊。周先生,你可憐可憐阿阮吧,她過得好辛苦啊!」

    「媽,你說什麼呢!」阮玲玉無比頭大,不管是母親,還是張達民,都讓她不省心。

    周赫煊笑道:「如果需要幫忙的話,我可以找朋友把張達民打發掉。」

    「對對,一定要打發走,」何阿英說,「我早看那混蛋不順眼了。」

    周赫煊又問:「張家還有什麼人?」

    何阿英說:「他有兩個哥哥,一個是當官的,另一個是明星電影公司的股東。還有兩個弟弟、三個妹妹,但都沒什麼出息,而且也是不管他死活的。」

    明星電影公司,就是阮玲玉出道的公司,她能很快拍電影做女主角,也多虧張達民哥哥的照顧。不過為了和張家劃清界限,阮玲玉兩年前就退出明星電影公司了。

    至於張達民這個人嫌狗棄的敗家子,早就被自家兄弟姐妹憎惡,估計被人當街打死,也不會有親人出來幫他收屍。

    周赫煊笑問:「阮小姐,你想和張達民分手嗎?」

    「我……不知道。」阮玲玉無比糾結地說。

    「什麼不知道?堅決分手!」何阿英斬釘截鐵,勸道,「女兒啊,這找男人是一輩子的事,跟著張達民沒前途,像周先生這種大學問家,才是真正的好歸宿。」

    「媽,你別亂說!」阮玲玉生氣道,當初母親就是這樣慫恿她跟張達民同居的。

    周赫煊已經漸漸看明白,清楚何阿英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不禁為阮玲玉感到悲哀。有一個薄情寡義的男人不說,還有一個同樣不靠譜的老媽,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時間不早了,」周赫煊起身道,遞給阮玲玉一張名片,「阮小姐,有什麼事情可以給我打電話,告辭。」

    何阿英挽留道:「周先生,怎麼不多坐會兒?」

    「不了,我還有事。」周赫煊笑道。

    何阿英推了推女兒,眨眼示意道:「阿阮,快去送送周先生。」

    阮玲玉把周赫煊送出家門再回來,只見何阿英一臉喜意,就跟出門撿到金子似的,她興奮地問:「阿阮,這個周先生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媽,人家有老婆的,結婚的時候好多大人物參加。」阮玲玉道。

    何阿英笑著說:「我當然知道他有老婆,難不成你還想做正房?我跟你說啊,周先生有身份、有地位、有學問,最重要的是還很有錢。他每年都要捐十多萬,整個上海也沒幾個富豪能跟他比的。在周先生面前,那個張達民連條狗都不如,你可千萬要抓住機會,咱母女倆後半輩子就有福了!」

    「你有完沒完?我都快被你逼瘋了!」阮玲玉終於爆發。

    何阿英還在繼續說:「我哪是在逼你,我在給你指條明路啊,周先生這種大人物,打著燈籠也不好找。」

    「反正我不想聽你說這些!」阮玲玉鬱悶地朝自己臥室走去。

    何阿英連忙跟上,開始用感情來脅迫,淒苦無比的說:「阿阮啊,咱們是窮出身。你還記不記得,當初我為了供你讀書,每天起早貪黑做工,才把你送進私塾。怕你在私塾學不到本事,又給張老爺下跪磕頭,求他把學費減半,送你進貴族女子學校。媽是真心為你好,就盼著你能過好日子,我也好順便沾光享享福。可你看現在,享的是哪門子福啊,那個大菸鬼三天兩頭鬧騰,把我的金鐲子都搶走了。嗚嗚嗚嗚,我的命好苦啊……」

    阮玲玉一聽母親哭泣,再聯想到小時候的種種,立馬就心軟下來,跟著哭道:「媽,是我不好,讓你跟著我受苦了。」

    何阿英抹著眼淚說:「阿阮,那個周先生真是好男人,媽不會害你。我看他對你也有意思,你明天就打電話約他出來聊聊,先聯絡一下感情也是可以的。就算做不成夫妻,也可以做朋友啊。」

    「媽,我知道,我聽你的。」阮玲玉心亂如麻。

    「誒,真是好孩子。」何阿英頓時破涕為笑。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5 23:53
379【一場爛仗】

    常凱申最近愈發焦頭爛額,中央軍不僅在河南和山東接連失利,南邊的形勢同樣岌岌可危。李宗仁、白崇禧的桂軍已經攻入湖南,順利佔領長沙,湖南半個省都成為桂軍的天下。

    常凱申開始呼籲「和平」了,他不停的通電全國,號召各系軍閥平息戰端,就差沒喊出「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的口號。

    于右任雖然跟常凱申有矛盾,也經常和汪兆銘攪在一起,但他如今居然站到中央軍這邊。或許是害怕中央軍戰敗後,中國會再次四分五裂、軍閥混戰吧,于右任已經開始為常凱申積極奔走。

    常凱申制定了一個「和平運動」,于右任負責規勸汪兆銘,希望召開國黨臨時全國會議,協商解決前面兩屆國黨大會的糾紛。這是常凱申向汪兆銘做出的妥協,因為前面兩屆大會上,汪兆銘一系的爭權行動全部失敗。

    汪兆銘當然不敢,如今反蔣形勢一片大好,眼看著就能逼蔣下台。

    李石曾是「和平運動」的又一執行者,他負責率隊說服張學良。並非請東北軍入關幫忙打仗,而是請張學良當裁判,站出來調停,大家休兵罷戰,一切矛盾完全可以靠政治手段解決。

    你還別說,由於國黨強大的宣傳能力,常凱申的「和平運動」居然得到廣泛認可,許多名人學者都公開呼籲各方停戰。常凱申擁有中央政府的大義,又裹挾百姓思太平的民心,社會輿論完全朝著中央政府一面倒。

    可惜,開戰你想開就開,休戰可不是你想休就休。

    反蔣聯軍攻勢越來越猛,特別是馮玉祥的西北軍,完全可以用所向披靡來形容。山東、河南兩地的中央軍,甚至對西北軍產生恐懼心理,每次得知對手是西北軍,中央軍從將領到士兵都畏縮不前,再這麼下去估計要發展成望風而逃。

    不得已之下,常凱申只能再度北上,到前線去親自督戰,希望能夠提振軍隊士氣。

    馮玉祥偵察到中央軍的動向,提前布下口袋陣,想要把山東的中央軍精銳一鍋端。幸好西北軍那邊有高級參謀被常凱申買通,悄悄發來密電洩露軍事計畫,常凱申才連忙命令部隊改變進軍路線。

    即便如此,中央軍精銳也沒有完全撤出包圍圈,負責掩護撤退的張治中部損失慘重。

    西北軍雖然打仗勇猛,但他們的主帥馮玉祥,又連續出現兩次戰略決策失誤,致使接連潰敗的中央軍再度站穩腳跟其實也不算馮玉祥犯錯,而是軍餉和物資跟不上。西北軍太窮,閻錫山支援的錢糧軍火又不夠用,只得白白放棄良好的戰機。

    常凱申能夠最終贏得中原大戰,除了張學良的幫助外,最主要的還是他比馮玉祥有錢。如果西北軍糧餉、軍火足夠的話,常凱申根本撐不到奉軍入關,早就被逼得下野了。

    閻錫山這個傢伙太摳,根本不是做大事的料。他身為反蔣聯軍盟主,在籌足糧餉後,對自己的部隊非常優厚,不僅按月發餉,補給充足,而且還給士兵配發罐頭食品。

    而馮玉祥的西北軍呢,別說罐頭,連鹹菜都吃不到。

    西北軍和晉軍經常一同作戰,西北軍將士每次看到晉軍扔掉的空罐頭,就大罵閻錫山不仗義。

    自古以來,軍閥會盟最致命的弱點就在於此,敵人不在外,而在內。

    由於馮玉祥的西北軍表現出的戰力太過恐怖,不僅讓中央軍聞風喪膽,也讓閻錫山對馮玉祥產生了忌憚心理。閻錫山好幾次故意拖馮玉祥的後腿,每每在關鍵時候,找各種理由斷掉西北軍的後勤補給。

