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民國之文豪崛起 作者:王梓鈞 (全書完)

 
V123210 2017-2-5 19:32:2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5 543281
V123210 發表於 2017-6-9 07:07
民國之文豪崛起 338【邀請】

    愛因斯坦已經和哥本哈根學派,就量子理論的問題爭論了三年,雙方誰也不能說服誰,同時也無法證明對方是錯誤的。

    在爭論過程中,愛因斯坦稍微處於下風。

    在第五屆索爾維會議上,愛因斯坦每天早上提出一個新穎的思想實驗,試圖證明量子理論存在著內部矛盾。但他的科學對手波爾,總能在這天的晚上,對愛因斯坦的質疑拿出合理的解答。

    以至於在長達一個多月的會議上,愛因斯坦的每一次進攻,都讓波爾的理論更加鞏固和完善。

    直到現在,愛因斯坦已經不敢像當初那樣全盤否定量子理論了,只能說現有的量子理論缺乏完備性和實在性。

    而這個關於貓的思想實驗,恰恰直擊「哥本哈根詮釋」的核心,以及它發展出的「不確定原理」。

    按照現有量子力學的解釋,匣子裡的貓處於「死—活疊加狀態」,既死了又活著。要等箱子打開看貓一眼,才能決定其生死。

    注意,是「決定」,而不是「知道」。

    所以說,愛因斯坦稱貓實驗是反駁哥本哈根學派最有力的證據,因為它能夠讓「不確定原理」不攻自破。

    愛因斯坦對此非常高興,他說道:「周先生,今年10月將要召開第六屆索爾維會議,我希望能夠引用你的這個思想實驗。」

    「當然可以,能夠參與當代最頂尖的科學爭論,這是我的榮幸。」周赫煊笑道。

    愛因斯坦問:「你是怎麼想到這個試驗的?」

    周赫煊說:「事實上,我對物理學一知半解,知識層面只停留在牛頓的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關於量子力學,我僅僅把它當做哲學來認知和思考。你們的爭論我瞭解過,靈光一閃就想出這個實驗。」

    「非常奇妙的想法。」愛因斯坦笑道。

    周赫煊說:「但我並不反對量子力學。或許,只是人類目前對量子領域的研究還不夠成熟,隨著科技進步,量子力學能夠取得更加耀眼的成就。比如,量子通訊替代現有的通訊手段。」

    「量子通訊嗎?」愛因斯坦不置可否,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

    如果周赫煊是物理學家,愛因斯坦或許還會爭論一番,但周赫煊的段位太低了,他都懶得用專業知識來反駁。

    量子理論走入死胡同,其實對愛因斯坦而言非常可惜。他屬於量子理論的先驅之一,卻因為無法解決的科學矛盾,從而走上反對量子力學的道路。

    兩人沒有再聊科學問題,而是說起如今美國的經濟危機。周赫煊斷言英法德等歐洲國家,會受到美國的波及和影響,資本主義世界的工業生產水平會出現大倒退。

    緊接著,兩人又從經濟危機聊到社會制度。

    愛因斯坦表示對德國的政局感到憂慮,因為納粹黨的席位不斷增加,到處都能看到、聽到納粹黨的宣傳。

    納粹黨近兩年還好些,把演講的矛頭指向其他政黨和現有政體。換成幾年前才夠嚇人,張口閉口都說猶太人侵佔了雅利安民族的生存空間,德意志想要復興,就得把猶太人全部驅逐,甚至是殺死。

    周赫煊說:「納粹宣揚的其實是軍國主義思想,希特勒上台以後,必然一步步實行獨裁統治。日本現在的情況也差不多,軍國主義者公開在街頭宣傳,鼓動日本武力入侵中國。當世界性的經濟危機愈發嚴重,德國和日本的平民三餐難繼時,必然受到這些戰爭分子的蠱惑,把國內矛盾通過戰爭形式,轉嫁到其他國家的人民身上。」

    「我非常認同你的看法,可惜已經無法阻止法西斯分子的腳步了。」愛因斯坦感到很擔憂。

    事實上,愛因斯坦早在三年前,就在反法斯西宣言上籤名,並當選國際反帝大同盟的榮譽主席。他在思想上是左派人物,認同**理念,支持蘇聯,反對帝國主義和法西斯。

    周赫煊趁機說道:「以中國目前的國力來看,是很難抵擋日本入侵的。我們不僅要發展工業,更要發展科學,中國去年建成了兩所國家級的研究院。目前還只是草創,學術水平有限,正需要有著豐富經驗的科學家指導。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愛因斯坦先生,能夠前往中國進行學術交流活動。甚至,能夠擔任中國兩所研究院的榮譽會員。」

    愛因斯坦的性格並不孤僻,他很樂意做學術交流和擔任各種榮譽職務。這幾年來,愛因斯坦幾乎每年都要外出訪問,南美、北美、中東、蘇聯到處跑,甚至還是希伯萊大學的董事、蘇聯科學院的院士。

    如果周赫煊不發出邀請的話,愛因斯坦今年夏天就要跟泰戈爾討論真理,冬天又跑去美國訪問,甚至還跟印第安土著一起俏皮合影,並在「國際婦女和平與自由聯盟」的世界裁軍聲明上籤字。

    這是個閒不住的主兒,他已經步入晚年,該發表的科學理論基本上都發表了,大量精力用於社會活動,在科學研究中下的功夫急劇減少。

    愛因斯坦仔細考慮後說:「我在五月份以前,都比較有時間。」

    周赫煊笑道:「那我們下個月出發如何?從蘇聯坐火車過去,可以節約不少的時間。」

    「沒問題,就這麼說定了。」愛因斯坦道。

    愛因斯坦甚至已經有了計畫,在中國旅行結束後,他可以順道去日本,再坐船前往美國,不必浪費絲毫的時間。

    周赫煊辭別愛因斯坦後,立即拍電報給法國的李石曾,以及在國內的蔡元培,讓他們準備好接待計畫。

    李石曾和蔡元培得到消息欣喜不已,蔡元培立即通知南京國民政府。

    南京國民政府對此極為重視,教育部、外交部等部門立刻行動起來,國內諸多名人學者也紛紛響應,希望能夠參與愛因斯坦的接待陪同工作。各大高校更是差點打起來,都希望邀請愛因斯坦到自己學校講學。

    周赫煊又在蔣作賓的陪同下,一起拜訪了蘇聯駐德大使。

    最終決定,眾人在2月初啟程,先去莫斯科跑一趟,然後沿西伯利亞鐵路回國。

    就在他們踏上火車時,遠在美國那邊,泰坦尼克號終於出版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9 07:07
339【全民熱議】

    梅蘭芳在美國的巡迴演出還沒有結束,他從紐約、芝加哥、舊金山等城市,一路演出至洛杉磯。在演出的同時,梅蘭芳還被波莫納大學和南加州大學授予文學博士學位。

    甚至,梅蘭芳還跟好萊塢的「影壇三傑」成為好朋友卓別林、范朋克和碧克馥。

    《洛杉磯時報》評價京劇道:「中國戲劇不是寫實的真,而是藝術的真,是一種有規律的表演法,比生活的真更加深切。」

    梅蘭芳在洛杉磯連演十多場,場場爆滿,絲毫不受經濟危機的影響。他還受邀到南加大進行講學,講述表演技巧和戲劇藝術,贏得南加大師生的高度讚譽梅蘭芳已經先後在美國七所大學進行座談、演說和講學。

    這天,梅蘭芳在卓別林的別墅裡,探討起京劇中的醜角。

    梅蘭芳說道:「用中國戲曲界的行話來說,就是無丑不成戲。丑角分文醜和武丑,文醜以念白和做工為主,武丑以動作為主。說穿了,就是利用台詞和動作的誇張性表演,進而取得特殊的戲劇效果。」

    在翻譯轉述之後,卓別林點頭道:「這跟西方的幽默喜劇很類似。」

    梅蘭芳說:「中國戲劇講究火候,就拿丑角來說。火候不足,讓人笑不出來,火候過旺,又難免讓人出戲。」

    「是的,幽默劇也是這樣,」卓別林說,「用力不足,難以打動觀眾,用力過火,就會讓人覺得尷尬。」

    討論了一番丑角和幽默戲,兩人又聊起表演。梅蘭芳說演員站在舞台上,就是另一個人生,卓別林對此很贊同,說這是對表演角色的全身份投入。

    聊到中午,梅蘭芳在卓別林家中用完午餐,兩人相約去劇院看舞台劇表演。

    舞台劇門票比電影票貴得多,在經濟不景氣的大環境下,觀眾數量越來越少,只有百老匯那邊的頂級演出還算紅火。

    看完演出,梅蘭芳與翻譯一起回到旅館,張彭春見面就說:「鶴鳴,周先生又出新書了。」

    「噢?《狗官》也在美國發行了嗎?」梅蘭芳坐下問。

    「不是《狗官》,是《泰坦尼克號》,一部科幻愛情悲劇。」張彭春拿出嶄新的小說笑道。

    張彭春對梅蘭芳的全美巡迴演出貢獻頗大,他擔任梅劇團藝術指導,根據美國人的審美需求,建議梅蘭芳對劇目做適當的改動。這種改動非常成功,引起美國觀眾的極大興趣,如果按照原汁原味的京劇來演,可能效果會大打折扣。

