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大戲骨 作者 : 七七家d貓貓 (連載中)

 
mk2258 2017-2-13 21:01:5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2 1155676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 13:43
第1411章 窮追不捨

    藍禮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就要炸裂開來了,數不勝數的聲響在耳膜之上嗡嗡激盪著,一點一點地壓縮著大腦的空間,彷彿正在抽離空氣之中的氧氣,那種窒息感緩緩蔓延開來,然後胸膛、肺部、五臟六腑就陸陸續續地感受到一股針刺的疼痛感,如同潮水一般持續不斷地洶湧而至。

    鎮定。

    鎮定下來。

    藍禮正在深呼吸,試圖讓自己重新鎮定下來,暗暗地告訴自己: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這就是他的生活,這就是他選擇的道路,這就是他選擇的職業。即使他不喜歡,但生活從來就不是完美的,他不能一方面享受著演員事業所帶來的矚目一方面又拒絕著萬眾矚目所帶來的負面影響。

    所以,他需要冷靜下來鎮定下來平穩下來;然後像以前那樣,好好地處理眼前的混亂局面。

    但這著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腦海裡的兩個世界開始翻湧起來,屬於安德魯的敏/感與脆弱,屬於安德魯的自卑與羞愧,屬於安德魯的忐忑與焦躁,正在漸漸脫離掌控。

    而那些失去控制的情緒正在不斷蠶食著藍禮的理智,虎口之上的傷口就如同完美盔甲之上打開了一個窗口一般,那些黑暗的醜陋的消極的負面情緒正在齊心協力地發起攻擊。

    而狗仔的喧鬧卻沒有幫上忙。熙熙攘攘、嘰嘰喳喳的聲響持續不斷地砸過來,如同拳擊賽場之上的直拳與勾拳一般,一下接著一下地攻擊著,讓藍禮陷入了毫無還手之力的窘境之中,持續不斷的恍惚感迫使整個世界都開始翻江倒海起來。

    他需要讓狗仔們安靜下來,然後再開始提問。

    但問題就在於,他必須死死地咬緊牙關,竭盡全力,才能壓制住那股恐慌和膽怯,如果現在開口的話,那就前功盡棄了。

    沒有猶豫和躊躇,藍禮握緊了拳頭。

    渾身肌肉緊繃了起來,虎口的傷口再次崩裂了,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血液緩緩地、緩緩地往外擠壓,那細細的綿綿的疼痛感順著手臂肌肉一點一點地蔓延開來,然後肌肉就開始痠痛起來,又酸又痛,緊接著就陷入了極度缺氧之後的極點。

    煎熬。

    真正的煎熬,就如同整個人被架在了火堆之上炙烤一般,不僅僅是傷口的疼痛,也不僅僅是精神的疲倦,更多還是現實與虛幻之中的迷離與失控,那種上不著天下不著陸的恍惚感讓渾身上下都開始煎熬起來。

    “安靜!”藍禮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但呼喊出來之後,那種遁入黑暗之後的暴戾與癲狂就跟隨者迸發了出來,陷入絕境之後毅然決然地走上了弒父道路的安德魯,絕對不是任人宰割的無辜羔羊,那股血腥的殘暴就咆哮出聲,“安靜!安靜!安靜!”

    現場,終於安靜了。

    可是,嘶吼完畢之後,內心的懊惱和怯懦卻再次開始翻滾起來,對於藍禮和安德魯來說都是如此——

    對於藍禮,如此簡單粗暴的場面控制手段,完完全全丟失了禮儀和風度,不僅無法控制場面,反而還暴露出了自己的脆弱,眼前的記者們就如同禿鷲一般,他們嗅得到恐懼和死亡的氣息,這會讓他丟失主動權,徹底落於下風。

    對於安德魯,現在的他依舊沒有被逼迫到極限,弗萊徹今天僅僅只是第一次施壓而已,將他內心之中那股不服輸的好勝心激發了出來,不依不撓地開始練習,在競爭之中爆發出了更多能量,但還遠遠沒有達到黑化的程度。

    條件反射地,他就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懊惱著自己剛才的失控。

    那麼,現在應該怎麼辦?

    亂糟糟的大腦依舊是一片狼藉,搖擺不定的恍惚感正在影響他的判斷力與決斷力,即使他竭盡全力也依舊無法讓自己再次鎮定下來,反而陷入了越來越恐慌的窠臼之中,形成了一個死循環。

    空氣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狗仔們面面相覷,此時聚集過來的同行們已經超過了四十名,裡三層外三層地將藍禮徹底團團包圍,根本沒有逃脫的空間。

    驅車前來的內森見到如此場景,瞬間也驚慌失措起來,他隨意地將車子停放在了路邊,也顧不上自己是否停在了停車位上,還是擋住了道路的空間,不管不顧地衝上前,試圖撥開人群,將藍禮解救出來,但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眼前至少是“1VS40”。

    焦急之中,內森總算不再是束手無策了,第一時間就朝著旁邊的茱莉亞音樂學院衝刺了過去,他需要幫手,藍禮需要幫手。

    狗仔們根本沒有注意到內森的出現,所有視線都目不轉睛地盯準藍禮,彷彿一個眨眼,就唯恐藍禮會移形換位地直接消失一般。

    但,漸漸地,情況就變得奇怪起來了。

    按照藍禮的行事作風,他完全可以遊刃有餘地開始控制場面,將所有的主動權都牢牢地掌控在手心之中,信手拈來之間就讓狗仔們暈頭轉向;可是,今天的藍禮卻始終保持沉默,沒有開始接管現場。

    陸陸續續地,狗仔們就察覺到了異常。

    這,好像不是藍禮。

    略顯蒼白的臉頰之上沒有一貫的從容鎮定,反而是變得狼狽不堪起來;淺褐色的眸子深處也沒有一貫的光彩奪目,劇烈震動的慌張和不安幾乎無法掩飾;就連那股優雅穩重、進退得當的翩翩紳士風度似乎消失不見,殘破而動盪的儀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年輕人。

    如果不是那張俊朗清雋的面容依舊熟悉,幾乎所有人都以為這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個人。

    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

    狗仔們面面相覷,急匆匆地交換著視線。

    深呼吸,再次深呼吸,藍禮總算是勉強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那種分崩離析的恍惚感終於稍稍鎮定了下來,就彷彿漂浮在半空中的風箏,好不容易終於牽制到了樹枝之上,相對而言地平穩了些許,總算不會在胡亂搖擺了。

    虎口傳來的疼痛再次尖銳地撞擊著腦袋,就如同鑽孔機正在孜孜不倦地打孔一般,原本已經麻木的痛感神經卻再次開始微微顫抖起來,就好像兩個小女孩正在跳皮筋一般,晃晃悠悠、晃晃悠悠,以至於渾身肌肉再次緊繃了起來。

    即使是拍攝“抗癌的我”時都沒有如此狼狽。

    “抱歉。”藍禮嘴角上揚起了淺淺的笑容,恢復了自己一貫的沉著冷靜,竭盡全力地以優雅的姿態面對記者,但才剛剛開口,那股疼痛到極致之後導致的反胃感就洶湧了上來,他不得不再次咬住了牙關,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強大控制力,抑制住了這種感覺——

    如果是平常,對於“藍禮-霍爾”來說,這樣的控制根本就不算什麼;但現在,對於“安德魯-內曼”來說,這樣的控制卻需要極大的毅力。

    腦海之中兩個世界的恍惚與交錯,在現實與虛幻之間持續不斷地來回。所以,儘管藍禮依舊能夠控制住局面,但在劇組之外,那種控制力卻正在一點一點弱化,就如同脫韁野馬一般,即使是最高明的牛仔,他也需要花費所有的能力。

    “抱歉。”藍禮再次重複了一遍,輕聲說道,“我今天的身體狀態不太好,沒有辦法接受採訪,不如這樣,我們重新約一個時間,可以是晚上,可以是這部作品殺青之後,也可以是明天早晨,正式地完成採訪。”

    說完,藍禮還輕輕揚了揚眉,故作輕鬆地調侃到,“你們覺得如何?我知道,我一向不是一個容易相處的對象,你們現在抓住機會了。”他舉起了雙手,做出了一個投降的手勢,神情似乎稍稍輕鬆了些許,“但……改天吧。改天我們再好好地交談。”

    這不是藍禮最好的表現,但他已經極力了。所有的幽默、所有的鎮定、所有的友善、所有的從容,努力地控制住現場的局面;可是,這就好像是手握沙礫一般,越得越緊,掉得越快,掌心之中的沙子似乎永遠都留不住。

    反胃的感覺再次洶湧而至,剎那間,藍禮臉頰之上的最後一絲血色就這樣消失了,整張臉頰變得慘白慘白,虛弱得可怕;包紮虎口的手帕正在一點一點地滲透出紅色,就如同映山紅正在緩緩盛開一般,慢慢地、緩緩地,妖豔而絢爛。

    藍禮悄無聲息地後退了小半步,悄悄地、悄悄地以後背微微地支撐住牆壁,因為他的膝蓋正在微微打顫著,幾乎就要站不穩,整個身體越來越重,越來越沉。即使不願意,他也只能出此下策。

    明眼人都可以察覺到藍禮的糟糕狀態,就如同溺水之人正在緩緩下沉一般,那種無助和脆弱,讓人於心不忍,即使不打算伸手援救,至少也應該不要繼續落井下石。

    那麼,他們應該怎麼辦?