    三國時期十八路諸侯討董,袁紹也是這麼幹的,孫堅打得太猛,袁紹默許袁術斷孫堅的糧草。

    中原大戰期間,常凱申是董卓,閻錫山是袁紹,馮玉祥就是真正在打仗的孫堅和曹操。

    馮玉祥原本沒有多想,但漸漸也感覺不對勁,他曾對身邊的人說:「閻百川(閻錫山)這個葫蘆裡,不知究竟裝的是什麼藥。」

    馮玉祥也是苦啊,他在前線賣命,閻錫山卻在後面捅刀子,搞得好像常凱申和閻錫山聯手對付他一樣。

    閻錫山的種種做法,讓西北軍將領怨聲載道,打著打著,大家都不想再打了,而是建議馮玉祥「聯蔣反閻」。

    於是中原戰事出現詭異的局面,中央軍被西北軍打得落花流水,西北軍卻想要投靠中央軍。西北軍和中央軍都損失慘重,閻錫山的晉軍一直在保存實力,似乎想坐收漁翁之利。

    即便有常凱申親自督戰,中央軍依舊士氣不振。而打了無數勝仗的西北軍,情況比中央軍還糟糕,軍心已經快要崩潰了,完全靠馮玉祥的個人威望在撐著。

    打的好一場爛仗。

    閻錫山算計太多,把國事、戰事當成一筆生意來做,還想玩什麼驅狼吞虎的把戲。但他聰明反被聰明誤,已經把自己給算計進去,西北軍將領被常凱申收買是早晚的事。

    即便張學良不率奉軍入關幫忙,常凱申也很有可能打贏中原大戰。最多再拖個半年,常凱申就能買通西北軍將領,逼迫馮玉祥下野,然後中央軍、西北軍聯手反攻晉軍。

    只不過,時間拖的越久,各方死傷就越慘重,對國家民族傷害更大。

    張學良入關雖然是為自己考慮,但客觀來說,此舉加速了中原大戰的結束,為中國保留了最後一絲元氣,他對國家是有大功勞的。

    ……

    海格路,周公館。

    蔡元培再度來訪:「明誠,你是不是該動身去北戴河勸說張漢卿了?」

    「不急,不急,總要等中央軍把濟南打下來再說。」周赫煊笑道。

    閻錫山這傢伙,前段時間攻佔了濟南。

    常凱申從南方抽調大量軍力,走海路從青島沿膠濟線進攻,打得閻錫山節節敗退。

    閻錫山頓時慌了,連忙讓親信帶著巨款、彈藥和麵粉,請馮玉祥指揮西北軍反擊。馮玉祥的參謀們大為不滿,私下討論說:「閻錫山就會臨時抱佛腳,如果早送來這些物資,孫連仲都已經打到蚌埠了,哪會成現在的局面?」

    馮玉祥也很不爽,但他顧全大局,還是老老實實的去打仗。西北軍得到後勤物資供應後,猶如猛虎出閘,打得中央軍精銳稀里嘩啦,幾乎是全線潰退。

    常凱申面臨西北軍的進攻更慌,不敢進攻,只敢防禦,甚至宣佈只要固守陣地不失,主將官升兩級,獎勵五萬元。

    幸好遭遇連日大雨,西北軍攻勢暫緩,否則中央軍又要大潰敗。

    常凱申急得睡不著覺,可張學良還是遲遲不表態,只能讓蔡元培來找周赫煊,求周赫煊趕快去北戴河幫著勸說。

    「明誠,為國家計,為民族計,你就給個准信吧!」蔡元培也急啊。

    周赫煊笑了笑,把蔡元培領到書房裡,提筆在信紙上寫下七個字可以調軍備戰了。

    「派人把我的這封親筆信,送到張漢卿那裡即可。」周赫煊說。

    「這就行了?」蔡元培驚訝道,他不相信周赫煊的一封手書,就能讓張學良率軍入關。

    周赫煊笑道:「你照辦就是。」

    蔡元培將信將疑,小心的把周赫煊的信收好,然後片刻不留地跑去南京匯報。

    周赫煊只是裝個逼而已,張學良敲常凱申的竹槓,已經敲得差不多了,調動東北軍入關是遲早的事。

    蔡元培剛走,傭人敲門道:「先生,有位阮小姐的電話。」

    周赫煊來到客廳接起電話道:「你好,阮小姐,有什麼事嗎?」

    阮玲玉支支吾吾地說:「那個……周先生明天有沒有空,我想請你喝咖啡。」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6 07:06
380【好人,壞人】

    跟舞廳一樣,咖啡廳也是在20年代大量湧現的。

    最近幾年,甚至有向內陸發展的趨勢,長沙、武漢已經有多家咖啡館陸續開張。至於被稱為「東方小巴黎」的上海,那更是咖啡館林立,成為年輕知識分子的最愛。

    左翼作家聯盟的第一次籌備會議,便是在虹口四川路上的公啡咖啡館舉行,那裡常常匯聚有大批的左翼作家,包括魯迅、柔石、夏衍、潘漢年、馮雪峰、馮乃超等人。

    如果國黨上海黨部想要抓捕左翼作家,直接去公啡咖啡館即可,一抓一個准。

    剛開始的時候,在魯迅心目中,咖啡館代表一種「有產階級」的浮紈,它所象徵的生活方式,與左翼作家鼓吹的無產階級革命文學是相左的。魯迅對咖啡館非常排斥,但被人拉著喝了幾次咖啡後,他就經常跑去咖啡館裡坐坐。

    咖啡館,似乎代表著摩登與浪漫,代表著西方文明的先進文化。不管是小資階級,還是進步青年,亦或是革命文學家,只要有錢都喜歡到這裡來打發時間。

    周赫煊這次與阮玲玉約見的地方,是霞飛路的巴爾幹咖啡館,由流亡中國的沙俄貴族開辦,裡面許多女招待都是白俄美女。

    周赫煊剛剛進店坐下,便有店員過來說:「先生,請問你有相熟的女招待嗎?」

    「沒有。」周赫煊說。

    店員又問:「那你喜歡中國女招待,還是俄國女招待?我可以幫你推薦幾個。」

    周赫煊笑道:「隨便吧。」

    「不同的女招待,收費也不同,請問你要什麼檔次的?」店員繼續問道。

    「都可以。」周赫煊道。

    「那我就給你推薦個一等女招待,來自俄羅斯的塔提亞娜小姐,她是去年上海『咖啡皇后』選舉第四名。」店員說完便退下。

    民國時期有句戲言:去咖啡館,喝的不是咖啡,而是女招待。

    這些女招待都是美女,比如民國時期的左翼女明星胡萍,便是長沙的咖啡女招待出身。甚至有時候還要舉辦「咖啡皇后」選舉,給一座城市裡各大咖啡館的漂亮女招待們排名次。

    很快便有個俄羅斯妹子過來,穿著類似女僕裝的玩意兒,微笑道:「先生,請問您需要點什麼?」

    周赫煊說:「先等等,我有朋友還沒到。」

    「好的,那有需要的時候,您可以搖響桌上的鈴鐺。」俄羅斯妹子恭敬地退後。

    不多時,阮玲玉終於現身,不好意思道:「周先生,真是很抱歉,我有事情耽擱了。」

    周赫煊笑道:「你沒有遲到,是我早來了。」

    周赫煊搖響鈴鐺,點了兩杯咖啡和一些甜食。俄羅斯女招待端著咖啡和食物過來,細細介紹一番,接著還要幫客人加糖調製,不過被周赫煊給打發走了。

    阮玲玉有些尷尬地說:「周先生,我母親的一些話,您千萬別當真,她總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明白,」周赫煊喝著咖啡問,「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還能有什麼打算,繼續拍電影養家啊。」阮玲玉苦笑。

    周赫煊說:「你準備養那個張達民一輩子?」

    阮玲玉搖頭道:「我不知道。他平時對我很好的,也很體貼我,就是偶爾要發瘋。特別是鴉片癮發作以後,好像完全變了個人。我有時很厭惡他,有時又可憐他,有時還喜歡他,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得,這就是個斯德哥爾摩綜合徵患者。

    周赫煊感覺自己有些多餘,人家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可惜最後挨不住,阮玲玉選擇了自殺。

    「沒想過跟他斷絕關係?」周赫煊問。

    阮玲玉低頭說:「也想過,但他威脅我,說要把我母親偷東西的證據拿出來,還要在法庭上描述我跟他交往的過程,包括……做那種事的細節。我是個明星,他那樣做,我今後的生活就全毀了啊。」

    「夠無恥的。」周赫煊譏笑道。

    阮玲玉沉默許久,似乎是做出了決定,突然問:「周先生,你真的能把他打發掉嗎?」

    「很難,這種人只要把錢花光了,走投無路之下還會回來纏著你,承諾和約定對他來說沒有任何作用。」周赫煊道。

    「那怎麼辦?」阮玲玉有些恐慌,她的斯德哥爾摩綜合徵還沒有病入膏肓,求助道,「周先生,你要幫幫我。」

    周赫煊說:「有兩個辦法。第一,讓他人間蒸發,綁著石頭丟進黃浦江;第二,做個局讓他蹲監獄,最好能判個十年八年。」

    「這這這……怎麼能行?」阮玲玉明顯被嚇到了。

    周赫煊笑道:「看你怎麼選了。你想被他糾纏一輩子的話,完全可以繼續這樣過下去。反正遲早有一天,他會害得你家破人亡,甚至把你逼得想自殺。你要為你的母親考慮,她能受得了這種折騰嗎?」

    阮玲玉瞬間無語,良久才說:「我要考慮考慮。」

    周赫煊繼續道:「咱們換個角度來想,張達民這個人已經廢了,遲早有一天橫死街頭。如果讓他蹲監獄,他在裡面沒有鴉片抽,沒有機會賭錢、沒有機會嫖女人,幾年過後說不定還能改過自新。」

    阮玲玉聽了這話,眼睛猛地一亮,撥雲見日道:「那就讓他蹲監獄!對,就是蹲監獄,只有這樣才是好辦法。」

    「聰明。」周赫煊打了個響指。

    能夠解決掉困擾多年的煩惱,阮玲玉整個人都開朗起來,由衷的笑道:「周先生,謝謝你。」

    「小事一樁,」周赫煊吩咐說,「你這幾天別給他錢,方便我設局子。」

    阮玲玉無奈道:「我也沒幾個錢了,如果再不開工拍電影,下個月的生活費都不太夠。」

    「有困難可以來找我。」周赫煊說。

    「謝謝,」阮玲玉笑道,「周先生,你人真好,不愧是大學問家。」

    設局子把人關進監獄的,能是好人嗎?