    梅蘭芳拿過來一看,發現是全英文的,只能對翻譯說:「鐘小友,你能幫我讀一下嗎?」

    「當然可以。」翻譯叫鐘鵬飛,是南加大的留學生,當場便捧著小說用中文唸起來。

    梅蘭芳閉著眼睛聽小說,剛開始的未來情節讓他很詫異,但小說進入正題後,梅蘭芳很快便沉浸在這愛情故事當中。

    周赫煊在寫小說時,對各種配角人物進行了擴展。比如老紳士、樂手、船長、暴發戶太太等等人物,描寫得更加形象豐滿。特別是那個暴發戶肥婆,簡直堪稱搞笑擔當,每次出場的言行都讓人忍俊不禁,她粗魯、簡單、直率,而又善良,角色塑造得非常討喜。

    讓梅蘭芳感觸最深的,是乘客和船員忙著逃生時,船上樂手戰戰兢兢地演奏樂曲。當他們得知沒有救生艇後,從害怕、擔憂變得淡定,悠然地進行生命中最後一次合作演出。

    晚飯結束後,翻譯繼續念讀,一直讀到晚上11點才停下。第二天上午,梅蘭芳又繼續聽這個故事,直到半下午才把故事講完。

    梅蘭芳說:「雖然故事發生在西方,但如此扣人心弦,中國人聽來也大受感動。」

    張彭春屬於話劇專家,他說:「我在閱讀《泰坦尼克號》後,便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這個故事,完全可以改編成舞台劇!」

    梅蘭芳開玩笑道:「也可以改成京劇演出。」

    張彭春正色道:「我打算跟百老匯合作,將這齣戲改為歌劇或者話劇,必然大受歡迎。」

    其實不止張彭春有這個想法,美國民族戲劇奠基人、未來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尤金‧奧尼爾,此刻同樣生出把《泰坦尼克號》改編成舞台劇的念頭。

    在奧尼爾之前,美國只有劇場;在奧尼爾之後,美國才有戲劇。

    這就是美國評論界對尤金‧奧尼爾的評價。

    奧尼爾年輕時一直在流浪,去過南美、到過非洲。他淘過金,當過水手、小職員和無業游民,回美國後也做過臨時演員,26歲跑去哈佛大學旁聽戲劇技巧課程,就在半年前,41歲奧尼爾終於拿到耶魯大學的榮譽博士學位。

    奧尼爾由於做了好幾年的水手,他早期幾年的劇作品,內容全都是講述航海生活。在讀完《泰坦尼克號》以後,奧尼爾再次萌發出創作航海劇的衝動,他甚至跑去中國駐美使館和麥克-勞爾圖書公司,希望聯繫到周赫煊,取得這部小說的戲劇改編權。

    麥克早就得到周赫煊的徐可,由他全權代理《泰坦尼克號》在美國的一切版權事務。雙方很快就達成合作協議,奧尼爾花費1000美金取得戲劇改編權,以後這齣劇的每場演出,周赫煊都要分潤1%的商業演出收入,這筆錢從奧尼爾的編劇酬勞中扣除。

    尤金‧奧尼爾公開評價道:「《泰坦尼克號》是20世紀最經典感人的愛情小說之一。」

    周赫煊的美國腦殘粉、美國首位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去年提名周赫煊為諾貝爾文學獎候選人的作家辛克萊‧劉易斯,同樣在自發幫《泰坦尼克號》做宣傳。他在《紐約時報》的文學專欄中提到:「最近發現一本有趣的作品,他是周赫煊先生的首部西方小說,它讓人相信愛情的純粹,將會成為偉大而經典的愛情作品。」

    事實上,根本不用辛克萊‧劉易斯幫忙推薦,這本小說早就在美國火起來了。

    麥克以「龔古爾文學獎得主」、「諾貝爾文學獎候選人」噱頭,瘋狂宣傳《泰坦尼克號》。美國人對周赫煊的印象頗深,《大國崛起》早就賣瘋了,《泰坦尼克號》一出來,立即有不少老讀者去購買。

    礙於美國圖書市場的大環境不景氣,《泰坦尼克號》首週只賣出3000多本。但隨著小說口碑的發酵,越來越多的美國人開始談論傑克與蘿絲的愛情,談論著泰坦尼克號撞冰山的故事。

    結果到第二周時,小說新增銷量暴漲到8000多冊,並且引起業界和報界的廣泛關注。

    《紐約時報》獨闢蹊徑,在小說上市的第三週時,突然開始報導關於那艘已經沉沒的大船信息。

    美國讀者這才知道,原來《泰坦尼克號》並非憑空杜撰,歷史上居然真的有這艘船,而且確實是首航途中便撞冰山遇難。書中的船長等人物,使用的是真實姓名,沉船的過程也遵循了現實。

    這些消息的報導,讓人們對小說更感興趣,甚至開始討論男女主人公以及海洋之心是否真實存在。

    終於,《華盛頓日報》也刊登出文章,分析小說中的「海洋之心」,應該是傳說中那顆「厄運藍鑽」。這顆鑽石在1642年發現於印度,成為法國國王的飾品。

    然而詭異的是,將鑽石獻給國王的珠寶商,最後變得身無分文,在再次尋寶的過程中被野狗咬死。而鑽石的第一任主人法國國王路易十五,僅佩戴了這顆鑽石一次,就染上天花去世。繼承王位的路易十六,把鑽石送給王后佩戴,於是路易十六和王后同樣被砍頭。接下來的鑽石主人是蘭伯娜公主,這位公主在佩戴鑽石杯,也在法國大革命中被殺。

    之後鑽石流落到民間,英國銀行家將它命名為「希望」,結果銀行家破產、離婚,在貧病交加中死去。之后土耳其蘇丹哈密德二世成為鑽石新主人,結果他乘坐的汽車跌落懸崖,全家一起遇難。藍鑽被蘇丹的親信左畢德得到,但左畢德也被處死。

    鑽石最終被美國華盛頓郵政負責人麥克蘭擁有,麥克蘭夫人在佩戴鑽石的第二年,兒子車禍去世,丈夫隨即死去,女兒也因服用安眠藥過量死亡。隨後,這顆名叫希望的「厄運藍鑽」便沒了消息此事發生在泰坦尼克號撞冰山的前一年。

    此新聞報導一出,全美國嘩然,居然還有這種詭異的玩意兒!

    鑽石最後的擁有者麥克蘭夫人站出來表示,「希望之星」藍鑽依舊在她的首飾盒中,並沒有賣給任何人。

    雖然有當事人澄清,「希望之星」並非小說中的「海洋之心」,但卻從另一個角度證明了厄運藍鑽的存在。人們對此更加瘋狂,全社會都在探尋《泰坦尼克號》的隱藏秘密,各種或真實、或虛構的故事層出不窮。

    甚至於,居然有個美國女人跑出來說,她就是當年倖存的蘿絲。

    這種熱潮一旦被炒起來,《泰坦尼克號》的銷量刷刷往上漲,連好萊塢的電影公司都來了興趣,想要把這部小說改拍成電影。
V123210 發表於 2017-6-9 23:44
民國之文豪崛起 340【莫斯科】

    《泰坦尼克號》在美國熱賣時,周赫煊等人已經抵達了莫斯科。隨行的人很多,有李石曾及其隨員、愛因斯坦和女秘書、柯布西耶和助手,還有蔣作賓派來的駐德外交人員。

    東北軍和蘇軍雖然暫時停戰,但矛盾並未真正解決。

    就在1929年12月,東北的濱江道尹兼哈爾濱交涉員蔡運升,與蘇聯代表西曼諾夫斯基簽署《伯力協定》。蘇方要求:中東路恢復到衝突前的原狀,所有被捕的蘇聯僑民一律釋放,中方解除在東北避難的白俄武裝並驅逐其首領,恢復雙方的領館和商務機構。雙方就如何履行協定問題,定於1939年1月在莫斯科召開會議協商。

    張學良是很想趕快解決爭端的,畢竟蘇聯軍隊還在東北駐紮著,早點把這些瘟神送出去才好。

    但常凱申卻故意拖延,他正在對付馮玉祥、閻錫山等軍閥,不想張學良摻和進來,因此想用蘇聯人把張學良拖在東北。

    於是乎,南京國民政府遲遲不派外交人員去莫斯科談判,導致局面就僵在那裡。

    蘇聯也是比較頭疼的,大軍在外每天都要花錢,一直拖著不解決也不是個事兒。在常凱申的故意拖延下,蘇聯只得主動撤兵,但卻保留了對黑瞎子島等邊界島嶼的佔領這個邊界糾紛一直持續到21世紀。

    事實上,如果南京政府趕快派人去莫斯科談判,黑瞎子島很有可能輕鬆收回。但常凱申為了自己的利益,根本不管東北的死活,也不管中國領土是否被霸佔,他的注意力都在對付閻錫山、馮玉祥上。