    難道他們就此離開,放過藍禮?

    當然不是!

    好不容易遇到了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藍禮居然不設防?誰知道下一次如此良機是什麼時候?錯過了就不再了,他們怎麼能夠輕易放棄呢?既然藍禮已經暴露出了弱點,那麼不再持續進攻,就是他們的失職了。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 13:43
第1412章 群起圍攻

    “改天吧。改天我們再好好地交談。”

    藍禮微笑地說道,卻彷彿消耗了身體裡的最後一點能量,他試圖轉過身,優雅地邁開腳步,然後從容地離開人群,就如同往常一樣,所有記者都會自發性地讓開一條通道,讓他離開;但藍禮卻高估了自己的體力和精力。

    整個後背都已經徹底濕透了,那種劇烈的透支感正在引發一陣接著一陣的反胃,持續不斷地洶湧著,就好像在汪洋大海之中的溺水之人,竭盡全力地拍打著雙手和雙腿,但浪頭卻毫不留情地一個接著一個,就連最後殘留的體力都消耗殆盡,當求生意志卻消磨完畢時,突然就產生了一種自暴自棄的頹喪,放棄掙扎。

    即使藍禮現在想要轉身離開,他也沒有辦法。

    雙膝一陣發軟,似乎正在微微顫抖著。顯然,這不是因為虎口的傷勢,而是因為安德魯的自卑和怯懦,正在慢慢地接管主動權。

    無奈之下,他只能悄悄地挪動著步伐,稍稍靠向了後面的牆壁,但依舊沒有完完全全依靠上去,而是感受著身後傳來的依靠感和踏實感,讓身體放鬆些許,整個人就好像搖搖欲墜一般,那種恍惚的晃動感正在讓他最後一絲體力都瀕臨消失。

    此刻的藍禮,前所未有的虛弱。

    他不由輕輕扯動了一下嘴角,這算是自作自受嗎?

    問題就在於,大自然從來不會手軟。即使面對束手就擒、虛弱無力的生命,海洋依舊不會同情也不會憐憫,而是更加無情地吞噬著生命,轉瞬即逝。此時此刻,也是如此。

    面對千載難逢的良機,視線交錯之間,狗仔們不僅沒有離開沒有疏散,而且還更進一步地往前步步緊逼,收緊了包圍圈,密密麻麻的人潮越來越擠越來越緊,幾乎讓人透不過氣來,似乎就連氧氣都已經沒有了生存空間,只剩下二氧化碳正在湧動著。

    “藍禮,請解釋一下最近的新聞到底是怎麼回事?”

    “關於你和迪塞爾之間的傳聞是真的嗎?”

    “你和漫威影業打算展開合作嗎?”

    “緋聞呢?”

    “你是不是正在排擠迪塞爾?”

    “這是不是代表著你將進一步掌握權力?”

    “炒作呢?”

    提問越來越短促越來越急促,如同疾風驟雨一般窮追猛打,劈頭蓋臉地就朝著藍禮狠狠地砸了下去。

    漸漸地,面對無力還擊的藍禮,提問就失去了意義,演變成為一種爆發一種攻擊一種宣洩,聲音都難免帶上了一絲戾氣,如同批/斗/大/會一般,一張張臉孔都開始扭曲起來,就連眼睛都變得赤紅,失去理智之後,迸發出了一種生吞活人的駭人氣息。

    隱藏了如此之久的情緒,壓抑了如此之久的怒火,今天終於全部都釋放了出來。

    這是藍禮應得的,不是嗎?

    誰讓藍禮始終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總是欺壓他們?誰讓藍禮總是風光無限,EGOT都已經達成,始終不曾遇到真正的挫折?誰讓藍禮總是假裝專業,以清高傲慢的態度對待新聞媒體?誰讓藍禮自投羅網地暴露出了弱點,就這樣淪為了他們的盤中餐?

    誰讓藍禮就是現在整個好萊塢最頂尖的存在,所有話題和關注都圍繞著他展開?誰讓現在整個產業都正在矚目著藍禮,牽一髮而動全身?誰讓藍禮就是焦點中心,哪怕是拍攝一部無人問津的獨立電影都可以引發如此多話題?

    既然藍禮已經享受了如此之久的讚譽和追捧,一路順風順水地登上了巔峰;那麼現在是時候讓他好好品嚐一下遭遇群起而攻之的滋味了。

    這就是輪迴,這就是報應。這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則。

    對,就是這樣!不能責怪他們!他們僅僅只是抓住了機會而已。

    視線之中的一張張臉孔都變得血腥而殘暴起來,理智正在一點一點脫韁,各式各樣的問題如同洪水一般徹底將藍禮淹沒,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喘息空間,就連招架之功都已經完全喪失,更不要說還手之力了。

    攻擊之中,狗仔們的負面情緒全部都釋放了出來,就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黑暗面都正在張牙舞爪,問題開始變得越來越犀利、越來越赤果、越來越殘暴——

    “霍爾家是不是和好萊塢有合作關係?”

    “之前的獎項是不是有交易的成分在裡面?”

    “歐洲三大電影節和貴族之間是不是有默認的交易?”

    “你認為自己配得上EGOT嗎?”

    “你覺得自己是一名出色的演員嗎?”

    “你是不是故意在炒作緋聞?”

    “你正在利用迪塞爾來製造新聞嗎?”

    “進入好萊塢之後,你是否遇到了潛規則?”

    “傳聞中,你拒絕了哈維-韋恩斯坦的/****,這才導致了撕破臉,是這樣嗎?”

    “有人說,你向詹妮弗-勞倫斯示愛,結果遭到了拒絕,所以你才惱羞成怒,一拍兩散。”

    事情正在越來越離譜,沒有根據也沒有來源的憑空想像,就如同惡毒的膿液一般,一口一口地朝著藍禮吐了過去,緩緩地、緩緩地將他徹底淹沒,從採訪演變成為了攻擊,從追問演變成為了宣洩,從抓住良機演變成為了藉機報復。

    藍禮已經被困在了窠臼之中,無處可逃。

    他的後背死死地抵住了牆壁,卻就連左衝右突、抱頭鼠竄的力氣都沒有了,那惡毒的語言和猙獰的面容如同疾風驟雨一般撲面而來,耳朵之上再次響起了爆裂的鼓點,“砰砰砰”“砰砰砰”,無處不在,無處可逃,彷彿就連整個大腦都已經塞滿了那些鼓點,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

    果然,自作孽,不可活。

    藍禮嘴角不由輕輕上揚了起來,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自己親手挖的坑,現在就要自己親自跳下去嗎?