    這種事當然不能親自動手,得找專業人士謀劃,杜月笙便是最佳人選。

    周赫煊來了上海好幾趟,都還沒去找杜月笙拜過碼頭,這次正好可以藉機跟杜月笙聯繫上。如果跟老杜搞好關係,至少在上海沒有啥人身危險,那是一隻頂好用的「夜壺」。

    如今就連國黨的上海黨部,許多見不得人的髒事、爛事,都是請杜月笙出手搞定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6 22:11
381【青幫三大佬】

    杜月笙的杜公館,位於華格臬路(後世的寧海西路)。

    這天下午,杜月笙正坐在客廳喝著茶,手握摺扇聚精會神地聽岳飛傳。

    「到了七月初四這天,一切赴會應用的東西全備齊了,岳雷把進山的兵將聚在一起,千叮呤萬囑咐,不可小心大意。次日五更,岳雷帶人出發,諸葛景和二爺牛皋率眾相送十里方回連營。等上了大道,眾人齊抖絲韁,亂撒嚼環,直奔盤龍山口」

    這個說書先生,是杜月笙從北方重金請來的,定期到杜公館來專門給他說書。

    杜月笙聽評書並非為了娛樂,而是在學習知識謀略。他自幼失學,沒讀過什麼書,現在身居「高位」,自然得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

    三國、水滸、岳傳、七俠五義這些大書,杜月笙都經常聆聽,想要從其中學習歷史知識,學習古人的氣度和權謀之術。

    不僅如此,杜月笙還每天讓人讀報,瞭解時政新聞和國內局勢。他甚至堅持練毛筆字兒,幾年下來,雖然沒有練出像樣的書法,但自己的名字卻寫得不錯,能夠到處給人簽名了。

    「衣食足,應當禮義興了,不能再讓人家一看到就討厭害怕。」這是杜月笙經常對身邊人說的原話。

    上海青幫的三位大佬當中,黃金榮、張嘯林的格局都太小。只有杜月笙最為上進,他不滿足於只當一個幫會人物,而是積極謀求社會地位。

    這幾年,杜月笙介入工運、調解糾紛,甚至是為賑災募集善款,只想獲得社會和政府的認可。兩年前浙江遭遇颱風,33縣1市受災,上海共募集善款40578元,其中杜月笙一個人就捐了11235元。

    可惜杜月笙先天不足,又是幫會出身,他雖然努力做好事,但依舊臭名昭著,只販賣鴉片一事就無法洗白。

    「啪啪啪!」

    一集評書說完,杜月笙拍拍手:「說得好,給尤三爺派賞!」

    說書先生領到賞錢,不卑不亢地拱手道:「謝杜老闆賞,告辭。」

    等說書先生離開,杜月笙才轉身問田鴻年:「說吧,又遇到什麼難事?」

    田鴻年嚥了嚥口水,難以啟齒道:「杜爺,銀行那邊我虧了50多萬。田某有負杜爺囑託,能力不足,我今天是來辭職的。至於銀行損失款項,我會儘量補上。」

    「怎麼會虧50多萬?」杜月笙驚訝道,他再有錢,50多萬也不是小數目啊。

    田鴻年解釋說:「我挪用銀行存款,拿去交易所投機去了。你是知道的,最近因為中原大戰的關係,上海交易所行情一路狂跌」

    杜月笙去年開了家銀行,由田鴻年、蘇嘉善負責具體業務,賺得是缽滿盆滿。但前段時間蘇嘉善病重,銀行由田鴻年一人把控,他以為中央軍能夠輕鬆獲勝,就想利用中原大戰玩金融投機,結果可想而知。

    搞明白了其中緣由,杜月笙恨不得把田鴻年弄死。但田鴻年和蘇嘉善是他的左膀右臂,撈銀子做生意的好手,如今蘇嘉善病得快死了,杜月笙暫時還真離不開田鴻年。

    「唉,罷了罷了,」杜月笙嘆息道,「你好好打理銀行吧,別想那麼多。你如果辭職,我一時半會兒上哪兒找人做總經理?」

    「那我就先管著銀行,等杜爺找到合適人選,我再來賠罪辭職。」田鴻年尷尬道。他搞出這種事情,注定了不能在銀行待下去,就算杜月笙原諒他,其他股東也會跳出來趕人。

    杜月笙想了想說:「等你從銀行辭職,我把你送進法租界商會,你幫我照應著那邊。」

    「鴻年惶恐。」田鴻年舒了口氣,看來杜月笙沒有真的棄用他。

    兩人正說著,一個傭人突然來到門口守著,默默站在那裡不敢打擾。

    杜月笙見狀問道:「什麼事情?」

    傭人這才走進來說:「老爺,外頭有人投名片。」

    杜月笙接過名片一看,他只認識上面的「周」字,隨即遞給田鴻年問:「哪個姓周的找我?」

    田鴻年笑道:「恭喜杜爺,是大名鼎鼎的周赫煊先生。」

    「就是那個發明新式肚兜,又資助留學生的天津佬?」杜月笙問。

    「就是他,」田鴻年是個讀書人,他對周赫煊大加讚賞,「周先生可不簡單,在美國,在歐洲也是鼎鼎有名的,乃當今中國第一名士。他寫的書,連蔣總司令都喜歡讀,聽說最近蔣總司令還給他的書作序,要印刷出來下發給各級政府官員。」

    杜月笙頓時有些得意了:「看來我還有幾分面子,連中國第一名士也來拜會。」他高興地對傭人說,「快去給送名片的人回信,就說明天中午我隆重款待,恭迎周先生大駕!」

    杜月笙樂不可支,他感覺太有面子了,這是一種社會地位的認可。他雖然也經常跟張靜江等文人打交道,但那屬於利益交往,跟周赫煊這種大學者的造訪不一樣。

    在客廳來回踱步好半天,杜月笙又讓傭人去請黃金榮和張嘯林,他要在兩個朋友兼對頭的面前裝裝逼。

    第二天上午,杜公館的廚子很早就忙活起來,各種山珍海味準備了幾十道菜。

    黃金榮來得最早,他笑呵呵地問:「月笙啊,你小子這次又要搞什麼把戲,平白無故的就請我吃飯。」

    「親近親近嘛,」杜月笙笑道,「我今天還請了一位貴客,你肯定猜不到是誰。」

    「難道是法國公使?」黃金榮問。

    杜月笙哈哈大笑:「我哪有那面子,榮爺你說笑了。」

    黃金榮大馬金刀的坐下,挺著肚皮吃水果說:「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

    不多時,張嘯林也來了。

    「黃兄,阿笙!」張嘯林抱拳行禮,臉上掛著淡淡笑容,可惜是皮笑肉不笑。

    聽到張嘯林的稱呼,黃金榮和杜月笙都很不爽。

    黃金榮在青幫比張嘯林高一輩,不屑於跟他稱兄道弟。杜月笙雖然比張嘯林矮一輩,但勢力早就比張嘯林牛逼,也不甘願做他的晚輩。

    上海青幫三大佬中,張嘯林屬於最沒腦子那個,也是唯一做了漢奸的傢伙。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7 00:29
382【腦子是個好東西】