    駐德公使蔣作賓,做為南京政府正式任命的外交人員,純屬皇帝不急太監急。他這次居然瞞著國內政府,私自派人去跟蘇聯接觸,想要促成中蘇兩國恢復邦交。

    蔣作賓甚至還拜託周赫煊,希望他能夠與蘇聯重要官員對話,為恢復中蘇邦交貢獻力量。但周赫煊對此卻沒啥興趣,因為南京政府不拿出態度的話,他說再多也無濟於事。

    等到日本武力入侵東北後,到時就該蘇聯人著急了,自然而然就會恢復正常邦交。

    周赫煊的想法就是等待好機會,到時蘇聯急於恢復兩國關係,說不定就能將黑瞎子島給收回來,不至於把邊界問題拖到幾十年後也無法解決。

    蘇聯政府對周赫煊還是很重視的,更何況隨行的還有愛因斯坦和柯布西耶。眾人一抵達莫斯科,蘇方立即派專人陪同,帶著他們去參觀了工廠、學校和農場等單位。

    在莫斯科的一所中學裡,蘇方官員得意自豪地介紹道:「在基礎教育方面,我們對17歲以前的兒童,實行免費的普通和綜合技術教育,實行教學與社會生產勞動緊密結合的方法。」

    李石曾驚問道:「貴國的免費義務教育,已經擴展到17歲以前學齡兒童了?」

    「是的,蘇聯是勞動人民的國家,蘇聯的學校,也是勞動人民的學校。」蘇方官員微笑道。

    李石曾又問:「教育與勞動如何結合呢?」

    蘇方官員道:「我們把學校裡必須學習的全部知識,分為自然、勞動和人類社會三個單元,稱為綜合教學大綱。教育和社會勞動是緊密聯繫的,我們建立了很多工科、工程經濟和其他高等學校,能夠培養出大量基層技術幹部。學校裡走出去的學生,可以馬上投入社會勞動。」

    「貴國在教育領域的投入和執行力,真是讓人驚嘆啊。」李石曾由衷感嘆道。

    李石曾也是主張教育與勞動結合的,他跟蔡元培的教育改革中,勞動教育佔有很重要的地位,甚至還專門建立了一個勞動大學,級別跟清華、北大這些高等學府相同。

    突然,一個老師帶著幾十位學生,興高采烈地從眾人面前走過,然後坐著開車離開學校。

    李石曾問道:「這些學生要去哪裡?」

    「工廠,」蘇方官員說,「蘇聯的教育注重勞動實踐,學生每週都有機會接觸實際的生產。他們還沒畢業,就已經是優秀的操作技師和工程師了。」

    李石曾轉過身來,對周赫煊說:「明誠,蘇聯的教育模式,很值得我們學習啊。」

    周赫煊很想回答:老先生,你可別被蘇聯人忽悠了!

    但礙於蘇聯官員在場,這種話實在不好說出口,周赫煊只能暫時憋著。

    首先,蘇聯官員所說的義務教育情況,其實有很大水分。蘇聯此時許多邊緣地區,義務教育根本沒有普及,更別說年齡範圍擴大到17歲以下兒童。

    其次,蘇聯的綜合教育大綱,嚴重破壞了教育學科的系統性。所有學生都是流水線出來的,甚至廢除了入學、升學和畢業考試,取消了對學生的血液評定,導致教育質量遠遠不如沙俄時期,更不可能培養出大科學家。

    蘇聯教育部門的有識之士,已經意識到這個嚴峻問題,正在計畫著進行教育改革。但改來改去,依舊問題重重,比如把大量工人的子女歸為「智力落後的」、「有缺陷的」行列,直接送進特殊學校,戕害了無數兒童。教師的作用也被無限放低,成為照本宣科的機器。

    這種情況直到二戰期間才有所改善,特別是在戰爭結束後,蘇聯大力發展教育事業,才真正完善了共產主義教育體系。

    蘇聯在教育上走的彎路,長達近三十年時間,如今還處於初期的摸索階段。經過蘇聯官員這麼藏頭露尾的吹噓,居然讓李石曾感到羨慕,只能說老先生太容易忽悠了。

    不僅是教育,蘇聯的工廠和農場,也讓隨行的中國人感到驚豔。到處都是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工人、農民幹勁十足,人人臉上都帶有建設國家的滿足和幸福感。

    雖然這些都是樣板單位,專門呈現給外國人看的,但也並非完全弄虛作假。

    周赫煊隨便找幾個工人和農民聊天,對方的語氣顯得激動而真切,他們真的相信自己在創造美好的未來。

    眾人還被請到莫斯科大學去演講,主角自然是愛因斯坦。周赫煊在愛因斯坦大神面前,只屬於敲邊鼓的,能在學校講幾句已經夠給面子了。

    直到他們離開莫斯科的前一天,斯大林終於抽空出來親自接見。
V123210 發表於 2017-6-9 23:44
341【強勢】

    斯大林工作很忙,因此只禮節性的接見他們15分鐘。地點在克里姆林宮,邀請人員僅有周赫煊和愛因斯坦,李石曾等人全部被排除在外。

    蘇聯中央警衛開著轎車,把二人從飯店裡接出來,穿過廣闊平坦的紅場,直奔克里姆林宮而去。

    周赫煊在穿越以前,曾來這裡旅遊過,只可惜物是人非。

    宮牆四周的20座樓塔上,隨處可見持槍而立的守衛,任何意圖不軌的人,還沒靠近克里姆林宮就會被擊斃。

    此處的警戒工作雖然很嚴密,但周赫煊和愛因斯坦並沒有被搜身。他們隨警衛來到一間會客廳,被告知請暫時等待,然後便是喝著咖啡聊天。

    大概五分鐘過去,大門突然被推開。

    斯大林踩著皮靴闊步而入,身後只跟著一位秘書,其他侍衛都守在門口。他的身材並不高大,也沒有畫像上的凌厲氣勢,只不過眼神格外犀利懾人。

    「斯大林先生!」

    周赫煊和愛因斯坦同時起身,上前與斯大林握手。

    斯大林只是在握手的時候,對他們微微一笑,並沒有其他廢話。

    直到三人各自坐下,斯大林翹起二郎腿,歪著身子對愛因斯坦說:「歡迎愛因斯坦先生,再次來莫斯科做客。」

    愛因斯坦笑道:「我們這幾天參觀了蘇聯的工廠和學校,蘇聯的發展讓人非常震驚。」

    「這是必然的,」斯大林毫不謙虛地說,「蘇聯擁有最先進的體制,集合全體人民的力量發展,這是資本主義國家無法比擬的,蘇聯畢竟超越美國和英國!愛因斯坦先生,你是蘇聯科學院的院士,完全可以留在蘇聯做科學研究工作,我會給你提供最好的條件。」

    愛因斯坦委婉拒絕道:「我很高興收到你的邀請,但我暫時還走不開,必須把現有的工作先完成。」

    斯大林說:「蘇聯隨時恭候你的到來。」

    「謝謝。」愛因斯坦說。

    斯大林又扭頭看向周赫煊:「周先生,我看過你的著作,就是那本《大國崛起》。你在書中對蘇聯建設的預言,讓我很感興趣。」

    周赫煊笑道:「只是個人的荒謬看法。」

    斯大林語氣一轉說:「但你又指出了蘇聯的許多漏洞和缺點,有些是客觀的,但有些就是詆毀了。」

    「那是我對蘇聯的具體情況還不瞭解。」周赫煊不想觸怒這位暴君。

    斯大林笑道:「正如周先生預言的那樣,包括美國在內的所有資本主義國家,都要爆發嚴重的經濟危機。蘇聯才是世界的未來,如果周先生願意來蘇聯工作,我也會給你提供自由便利的條件。」

    周赫煊說:「我的歸宿是中國。」

    「哈哈,愛國主義不足取,你的目光太狹隘了,應該關注全人類的未來。蘇聯,就是立足於解放全人類。」斯大林毫不客氣地說。

    周赫煊嘴角抽了抽,很想拿中東路事件打斯大林的臉。但想想還是算了,說得再多,也不過是在白費口舌。

    而且斯大林對中國也是無比警惕的,十多年後,常凱申的兒子尼古拉同志,希望斯大林能夠支持國黨,並提出要收回外蒙古,理由之一是中國對蘇聯沒有威脅。

    斯大林的回答是什麼呢?他說:「我不把你當做一個外交人員來談話,我可以告訴你:條約是靠不住的。再則,你還有一個錯誤,你說中國沒有力量侵略俄國,今天可以講這種話,但只要中國能夠統一,比任何國家的進步都要快!」

    斯大林看得很明白,中國的國土面積、人口數量和歷史底蘊擺在那裡,正常發展起來太嚇人。

    隨便閒聊幾句,斯大林便讓人拿出禮物。他分別送給愛因斯坦和周赫煊一支蘇聯產的金質鋼筆,並放話說:「蘇聯不僅是無產階級的樂園,同樣也是全世界學者的天堂,願意接納一切熱愛和平、反對帝國主義的科學家和人文學者。」