    其實伊迪絲說的對,他就是一個笨蛋,他的頑固和偏執,他的驕傲和倔強,他的自我和狂妄,遲早有一天會親手將他掩埋,遲早有一天會親手毀滅他自己。也許,那一天就終於到來了。但有趣的是,他後悔嗎?他居然一點都不後悔。

    所以,他就是一個蠢到了極致的笨蛋。

    緩緩地,藍禮就這樣緩緩地蹲下來,雙手抱著腦袋,試圖阻止那股頭疼欲裂的疼痛,但這卻只是徒勞而已,鑽心剜骨的滋味正在大腦之中肆虐橫行,無論如何緩解與防護,那股深深烙印在靈魂深處的痛楚都無法得到緩解,只是讓人想要嘶吼,酣暢淋漓地嘶吼出聲。

    當疼痛達到了極致,眼前就出現了一道白光,章亂無序地胡亂飛舞著,他試圖伸手捕捉,但還沒有來得及觸碰到,那道白光就這樣消失不見,然後整個世界就遁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瞬間爆發出來的痛楚就如同斷電一般,直接掐斷了所有感知。

    藍禮緊緊地閉著眼睛,兩個世界雙雙被強硬打破擊碎,所有的畫面和所有的回憶全部都亂作一團,屬於藍禮的、屬於安德魯的……還有屬於那個躺在病床之上無法動彈少年的,一切的一切都徹底打亂,現實與虛幻的界限也就不復存在。

    鼓點。

    鼓點。

    鼓點。

    腦海之中最後只剩下唯一的一個信念,巴迪-瑞奇所演奏的“鞭打”就開始在腦海之中一氣呵成地融會貫通,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節奏每一個力量都是如此清晰而準確,不由自主地,他就開始用自己的手指在腦袋之上擊打著節奏。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七拍鼓點。越來越快、越來越緊、越來越密,先在一百四十擊,後是兩百八十擊,整個節奏漸漸找到了一種特殊的韻律,與腦海之中的鼓點完美得契合在了一起,真正地遁入了走火入魔的黑暗世界之中,藍禮也好,安德魯也罷,全部都已經徹底消失,只剩下了鼓點。

    但那股鑽心刺骨的疼痛卻越來越洶湧、越來越猛烈,當痛楚達到了某一個極致的時候,腦海之中就剎那轟鳴,然後……然後他就失去了意識,什麼都不知道地,徹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

    狗仔們的攻擊依舊在滔滔不絕地進行著,他們已經衝破了理智的枷鎖,不管不顧、忘乎所以地把所有情緒都宣洩而下,但他們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事情就慢慢地開始變得索然無味了:攻擊一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對象,所有一切也都失去了意義。

    那種快/感、那種興奮、那種激動僅僅只是持續了片刻而已,然後就沉寂平復了下來,短暫的瘋狂漸漸開始降溫,氣喘吁吁地注視著眼前毫無還手之力的藍禮,如同流浪小狗一般在疾風驟雨的深夜,瑟瑟發抖地躲在垃圾堆旁邊,無辜而脆弱地保護著自己。

    不對勁,事情著實不太對勁。

    狗仔們慢慢回過神來,雙眸之中的血色慢慢開始褪色,然後就察覺到了事情的異常,稀稀落落的提問之中還傳出了罵罵咧咧的粗口,完全就是人身攻擊,顯得格外刺耳,所有視線都紛紛投射了過去,對方這才訕訕然地閉上了嘴巴。

    “藍禮?”

    “藍禮!”

    呼喚聲之中,那種恐慌正在一波一波地洶湧起來,眼前的藍禮似乎已經完全喪失了生機,安靜得讓人心慌,平靜得讓人恐懼,怎麼辦?他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 13:43
第1413章 娛樂至死

    “藍禮?”

    “藍禮!”

    狗仔們稍稍有些愣神,現場出現了短暫的靜謐,顯得詭異而奇妙,但不過是轉瞬即逝的眨眼瞬間而已,身後就傳來了一陣驚慌失措的呼喚,打破僵局,如同平地驚雷一般炸響開來,所有狗仔們頓時都齊刷刷地轉過頭去。

    然後就看到了手忙腳亂的內森,還有神情緊張的羅伊-洛克利、保羅-沃克、瑞恩-高斯林、魯妮-瑪拉、達米恩-查澤雷、梅麗莎-拜諾伊斯特、JK-西蒙斯等等,熙熙攘攘地跟著一大群人,如同毛茸茸的大尾巴一般,浩浩蕩蕩地出現在眼前。

    保羅和內森沖在了最前面,氣勢洶洶、勢不可擋,第一時間就與狗仔們正面衝撞在了一起。

    現場情況有些複雜混亂,狗仔們還沒有能夠從剛剛的洶湧情緒之中完全恢復過來,也沒有能夠弄明白情況,只能是條件反射地做出反應:有的人直接退後了腳步,讓開了通道;有的人則主動挺身上前,與保羅、內森等人形成了正面對抗。

    場面頓時更加混亂起來,保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們瘋了嗎?讓開,全部都讓開!”他甚至已經握緊了拳頭,如同蠻牛一般爆發出了強大的衝撞力,在人群之中橫衝直撞著,密集的人群頓時就被撞散開來。

    緊隨其後的其他人也紛紛上前,在洶湧人群之中持續不斷地前行,很快就突破了包圍圈,進入了人群的正中央,找到了大汗淋漓、面如金紙的藍禮。

    “上帝,藍禮,藍禮,你怎麼了?耶穌基督,你們到底做了什麼?藍禮,醒醒,藍禮!”

    “你們到底是怎麼了?退後,快點退後,藍禮需要一點新鮮空氣!你們這群混蛋!”

    “滾開!你們這群傢伙!見鬼!全部都滾開!”

    “內森,撥打911,快點,撥打911,我們需要救護車,這裡需要救護車。”

    “藍禮,藍禮?你還好嗎?藍禮!”

    一陣慌亂的呼喚聲,現場立刻就陷入了另外一種恐慌之中。

    大部分狗仔開始後怕了,此時才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行為到底造成了什麼樣的後果,且不說這件事到底將引發多少餘波,單單說以後來自藍禮的潛在報復,就足以讓人心驚膽顫了,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莫名其妙地就開始擦拭手掌,彷彿雙手已經沾滿了血腥一般。

    原來,“殺人”是這樣一種感受。

    小部分狗仔卻喪心病狂地越發亢奮起來,這絕對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無論是藍禮與狗仔的交鋒落於下風,還是遭遇圍追堵截的藍禮陷入困境,這都絕對是價值千金的絕對爆點,他們怎麼能夠輕易錯過呢?於是,閃光燈就開始亮了起來。

    他們甚至故意把閃光燈瞄準了保羅和瑞恩等人的眼睛,以閃光燈刺痛他們的瞳孔,在如此混亂的局面之下,試圖激怒藍禮的好友們,讓他們大打出手,如果保羅真的揮舞起了拳頭,那就是年度大事件了。

    娛樂至死。

    此時此刻,二十一世紀網絡時代的娛樂至死奧義展示得淋漓盡致,生命不重要,重要的是生命消逝或者受傷背後的新聞炒作噱頭,以及這些噱頭所代表的利益。更何況僅僅只是一個區區的藍禮-霍爾呢?

    “你們這群劊子手!你們到底做了什麼?你們是不是瘋了?你們這群喪心病狂的記者,難道沒有看到藍禮的糟糕狀態嗎?除了爆點還是爆點,你們是不是打算把藍禮逼瘋,把他送進喜鵲巢,你們才會甘心?看看,看看,這就是你們的所作所為,上帝,你們還有良心嗎?你們還是真正的記者們?你們全部都是一群瘋子!”

    保羅的情緒已經失去控制了,揮舞著拳頭就朝著一名記者砸了過去,但瑞恩在緊要關頭,及時抱住了保羅,不斷在保羅的耳邊呼喊著,“冷靜,保羅,冷靜。”

    “放開我!”保羅正在用力地掙紮著,口沫飛濺地嘶吼著,“他們就是一群瘋子!他們把藍禮逼迫到什麼樣了?他們就是打算殺死藍禮!他們就是一群劊子手!劊子手!”

    這樣的保羅是從來不曾見過的。

    印象中的保羅,他永遠帶著燦爛的笑容,低調而謙遜,拒絕炒作,沒有野心,心滿意足,他是一個懂得滿足也懂得幸福的人,也許他不是完美的,但是在名利場的紛紛擾擾之中,他卻始終如同一抹三月的輕風一般,清新怡人。

    眼前的保羅卻失去了理智,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這群人,即使藍禮已經分崩離析了,即使現場已經混亂不堪了,但他們依舊在伺機地尋找著新聞噱頭,既然他們想要爆點,那麼保羅就讓他們得償所願,好好地教訓他們一頓!

    “保羅!藍禮,藍禮需要我們!藍禮!”瑞恩正在竭盡全力地讓現場情況不要再繼續惡化下去,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不是正確的,但他只知道,現在藍禮需要他們,“保羅,藍禮看起來不好,他看起來真的不好。”

    說著說著,瑞恩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聲音微微地顫抖起來,然後就開始無法遏制的恐懼害怕起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正在害怕什麼,只是無法抑制地心慌。

    保羅終於稍稍冷靜了下來,沒有再繼續揮舞拳頭,也沒有再繼續用力掙扎,只是朝著眼前的狗仔們嘶吼到,“滾!全部都滾開!你們這群瘋子!”