    「周先生到!」

    聽見外面的喊聲,杜月笙立即起身,對黃金榮和張嘯林說:「榮爺,嘯林兄,周先生到了,我們出去迎接。」

    「哪個周先生啊?搞得這麼隆重。」黃金榮納悶道。

    杜月笙哈哈大笑,拽文道:「周赫煊,中國第一名士也。」

    黃金榮撓頭迷糊道:「這名字好像在哪裡聽說過。」

    張嘯林面露不屑,冷笑道:「就是那個賣肚兜的天津佬,好像寫了幾本破書,在南方北方都很有名氣。這種窮酸書生,有什麼好重視的,要迎接你自己去。」

    「原來是讀書人啊,」黃金榮樂呵呵道,「我黃麻子今天也長長見識,沾沾文氣。走,一起去迎接。」

    張嘯林見黃金榮和杜月笙都出去了,他也不好再呆屋子裡,慢吞吞地跟著兩人往外走。

    周赫煊正好帶著孫永振穿過花園,在堂屋門口跟三人撞見。

    「周先生好,」杜月笙介紹說,「這位是黃金榮黃老闆,這位是張嘯林張老闆。」

    周赫煊沒想到「夜壺先生」、「清道伕先生」和「漢奸先生」全都聚齊了,他用洪門禮儀問候道:「五洲洪門總堂周赫煊,見過三位青幫哥哥。」

    三個大佬集體一愣,沒想到周赫煊是紅門中人,就連張嘯林都收起了不屑的表情。

    杜月笙問道:「不知周先生在洪門身居何職?」

    「洪門新福。」周赫煊答道。

    杜月笙和張嘯林都有些搞不明白,因為絕大部分洪門組織,根本就沒有「新福」這一職務,他們只知道龍頭、元帥、香主等稱呼。

    只有黃金榮資格最老,對洪門的瞭解也最多。「新福」雖然屬於沒有實權的客卿,但理論上卻跟洪門龍頭平起平坐,黃金榮連忙抱拳道:「原來如此,周賢弟有禮了。」

    三人把周赫煊請進客廳,杜月笙悄悄問黃金榮:「榮爺,新福是個什麼位子?」

    張嘯林也好奇的靠過來,只聽黃金榮說:「新福是心腹的諧音,屬於洪門龍頭的心腹智囊,洪門九老之外的第十老。地位嘛,如果說洪門龍頭是劉備,那新福就相當於諸葛亮。」

    「豈不就是最高級的白紙扇?」杜月笙驚訝道。

    「可以這麼說,」黃金榮點頭道,「但也有些新福有名無實,只是高級客卿而已。不管如何,新福都是洪門總堂的坐館大爺,萬萬不能得罪。不給新福面子,就是不給洪門面子,比惹到洪門元帥後果還嚴重。」

    張嘯林冷笑道:「管他什麼新福舊福,到了這上海灘,是條龍得盤著,是頭虎得趴著,還不是咱們青幫說了算。」

    「多個朋友多條路,還是小心接待著好。」杜月笙已經不再把周赫煊當成普通名士了,而是需要以禮相待的江湖中人。

    杜月笙說著上前兩步,熱情地招呼說:「周兄,請上座。」

    「不敢不敢,」周赫煊笑著推辭道,「我只是客人,而且資歷淺薄,怎敢在幾位哥哥面前坐主位。」

    杜月笙八面玲瓏,扶著黃金榮說:「那就請榮爺坐上座,你是青幫的大字輩長輩。」

    黃金榮哈哈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黃金榮坐主位以後,杜月笙又請周赫煊坐次席,自己再次之,而張嘯林則被安排在末位。

    張嘯林面色鐵青,如果按輩分排座,那他也該坐在黃金榮後面。即便有洪門的朋友在場,他最多也就坐周赫煊後面,怎麼也不可能排末位啊!

    只憑這個座次安排,周赫煊就看出三人在明爭暗鬥,而且好像是黃金榮和杜月笙聯手打壓張嘯林。

    杜月笙舉杯道:「周兄,早就敬仰你的大名,月笙先進你一杯!」

    「杜老闆客氣了,周某先乾為敬!」周赫煊仰脖子喝乾,把酒杯倒扣回來。

    「周老弟豪爽!」黃金榮豎起大拇指。

    張嘯林皮笑肉不笑的坐在那裡,把玩著酒杯也不說話,冷冷地看著杜月笙。

    周赫煊對杜月笙此人還是很感興趣的,雖然沒讀過書,卻能自己領悟許多道理,說出些話來很有哲學味道。

    杜月笙的經典語錄太多了,都是話糙理不糙的,比如:不要怕被人利用,人家利用你,說明你還有用;頭等人,有本事,沒脾氣,二等人,有本事,有脾氣,末等人,沒本事,大脾氣;不吸菸飲酒的人,大都是對自己嚴格要求的人,一般可托終生。凡迷戀酒色財氣煙(鴉片)者,一定要小心。

    杜月笙最最經典的就是「夜壺論」,他把幫會自比為夜壺,尿急的時候被人(常凱申)拿出來用用,用完就塞回床底下見不得人。

    這個人做了許多壞事,難得的是大義不虧。日本人攻打上海時,他曾出人出錢組建抗日別動隊,拉起2000人的隊伍協助**作戰,之後又協助戴笠多次暗殺漢奸。

    杜月笙還有一句名言是:如果日本人利用租界打中國人,我杜月笙要在兩個小時內把租界全部毀滅!

    酒桌上觥籌交錯,杜月笙和黃金榮都笑得很歡,唯獨張嘯林一直不咋說話。

    張嘯林這傢伙有點愣,遇事喜歡正面剛,也藏不住什麼心事。

    就拿斧頭幫王亞樵來說,前兩年王亞樵當眾抽了上海警備司令兩耳光,警備司令還不敢還手。黃金榮看到以後,立即回去約束手下,說大家都別去惹斧頭幫,那都是些不要命的。

    杜月笙同樣不願招惹王亞樵,遇到衝突都主動退讓,生怕斧頭幫要亂來。

    唯獨張嘯林,遇事堅決不肯退讓。就在兩年以後,王亞樵因「江安輪事件」與杜月笙、張嘯林結仇,杜月笙想的是妥協解決矛盾。而張嘯林呢,居然想派人暗殺王亞樵。

    這尼瑪不搞笑嗎?

    王亞樵的外號就叫「暗殺大王」,人家連常凱申、汪兆銘都敢暗殺,死在王亞樵手裡的政府高官兩隻手加起來都不能數完,國黨還一直拿他沒辦法。

    張嘯林居然想暗殺王亞樵,簡直就是關公門前耍大刀。

    結果王亞樵派人把張嘯林家的後院圍牆炸了個窟窿,又帶著500多個斧頭幫成員強行接管江安輪。張嘯林對此毫無辦法,最後還是杜月笙趕到碼頭,親自與王亞樵交涉才解決的。

    就如杜月笙所說:英雄不怕出身低,關鍵要有一個好腦子。

    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惜張嘯林沒有。

    黃金榮能活到新中國為人民群眾掃大街,杜月笙能在香港善終,唯獨張嘯林當漢奸後死於暗殺,這就叫腦子決定命運。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7 07:10
383【做事漂亮】

    有人說,杜月笙、黃金榮和張嘯林三人曾結拜為兄弟,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黃金榮乃青幫大字輩長老,杜月笙、張嘯林以前都是他的手下,這樣都結拜得多丟臉啊。倒是杜月笙和張嘯林二人,曾以兄弟相稱,但最近幾年的各種小衝突越來越多。

    他們三個表面上和和氣氣,還合夥開辦三鑫公司,壟斷上海灘的鴉片生意。但說穿了,這家三鑫公司,其實就相當於劃分地盤,把幫派利益糾紛用公司方式來處理。

    大矛盾沒有,小矛盾卻不斷。

    特別是最近幾年,杜月笙攀上常凱申後,影響力越來越大,被公認為上海青幫領袖。

    黃金榮年紀大了,懶得去爭那些虛名,反正有銀子賺即可。張嘯林卻心裡不爽,他出道比杜月笙早,輩分比杜月笙高,卻一直被杜月笙壓得抬不起頭。

    干又幹不過,張嘯林只能佔些口頭便宜,「阿笙阿笙」的叫著,處處以長輩大哥自居。

    杜月笙雖然對此不太在意,但也難免膈應,今天這樣安排座次,就是在故意敲打張嘯林。等再過幾年,杜月笙的實力越來越強,張嘯林連小動作都不敢做了,直到日本人佔領上海,他當了漢奸才敢繼續跳。