    才見鬼了,周赫煊腹誹道。

    斯大林的接見就此結束,掐著時間、分秒不差,剛剛好15分鐘。

    周赫煊把金筆揣在懷裡放好,跟愛因斯坦一起滾蛋了。

    回答下榻的飯店,李石曾問道:「你跟斯大林都聊了什麼?」

    「就15分鐘時間,能聊些什麼?說了些廢話而已。」周赫煊吐槽道。

    李石曾感慨道:「如果時間充裕的話,我倒想在蘇聯四處看看,更加深入的瞭解蘇聯的教育模式。」

    周赫煊笑道:「我勸你還是別深入了,看得越多,就越會感到失望。」

    李石曾不解道:「明誠何出此言?我覺得蘇聯現在很好啊,各方面都在快速發展,特別是國民的精神面貌尤為積極。」

    「我們這幾天看到的,都是蘇聯讓我們看的,」周赫煊拿出金筆,無聊把玩道,「任何國家,都有光鮮的一面,也有陰暗的一面。恰好,蘇聯在這兩個方面都走了極端。」

    「也許吧。」李石曾不置可否。

    周赫煊說:「我們趕快回國才是正經,國內的接待都安排好了嗎?」

    李石曾道:「大致安排好了,先走瀋陽,再去天津、北平,接著是上海、南京。不過具體情況難以確定,北大和清華已經吵起來,都想要在自己的學校接待愛因斯坦。上海那邊同樣如此,聽說幾所大學的校長,都已經鬧到教育部去了。」

    周赫煊想了想說:「北大還是省省吧,就那幾棟破建築,實在太寒酸了。還是清華有錢啊,前清王府擺在那裡,環境優美又上檔次。」

    「我也是這麼考慮的,幾年前泰戈爾來北平,也是下榻在清華工字廳。」李石曾說。

    周赫煊道:「其實在哪兒接待都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把國內物理學的頂尖學生找來。如果有誰被愛因斯坦看上,不說做學生,隨便單獨指點一下也是好的。」

    「這怕是難囉。」李石曾苦笑。

    周赫煊說:「對了,留學庚款不是已經用完了嗎?我想個人出資設立留學基金,每年資助10到20個學生留洋。英美方面要找蔡元培先生,至於留學法國,就得石曾先生你多多幫忙了。」

    「這是好事,我一定竭力相助!」李石曾拍胸脯道,絲毫不介意周赫煊跟蔡元培合作。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1 00:02
民國之文豪崛起 342【表情包】

    冰天雪地,白雪皚皚。

    西伯利亞鐵路從莫斯科出發,穿越遼闊的松林雪原,跨過險峻的烏拉爾山脈,橫穿西伯利亞凍土帶,最終抵達太平洋岸的海參崴。

    愛因斯坦雖然已經50歲了,但性格卻不顯得沉悶。當火車飛馳在無邊無際的動土層時,他驚喜得像個發現新玩具的小孩子,趴在窗後眼都不眨的眺望。

    「這真是一條神奇的鐵路,簡直讓人難以置信,它比美國的西部大鐵路更加壯觀,」愛因斯坦忍不住感慨道,「不得不說,俄羅斯是一個偉大的民族。」

    周赫煊指著外邊的冰雪,不咸不淡地說:「這條鐵路在修西伯利亞路段時,俄國在中國的山東、河南及東北地區,前後招募了幾十萬工人。西伯利亞鐵路東段的橋樑和隧道工程,絕大部分都是由中國工人完成的。不管是美國西部大鐵路,還是這條西伯利亞鐵路,每一根枕木上都流淌著中國人的鮮血。」

    愛因斯坦起初是驚訝,隨即默然,緩緩說道:「或許,我應該更多的瞭解關於中國的一切。」

    柯布西耶做為一個建築師,他聽到周赫煊所說的話後,忍不住評價道:「中國的工人,是世界上最優秀的工人。不管是在俄國、美國,還是法國,他們的表現都是那樣出色。或許,這種工匠傳承一直流淌在民族血液中,所以才會有萬里長城。」

    李石曾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中國的工人修建了美國西部大鐵路、修建了俄國西伯利亞大鐵路。當今世界最雄偉的兩條鐵路,其最難的路段都是中國工人修出來的,而中國自己的鐵路卻少得可憐。

    中國的工人,何時才能修築一條屬於中國的世界級大鐵路?

    李石曾感到很茫然,內心的憋屈難以言喻。

    周赫煊望著遠方的冰川雪原,耳畔依稀響起韓紅的那首《天路》。

    西伯利亞鐵路的終點站是海參崴,晚清時候還屬於中國的土地,現在卻成為蘇聯的遠東第一大港「符拉迪沃斯托克」,意為「鎮東府」。

    即便拋開海參崴不說,此時的西伯利亞鐵路也是要途經中國的,大搖大擺地穿過哈爾濱。

    火車在哈爾濱站停下,眾人下車轉乘支線鐵路,路過長春,前往瀋陽。

    這條西伯利亞鐵路的支線,是1903年建成通車的,當時名為「東清鐵路」。李鴻章做為清朝特使,跑去莫斯科祝賀沙皇尼古拉二世加冕,被俄國人誘迫簽署《中俄密約》,並決定修築這條「東清鐵路」,實質上是在加強沙俄對中國東北的控制。

    東清鐵路,在民國時候叫做中東路!(起點哈爾濱,終點大連)

    中東路事件的影響已經蕩然無存,周赫煊等人在長春站,看到無數蘇聯鐵路職工,正在井然有序的工作著。只有野外不時出現的彈坑,已經被炸燬後還未修復的建築,提醒著人們這裡剛剛爆發過戰爭。

    瀋陽車站。

    「嗚嗚嗚~」

    火車汽笛拉響,黝黑的鋼鐵巨獸慢慢停下,周赫煊起身對愛因斯坦和柯布西耶說:「兩位先生,請吧,歡迎來到中國瀋陽!」

    「請!」柯布西耶讓愛因斯坦走前面。

    愛因斯坦當仁不讓的走在最前邊,當他下車的瞬間,站台外猛然爆發出瘋狂的吶喊聲。

    馮庸做為張學良的代表,帶領瀋陽社會各界的名人,還有自發前來的學生和記者,已經在車站等候多時。

    愛因斯坦笑著朝眾人揮手,用剛從周赫煊那裡學來的簡單中文說:「歇謝,膩悶耗!」

    「轟!」

    聽到愛因斯坦說中文,車站裡變得更加熱鬧,激動的學生不要命地往前擠,把維護秩序的警察都撞翻了。

    好不容易安撫好現場情緒,馮庸帶著政要名人們走上前來,與愛因斯坦握手道:「愛因斯坦先生,你好!」

    「你好,」愛因斯坦開玩笑道,「你的英語,比我的中文說得更棒。」

    「哈哈哈哈!」

    這個小小的幽默,讓現場歡聲大笑。

    周赫煊上前介紹說:「這是馮庸先生,他是一所免費私立大學的創辦者。」

    「免費私立大學?」愛因斯坦驚訝道,「太不可思議了。」

    周赫煊笑道:「馮庸先生為了創辦大學,把父親留下的遺產都變賣了。」

    愛因斯坦握著馮庸的手說:「馮先生,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紳士。」

    「多謝誇獎,不敢當。」馮庸連忙謙虛道。

    周赫煊生怕冷落了柯布西耶,連忙又介紹:「五哥,這位是歐洲頂尖設計師柯布西耶先生。」

    馮庸立即上前握手:「柯布西耶先生你好!」

    「你好,年輕的校長先生,很高興認識你。」柯布西耶笑道。

    隨後,馮庸又介紹了幾位瀋陽的政要名人,大家簇擁著愛因斯坦準備離開車站。愛因斯坦完全成為焦點中心,別說柯布西耶,就連周赫煊都變成了陪襯。

    瀋陽《申報》的記者攔著眾人大喊:「等等,大家先來合影留念吧!」

    馮庸從善如流,對兩位老外說:「愛因斯坦先生,柯布西耶先生,請!」

    愛因斯坦和柯布西耶站在最中間,周赫煊、馮庸分站他們兩邊,更外邊和後面,則站了不少瀋陽的名人政要。

    「大家注意看鏡頭,茄子!」

    「咔嚓!」

    「咔嚓!」

    柯布西耶拍照時很有紳士派頭,表情嚴肅、一絲不苟。愛因斯坦則要調皮得多,就在記者按下快門的瞬間,他突然歪腦袋、吐舌頭,瞪大雙眼活像一條小狗。

    而周赫煊明顯注意到愛因斯坦的舉動,斜乜著眼睛看向這位科學家,神情似笑非笑頗有些「滑稽」的味道。

    這張照片後世流傳很廣,有網友發帖調侃說:「整張照片的畫風,從中線一分為二。左邊的馮庸和柯布西耶太嚴肅了,就像是在拍證件照。右邊的周赫煊和愛因斯坦,則已經不屬於拍照範疇了,他們明顯是在斗表情包,一個『逗逼』,另一個『滑稽』,都挺欠揍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1 00:02
343【再會】