    閃光燈,依舊在閃爍明亮著,真實地記錄下保羅的瘋狂、瑞恩的激動和現場的混亂。

    多麼可笑,多麼荒謬,多麼諷刺。

    即使如此,狗仔們依舊沒有善罷甘休,甚至還有人進一步突破進去,將鏡頭對準了面無血色地蜷縮在牆角的藍禮,快速摁下快門,迫不及待地記錄下眼前難得一見的盛況——剛剛所有人都集中精力地以提問展開攻擊,他們居然忘記了拍照記錄。

    現在就是良機。

    一個率先開始,緊接著另外一個也開始,即使是那些於心不忍的小部分狗仔們也意識到:絕對不能錯過這一幕,否則,他們會後悔的。在利益的驅使之下,在職業本/能的驅使之下,他們也再次蜂擁聚集起來,紛紛摁下了快門。

    閃光燈再次此起彼伏地閃亮起來。

    情緒才剛剛得到緩衝的保羅,再次握緊了拳頭,但這一次瑞恩卻搶先了一步,讓開了保羅,一個箭步走了上前,“他/媽/全部都給我滾開!滾開!”

    沒有了束縛,瑞恩和保羅兩個人雙雙舉起了拳頭,朝著狗仔們衝刺了過去,那猛虎下山的強大聲勢根本就沒有任何猶豫,可以看得出來,他們不是在開玩笑,這頓時讓狗仔們嚇了一跳,如同鳥獸散一般全部開始紛紛後退。

    同時,他們的鏡頭則瞄準了瑞恩和保羅兩個人——彷彿他們才是受害者一般,正在記錄“施暴者”的惡行。

    整個場面無比混亂,但在混亂之中,閃光燈依舊此起彼伏,環繞著四周不斷閃爍著;儘管瑞恩和保羅正在竭盡全力地驅逐記者,內森、西蒙斯等人也紛紛在幫忙,但終究還是雙拳難敵四手,無孔不入的狗仔還是掌握了現場的主動。

    但更加荒唐也更加無奈的是,街道對面的旁觀者們也紛紛掏出了手機,或者拍照或者錄像,以自己的攝像頭全程記錄下了這一幕,迫不及待地上傳到社交網絡平台之上,與自己的“粉絲”們分享著這一刻的勁爆。

    沒有人報警,也沒有人阻止。

    這就是二十一世紀的快餐文化精髓:

    哪怕是火災,哪怕是災難,哪怕是死亡,第一反應永遠是用手機記錄下來,第二反應永遠是分享出去,任何緊急時間都可以往後等等,“我在現場”式的分項才是最為重要的——悲傷、難過、痛苦、喜悅、幸福、感性、磨難等等,全部都可以分享。

    這才是真正的娛樂至死。

    ……

    整個現場正在演變成為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前撲後擁的混亂沒有任何平息的跡象,不僅沒有平復,而且還正在越演越烈,陸陸續續前來圍觀的群眾正在越來越多,口口相傳之間,事情的真相已經漸漸變得模糊。

    有人說,藍禮受傷了;有人說,藍禮打人了;有人說,藍禮被打了。還有人說,劇組和記者起衝突了。

    花樣百出的傳聞絲毫沒有影響興趣,反而將所有路人的八卦情緒都調動了起來,於是,現場就開始越來越混亂了。

    安靜的五十七街是曼哈頓島之上藝術氛圍最為濃厚的街區之一,畫廊、劇院、咖啡屋、酒吧、舞蹈教室、美術館、音樂廳等等建築的存在,讓這裡成為中產階級以及文藝青年的最喜歡去處之一;但今天,這條街道卻變得面目可憎起來,洶湧的圍觀群眾正在一波一波地快速靠近。

    僅僅只需要“藍禮-霍爾”一個名字,這就足夠具有吸引力了;而當“藍禮”與“衝突”兩個關鍵詞碰撞在一起,那麼情況就開始走火入魔了,最開始只是在附近街區擴散開來而已,但伴隨著推特和照片牆之上有人標記了現場狀況之後,人數就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漸漸地,事情就開始失去了控制,街道之上的車輛都被迫開始放慢速度,不知不覺中就形成了交通堵塞,這也使得現場變得更加混亂起來。

    而混亂之中,狗仔們卻正在悄悄撤退,彷彿與眼前的混亂沒有任何關係。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 13:43
第1414章 海市蜃樓

    嗚嗚嗚。呼呼呼。砰砰砰。

    奇怪的噪音在耳邊持續不斷地撞擊著,藍禮一時間也無法準確分辨出那些聲響的來源,只能隱隱地感覺到四面八方蜂擁而至的氣浪,灼熱的空氣正在不斷壓縮著周圍的空間,炙熱而洶湧、躁動而厚重,皮膚表面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

    就如同汪洋大海一般。

    在浩瀚海洋之中浮浮沉沉的藍禮,漸漸地恢復了意識,他只覺得渾身肌肉痠痛的可怕,幾乎一點力量都使不出來,不要說動彈手指頭了,就連睜開眼皮都幾乎消耗了身體裡的最後一絲能量,那種發自靈魂深處的疲倦感,讓人根本就不想動。

    就彷彿抱著一根浮木,在無邊無際的海洋深處飄蕩,狂風驟雨已經離去,整個世界重新變得風平浪靜起來。剛剛經歷了劫後餘生,不想要呼救,也不想要自救,只是想要靜靜地漂浮在水面之上,依靠著浮木,休息一會,就是一小會兒。

    但,他終究還是清醒了過來。

    艱難地睜開眼睛,露出一條縫隙,隱隱約約捕捉到了些許光芒,正在如同信號燈一般,忽閃忽滅,忽閃忽滅,然後一幅光怪陸離的景象就如同恢弘畫卷一般在眼前徐徐展開:

    密集的雙腳在海面之上快步倒騰著、炙熱的海風夾帶著繽紛斑斕的色彩正在肆意翻滾、白色的浪花之上可以看到正在衝浪的海鳥、龐大的藍鯨正在不遠處慢慢悠悠地游弋著……然後,耳邊就再次傳來了那韻律十足的鼓點,如同大自然地心深處的脈動,彷彿血液的流動節奏正在呼應一般。

    海市蜃樓。

    他居然在城市中央看到了海市蜃樓。這著實太奇妙了,不是嗎?他知道自己正在曼哈頓的繁華街道之上,但眼前依舊浮現出了美輪美奐的海市蜃樓,他甚至已經無法分辨,那些景象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而出現的,又具體代表了什麼深刻含義。

    因為他真正的累了。

    眼皮終究還是因為太過疲倦而變得無比沉重,再次耷拉了下來,海市蜃樓的景象就重新遁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但耳邊依舊可以聽到那股脈搏跳動的鼓點,這讓藍禮的嘴角輕輕上揚了起來。

    這種感覺著實太奇妙了,身體和意識都清楚地留在了現實裡,但思緒與幻想也無比清晰地呈現在眼前,現實和虛幻都是如此真實而深刻,互相獨立又互相依存;更為神奇的是,他可以自如地在兩種感覺之間切換。

    所以,他是瘋了嗎?

    還是說,他終究是成長了起來,沒有如同以前那樣,徹底失去控制,徹底走火入魔,徹底失去判斷,儘管現在距離著魔也已經不遠了,但至少還沒有,不是嗎?等等,還是說,他已經瘋了?

    “藍禮?”一個微微顫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可以察覺得出來,她正在竭盡全力地保持鎮定,努力地讓聲音穩定下來,假裝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假裝什麼事都很正常。然後,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唯恐一點點聲響都可能打擾到藍禮,然後藍禮就如同破碎之後勉強拼湊在一起的瓷娃娃一般,分崩離析。

    這讓藍禮嘴角的笑容更加輕盈了一些,“放心,我還活著。魯妮-瑪拉小姐,今晚的約會,我還記得呢,但提前說好了,我依舊堅持兩天策略,午夜過後,我們就必須分道揚鑣。”

    魯妮用力地抿住了唇瓣,然後展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那股感動和激動正在胸膛裡激盪著,說不清也道不明,猝不及防之間視線就模糊了,在自己抬手擦拭眼角之前,淚水就已經滑落,魯妮的嘴角弧度還是燦爛地綻放了開來,“這句話應該是由我來說才對,兩天規則,我可不想要打破。”

    聲音之中隱隱地洩露了一絲哭腔,藍禮嘴角的笑容放鬆了下來,“你知道,對於紳士來說,此時沒有辦法遞上手絹,這是無比失禮的行為,希望不會影響我在你心目中的完美形象。”

    “哈。”一句小小的幽默,魯妮就這樣破涕為笑,但眼淚卻越發洶湧起來,抬起右手,狼狽地擦拭著眼眶,“上帝,你難道不知道,你在我眼中,從來就不是完美先生。你就是一個瘋子,遲早有一天會把自己葬送的瘋子,你知道嗎?”