    杜月笙昨天問了些關於周赫煊的事蹟,他吹捧說:「榮爺,嘯林兄,周先生可不簡單啊,他預言了美國大股災,美國佬把他當神仙看待。」

    「哪裡哪裡,」周赫煊好笑道,「神仙不至於,只是美國佬給我改了個外號,叫他娘的什麼遠東巫師。」

    黃金榮樂道:「哈哈,都差不多。」

    張嘯林也玩過金融投機,他忍不住開口問:「既然能預言股災,周老弟賺了不少美元吧?」

    周赫煊模棱兩可道:「是賺了一點點。」

    「難怪周老弟那麼大手筆,一年捐十多萬資助留學生。黃某佩服!」黃金榮讚歎說。

    杜月笙再次舉杯:「來,為周兄的捐資助學再乾一杯。」

    周赫煊倒不怕在三位大佬面前露財,他們屬於有身份的地頭蛇,是要講規矩的,不會向周赫煊這種名人下手。反倒是那些江湖亡命徒和小蟊賊需要留心,為了錢什麼都幹得出來。

    張嘯林有些眼熱,請教道:「周老弟,你好像對金融投資很在行,有沒有興趣合夥玩幾把?」

    周赫煊擺手道:「中國的證券市場不成熟,都操控在財團和政客手裡,我可不敢跟他們玩。」

    「對對對,那東西還是少碰為妙。」杜月笙是深有感觸啊,他的手下把銀行存款都拿去投機了,結果一下子就虧損50多萬。

    「唉,」張嘯林叫苦說,「我還以為中央軍能夠打勝仗,屯了不少軍用券,現在可好,那些票券才兩個月就跌了4成有餘。」

    軍用券就是打仗時發行的債券,通常以地方稅收做抵押,強行攤派給老百姓(特別是商人)。拿到軍用券以後,人們通常會低價拋售掉,而有些投機者則趁機收購囤積。

    發行軍用券的那方勢力如果失敗,輕則債券貶值,重則變成一堆廢紙。但如果發行方獲勝,那麼債券就會升值,風險和利潤都非常巨大。

    像周赫煊的《大公報》,就被閻錫山攤派有晉票,等再過幾個月,這些票劵用來擦屁股都嫌膈得慌。

    周赫煊笑著說:「嘯林兄別心急,你屯的那些中央軍用券,再過段時間就能漲上去。」

    「真的?」張嘯林喜道。

    杜月笙也問:「周兄認為中央軍能夠打贏?」

    周赫煊笑道:「中央軍必須打贏,否則蔣總司令一下野,他手下的將領就都變成新軍閥了。就像當初袁世凱倒台,北洋各部變成北洋軍閥一樣,那時中國還不得亂套?」

    「這話說得不錯。」黃金榮點頭道。

    張嘯林抱拳說:「借周老弟吉言,希望中央軍能打贏吧,不然我手裡的票券都成廢紙了。」

    常凱申現在是真的艱難啊,就連上海灘的青幫大佬,都覺得中央軍會失敗,可見社會上對他是普遍看衰的。

    眾人又喝了幾杯,周赫煊順口問起王亞樵:「聽說最近斧頭幫混得很厲害?」

    「別提了,那就是一群瘋子,」張嘯林多喝幾杯有些上頭,話變得多起來,「咱們青幫只是求財,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痛下殺手。王亞樵的斧頭幫就不一樣,他們啦,不僅要錢,還特麼要命。」

    想起王亞樵的手段,黃金榮也不禁打冷顫。上海警備司令牛逼吧,被王亞樵當眾扇幾個耳光,連屁都不敢放一個。就在上個月,上海招商局長趙鐵橋,被王亞樵派人用槍打成了篩子。

    趙鐵橋是什麼人?同盟會早期會員出身啊,革命元老,如今正在幫常凱申籌措中原大戰的軍需物資,王亞樵說殺就殺了。

    這還不是王亞樵暗殺的第一個高官,兩年前,安徽建設廳長張秋白被王亞樵暗殺,安徽省主席陳調元嚇得直接辭職,連一省主席都不敢再當了,因為他跟王亞樵有仇。

    王亞樵以前都跟著軍閥混,現在跑來上海混幫派,手下匯聚著10萬斧頭幫幫眾。杜月笙遇到王亞樵也頭皮發麻,因為對方動輒要人命,簡直就是個喪門星。

    王亞樵曾經有幾個拜把子的手下,其中一個叫戴笠,另一個叫胡宗南。

    杜月笙見周赫煊似乎對王亞樵感興趣,他告誡道:「周兄,王亞樵這個人,還是少接觸為妙。他無視政府,無視規矩,整天就想著殺人,遲早有一天會橫屍街頭。」

    「我就隨口一問,」周赫煊笑道,「前段時間我剛來上海,就聽到招商局長被暗殺的消息,有報紙說是王亞樵派人幹的,所以我就忍不住多問了幾句。」

    黃金榮把酒杯滿上:「別提王亞樵和斧頭幫了,我聽著膈應得慌。喝酒,喝酒!」

    說實話,周赫煊挺佩服王亞樵的,那是一個堅定的愛國主義者。可惜目光短淺,看不清局勢,而且也走錯了路子。

    但不管如何,王亞樵對國家是有功勞的。前期暗殺軍閥高官,後期暗殺漢奸日寇,連日本陸軍大將、關東軍司令白川義則都死於王亞樵的暗殺,大大提振了中國人民的抗日士氣。

    拋開暗殺不說,王亞樵還是個社會活動家。

    在取得中原大戰勝利後,常凱申不顧政府財政崩潰,還想加派「米照捐」籌集錢糧,用來對付李宗仁和白崇禧,意圖徹底平定西南。是王亞樵串聯愛國學生請願,並發動米商罷市,造成糧價高漲,常凱申才被迫撤銷米照捐,一場內戰被平息於無形。

    也正是因為破壞了「米照捐」,王亞樵由此被列入常凱申的黑名單,欲殺之而後快。

    杜月笙等人顯然是被搞怕了,都不願再提王亞樵的名字,嘻嘻哈哈地把話題轉向上海十里洋場的風花雪月。

    酒足飯飽以後,杜月笙又請周赫煊去看戲。幾人歪歪倒倒的來到戲院,黃金榮看著看著直接睡著了,張嘯林則醉著酒大聲叫好。

    周赫煊趁機對杜月笙說:「杜老闆,我有個事想請你幫忙。」

    「周兄有話儘管開口。」杜月笙道。

    周赫煊把阮玲玉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笑道:「不要下狠手,做個局把他關進監獄就行,5000塊錢夠不夠?」

    「5000塊?」杜月笙樂道,「你也太看得起那個小白臉了,頂多500塊的事情。放心吧,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保準讓那個小白臉吃幾年牢飯。」

    「那就謝過了。」周赫煊還是很滿意的,感覺杜月笙為人很地道。

    一般情況下,杜月笙應該說不用錢,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但這樣一來,就等於周赫煊欠下人情,以後必須得還回去。

    杜月笙沒有讓周赫煊為難,而是讓周赫煊出500塊錢,這樣雙方都沒有任何負擔,處朋友才能長期處下去。

    杜月笙能夠發跡,還真不是靠運氣,事情做得好漂亮。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7 17:39
383【法國總領事也是書迷】