    愛因斯坦和柯布西耶來到瀋陽的第一天,都是在吃喝玩樂中度過。畢竟旅途疲憊,得花時間休息休息,聽京劇、逛大街、出席晚宴,順便還抽空接受了報社採訪。

    第二天,眾人前往東北大學參觀,張學良做為校長親自率隊迎接。

    章士釗、梁簌溟、羅文干、馮祖恂、劉先州等人,如今都是東北大學的教授。至於梁思成、林徽因夫婦,去年夏天就已經辭職了,因為林徽因要回天津生孩子。

    張學良表情有些複雜的看了周赫煊一眼,隨即熱情地和愛因斯坦握手道:「歡迎,歡迎您來中國東北!」

    周赫煊介紹道:「這位是中國東北三省總司令張學良先生,他同時也是東北大學的校長。」

    「你好。」愛因斯坦對張學良不感興趣,在他看來,這只是個地方軍閥頭子而已。

    愛因斯坦那不咸不淡的語氣,讓張學良有些尷尬,連忙介紹其他人:「這位是東北大學理學院院長孫國峰教授。」

    「你好,愛因斯坦先生。」孫國峰上前握手道。

    愛因斯坦笑問:「你說的是美式英語,在美國學習的嗎?」

    孫國峰說:「我是美國康奈爾大學理學博士。」

    「我訪問過那裡,那是一所好學校。」愛因斯坦道。

    張學良介紹完文、理、工、法四大學院的院長後,才開始介紹章士釗和梁簌溟等人。

    根本不用周赫煊做翻譯,從張學良到梁簌溟,不管有沒有出過國,都是一水兒的流利英語。特別是羅文幹那標準的倫敦腔,說起來抑揚頓挫,跟愛因斯坦聊得很起勁。

    周赫煊最感興趣的是章士釗,這位老先生前些年屬於被口誅筆伐的對象,因為他強烈反對新文化運動,屬於進步青年眼中的封建老頑固。

    可就是這麼個老頑固,卻一直是堅定的革命派。

    晚清時期,章士釗在報紙上痛罵康有為,其文章影響力跟鄒容的《革命軍》不相上下。到了20年代,章士釗的思想開始傾向於共產主義。他曾籌款2萬元交給太祖,這些錢一部分資助留法學生,另一部分用於湖南革命活動。周總在歐洲創立共青團,宣傳所需的印刷機,也是章士釗幫忙從法國運送至德國。

    章士釗做過北洋政府的司法總長,也當過北平農大的校長,現在為啥淪落到東北大學當普通教授呢?除了被南京政府通緝歪,還因為他強烈反對新文化運動,再加上勒令解散女師大,得罪無數進步青年和學生,在教育界的名聲早就壞透了。

    事實上,章士釗只是看不慣****而已,他主張「新機不可滯,舊德亦不可忘……新舊相銜,斯成調和」。可惜這種保留傳統文化,接納西方文化的做法,不適合當時思想激進的大環境。

    五年前,章士釗、胡適這兩個打筆仗打得飛起的「仇人」,在善後會議的晚宴上拍了張合影。

    章士釗在相片背面寫下平生唯一的一首白話詩,專門用來調侃胡適:「你姓胡/我姓張/你講什麼新文學/我開口還是我的老腔/你不來攻我不駁/雙雙併坐,各有各的心腸/將來三五十年後/這個相片好做文學紀念看/哈哈/我寫白話歪詩送給你/總算是老章投了降。」

    胡適隨即回了一首七絕:「但開風氣不為先,龔生此言吾最喜。同是曾開風氣人,願長相親不相鄙。」

    兩人寫詩互贈,相談甚歡,一派和諧景象。

    等他們各自回去以後,章士釗繼續寫文章大罵白話文,胡適奮起反擊痛斥老頑固。

    張學良帶著愛因斯坦、柯布西耶去參觀校園,隨後分為兩隊。愛因斯坦前往理學院講學,柯布西耶前往工學院講學,兩位大師級人物的到來,把東北大學的學生高興壞了。別說教室過道里擠得爆滿,就連教室的窗戶上都趴滿了人。

    周赫煊這才有空跟老朋友交流,他笑著對梁簌溟說:「壽銘兄,北平一別,好久不見。」

    梁簌溟說:「每次見面,明誠都讓我刮目相看。」

    「哈哈哈,壽銘兄倒還是老樣子。」周赫煊大笑。

    章士釗沒有跑去聽演講湊熱鬧,挨過來抱拳說:「周先生,在天津時就一直想拜訪,今天終於見到了。」

    章士釗的身材又瘦又矮,戴著副黑框眼鏡,穿著件灰色大棉襖,甚至雙手攏在袖子裡,完全沒有什麼所謂大師風範,就像個普通的退休老頭兒。

    「行嚴先生,久仰大名!」周赫煊連忙見禮。

    三人聊了些瑣碎閒事,又說起周赫煊在歐美大出風頭,話題漸漸轉到如今的軍閥大戰上。

    「又要打張囉,我是跑來東北躲避戰亂的。」梁簌溟無奈地自嘲道,他去年初還在廣東當中學校長。

    章士釗搖頭道:「中國被徹底打爛,那些兵頭子才能安生下來。」

    梁簌溟感慨地說:「不知中國何時才能安穩下來,這東北的局勢也越來越糟糕,哪裡都不是太平地界。」

    章士釗是做為赤色分子被國黨通緝的,他憤然道:「南京國民政府的醜惡嘴臉已經徹底暴露,也就胡適之還天真爛漫,以為能跟國黨講道理。現在好了吧,被逼得連中國都不敢呆,直接遠走海外。」

    章士釗語氣中帶著幸災樂禍般的調侃,同時也隱藏著幾分痛心和慨然。

    想當初五四運動時,他是頑固保守派的領袖,胡適是新文化運動的急先鋒,兩人在報紙上對罵了好幾年。可現在呢,一個被通緝躲到東北,一個被逼得離開中國,都是拜南京國民政府所賜。

    周赫煊不知該說什麼才好,老蔣要跟地方軍閥開戰,這種事誰都攔不住。

    張學良的副官胡若愚突然出現,走到周赫煊身邊低頭說:「周先生,司令請你到校長室一敘。」

    「帶路吧。」周赫煊道。

    胡若愚帶著周赫煊快步走到校長室,他推開門說:「周先生請。」

    周赫煊抬步而入,張學良獨自站在裡頭,看著他欲言又止,似乎難以開口。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2 00:07
民國之文豪崛起 344【死局】

    等胡若愚把房門關上,張學良才滿臉羞愧地說:「明誠兄,我悔不該當初沒有聽你的建議啊,喪師辱國,實為民族之罪人!」

    「六帥不必過於自責,好在還沒有鑄成大錯。」周赫煊只能勸解,總不可能劈頭蓋臉地罵過去吧。

    除了打仗耗費錢糧、軍隊死傷慘重外,中東路事件還真沒造成太惡劣的影響。

    蘇聯這次表現得非常大度,沒有提出任何無理要求,只希望一切恢復到事件爆發前的局面,甚至都沒有提出任何賠償要求。主要原因是蘇聯正值「一五計畫」的關鍵時期,而且又面臨資本主義列強的壓力,不想跟中國徹底撕破臉。

    至於黑瞎子島等邊境島嶼,那純屬摟草打兔子,在撤軍時順手佔下的。只要南京國民政府好好派人去莫斯科談判,拿出誠懇態度恢復邦交,斯大林很可能就順坡下驢歸還領土。畢竟那幾座破島,跟中國的外交關係比起來,根本就不算個事兒。

    可惜,南京國民政府為了討好英美,為了拖住張學良,根本就不想跟蘇聯恢復外交關係。

    張學良請周赫煊坐下,問計道:「如今局勢,我該怎麼辦?」

    「關於蘇聯嗎?」周赫煊道。

    「蘇聯已經撤軍,暫時沒有威脅,」張學良解釋說,「汪兆銘、閻錫山邀請我去北平,想策劃聯合反蔣事宜,我該不該去?」

    周赫煊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問道:「六帥,你知道自己最大的弱點是什麼嗎?」

    張學良尷尬地說:「請賜教。」

    周赫煊毫不掩飾地評價道:「八個字,衝動妄為、優柔寡斷。整個中東路事件,可以打個形象的比喻。你手裡拿著一把獵槍,想要趕跑一隻霸佔在家裡的熊。你以為這頭熊正在冬眠,不多加試探就抄傢伙上了,這就是衝動妄為。等這頭熊醒來要吃人,你怕激怒它不敢開槍,又不敢借助地形與它糾纏,只是一味的後退逃跑。而且在逃跑過程中,你還不時的停下來,想要等它自行離去,這就是優柔寡斷。」

    張學良的表情已經從尷尬,完全變成了羞愧。

    也就是張學良不記仇的性格,周赫煊才敢說這麼多,換成別人他才懶得白費口舌。不等張學良回應,他繼續說道:「令尊行事,完全不顧國家大義,也從來不為百姓考慮,我是非常痛恨這種人的。但令尊的行事手段,卻讓我不得不佩服。他在做出大決定之前,早就把退路都想好了,走一步、看三步,而且能屈能伸,能軟能硬,該裝孫子時裝孫子,該下狠手時絕不留情。這才是做大事的人!」

    張學良默然,這次的中東路事件,他確實完全沒有考慮退路。

    當時張作相就強烈反對招惹蘇聯人,張學良卻根本不聽勸,非常樂觀的說蘇聯沒能力打仗。張作相教訓說,咱們做事,不該把希望寄託於對手身上,而是要看自己的斤兩,萬一蘇聯真出兵怎麼辦?