    終究還是沒有忍住,魯妮又是抱怨又是感嘆,以一種調侃的方式說了出來。如果可以的話,她現在就想要狠狠地給藍禮一拳;但看著藍禮那蒼白的臉色,握緊的拳頭卻終究還是鬆了開來,輕輕咬著下唇,又哭又笑地,像個傻子一般愣在了原地。

    藍禮依舊沒有睜開眼睛,卻可以捕捉到魯妮聲音裡的淡淡鼻音,鼻腔裡輕輕地呼出一口氣。他試圖繼續開玩笑,以一個幽默來掩飾自己的狼狽,並且將真實的自己掩飾在皮囊的背後,再次帶上紳士面具。

    但,他不想。

    也許是因為太過疲倦,也許是因為選擇信任,也許是因為沒有必要,也許是因為單純地想要分享一下,“我知道。”藍禮輕輕頜首,聲音裡少了一些平時的疏離和陌生,多了一些柔軟和輕盈,彷彿話語深處隱藏著一絲自嘲和調侃,“但……這就是證明我存在的唯一辦法。”

    唯一辦法。

    輕描淡寫的語氣之中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壯和決絕,即使是飛蛾撲火,即使是油盡燈枯,他也再所不惜甘之如飴,因為這是內心深處的熱情源泉所在,也因為這是證明存在的唯一所知辦法,生命的張力和活力帶著一股熊熊燃燒的炙熱與激/情,迸發出了耀眼的光彩。

    這不僅僅是夢想的重量,還是“霍爾”這個姓氏的重量,沉甸甸地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從一文不值的無名小卒走到名垂青史的最佳演員,這一路走來,每一個腳印都是如此深刻也如此堅定。

    魯妮緊緊地咬住了下唇,淚水再次在眼眶之中打轉起來,滿腔的情緒卻不知道應該如何用言語表達,在意識到之前,她就抬起了右手,輕輕地、輕輕地描繪著藍禮的眉眼,一點一點地用指尖勾勒出那疏朗而俊挺的線條,然後不由就收攏了指尖,彷彿可以觸碰到隱藏在那張面具之下的如火熱情,脆弱和哀傷、憂鬱和躊躇,就這樣緩緩地燃燒著生命力。

    如果可以的話,魯妮只想要把自己的肩膀借給眼前這個男人,並肩而坐地支撐起那個疲憊而倦怠的身影,然後就這樣,長長久久地守候在一旁,前途漫漫,但無論未來到底還有什麼挫折與坎坷正在等待著,她都將攜手前行。

    但現在不是最好的機會。周圍的喧鬧與混亂正在湧動著,留給藍禮的只剩下最後一個小小的安靜角落,彷彿暴風雨來臨時的屋簷,世界就這樣縮小到了自己的腳尖能夠觸碰到的邊線。

    “現在,你存在了。”魯妮輕聲說道,一語雙關,意味深長。

    藍禮捕捉到了話語裡的深意,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卻只來得及看到魯妮那雙透亮透亮的眸子微微一閃,根本沒有時間細細探索,魯妮就垂下了眼簾,隨後轉過頭,看了看四周的混亂局面,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容,調侃著說道,“該死的’藍禮-霍爾’。”

    “藍禮-霍爾”,僅僅只是這一個名字,就足以製造出令人無法招架的驚濤駭浪。

    藍禮再次閉上了眼睛,輕笑了一聲,“哈,所以我猜,我的確存在了。”

    同樣一句“存在”,在不同句子裡卻指代截然不同的意思,這讓魯妮忍俊不禁地輕笑出了聲,這樣的藍禮才是最為真實也最為熟悉的藍禮,安德魯的暴戾正在漸漸消失,那股煩躁而凶狠的氣質似乎已經完全不見。

    “救護車來了!快,藍禮?藍禮!”內森那驚慌失措的聲音穿過了層層噪音,如同驚雷一般在藍禮的耳膜之上炸響。

    藍禮的嘴角無可奈何地輕輕一扯,“這下,小事情就要變成大新聞了。”他不過是虎口一個小傷口而已,結果卻出動了救護車,這是不是太離譜了,“我覺得,我的存在感有些太過強烈了,這樣下去就要演變成為全民公敵了。”

    內森不明所以。

    魯妮哧哧地歡笑了起來,“我不認為一輛救護車可以改變現狀。你現在已經是全民公敵了。”

    藍禮的眉尾輕輕一揚,“既然如此,那就好好享受吧。救護車又如何?下次搭乘警車回家,那才是真正的拉風。”言語之間透露出些許不羈和狂妄,與平時一貫的紳士形象相去甚遠,卻在眉宇之間平添了一抹張揚的魅力。

    下一秒。

    藍禮就再次開口說道,“內森,我需要一點幫忙。”他的身體現在無比沉重,體力和精力的透支讓他陷入了深深的倦怠之中,就連一根手指頭都無法動彈,更不要說直接站立了,“在醫護人員抬起擔架過來之前,我們還是主動走過去吧,畢竟,我又不是雙腿受傷,新聞稿也糊弄不過去。”

    此時此刻還有心思開玩笑,魯妮和內森也是無可奈何。

    但內森還是走了上前,試圖將藍禮攙扶起來,只是,內森看起來塊頭不小,卻只是一個空架子,最後還是保羅與瑞恩兩個人過來幫忙,好不容易才將藍禮攙扶了起來,腳步虛弱地走向了救護車。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 13:44
第1415章 輿論風向

    一輛救護車浩浩蕩蕩地穿過了中/城區的街道,朝著上東區的私人醫院方向駛去,忽明忽暗的燈光和忽高忽低的鳴笛也終究沒有能夠吸引路人們的注意,因為在紐約這樣的大城市裡,類似的事情數不勝數,每天都在繁忙的人們根本沒有時間注意這樣的“小事”。

    但是在社交網絡平台之上,關於藍禮-霍爾的事情卻已經引爆了整個網絡,短短不到一個小時之內就成為了最火熱的新進話題。

    此時,當人們意識到剛剛那一輛救護車裡的可能就是藍禮的時候,卻已經追悔莫及,回過頭,只能看到川流不息的熟悉車陣。

    鎮守在最前線的狗仔們紛紛發佈了新聞稿,爭搶時間差,但神奇的是,各方各界的觀點都截然不同,以奇妙的方式呈現出了同一起事件,而事情真相卻始終蒙著一層薄紗,讓人捉摸不清。

    “藍禮-霍爾再陷大牌疑云:創口貼就可以解決的事情,卻召喚了救護車?”

    顯然,這是劍指藍禮的負面新聞,把所有焦點都放在了救護車之上,掐頭去尾,大牌形象頓時就脫穎而出了。人紅是非多的藍禮,“大牌”傳聞永遠都不會輕易平息,更何況媒體記者還總是見縫插針地深化印象呢?

    “發生在五十七街的混亂。

    ——正在拍戲的藍禮-霍爾再次引發大面積騷亂,導致交通堵塞以及踩踏意外。”

    這則是另外一個視角,從全局角度審視整個事件所造成的影響,至少是影響之一,然後把所有責任都推卸給了藍禮,認為正是他的“招蜂引蝶”,這才導致了意外情況的出現,並且對城市交通增加了不必要的負擔。

    “再次出現訪談風波。藍禮-霍爾拒絕接受採訪,與媒體從業人員發生肢體衝突。”

    表面看來,這是客觀新聞報導,沒有太多的情緒色彩摻雜其中,但深入閱讀之後就可以發現,文章隻字不提藍禮的個人情況與狗仔的咄咄逼人,而是強調了衝突混亂發生之後的場景,截取了現場最為混亂的部分。

    就如同殺人案件一般,強調了“謀殺”這樣的驚悚字眼,讓所有人都嚇出一聲冷汗,眼球效應也就達到了。

    “瑞恩-高斯林揚言,’我要殺了你’;保羅-沃克和藍禮-霍爾無作為。

    ——論好萊塢演員素質全面底下的可怕現狀。”

    這一次,瑞恩、保羅和藍禮則成為了槍靶子,對峙之中的過激言論被截取了出來,並且詳細地描述了三名演員先後與狗仔產生衝突的情況——只有衝突沒有原因,刻意弱化原因之後就使得狗仔們成為了受害者。

    “拒絕回應負面新聞,藍禮-霍爾含糊其辭。”