    「雨香雲片,才到夢兒邊。無奈高堂喚醒紗窗睡不便……春那,有心情那夢兒還去不遠。」

    舞台上的名角兒正唱著崑曲《牡丹亭》,一覺睡醒的黃金榮只聽到後半段,但還是猛的拍巴掌大喊:「好!看賞。」

    黃金榮賞了50塊大洋,杜月笙和張嘯林自然不能閒著,等台上又唱完兩段,他們也各自打賞了50元。

    50元並非小數目,這邊貴賓廂的連續高額打賞,很快引起周圍觀眾的側目。

    隔壁包廂裡坐著幾個洋人,其中一個笑道:「我好像聽到杜月笙的聲音。」

    「就是他,還有黃金榮和張嘯林,」另一個洋人站起來,視線越過包廂隔板,頓時驚訝道,「那個好像是周赫煊先生,跟杜月笙坐在一起。」

    正在看戲的洋婆子喜道:「是《神女》的作者嗎?」

    「是的,夫人。」起身眺望的那個洋人回答。

    洋婆子連忙說:「快叫人買一本《神女》回來,我要找周先生簽名。」

    「幫我也買一本。」另一個洋婆子說。

    最開頭的那個洋人笑道:「乾脆再買兩本《大國崛起》吧。」

    「還有《泰坦尼克號》!」突然有洋人少女喊道,「那部太感人了,我每次閱讀的時候都感動得流淚。」

    洋人笑著說:「親愛的麗達,《泰坦尼克號》可沒有版賣。」

    「那就回家把英文名拿來!」洋人少女鍥而不捨。

    一個小時以後,舞台上的戲曲完全結束,觀眾們開始起身離場。

    杜月笙還沒站起來,就見幾個洋人朝這邊走,他連忙迎上去:「甘先生,甘太太,甘小姐,費先生,費太太,幾位也來聽戲啊。」

    不止是杜月笙,黃金榮和張嘯林也連忙問候,因為這幾個洋人都是上海灘的實權人物,分別為:法國駐滬總領事甘格霖及妻子和女兒,上海法租界巡捕房總監費沃禮及妻子。

    杜月笙的頭銜職務很多,比如陸海空總司令部顧問,比如中央軍事委員會少將參議和行政院參議。但這些都是虛銜,除了提升社會地位以外,沒有任何實際作用。

    杜月笙真正最看重的,是上海法租界公董局華董職務,這是華人在法租界能爬到的最高位置。

    「杜先生你好。」幾個洋人明顯對杜月笙很重視,握手問候時,態度和語氣都比較正常,完全是以平等的身份在交流。

    不過當面對黃金榮和張嘯林時,洋人們就倨傲得多,好像是在跟下屬說話一樣。

    杜月笙還是很得意的,整個上海灘,不管是哪個租界的洋人高層,都得給他幾分面子。他明年建成杜家祠堂,祭司祖宗那天,上海的幾個洋人總領事全部親自到場觀禮。

    此時此刻,杜月笙身上的光輝,完全把黃金榮和張嘯林給蓋住。他笑著介紹說:「這位是周赫煊周先生。」

    「噢,我當然認識周先生,」甘格霖掏出一本《大國崛起》,「周先生,我是你的忠實讀者,麻煩給我簽個名。」

    「還有我的。」洋人少女拿出本英文版《泰坦尼克號》。

    緊接著,又是兩本《神女》和一本《大國崛起》拿出來,幾個洋人把周赫煊團團圍住,就好像是粉絲在追星一般。

    杜月笙、黃金榮和張嘯林三人都看呆了,他們只知道周赫煊在國外名氣很大,現在看到幾個法國佬的舉動,才終於對周赫煊的影響力有了切身體會。

    其實這很好理解,龔古爾文學獎在法國人心目中地位崇高,周赫煊做為龔古爾獎的獲得者,被幾個法國佬圍著要簽名實屬正常。

    此與社會地位和利益糾葛無關,完全是法國佬對大文豪的尊重,杜月笙他們這類青幫頭子是不會懂的。

    「周先生,週末下午你有時間嗎?我想請你來家裡做客。」甘格霖太太小心翼翼地問,生怕周赫煊會拒絕。

    周赫煊笑道:「當然,我的榮幸。」

    「太好了!」法國少女高興得手舞足蹈。

    甘格霖笑著對妻子說:「愛瑪,你可以把沙龍舉辦得隆重一些,把整個上海的名流學者都請來。能有幸請到周先生參加,這將是一次難得的盛會。」

    「我會的,今晚回去就準備邀請名單。」甘格霖太太興奮道。

    法租界巡捕房總監費沃禮夫婦,也一直圍在周赫煊身邊說話。他們常年待在藝娛樂項目,想讀本法文書都要等國內寄來,對周赫煊這個在法國引起轟動的大學者,那是極為仰慕和欽佩的。

    更何況,周赫煊前段時間,還把愛因斯坦、柯布西耶邀請來中國。此舉受到在華洋人圈子的瘋狂追捧,周赫煊也被視作國際頂尖學者,久居中國的所有洋人都聽過周赫煊的大名。

    這種奇妙的追星心態,同樣是三個青幫頭子無法理解的。

    周赫煊瞬間就成為中心焦點,杜月笙、黃金榮和張嘯林完全變成陪襯,傻乎乎站在那裡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

    眾人一路聊著走出劇院,甘格霖主動握手道:「周先生,這個週末我在家裡恭候大駕。」

    「領事先生客氣了。」周赫煊笑道。

    法國少女問:「周先生,可以給我一個擁抱嗎?」

    「當然,美麗的小姐。」周赫煊笑著把法國少女摟進懷裡。

    法國少女閉眼享受道:「噢,我快要幸福的死過去了。」

    「哈哈哈哈。」其他幾個洋人大笑。

    等大家各自散去,三個青幫頭子面面相覷。

    張嘯林語氣酸溜溜的說:「這些鬼佬真是奇怪,對一個書生也這麼尊重。」

    黃金榮咋舌道:「是啊,甘格霖跟蔣總司令見面時,那鼻孔也是朝著天的,姓周的比蔣總司令面子還大。」

    「所以說嘛,要多讀書,」杜月笙笑道,「這讀書人跟咱們大老粗不一樣,根本就不是一個層面的。他們有他們的圈子,你我手下弟子再多,賺到的銀子再多,也沒資格擠進那個圈子裡頭。」

    「切,說得那麼邪乎。」張嘯林還在泛酸。

    杜月笙神秘兮兮地說:「你還別不相信。我聽人說啊,年初那群人從西伯利亞鐵路回國,路過莫斯科的時候,蘇聯的頭頭斯大林點名接見了兩個人。一個是愛因斯坦,另一個就是周赫煊,連李石曾這個國黨四老都沒資格。」

    「真的假的?」張嘯林驚訝道。

    「當然是真的,」杜月笙笑道,「聽說斯大林還禮賢下士,邀請周赫煊留在蘇聯,這事都在李石曾的教育考察團傳遍了。」

    黃金榮一直聽著不說話,等他回到自己家裡,才對身邊人說:「以後周先生來上海,要多照顧照顧,有什麼麻煩就主動幫忙解決。」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8 00:21
385【文藝沙龍】

    確實如杜月笙所說,他們那些青幫頭子再有勢力,也不可能進入文化時尚圈子。法國駐滬總領事家的沙龍,就沒有邀請任何幫會人員,即便來了也只能在外面看大門。

    周赫煊走進客廳時嚇了一跳,尼瑪這個沙龍規模太大了,足足有近三十人,再寬敞的客廳也顯得擁擠啊。

    除了上海的各國領事夫人和西方名流外,周赫煊還看到幾個熟面孔。比如徐志摩、陸小曼夫婦,比如《良友》畫報的主編梁得所,還有畫家張大千,以及徐悲鴻的妻子蔣碧薇(徐悲鴻沒來,他正在江西學木雕)。

    另有一個美國女記者史沫萊特,引起周赫煊的特別注意。她是以德國《法蘭克福日報》記者身份來中國的,其實本身屬於國際共黨,後世有資料顯示她很有可能是蘇聯間諜。

    沙發上還坐著個相貌普通的女子,名叫鄭毓秀,她老公剛剛當上南京市長,她自己本身也是中央立法委員、上海審判廳廳長、國黨上海黨部委員。這在風氣「保守」的民國極為罕見,女人當作家、詩人、畫家、活動家都無所謂,但她卻憑自己的本事做了政客要員。

    鄭毓秀最有名的事蹟便是「玫瑰枝事件」,當時她還只是留法學生,因為精通英語和法語,被特聘為巴黎和會的中國代表團翻譯。

    巴黎和會期間,外交部長陸征祥接到北洋政府指示,準備在賣國合約上籤字。鄭毓秀急中生智,在花園裡折下一根玫瑰枝,藏在袖子裡頂住陸征祥,威脅說:「你要簽字,我這支槍可不會放過你。」陸征祥被嚇到了,不敢前往凡爾賽宮,因此錯過了簽字時間,進而保住中國今後收回山東的權利。

    客廳裡最光彩奪目的女人,恐怕當屬宋美齡無疑。她最近正在上海為常凱申奔走籌款,經常參加各種名流聚會,這次也被法國駐滬總領事太太請來了。

    中原大戰的各方勢力都缺錢,中央軍當然也不例外。

    就在上個月,常凱申手頭吃緊,多次向宋子文索要軍費。宋子文兩手一攤:沒錢。

    宋美齡苦苦哀求兄長,結果宋子文還是拒發軍費。情急之下,宋美齡將自己名下的房產全部交給哥哥變賣,宋子文這才想方設法到處籌錢。

    宋美齡旁邊坐著的,是宋子文的女朋友唐瑛。唐瑛的兄長乃宋子文好友兼秘書,二人眉來眼去已經多時,只是唐父反對女兒跟宋子文來往,所以遲遲沒能結婚。

    是的,宋子文被周赫煊搶走張樂怡後,並未回去找等候他十多年的盛七小姐,而是另結新歡唐瑛。

    歷史上,宋子文跟唐瑛搞的是婚外戀,後來唐瑛的哥哥因宋子文而死(暗殺),出於愧疚才斷絕了與唐瑛繼續交往的念頭,否則說不定又是一個外室情人。

    唐瑛此時剛剛20歲出頭,長得年輕漂亮,再過幾年就要成為上海頂級名媛,與陸小曼齊名並稱「南唐北陸」。

    周赫煊一現身客廳,甘格霖太太便帶頭鼓掌:「歡迎周先生參加我們的沙龍!」

    一陣掌聲過後,宋美齡微笑著上前握手道:「周先生你好,久仰大名。」

    「宋女士你好,很高興認識你。」周赫煊笑著說,心裡卻在想張學良和宋美齡的八卦。

    眾人各自見面問候,周赫煊坐在靠右的長沙發上,法國領事的女兒麗達主動跑來靠周赫煊坐下。

    最開始,大家都在聊上海的新奇見聞。甘格霖太太開始引導著話題,轉而談論法國文學,開口閉口雨果、福樓拜、巴爾扎克、大仲馬和小仲馬。緊接著又扯到龔古爾文學獎,順帶討論起周赫煊的《神女》。

    張大千對此一無所知,全程微笑不說話。徐志摩、陸小曼、蔣碧薇等人則滔滔不絕,這是他們熟悉的領域,對法國的多位文學獎逐一點評。

    徐志摩毫不掩飾對周赫煊的崇敬,讚美道:「無論是從內容題材,還是情節,明誠兄的《神女》都堪稱傑作,可以和巴爾扎克並駕齊驅。」

    周赫煊謙虛道:「志摩謬讚了,我可不敢跟巴爾扎克先生相提並論。」

    有個叫李念祖的青年笑道:「說起周先生,我上個月剛從美國回來,美國那邊如今最流行的就是《泰坦尼克號》。話劇、舞台劇、音樂劇……各種形式應有盡有,聽說還有人想把《泰坦尼克號》改編為歌劇。」