    張學良沒有給出答案,也不去考慮最壞的結果,只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

    現在被周赫煊批評教訓一通,張學良不但不惱怒,心裡反而好受了許多。他確實該挨罵,但東北沒人敢罵他,只有周赫煊敢開這個口。

    沉默片刻,張學良虛心請教道:「那我這次該如何應對?」

    周赫煊道:「你想幫哪邊?」

    張學良說:「從個人立場來講,我非常痛恨常凱申。他居然不派人去莫斯科談判,不想著把中東路事件徹底解決,完全就是想利用蘇聯把東北軍拖住!但從國家的層面考慮,常凱申畢竟代表中央政府,一旦反蔣開戰的話,恐怕國家又要陷入四分五裂的軍閥割據狀態。」

    周赫煊直言道:「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為了國家早日和平,避免國力大損,可以態度堅決的支持常凱申,而且要儘早出兵幫忙,這樣能把國家的損失降到最小。但是,你這樣做撈不到太大好處,甚至還有可能白白損失錢糧和軍隊。第二,為了東北和你個人的利益,左右搖擺當牆頭草。先支持閻錫山反蔣,常凱申一旦戰事不順,必然會向你許諾大量好處。這時你再掉頭擁護中央,於關鍵時候出兵抵定大局,甚至還有可能把華北收入囊中。可你這樣做的話,必然讓中國國力大損,可能五六年都無法恢復經濟民生。」

    「這……這叫我如何選擇?」張學良左右為難。

    換成是張作霖,肯定毫不猶豫選擇第二個方法,但張學良卻是真心愛國。

    愛國歸愛國,張學良還有一層身份是東三省領袖,他必須為自己的手下考慮,同時也有自保謀壯大的私心作祟。

    張學良左思右想,已然漸漸傾向於後者。但他又不好意思當面說出來,這多難為情啊,難道直接承認自己不顧國家?

    周赫煊又說:「我還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你選第二個辦法,那麼日本關東軍百分之百要趁虛而入!」

    張學良猛然一驚,瞪大雙眼道:「何出此言?」

    周赫煊說:「中央和地方打得兵力大損,赤字驚人,短期內根本沒能力再打大仗。而東北軍又調兵入關,造成東三省防禦空虛。日本國內軍國思想泛起,他們在東北的租借地又要到期,怎麼可能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到時候,關東軍一旦入侵,中央無暇援手,你該怎麼辦?」

    「是啊,我該怎麼辦?」張學良帶著疑惑望向周赫煊。

    周赫煊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周赫煊講的是實話,他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關東軍武力入侵東北,雖然屬於下面的人私自行動,但絕對不是什麼偶然,這次不成功還有下次。就算張學良堅持抵抗,日本陸軍部也會想盡一切辦法增兵,首先是駐朝鮮的日軍來增援,接著是說服國內的部隊增援,不把東北佔下來決不罷休。

    以東三省之力,是絕對無法抵擋的,南京政府就算想幫忙也沒能力出兵。

    就東北軍面對蘇軍的糟糕狀況,別說是日本國內增兵,只朝鮮的軍團調過來,估計就能在半年內把東北打穿。

    而且,東北的日軍間諜太多了,漢奸也太多了。

    即便張學良想要抵抗,手下將領也會接二連三叛亂。特別是那些滿族將領,做夢都想著能建立滿洲國,光是東北軍內亂都夠張學良喝一壺,張作霖重生也是壓不住的。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任何謀略都屬於紙上談兵。

    若是張學良選擇第一個辦法,擁護中央以最快速度的平息國內戰亂。但後續情況誰都說不準,常凱申在收拾馮玉祥、閻錫山後,如果還有餘力的話,肯定會繼續向東北軍開刀。

    只要戰事再起,閻錫山等軍閥必然死灰復燃,一場大混亂在所難免。

    到時候又怎麼辦呢?

    變數太多,周赫煊不是神,他哪猜得出來。

    就算常凱申不向東北軍下手,日本有可能推遲一兩年入侵東北,也有可能照樣入侵東北,南京政府真的會來救嗎?

    順便一提,東北如今財政情況糟糕透頂。如果不趁中原大戰撈好處,根本無法打大仗,日本人來了同樣無力抵抗,這是一個無法解開的死局。

    說千句道萬句,還是實力太弱,必須團結全國的力量才能扛住日本進攻。

    從更加殘忍的長遠角度來看,日本武力入侵中國並非完全是壞事。甲午中日戰爭的失敗,打碎了天朝上國的美夢,令民族意識為之覺醒;而日本全面侵華,粉碎了國人的僥倖偷安思想,讓四分五裂的國家擰成一股繩,這是中華民族精神的凝聚與昇華。

    更何況,日本人的蛇吞象,完全是在自尋死路。

    唯一遭殃的就是黎民百姓,不知有多少無辜冤魂死於日寇的鐵蹄屠刀之下。

    或許,這就是一個偉大民族浴火重生的代價。

    周赫煊不忍心去想,他骨子裡只是個升斗小民。除了不做漢奸不賣國這點底線外,他的首選是自保,接著才是為國貢獻力量。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周赫煊並不強求張學良拋家舍業救中國,因為他自己也很難做到,只看張學良如何選擇了。

    張學良口乾舌燥地問:「就不能調解中央跟地方的矛盾嗎?」

    周赫煊搖頭道:「絕無可能。去年閻錫山軟禁馮玉祥的時候,屬於平息矛盾的最好時機。但常凱申貪得無厭,解決了馮玉祥之後,還想順手幹掉閻錫山,雙方把臉都撕破了。」

    「日本有沒有可能安於現狀?」張學良又問。

    周赫煊斬釘截鐵地說:「也不可能。日本受美國經濟危機影響,現在情況很糟糕,必須將國內矛盾轉嫁於對外戰爭才能生存。未來十年內,德國必然全面入侵法國,日本必然全面入侵中國。東北雖然不能正面抵抗日本,但可以提前佈置,讓日本的入侵沒有那麼順利!」

    周赫煊也只能做這些了,他想要說服張學良,把那些飛機、大炮、金銀提前轉移,不讓日本關東軍迅速壯大。同時暗中支援東北的民間武裝,在日本人背後使絆子。

    張學良呆坐良久,咬牙做出決定:「如何佈置?」

    周赫煊起身說:「今天時間不夠,改日細談。」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2 00:07
345【心腹】

    瀋陽。

    曾經的大帥府,如今已經變成東三省總司令府邸。

    張學良和周赫煊在這裡密談了兩天,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麼。但根據副官秘書胡若愚幾十年後的回憶錄表明,「司令的情緒非常低落,臉上帶著些迷茫和決絕,隨即他召集了心腹開會」。

    其實張學良和周赫煊談話的內容很簡單,歸納起來無非三點:第一,暗中排查監視疑似漢奸分子;第二,時刻防範關東軍入侵;第三,隨時準備轉移軍事物資。

    這些安排都需要早作部署,否則事到臨頭肯定慌亂無序。

    而且,周赫煊千叮呤萬囑咐,絕對不能一槍不發就放棄東北,也不要對日本的入侵抱有僥倖心理。關東軍只要敢殺過來,就狠狠地打回去,剛開始日軍數量不多,是肯定能打贏的。

    至於日本增兵以後,能守則守,不能守就邊打邊撤。撤之前儘量轉移物資和百姓,絕對不能把日本關東軍養肥,並要儘可能的讓日寇付出代價。

    張學良滿口答應下來,還親自把周赫煊送出大門。但他被呼嘯的寒風一吹,腦子突然「清醒」過來,感覺跟周赫煊的這次密議有些匪夷所思。

    現在還看不到日軍入侵東北的跡象,一切都只是周赫煊的猜測而已,如果周赫煊猜測失誤呢?

    張學良回想起這兩年周赫煊料事必中,難免又心中忐忑,害怕周赫煊再次一語成箴。

    必須早作準備!

    張學良連夜召集心腹開會,周赫煊只給他定下大方略,細節操作必須要花費心裡來執行。

    晚上九點,陸陸續續有人冒著風雪,來到張學良的總司令府。

    為首者叫王樹翰,肥肥胖胖的中年人,穿著棉襖,歪戴圓帽,活像個南北奔波的江湖人。他是張作霖留下的老人,做過省長、管過財政,現在是張學良的秘書長。

    坐王樹翰旁邊的叫鮑文樾,滿族人,少壯派軍官,如今是東北軍的參謀長,相當於張學良的首席軍師。嗯,又是個未來的漢奸,西安事變後就投了汪偽政府。

    再下首的青年叫王以哲,如今職務並不高,只是東北軍的旅長而已。但他極受張學良器重,四年之內連升五級,正在幫張學良訓練有思想、有文化、有信仰的新軍。此人幾年以後,就會秘密加入紅黨,在西安事變中起到重要作用。

    只看這三人,就知道東北軍的成分有多複雜:一個是前清舉人,一個是未來漢奸,一個是未來紅黨。

    東北軍能夠扛得住日軍進攻嗎?

    連張學良的參謀長都心思叵測,屬於隨時會當漢奸的滿族軍官。這仗要是真打起來,估計東北軍剛制定出來的作戰計畫,日軍馬上就能獲得詳細情報。

    周赫煊都不好明說,難道直接給張學良講:啊,你的參謀長是個漢奸胚子,趕快把他拿下吧!

    這話說出來誰信?