    整篇報導都聚焦於狗仔和藍禮的交鋒,關於范-迪塞爾、關於梅麗莎-拜諾伊斯特、關於環球影業和迪士尼的相關傳聞,所有的所有藍禮都沒有給予相關回應,這也進一步讓人產生了疑惑;僅僅只是在報導的末尾,提起了藍禮最後因為身體不適而搭乘救護車前往了醫院。

    “藍禮-霍爾與記者之間的不和諧採訪。又一次。”

    又一次。這個詞彙十分簡單,卻能夠簡單直接地製造出“再犯”的意思,並且將記者擺放在了弱者的位置——有趣的是,記者們從來不承認狗仔是“記者”,但現在狗仔卻又成為了“記者”。

    報導之中也是如此,強調了記者們的採訪意圖,但藍禮卻拒絕接受採訪,於是引發了衝突,進而演變成為了一場混亂,甚至還呼叫了救護車。儘管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呈現了出來,但還是把所有過錯都落在了藍禮身上。

    上述僅僅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又是藍禮-霍爾,但這一次卻不是好消息。”

    “EGOT的威勢,藍禮-霍爾拒絕配合媒體。”

    “狂妄自大,創造歷史之後,藍禮-霍爾開始創造麻煩。”

    “小題大做,藍禮-霍爾以及霍爾的好友們將所有過錯推給媒體!”

    “拒絕採訪,還是表示默認?負面新聞纏身,史上最年輕EGOT得主迷失方向。”

    “迷失自我!記錄製造機現在成為麻煩製造機?”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藍禮-霍爾深陷打人質疑。”

    “當救護車抵達現場:這到底是治病救人,還是炒作新聞?”

    ……

    花樣百出,這就是用來形容此時此刻的社交網絡的最佳詞彙,各式各樣的新聞報導角度層出不窮,根本應接不暇,人們無從做出準確判斷,更加無從識別真相,只能從隻言片語之中捕捉到一個負面新聞的輪廓,然後就迫不及待地開始表明立場,紛紛對藍禮發起了攻擊。

    世俗觀點普遍認為:

    名利場就是一個大染缸,想要成功就必須付出代價,成功之後就必然容易腐朽。在這個圈子裡獨善其身著實太過困難,出淤泥而不染的案例沒有多少,反而是如同流星般快速消逝的例子不勝枚舉。

    看看德魯-巴裡摩爾,看看瑞弗-菲尼克斯,看看麥考利-卡爾金,看看林賽-羅韓,看看愛德華-福隆(Edward-Furlong),看看海利-喬-奧斯蒙(Haley-Joel-Osment)……

    如果還需要的話,這份名單還可以持續不斷地羅列下去,與年齡無關,對於那些短時間之內迅速收穫成功的藝人來說,一夜之間就站在了鎂光燈之下,所有掌聲和喊聲蜂擁而至,亂花漸欲迷人眼,往往就這樣迷失了自己,恍惚之間就以為自己站在了世界巔峰,但這一切只是錯覺而已。

    事實上,甚至與好萊塢無關,在美國總是流行著一句俗語:高中就達到了人生巔峰,而後就一路開始下坡,再也沒有能夠超越曾經的自己。這樣的情況也數不勝數。

    現在的藍禮似乎也不應該例外。

    二十三歲,EGOT,兩千萬俱樂部,更何況,家世顯赫。

    顯然,藍禮已經擁有了全世界,至少在普通人眼中,他已經擁有了所有人夢寐以求的一切,人生似乎已經達到了一個無法超越的巔峰。

    尤其是托尼獎成就了EGOT之後,他也勢必將變得迷茫和困惑起來,漸漸地迷失自己,酗/酒/毒/品暴力等等的潛在可能,這些都是小意思;一步一步地滑向黑暗深淵,這才是最大的可能,現在只能算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開端而已。

    戛納電影節之後,托尼獎之前,媒體就曾經表示過擔憂。

    而今天,“擔憂”似乎終於成真了,在拍攝“爆裂鼓手”期間,那些地雷終於全部引爆。

    所以,理所當然地,人們對於這些新聞報導都是秉持著相信態度的,如同“傷仲永”一般:

    “這才是正常的嘛。”

    “我覺得可以理解,畢竟二十三歲就擁有了所有,如果是我,我也會對記者甩臉色,隨心所欲。”

    “我們每個人活著不就是為了不要看其他人臉色行事嗎?藍禮現在就具備了這樣的資格,他為什麼要配合媒體呢?”

    “耍大牌嘛,一點都不稀奇,現在整個好萊塢最大牌的應該就是藍禮了吧,他不耍大牌,誰耍大牌?”

    “打人了嗎?我還以為會打人呢,看起來,藍禮還是太紳士了,事情可以更勁爆一點的。”

    “我就覺得藍禮完美得不像話,根本不像真實的。現在才是正常的嘛。”

    “如果我有了EGOT,我也會欺負記者的。”

    “這有什麼好稀奇的,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好萊塢墮落了那麼多年輕人,我覺得增加一個藍禮也沒有什麼不好。”

    ……

    即使是保持觀望態度,但內心深處那難免產生一種傾向性:可信度非常高。這都是可以理解的,這都是預料之中的,如果沒有發生,大家才覺得奇怪;現在終於發生了,反而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可以說是偏見,也可以說是慣例,還可以說是普遍現象。

    但不管是哪一種原因,關於藍禮的負面新聞都正在一點一點擴散。

    正如狗仔們所料,負面爆點和噱頭才是受眾們想要看到的,如果又是對於藍禮的歌功頌德,那就太無聊也太無趣了;這種打破禁忌打破常規卻又符合期待的新聞,才是社交網絡之上最受歡迎的話題。

    甚至不少人已經開始期待後續了,期待著藍禮到底會如何回應,更重要的是,到底會如何持續墮落下去,未來是否還有更多的負面新聞正在暗潮洶湧地等待爆發,還是說藍禮為了維護姓氏的名譽而重新開始束縛自己——

    世襲貴族的傳承。以前好萊塢從來不曾出現過,那麼這一次呢?藍禮的表現是否會有所不同呢?貴族們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呢?

    想想就刺激。

    浩浩蕩蕩的負面新聞正在越演越烈,但沒有能夠持續太久,輿論風向就再次發生了改變。

    留守在五十七街之上的那些路人觀眾以及店舖員工們,紛紛將現場的視頻上傳到了社交網絡之上,支離破碎地捕捉出事情的片段,但他們都是籍籍無名的普通人,消息傳播速度還是稍顯慢熱,需要更多時間沉澱醞釀。

    隨後,就有“熱心”群眾把所有片段整合起來,如同電影短片一般把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部呈現在大眾面前,還原出事情真相。

    所謂的“熱心”觀眾不是堂吉訶德,也不是藍禮支持者或者陰謀論者,純粹只是視頻博主而已,為了蹭熱點而開始了編輯,卻意想不到地,在社交網絡之上砸下了重磅——又或者說,這本來就是他所期待的結果。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 13:44
第1416章 病入膏肓

    人人都在期待著藍禮栽跟頭?

    嚴格來說,如此表述是有失偏頗的,不能把每個人都往負面方向想;但不可否認的是,當藍禮“擁有”了全世界之後,人們漸漸開始厭倦了千篇一律的追捧與讚揚,也漸漸開始對那些煩不勝煩的正面新聞失去了興趣:藍禮只是一名演員,而不是一個聖人。

    這種慣性就如同體育世界裡,一支長長久久持續保持不敗的球隊,“贏球不是新聞,輸球才是。”

    更何況,負面新聞的噱頭與勁爆是永遠無法取代的。

    於是,當狗仔們在推特以及臉書之上開始快速傳播負面新聞的時候,網友們都心甘情願、先入為主地相信著,這就是他們所苦苦等待的事實。

    “我覺得我們應該理解藍禮,他已經做得很好了”,即使是這樣的言論也透露出一股“感同身受”的憐憫和吐槽,那種息事寧人的語氣之中隱藏著一股認準了既定事實的篤定,就連堂吉訶德們也悄然產生了一種“這就是真相”的錯覺。

    可是,網絡時代的特性就在於,信息量無比龐大,正面的負面的,積極的消極的,讚揚的批判的。

    有人只能看到負面消息,然後以自己的想法揣測著社會的黑暗;有人則選擇性地屏蔽其他消極消息,幻想著社會依舊是無比美好的。每個人都選擇看到自己能夠看到的、選擇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但歸根結底,只要有心,就能夠從信息碎片之中拼湊出真相。