    「《泰坦尼克號》是哪位大作家的名著嗎?我怎麼沒有聽說過。」唐瑛突然插話問。

    「我知道,我知道,」法國領事千金麗達,高舉著英文版《泰坦尼克號》,「這是周先生的最新作品,被美國批評家稱為20世紀初最經典的愛情。」

    宋美齡笑道:「原來周先生的作品在美國如此受歡迎,這本書我回頭一定要拜讀。」

    「榮幸之至。」周赫煊道。

    宋美齡似乎聽丈夫提到過周赫煊和張學良的關係,她突然問:「周先生博古通今、融會中西,對眼下的戰局怎麼看?」

    周赫煊笑問:「蔣夫人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真話。」宋美齡說。

    「一塌糊塗。」周赫煊道。

    「怎麼個一塌糊塗法?」宋美齡又問。

    周赫煊見眾人都在注視著他,無奈地笑道:「這場戰爭,毫無疑問是蔣總司令挑起來的,各方勢力正在透支中國的國力,打一場自晚清以來規模最大的內戰。中央軍打得一塌糊塗,地方聯軍同樣打得一塌糊塗。如果不是馮玉祥『功高震主』,引起閻錫山的忌憚,中央軍早就被趕出河南和山東了。一旦地方聯軍打到江蘇、安徽,蔣總司令只有通電下野這個選擇。好在閻錫山目光短淺,毫無氣度可言,現在雙方打成了僵局。」

    宋美齡問道:「周先生覺得哪邊可以打贏?」

    周赫煊道:「我只能說,地方聯軍內部矛盾太多,看不到什麼獲勝的希望。」

    「周先生認為中央軍會獲勝?」宋美齡喜道。

    「只能如此。」周赫煊聳聳肩。

    甘格霖太太突然打斷道:「今天我們不談政治,只聊藝術和文學。」

    徐志摩道:「我很喜歡明誠兄最近那首《遠和近》,你,一會看我,一會看雲。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你看雲時很近。寫得太美了,耐人尋味。」

    「比不上志摩兄的《再別康橋》。」周赫煊跟徐志摩互相吹捧起來。

    史沫萊特突然說:「周先生,湯因比教授最近連續發表了兩篇歷史論文,他說是跟你聯合撰寫的。你能講講這個嗎?」

    「當然,」周赫煊笑道,「湯因比先生把這一系列論文稱為《歷史研究》,我更喜歡把它叫做《人類文明史》。世界上有數百個大大小小的國家,我們可以按照不同的文明來劃分。比如東亞就屬於明,朝鮮、日本、越南等國,都是明的分支文明。每個文明具有起源、成長、衰落和解體的共性規律,現有主要國家可以歸納為三個模式,分別是希臘模式、中國模式和猶太模式……」

    周赫煊大談人類文明,這對眾人來說都是比較新鮮的概念。由於聽眾屬於歷史小白,周赫煊儘量做到深入淺出,不講那些拗口的專業術語,只舉出各個文明有趣的例子,把這些當做歷史小故事來講。

    比如希臘城邦、羅馬帝國的覆滅,這些就讓在座的洋人很感興趣,隨便再甩出幾個柏拉圖、蘇格拉底的秘聞趣談,便能立即獲得滿堂彩。

    沙龍,屬於上層圈子的玩意兒,也是揚名的最好途徑。

    周赫煊完全成為這場沙龍的主角,參加聚會的眾人再回去一傳播,立即就讓周赫煊的名聲再度響亮上海洋人圈子和文化圈子。

    史沫萊特後來在《東方見聞錄》中寫道:「他(周赫煊)是沙龍裡的寵兒,他高聲談論著最前沿的歷史學術觀點,卻能讓對歷史並無瞭解的人聽得津津有味。他身上有一種氣質,就好像太陽在發光發熱,沒有人可以忽視他的存在……」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9 18:05
民國之文豪崛起 386【私賣煙土】

    杜月笙做事不僅漂亮,而且還很迅速。

    僅僅只用了三天時間,張達民便被上海法租界巡捕房抓獲,然後移交給上海地方法院審判,罪名是偷盜財物、販賣煙土。

    南京國民政府初期,對吸食和販賣鴉片並未完全禁絕,而是把這個當做一項重要稅收來源。其規定有三:第一,禁止進口外國鴉片,內地鴉片須有合法執照的公司收購,零售經銷商也要上交印花稅;第二,吸鴉片的人也要辦執照,否則就是違法抽大煙,而且菸民的稅收比普通人更重;第三,由政府創辦戒菸所,嚴責民眾戒菸(這條屬於扯淡)。

    也即是說,杜月笙、黃金榮和張嘯林合辦的三鑫公司,壟斷上海鴉片生意,從法律上講完全屬於正規合法的,只不過需要徵收重稅。

    由於社會上反對意見很大,「鴉片公賣」政策在1928年夏天就停止了。三鑫公司的業務也從公開合法,逐漸轉為地下非法,實際情況沒有任何改變。

    更搞笑的是,杜月笙還是上海禁菸委員會三大常委之一。

    讓上海最大的鴉片貿易頭子,擔任上海禁菸委員會常委,這項任命頗有些黑色幽默的意味。

    如今三鑫公司已經準備「結束」非法業務,轉而涉足「醫藥」領域,專門生產嗎啡等「藥品」,說白了就特麼一制毒工廠。前上海警備司令、現上海保安處處長楊虎(常凱申的拜把子兄弟),專門負責保護三鑫公司的生意,公司需交給中央財政部長一定回報(1932年定為每年300萬美元)。

    注意,這些錢是交給財政部長宋子文,而非交給中央財政部,是不走政府公賬的,全都被某些人私下瓜分了。

    每年300萬美元的花紅,這還只是分給官員們的,利潤簡直要嚇死人。

    不管如何,杜月笙這個禁菸委員會常委,抓一兩個私賣煙土的罪犯,再名正言順不過。至於其中有沒有冤屈,只有鬼知道,反正人贓並獲,所有罪犯都一口指認張達民為主謀。

    張達民先被送去戒菸所關了幾天,他的兄弟姊妹拒絕支付戒菸費用,於是又被送戒菸所趕出來,扔到上海公安局關著等待法院審判。

    ……

    阮玲玉家。

    何阿英無比感激地說道:「多謝周先生,你可幫了大忙,終於把那個天殺的張達民抓走了。」

    周赫煊笑道:「伯母,你可不要亂說。張達民是法租界巡捕抓的,又被上海公安局緝毒隊接管,跟我完全沒有關係。」

    「對對對,沒有關係,」何阿英假模假樣的扇自己兩耳光,賠笑道,「你看我這張嘴,盡說些糊塗話。周先生是大學問家,哪裡會做這種事情?」

    阮玲玉坐在旁邊不說話,靜靜地看著周赫煊,心裡又敬又怕。讓她焦頭爛額的張達民,被周赫煊幾句話就送進監獄,在她看來實在太恐怖了。

    「阿阮,你陪周先生先坐坐,我該去煮飯燒菜了,」何阿英朝女兒擠眉弄眼,又對周赫煊說,「周先生,晚飯就在家裡吃吧,也沒有什麼山珍海味,委屈你了。」

    「無妨。」周赫煊笑道。

    等何阿英離開客廳後,場面突然安靜下來。阮玲玉不太喜歡說話,屬於比較悶的性格,被人欺負了也都選擇逆來順受不吭聲。

    周赫煊順口問:「最近在拍戲嗎?」

    「嗯,」阮玲玉點頭應道,「正在拍一部短片,名字叫《自殺合同》,是華北電影公司和大中華百合公司合拍的。」

    周赫煊又問:「華北公司和大中華公司快合併了吧?」

    「好像下個月合併,」阮玲玉說,「一起合併的還有民新公司和上海影戲公司,等《自殺合同》拍完,新公司聯華影業就要開張。」

    周赫煊笑道:「等聯華影業成立,你就要榮升台柱子了。」

    「哪有,」阮玲玉不好意思道,「真正的台柱子是金焰,聽說羅老闆花了5000元簽字費從明星公司挖他。」

    金焰是中國電影史上的第一位影帝,被譽為「民國電影皇帝」。事實上他並非純粹的中國人,而是朝鮮人,父親被日本特務毒死後加入中國國籍,30年代出演了大量反抗侵略和壓迫的進步電影,後來還一度被列入國黨的通緝名單。