    張學良可是把鮑文樾視為心腹,怎麼可能聽這種捕風捉影的事。

    除了這三人以外,被喊來議事的還有副官秘書朱光沐。此人表面上是貼身秘書,但卻負責著東北的對日情報工作,屬於張學良秘不可宣的心腹。

    張學良緩緩走進議事廳,四人立即起身道:「司令!」

    「都坐吧。」張學良抬手示意。

    王樹翰資格最老,問道:「不知司令深夜召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南北之事,汪兆銘、閻錫山邀我去北平,商議聯合反蔣事宜,」張學良沒有說出真正目的,他問道,「東北現在財政情況如何?」

    王樹翰苦笑道:「糟糕透頂。老帥前些年打仗,把東北的底子都打光了,一直沒有緩過勁來。去年咱們又和蘇聯人打,靡費財力無數,如今政府發不起薪水,軍隊開不出軍餉,度日如年啊!司令,至少兩年內絕對不能動兵,否則要把三位財政廳長逼得自殺。」

    「是啊,沒錢可怎麼打?」張學良嘆息說。

    鮑文樾做為少壯派參謀長,他是想打仗的,慫恿道:「司令,眼下中央和地方鬧矛盾,正是我們東北的好機會。不如答應了北平反蔣事宜,為地方軍閥壯壯聲威,攛掇閻錫山、馮玉祥跟老蔣開戰。我們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只在背後看熱鬧,不用花一兩銀子。如果戰事一面倒,我們立即宣佈站在勝利者那邊。如果戰事陷入僵局,我們正好坐收漁利,誰給的好處大就幫誰。說不定,咱們東北軍還能再次入主中原呢!」

    王以哲不滿道:「鮑參謀長,你這是腐朽軍閥做派,把國家和民族的利益置於何地?」

    鮑文樾懶得跟王以哲辯論,他笑著說:「司令,當初的北伐戰爭,除了常凱申之外,誰獲利最大?」

    「閻錫山。」張學良脫口而出。

    「正是!」

    鮑文樾道:「我們就是在效仿閻錫山故技,這場仗打下來,說不定東北軍最佔便宜。」

    張學良不置可否的點頭,鮑文樾所出的主意,正是周赫煊給他的第二個選擇。

    這個策略很有張作霖的行事風格,王樹翰贊同道:「我認為鮑參謀長說得很對,東北軍不需要去蹚渾水,望風觀戰即可。拿到好處才能出兵,正好可以解決東北的財政困難。」

    張學良突然問朱光沐:「日本人最近有何動向?」

    朱光沐說:「日本國內情況很糟糕,到處都有工廠和公司倒閉,許多鄉村的老百姓已經開始賣兒賣女了,這對我們來說是個好消息。但值得憂慮的是,早在十年前就開始刊印的《日本改造法大綱》,如今再次被翻出來,甚至在街頭公開發放,很多日本年輕人叫囂著要武力征服滿蒙。」

    「關東軍呢?」張學良又問。

    朱光沐回答道:「關東軍最近倒沒有什麼異動。」

    事實上,關東軍此時已經在開始謀劃了,只不過還沒有具體的作戰部署。在「九一八事變」爆發的10個月以前,日本關東軍就已確定柳條湖為挑事地點,又過了兩個月,制定出柳條湖事件的概略設想,並花四個月時間制定詳細計畫。

    所以說「九一八事變」並非偶然,日本關東軍為此謀劃了近一年時間。只要關東軍挑起事端,不管成不成功,日本陸軍部都有辦法獲得天皇支持。

    張學良問鮑文樾:「你說一旦東北軍入關,日本人會不會趁虛而入?」

    「怎麼可能?」鮑文樾笑道,「老帥入關好幾次,日本人要動手早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

    王以哲不確定說:「關東軍應該不敢貿然入侵吧。」

    王樹翰也說:「日本人肯定不敢打,他們現在國內一團糟,哪有那個力氣。」

    朱光沐說:「我同意王廳長(秘書廳廳長)的看法。」

    張學良默然不語,他的心腹智囊團跟周赫煊意見相左,這讓他如何是好?

    只能見一步行一步了,張學良決定秘密進行部署,因為周赫煊告誡他東北軍內有很多日本間諜,此事不能宣揚開來。至少,東北的兵工廠、彈藥庫,以及飛機、坦克、軍艦等物資,比如要做好隨時轉移的準備。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2 07:10
346【政壇攪屎棍】

    周赫煊、李石曾、愛因斯坦、柯布西耶一行離開東北時,是乘坐的張學良專列張學良正好要前往北平開會反蔣。

    這次反蔣會議的發起者是汪兆銘,自從寧漢合流又被鬥敗後,汪兆銘處處與常凱申對著干,不放過絲毫把常凱申趕下台的機會。

    火車抵達北平,車站內外人山人海,比瀋陽站更加恐怖。

    人們踮起腳尖、伸長脖子,都想目睹一下愛因斯坦的真容,甚至還有不少圍觀者是從附近縣城趕來的。

    所以說愛因斯坦面子大呢,北大、清華、農大、北師大、女師大、北工大等學校的校長集體出動,全部自發前來車站迎接,就連燕京大學的司徒雷登都來了。

    周赫煊還是首次見到這個美國佬,他穿著一身風衣,頭上戴著頂帽子,不像個校長,更像是個商人。

    也是趕巧了,一堆軍閥正好在北平開會。

    聽說愛因斯坦要來,閻錫山和馮玉祥齊齊現身車站。更為積極的是汪兆銘,他站在人群中央,完全以領袖自居,好像迎接人員中就數他最大。

    「愛因斯坦先生,歡迎你來到中國。」汪兆銘熱情地和愛因斯坦握手。

    周赫煊站在旁邊仔細打量汪兆銘,發現此人果然很有派頭,屬於韓劇中的「大叔」類型。人模狗樣,風度翩翩,溫文爾雅,標準的中年帥哥一枚。

    誰能想到他會做漢奸呢?

    羅家倫做為常凱申的鐵桿擁護者,明顯看不慣汪兆銘。他直接上前把汪兆銘稍稍擠開,握手說:「愛因斯坦先生你好,歡迎你來中國,你的北平之行由我負責接待。」

    「謝謝。」愛因斯坦笑道。

    同樣是搞教育的,羅家倫就比李石曾更有手段。

    去年周赫煊離開中國時,羅家倫正面臨著清華改革風波。他藉著有人挪用庚款的由頭,要對清華的財務制度進行改革,跟清華董事局鬧得死僵。

    清華董事局背後的靠山是中央外交部,那些失蹤的庚款其實大部分被外交部貪污了,換成別人根本不敢對外交部下手。

    而羅家倫是怎麼做的呢?

    他首先跑去南京跑關係,利用官場派系矛盾得到部分支持;接著又去上海,把清華庚款被挪用的情況告知報社,利用輿論取得學生和民眾的支持。這些都還只是麻痺對手的花招,羅家倫居然暗中與美國人聯繫,斬斷了庚款與外交部的聯繫。

    也即是說,羅家倫釜底抽薪,成功使得美國庚款不再走外交部,讓外交部那幫傢伙無利可圖。

    一塊已經含在嘴裡的肥肉被搶走,外交部氣得跳腳,但又完全拿羅家倫沒辦法,只得放棄對清華大學的控制。羅家倫旗開得勝,順勢把清華董事局給解散了,讓清華大學成為真正的國立大學,不再受美國人和外交部的控制,而他自己也完全掌控清華的權利。

    ……

    車站的人潮隨愛因斯坦而移動,無數學生舉著小旗子歡呼。直至愛因斯坦被請上轎車,都還有許多人跟著車追趕狂奔。

    不明真相的群眾驚訝不已,紛紛詢問是來了哪個大人物。

    自從遷都以後,北平已經很久沒這麼熱鬧過了。

    人群當中,張乃瑩踮腳眺望良久,直到轎車消失不見,她才遺憾地說:「都沒機會跟大科學家握手,就是跟周先生握一下手也可以啊。」

    「走吧,他們是大人物,怎麼可能理會我們?」表哥陸振瞬苦笑道。

    兩人是逃婚私奔,從東北悄悄跑來北平的。

    張乃瑩已有婚約,陸振瞬更是有老婆。年輕人嘛,相信愛情,陸振瞬連哈爾濱政法大學都不讀了,只願帶著表妹遠走高飛、長相廝守。

    可惜愛情敵不過現實,陸家很快就要斷掉陸振瞬的生活費。兩個窮學生在北平連吃飯都困難,這讓陸振瞬幡然悔悟,還是老實回哈爾濱讀書才是正途。

    被表哥拋棄後,未婚夫又找來北平,張乃瑩迫於生計,只好跟未婚夫返回東北。

    可未婚夫也是個不靠譜的,兩人在哈爾濱同居數月,欠下旅店幾百塊大洋。未婚夫說是要回家拿銀子,直接扔下懷孕的張乃瑩跑路,旅店老闆討債無門,揚言要等張乃瑩生完孩子後,把她賣去妓院抵債。