    今天就是如此。

    在旁觀群眾的拍攝視頻之中,事情真相一點一點地顯現出原本的真正輪廓,從藍禮與狗仔的相遇,到藍禮與狗仔的交談,目前為止都是一些照片,零零碎碎地拼湊出相遇的過程;隨後就幾乎全部都是視頻了,完整地呈現出了所有情況。

    這一段在油管上傳的視頻標題為,“動物世界”。

    在大自然的殘酷現實之中,弱肉強食是不二生存法則,沒有同情沒有憐憫也沒有妥協,為了生存,不折手段,血腥而原始,殘暴而凶狠,茹毛飲血、生吞活剝,血淋淋的場面讓人驚嘆也讓人驚恐。

    狗仔與藍禮之間的交鋒似乎就是如此。

    狗仔們就如同“狗崽”一般,趁虛而入,眼看著獵物出現了破綻和漏洞,就不管不顧地上前撕咬著,血肉模糊也依舊拒絕鬆口,哪怕是獵物已經奄奄一息,他們依舊不依不撓,直到徹底咬破喉嚨為止。

    如果不是援兵及時趕到,只怕現場情況還會更加血腥。

    事情,似乎依舊是那件事情,狗仔們的新聞描述也沒有說謊,至少他們都呈現出了事件的某個片段;但味道卻已經截然不同起來,那些指責、那些批評、那些奚落,此時此刻悄悄地就變得尷尬起來。

    倒也沒有產生爭執和辯論,因為事情本來就也沒有偏離軌道太多,只是事情全貌顯露出來之後就開始變得微妙起來,狗仔們的咄咄逼人越發凸顯出來,而網友們的落井下石也越發明顯起來,折射出了整個時代的浮躁。

    但是,狗仔會道歉嗎?不會。網友會內疚嗎?也不會。事情會改變嗎?依舊不會。

    人們就這樣假裝事情不曾發生過,譴責狗仔兩句風涼話,然後拋在腦後,這就是全部了。

    “紐約客”就撰寫了一篇深度文章,言辭犀利地指向了新聞媒體自己,在快餐時代背景之下,為了利益而罔顧一切,搬弄是非、斷章取義、指鹿為馬,所謂的“真實才是第一要務”精神早就已經葬送在時代的浮躁之中,就連一個浮光掠影的影響都已經沒有了。

    更進一步,文章還把矛頭指向了那些跟著起鬨的廣大網友們,將自己的臉孔隱藏在一個虛擬賬號背後,扭曲而黑暗,把自己心裡的負面情緒全部都宣洩出來,而娛樂至死的混亂時代恰恰是整個社會的病灶——現在已經病入膏肓。

    “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曾經的基督教可以逼死十萬’女巫’;而為了追逐更多的利益,現在的媒體和網友同樣可以逼死一個區區的藍禮-霍爾——

    為什麼是他?因為他是EGOT,他是贏得了全世界的那個巔峰人物,因為他是令所有人都羨慕也仰望的人物;卻沒有人記得,他同樣是那個為了角色而走火入魔的演員。”

    整篇社論洋洋灑灑地撰寫了超過三千字,但這一期“紐約客”卻沒有引發任何波瀾,無論是網絡文章還是實體雜誌,引發的討論都著實有限,缺少了去年“炒作門”的群起圍攻之後,甚至比不上佈萊克-萊弗利(Blake-Lively)走上紐約街頭詮釋夏季時尚裝扮的新聞點擊率。

    這才是現實最為諷刺也最為真實的殘酷寫照。

    論理想主義者的消亡——堂吉訶德到底是如何被社會活活“殺”死的?

    不僅僅發生在數個世紀前的古老社會,同樣也發生在二十一世紀的當代社會,沒有人能夠譴責新生代變得越來越現實,死氣沉沉地沒有任何開拓創新精神,因為堂吉訶德在現代已經沒有了生存空間。

    最開始的事情誤解就這樣突然爆發出來,澄清過後,緊接著就漸漸沉寂了下去。

    網絡之上依舊可以看到網友們的活躍,落井下石地譴責狗仔們的不折手段和厚顏無恥,站在道德制高點之上展開批判,卻全然忘記了自己在開始階段的嘴臉,彷彿他們就是道德標竿一般;只有堂吉訶德們表達了自己的擔心和憂慮,不知道藍禮的狀態到底如何。

    狗仔們也依舊沒有消停。

    藍禮前往醫院之後,大批大批狗仔就熙熙攘攘地朝著醫院蜂擁而去,希望能夠第一時間抓住獨家新聞,不是因為內疚和擔心,而是因為……這又將是一個新聞爆點,如果可以拍攝到藍禮躺在病床之上的畫面,那麼絕對值錢。

    為此,狗仔們願意鋌而走險。

    面對如此情況,保羅-沃克在自己的推特之上推送了一首歌曲:“野獸”。

    裡面有這樣一句歌詞,“我會為你化身成為一隻野獸,如果你支付足夠的金錢,所有一切都不作數,寥寥夢想能夠憶起。”

    誰還記得,當初成為記者是懷抱著一種什麼樣的夢想?誰還記得,無冕之王的輝煌榮耀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誰還記得,為了真相而苦苦堅持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那些艱辛那些困苦那些磨難都已經成為往事,走著走著,就這樣忘記了來時的路。

    一向是好好先生的保羅,卻在這一次事件之中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強硬,面對記者的採訪,保羅的情緒也有些失控。

    “你們看不見嗎?你們難道看不見嗎?藍禮正在全身心地投入表現之中,他的狀態很糟糕,甚至是糟糕透頂,你們卻還在傷害他?為什麼?你們誰能夠告訴我,為什麼?你們之所以喜歡他,難道不正是因為他的表演嗎?但你們現在卻在試圖扼殺他的天賦!”

    有記者如此詢問到,“可是,他已經贏得EGOT了,沒有必要如此拚命了,不是嗎?這他在自討苦吃。”

    面對如此反問,保羅怒極反笑,“是啊,為什麼呢?我也好奇這樣的答案。問題就在於,你們永遠都無法明白,所以你們永遠都無法成為藍禮-霍爾。”

    那是保羅演員生涯第一次與記者產生正面衝突,說完之後,保羅徑直轉過身離開,將所有記者都留在了原地面面相覷。

    保羅是真正地憤怒了。

    他不敢相信那些狗仔的行徑,即使藍禮已經毫無還手之力了,他們卻依舊在咄咄逼人,一步一步地將藍禮朝著崩潰邊緣推送,他們就是一群雙手沾滿了血腥的劊子手。

    再次回想到劇組拍攝過程中的細節,保羅就不由顫抖起來,前所未有地,他覺得藍禮正在變得越來越陌生,那種無助和恐慌讓保羅惶惶不安,當記者們亦步亦趨地跟來醫院的時候,他終於再也忍不住了。

    打發了記者們之後,保羅就重新回到了病房。

    藍禮依舊在沉睡著,昏昏沉沉地睡著。

    醫生經過全面檢查,確認了藍禮的身體狀況。

    虎口的傷口確實有些麻煩,連續兩次重複撕裂傷口,導致了傷口進一步擴大,但還好,這是嚴重摩擦導致的傷口,肌肉組織沒有受到傷害,包紮處理就已經足夠了;另外,還有脫水症狀,儘管並不嚴重,但確實導致了體力嚴重透支,精神也陷入了深深的疲倦之中。

    檢查還沒有完畢,藍禮就已經昏睡了過去,徹底沒有意識的昏睡。

    看著躺在病床之上風平浪靜的藍禮,似乎所有人都已經著急得如同熱鍋之上的螞蟻,反而是作為當事人的藍禮始終不緊不慢,這著實讓人氣惱,保羅自己也是又好氣又好笑。

    瑞恩看著滿頭大汗的保羅,不由啞然失笑,“所以,我們所有人都亂成一團了,而他就躺在這裡睡覺?”

    保羅卻是絲毫不介意,“讓他好好睡一覺吧。醫生不是說,他需要休養。明天起床之後,他肯定又要重新投入拍攝了,絕對不會耽誤劇組進度的,今晚就讓他徹底放鬆下來好好睡覺吧。”

    “嗯。醫生剛才注射了一些助眠的藥物。他們說,他現在精神狀態十分糟糕,身體也需要百分百的休息。”魯妮點點頭表示了同意,然後就輕聲打趣了起來,“看來,今晚的聚會就要推遲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 13:44
第1417章 安之若素

    “什麼?”