    周赫煊拿出《神女》的劇本,對阮玲玉說:「你把這個交給羅明佑,就說我會親自負責這部電影,請他挑一位合適的導演。」

    「周先生怎麼不親自把劇本遞給羅老闆?」阮玲玉問。

    「我明天就要離開上海了,」周赫煊無奈地笑道,「羅明佑是個愛玩的少爺,合併組建的新公司下個月張開,他如今人卻在香港。說是要跟董事長匯報進度,我看啦,估計又到哪裡旅遊去了,我根本找不到人。」

    「那好吧,劇本就放在我這裡。」阮玲玉小心地收好。

    用過晚餐,何阿英還想留周赫煊過夜,不停地朝女兒使眼色。在周赫煊拒絕後,她又讓女兒出去陪周赫煊走走,說是一起逛上海灘的夜景。

    阮玲玉熬不過母親,只得答應,但出門以後很快就回來了。

    「你怎麼沒去周公館?」何阿英詫異道。

    「媽,周先生不是那種人,你想歪了,」阮玲玉道,「他對我特別規矩,沒有動手動腳的,只是把我當朋友而已。」

    何阿英無語道:「我的傻女兒喲!他要是對你沒想法,會好像幫忙把張達民送進監獄?我跟你說啊,周先生要錢有錢,要地位有地位,幾句話就弄得張達民翻不了身。你只要傍上了他,今後上海灘都沒人敢欺負你。你聽我的,明天一定要把他約出來,然後趁機去周公館過夜,先把關係給定下來。」

    阮玲玉無奈地說:「媽,周先生明天就離開上海,你了這條心吧。」

    何阿英頓時鬱悶道:「你真是夠笨的,我懶得跟你再廢話!」

    阮玲玉回到自己臥室,無聊的翻開《神女》劇本。她以前看過原著,此刻再讀,卻發現和劇本相差萬里,只截取了其中一段故事。

    劇本的故事更加通俗易懂,也更加煽情感人,其中許多劇情都讓阮玲玉感同身受,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等把完整劇本看完,阮玲玉發現淚珠已經滑落到臉頰,她不由想起周赫煊來。能寫出感人肺腑的故事,不僅富有同情心,而且還才華橫溢,但就是這個人,卻做局設套把張達民丟進監獄,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他呢?

    阮玲玉發現自己看不透周赫煊,那是個像謎一樣的男人。

    謎一樣的周先生,如今正在前往山東的路上,他又要去做政治掮客了,順便再從常凱申那裡弄點好處。
V123210 發表於 2017-6-29 18:05
民國之文豪崛起 387【周先生要出手】

    濟寧,中央軍臨時前敵總指揮部。

    會議室裡,常凱申正皺著眉頭看作戰地圖,突然電話「叮鈴鈴」的響起來。

    侍從副官接起電話,只聽了幾句便欣喜大喊:「司令,晉軍退了,晉軍退出濟南城了!」

    「什麼?」常凱申驚喜交加,快步走去搶過電話筒,問清情況後連連說道,「好,好,好,這是老天都在幫我啊!」

    而遠在鄭州的馮玉祥接到電報,氣得拍桌子,咬牙切齒地說:「閻百川這個老弟,真不是好東西!」

    馮玉祥已經快被氣瘋了。

    前段時間中央軍調集大軍進山東,閻錫山嚇得臨時抱佛腳,給馮玉祥送去大批後勤物資,請求西北軍趕快增援救助。

    馮玉祥為大局考慮,立即指揮西北軍猛攻,取得了一系列勝利,兵鋒直至徐州。

    結果閻錫山又在背後捅刀子,再次斷髮西北軍糧餉。此時正逢山東連日暴雨,西北軍不得不在大雨滂沱中艱苦戰鬥,每攻佔一個據點都要付出慘重傷亡,官兵將士疲憊不堪,又缺糧缺錢缺彈藥,不得不暫緩攻勢,給了全線動搖的中央軍喘息時間。

    最噁心的是,閻錫山的晉軍就在津浦線,好吃好喝的過小日子,坐視西北軍跟中央軍死鬥,根本沒有半點幫忙的意思。

    現在就更搞笑,緩過勁來的中央軍猛攻濟南。閻錫山一看勢頭不對,招呼都不打,直接下令撤退,不但把濟南拱手相送,甚至全軍退守到黃河以北。

    如今在山東黃河以南的西北軍,瞬間從所向披靡的先鋒,變成兵困馬乏的孤軍。

    當天下午,常凱申再次收到消息,西北軍也撤軍了。他已經被西北軍打怕,不敢貿然追擊,而是召集參謀將領開會,準備調集山東地區的大軍支援河南戰局。

    河南,才是中原大戰的主戰場。

    要說這河南戰場的中央軍,就數何成濬打得最精彩,帶著一大堆毫無關聯的雜牌部隊,嚴守戰線兩個多月居然寸土不失。

    馮玉祥此時還在納悶呢:西線沒有中央軍主力,怎麼蔣軍防線屢攻不破?

    其實很簡單,何成濬雖然沒有帶兵打仗的本事,但吃喝玩樂卻是一把好手。他在前線指揮部駐地設立「軍人之家」,做為團級以上軍官的俱樂部,還特地從武漢調去中西餐名廚、高級妓女,以及上等的雲南煙土,並從漢口調來一列「花車」,停在戰線一側,專供雙方軍官享受。

    據說漢口的妓女已經被何成濬蒐羅一空,足足有三千佳麗。不僅己方的雜牌部隊軍官享受,還經常邀請敵人,只要是西北軍排級以上軍官,都可以過來免費的吃喝嫖賭抽,回去的時候還要送大洋。

    好嘛,中原大戰的中線和東線打得如火如荼,西線卻天天在花車上開派對,敵我雙方將領坐在一起喝酒賭錢那是常有的事。

    這他娘打的什麼仗?

    且不提「派對達人」何成濬將軍,卻說常凱申這邊,剛剛跟參謀商定好調軍入豫的方案,突然聽副官來報告:「司令,周赫煊周先生來了,他說想立刻見你。」

    「他來幹什麼?」常凱申搞不清楚狀況,但還是說,「快請他進來!」

    常凱申屏退左右,熱情地和周赫煊握手道:「周先生,你怎麼來前線了?」

    「這裡離前線還遠得很,」周赫煊笑道,「我本來想去山東的,沒想到蔣總司令你在這裡。西北軍和晉軍退了?」

    「已經退了,」常凱申掩飾不住高興,「山東局勢已經平穩,周先生你可以動身去北戴河,勸說張漢卿出兵了。」

    在常凱申多次派人送錢送物資後,張學良感覺竹槓敲得差不多,終於給出承諾:只要中央軍攻佔濟南,他就考慮率兵入關幫忙。

    這也是閻錫山棄守濟南的主要原因,因為常凱申把主力調到濟南城下,完全不計傷亡的日夜猛攻,戰鬥力不足的晉軍哪裡抵擋得住?

    「漢卿兄那邊暫且不急,」周赫煊說,「總司令是打算調兵增援河南戰場了吧?」

    既然周赫煊都已經猜到,常凱申也不隱瞞:「正有此意,周先生有什麼好的建議嗎?」

    周赫煊誇下海口道:「給我20張空白委任狀,再拿來500萬元的銀票,我可以送你十萬大軍。」

    常凱申笑問:「周先生打算遊說收買西北軍將領?」

    「是有這麼個想法。」周赫煊承認道。

    常凱申搖頭說:「我一直在派人遊說,但收效甚微。西北軍上下雖然對閻錫山怨聲載道,但馮玉祥還是很有威望的,有他在,西北軍將領都不願投靠中央。」

    「這撒銀子也要講究策略,包在我身上就是。」周赫煊神秘兮兮地說。

    常凱申見周赫煊自信滿滿,頓時正色道:「周先生真有把握?」

    「姑且一試。」周赫煊笑道。

    常凱申拉著周赫煊的手,連稱呼都變了:「明誠老弟,你要是能辦成此事,那就是黨國的第一功臣。有什麼要求儘管提!」

    周赫煊言不由衷地笑道:「一切為了國家,我沒有什麼要求,只願早點結束戰事。對了,我的妻兄張遠西先生,目前是九江的建設局長,總司令可以幫他升陞官,江西建設廳長一職就很不錯。」

    「這是小事,明誠老弟就放心吧。」常凱申哈哈大笑。

    張家是做房地產生意的,如果張遠西能夠當上江西省建設廳長,不僅身居高位,銀子也是源源不斷的賺。都不需要貪污,只要把省內的大工程,都交給張家承包修建即可。

    就像常凱申說的那樣,區區江西建設廳長職務,只是小事一樁。周赫煊立下如此大功勞,常凱申肯定要記下人情的,以後只要周赫煊不亂來,整個中國都能橫著走。

    第二天上午,周赫煊便帶著20張空白委任狀,在十多個士兵的護送下前往河南。

    即便周赫煊不走這趟,常凱申很快也能收買西北軍,他不過是趁機撈好處而已。當然,對國家也是有利的,提前幾天結束內戰,老百姓就能提前幾天過上安穩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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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