    中國30年代的文學洛神,此刻即將經歷她那淒慘寥落的一生。

    而另一位女作家廬隱,卻剛剛收穫愛情,非常新潮的玩起姐弟戀。

    李唯建拉著廬隱的手,用濃重的川音說道:「姐,咱們去清華等著。聽說愛因斯坦先生今晚就住在清華園,說不定有機會跟他聊幾句。」

    「我去不好吧。」廬隱還是有些忐忑,她覺得自己配不上李唯建。對方是前途光明的清華學生,而她只是個帶著孩子的寡婦,兩人年齡相差足足九歲。

    可實在抵擋不住李唯建長達兩年多的狂追,廬隱勉強答應做情侶,她對這段感情不報太大期望。

    李唯建和廬隱兩人乘車返回清華校園,守在前往工字廳的必經之路,他們「追星」也是追得夠痴迷。

    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大中午,愛因斯坦都還沒有現身。

    因為汪兆銘已經拉著愛因斯坦吃飯去了,張學良、馮玉祥和閻錫山等實力派作陪,羅家倫、李書華等校長甘居次席。

    汪兆銘做事八面玲瓏,在陪同愛因斯坦和柯布西耶之餘,也沒忘了周赫煊。他舉杯誇讚道:「周先生,這杯酒我敬你。你這次名揚海外,在美國和歐洲大漲我中國人志氣,精衛佩服!」

    「哪裡哪裡,汪先生過譽了。」周赫煊謙虛地笑道。

    張學良出聲道:「並非過譽,明誠兄是難得的人才,學良一向佩服。」

    汪兆銘頗為驚訝的看著張學良,以張學良現在的身份,當眾稱周赫煊為「兄」,這可不僅僅是做面子而已。

    閻錫山哈哈笑道:「不止是漢卿佩服,我閻老西也佩服,周先生料事如神!」

    兩大實力派都對周赫煊如此尊重禮遇,這讓汪兆銘突然生出拉攏的念頭。在用完午餐以後,汪兆銘趁機悄悄對周赫煊說:「周先生,如今常凱申倒行逆施,民心大失,我們欲另立新政府。不如,你來做這新政府的教育部長怎樣?」

    「呵呵,在下才疏學淺,難當大任。」周赫煊一口拒絕。

    周赫煊才不想蹚渾水,汪兆銘無非是借他的名氣反蔣而已。這傢伙勢單力孤,是個人都想拉攏,遇到點機會就要搞事,純屬民國中期的政壇攪屎棍。

    如果當初汪兆銘能夠引刀成一快,那才真的不負少年頭,可惜死得太晚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2 17:54
347【瑰寶】

    故宮博物院。

    都還沒有走進故宮,只遠遠的遙望紫禁城,便已經讓愛因斯坦和柯布西耶震撼莫名。

    一路上,兩位老外四處張望。

    愛因斯坦的注意力在雕樑畫棟上,柯布西耶則在仔細觀察建築佈局和結構。這個世界頂尖建築師,已經陷入狂熱興奮的狀態,腦子裡迸發出無數的設計靈感,想要把東方傳統建築藝術,融入他的現代作品當中。

    張繼和馬衡做為故宮負責人,率領眾人前來迎接。

    張繼屬於故宮副院長兼古物館館長,他對文物其實沒多大研究,僅僅是中央政府派來的政客型官僚。馬衡只是故宮的理事兼古物館副館長,但他受院長易培基所托,全權負責故宮的專業性工作。

    張繼處處都想壓著馬衡,他站在最中央,上前握手時故意把馬衡擋住,熱情地說:「歡迎兩位國際友人,前來故宮博物院參觀,比如故宮副院長張繼。」

    馬衡對此無所謂,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站在旁邊一言不發,他不想跟張繼爭什麼。

    周赫煊看到張繼時,只想到後世記載的兩個傳聞。一是張繼為了爭奪故宮權利,設計陷害易培基,誣陷對方盜賣故宮文物;二是這傢伙救了汪兆銘一命,否則根本沒有後來的汪偽政府。

    那是1935年冬天,「暗殺之王」王亞樵策劃刺殺常凱申,由記者孫鳳鳴負責具體任務。可惜當時常凱申未到現場,孫鳳鳴臨時把刺殺目標轉為汪兆銘,沖上去就連開三槍。

    現場高官嚇得屁滾尿流,張靜江滾在地上,孔祥熙朝車底下鑽。反倒是已經54歲的張繼臨危不亂,衝過去緊緊抱住刺客的腰。張學良離得遠些,跑去一腳踹飛刺客手裡的槍。二人合力,這才保住汪兆銘的小命。

    不過即便如此,汪兆銘也遭了大罪。因為刺客使用的是鉛彈,而且受傷部位太敏感,難以做手術把子彈取出,鉛毒擴散折騰了汪兆銘近十年,最後患上多發性骨髓腫瘤(骨髓癌),受盡病痛折磨而死。

    閒話休提。

    故宮之行全程由張繼主導,他上午帶著眾人參觀了乾清宮、儲秀宮、御花園等景點。中午略作休息,又帶著大家前往古物館,裡面陳列著無數國寶級文物。

    「難以置信,難以置信,」愛因斯坦眼睛都看花了,由衷讚歎道,「這些都是人類的瑰寶!」

    柯布西耶指著一個瓷碗問:「這是什麼?比我見過的所有瓷器都更精美。」

    張繼哪裡懂得這些,他只能讓馬衡來回答。

    馬衡講解道:「這叫藍地百花穿花龍紋大碗,是中國明代宣德年間製作。胎骨稍厚,白釉泛青,圈足露胎處,白胎細膩,胎釉一線呈淺橘色。碗內外均以藍地白花技法裝飾成花紋,外壁在胎土未乾前,先錐劃雙龍穿行轉枝牡金花中……」

    周赫煊做為客串翻譯,此刻已經完全懵逼,他不知該如何闡述專業術語,只能支支吾吾說:「嗯,這個是用特殊技術製作的龍紋大腕,製造於1426到1435年之間……」

    柯布西耶滿意地點頭說:「原來是中世紀的藝術品,中國工匠果然名不虛傳,歐洲從來沒出現過如此精美的瓷器。」

    土包子啊!

    宣德窯的內貢精品,哪是出口歐洲的克拉克瓷能比的?

    就說這只大腕吧,造型並不奇特,跟老百姓家裡盛湯的大瓷碗沒啥區別。但它的釉色花紋實在太精美了,在燈光的照射下,遠遠看去似乎籠罩著氤氳霧氣,走近仔細觀察,又能看到每一個花紋都是那麼精彩。

    愛因斯坦穿梭於無數國寶之間流連忘返,此刻他不再是大科學家,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參觀者,帶著種頂禮膜拜的心情觀賞這些絕世精品。

    後來在40年代,愛因斯坦接受美國記者採訪時說:「永遠不要和中國人比較藝術,真正的藝術品都在中國。」

    實話實說,20世紀的歐洲人對中國文化是很迷戀的。

    比如愛因斯坦的好友兼學術對手波爾,就非常讚賞中國道教思想。他在給自己設計家族徽章時,核心圖案便是太極雙魚圖,原因是他認為中國的太極原理,跟他的波粒二象性有異曲同工之妙。

    至於柯布西耶,好吧,這位建築師站在一方筆洗前挪不動腿。

    那是件明朝晚期的哥窯精品,釉身通體碎成不規則的網狀裂片,看起來就像燒窯時的殘次品,但又帶給人難以言喻的美感。

    柯布西耶拿出小本本,站在筆洗旁邊就開始勾勾畫畫起來。他顯然是被哥窯筆洗觸發到靈感,很快便畫出一個現代建築的概念設計圖。建築呈中國大鼓形狀,主體應該是鋼架結構,鑲嵌的一塊塊玻璃,就宛如哥窯筆洗表面的一個個釉磁碎片。

    等把這個設計概念圖畫完,柯布西耶興奮地對周赫煊說:「周,等把華工陵園設計完畢,我會再次來中國。中國的傳統建築和藝術品太美妙了,它們帶給我無限的構思,這裡是設計師的天堂。」

    周赫煊想起梁思成和林徽因,笑道:「我可以介紹兩位中國建築師給你認識,他們對中國傳統建築很有研究。」

    「那太感謝了!」柯布西耶高興道。

    在北平的四處參觀,對於愛因斯坦來說只是純粹的遊玩,柯布西耶卻是收穫滿滿。

    第二天參觀北平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時,去年出土的龍山文化蛋殼陶,同樣讓柯布西耶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他被蛋殼陶再次激發靈感,想要設計一種雞蛋外觀的建築。

    周赫煊看了柯布西耶的初步設計構想圖,發現這玩意兒有些像未來的東京巨蛋。

    不得不說,人生際遇就是如此奇妙。

    柯布西耶本身就是現代設計領域的奠基人,但偶然被周赫煊邀請來中國,導致他後半輩子的設計作品中,包含有無數的中國傳統元素。此君在未來十年內,基本上每個一年就要在中國待幾個月,直到日本全面侵華才終止了東方之旅。

    新中國成立後,柯布西耶還積極推動中法建交,成為中法建交後第一批前來中國訪問的西方學者。

    到了晚年,柯布西耶出版《現代建築與中國藝術》一書,闡述了他在中國傳統藝術中吸取的靈感,並說中國傳統文化是現代設計的一座偉大寶庫。

    這本書成為現代建築設計領域的經典之作,導致中國改革開放以後,大量的西方建築師前來中國取經,中國各大博物館成為建築師們的旅行首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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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