    安迪-羅傑斯意識到了自己的聲音已經失去了控制,但他此時卻已經顧不上了,深呼吸,再次深呼吸,小小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眼前的護士,嘴角依舊帶著那熟悉的笑容弧度,一字一頓地開口說到,話語卻已經帶上了一絲雷霆暴怒的氣息。

    藍禮已經早早地離開醫院了?原本還想著趁著這次機會讓藍禮好好地休息休息,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是離開了。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已經特別交代了,希望他能夠在醫院裡多休息一個上午,中午過後再出院,你們儘管把他留在這裡,哪怕是把他綁著都沒有問題,所有事情都由我一力承擔,那麼現在到底是怎麼回事?”

    倒不是安迪不讓藍禮離開,他也是知道藍禮的,在表演方面就是一個瘋子,一旦開始就是全心全意地投入,絕對不會有絲毫懈怠;但問題就在於,現在藍禮身體狀況發出了警報,這就必須給予注意——

    一部“爆裂鼓手”出錯了,乃至失敗了,對於現在的藍禮來說也是無關痛癢的,哪怕這是藍禮擔任製作人的第一部作品;但如果藍禮的身體出現問題,那就是連鎖反應,安迪可不希望為了一部“爆裂鼓手”而讓藍禮承受太多壓力。

    但現在……

    安迪不是容易情緒失控的個性,嚴格來說,他始終都能夠保持情緒的穩定,這甚至可以說是他的拿手絕活之一;但唯一的特例就是藍禮,安迪強烈懷疑,也許藍禮就是他的剋星,從兩個人的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就始終沒有辦法牢牢地佔據上風。

    意識到今天再次被藍禮甩了一道之後,安迪怒極反笑,忍不住就哧哧地啞然失笑起來。

    明明安迪正在笑著,明明安迪表情輕鬆,卻讓人不寒而慄,小護士顯得有些心慌。因為——

    藍禮已經說了,安迪-羅傑斯不是他的監護人,馬修-鄧洛普才是,既然他的監護人已經點頭同意出院了,那麼他就是可以自由離開的,如果醫院拒絕,那麼他可以狀告醫院方面非法禁錮病人,這勢必不是醫院所希望看到的。

    更何況,誰能夠拒絕藍禮-霍爾呢?就連護士長都不由臉紅心跳起來,其他小護士們更是一個個無法阻擋。再加上藍禮的身體狀況確實沒有異常,醫院沒有繼續留著病患住院的理由,只能是簽字放行了。

    所有的理由都在腦海之中打轉著,但此時,小護士卻結結巴巴地說不上話,最後還是站在旁邊的羅伊-洛克利緩解了氣氛,“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藍禮。這樣的結果,我們早就已經預料到了,不是嗎?”

    安迪根本沒有搭理羅伊,就彷彿羅伊是空氣一般。

    羅伊卻也毫不介意,“與其在這裡發火,不如現在就趕過去劇組,我們在旁邊親自看著,情況就會好多了。”

    安迪緩緩地轉過身,笑容滿面地說道,“那麼,你為什麼不解釋一下,你昨天沒有出現在劇組的原因?”

    雖然正在微笑,但安迪的聲音幾乎是在咬牙切齒。這一次的事情不是任何人的錯誤,但安迪和羅伊還是擔心藍禮的情況,難免就開始挑刺,互相指責對方的過失——

    這已經是兩個人的日常了,即使是藍禮在場都根本不會擔心,不需要調解。

    “我不是藍禮的助手。”羅伊靜靜地說道,“倒是你,你不是藍禮的專屬經紀人,隔三差五就專程飛過來紐約,你的其他藝人會吃醋的,然後他們就會把過錯推給藍禮。”

    昨天傍晚出現意外事故之後,當天晚上,安迪就從洛杉磯飛抵紐約了,六個小時的長途飛行,一路舟車勞頓。可以看得出來,安迪對待藍禮終究還是不同的。

    面對羅伊的如此吐槽,安迪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這是我的工作,你就不需要擔心了,你還是好好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吧。”

    又是爭吵又是拌嘴,兩個人就這樣絮絮叨叨地離開了醫院,但並搭乘同一輛車,分別各自叫了一輛出租車,朝著茱莉亞音樂學院前進。

    雖然藍禮離開了醫院,但他的行蹤卻根本不難猜測,甚至不需要確認——除了“爆裂鼓手”劇組之外,還能是什麼地方呢?

    抵達劇組,果然,他們輕易地就找到了剛剛結束一場戲拍攝的藍禮。

    藍禮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淺淺的笑容似乎又重新恢復了元氣,整個劇組的氣氛也顯得頗為輕鬆,看到了結伴而來的安迪和羅伊,藍禮還主動揮手打起了招呼,隨後就再次笑容滿面地與達米恩展開了交談。

    七竅生煙,無可奈何。

    這就是形容安迪和羅伊此時心情的最佳詞彙。不管表面如何,但內心深處,他們都十分擔憂藍禮的情況,因為這不是第一次了。

    在此之前,“抗癌的我”、“超脫”、“醉鄉民謠”、“地心引力”等作品,藍禮或多或少都展現出了這種入魔入魂的表演傾向,也許在內行人看來是一種投入和敬業,但在外行人看來,這就是自我毀滅的傾向,如同走鋼絲一般,稍稍一點點疏忽就可能粉身碎骨。

    這一次,情況似乎比起以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嚴重,僅僅從內森、保羅等人的轉述就可以感受得出來,藍禮現在的狀況很糟糕。

    雖然這樣的表述聽起來是不可思議的,因為藍禮之前挑戰過更加高難度的角色,卻也沒有遇到如此危機;但事實就是,撇開角色、作品以及表演等等本身的差異不說,剛剛收穫了EGOT之後的藍禮確實面臨著更多自我突破的挑戰——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甘於停留在安全領域的演員。

    所以,藍禮的每一位朋友都格外擔憂,羅伊和安迪也不例外,他們幾乎就要嚇出病來了,但沒有想到,藍禮卻如此怡然自得的輕鬆模樣,那安之若素、泰然處之的狀態形成了巨大的落差,以至於安迪和羅伊都有些氣悶。

    這傢伙!

    然後,藍禮就主動走了過來,笑容滿面地打起了招呼,“嘿,你們怎麼來了?這可不太常見,應該不是有什麼特別的情況要商量吧?”

    安迪已經開始暗暗磨牙了,而羅伊則直接抬起了右手拳頭,咬牙切齒地說道,“我覺得,我們確實需要好好談談。”說話的同時,視線還在劇組快速地掃視著。

    藍禮稍稍愣了愣,隨即就反應過來,輕笑出了聲,“如果你們是在尋找馬修的話,他已經回去上班了。”

    在美國,醫保卡必須填寫緊急聯繫人,藍禮填寫的就是馬修-鄧洛普——美名其曰,正好馬修是律師,處理一些棘手問題更加方便快捷。

    今天早晨醒過來之後,藍禮得知了安迪和醫院之間的口頭協議,於是就緊急呼叫了馬修,把正準備上班的馬修喊到了醫院,完成簽字之後,馬修又開車把藍禮帶到了茱莉亞音樂學院,隨後就趕去律師事務所上班了。

    羅伊鬱悶地揮了揮拳頭,表示自己的不滿。

    安迪連連深呼吸,情緒總算是再次穩定了下來,靜靜地看著藍禮,“你知道所有人都在擔心你,對吧?不僅僅是我們,還有保羅、瑞恩、魯妮,他們昨天晚上都一直忙碌到了深夜,應付媒體應付圍觀群眾,還要擔心你的身體狀況,我們擔心,是因為你是我們的朋友,真正的朋友。你應該照顧好自己。”

    藍禮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迎向了安迪的視線;但內心深處,卻有一股淡淡的暖流在緩緩湧動著。

    在好萊塢這個名利場之中有著太多太多的紛繁複雜,這是沒有人可以否認的;但同樣,在那片璀璨的聚光燈之下依舊隱藏著真摯與誠心,靜靜地等待挖掘與擁抱,只是大多數人都選擇了忽視和遺忘,甚至是否認它們的存在,然後告訴自己,這就是社會的法則,適者生存,只有遵守了法則,才能夠存活下去。

    “七宗罪”裡的經典台詞如是說道:海明威曾經說過,這個世界是美好的,值得我們為之奮鬥。我只相信後半句。

    藍禮相信這句話。即使經歷了那些分道揚鑣的離別,但他依舊尋找到了這條道路之上的同行之人,哪怕只有一名,這就已經足夠。

    願意相信美好和選擇相信醜陋,這是兩種不同的生活方式,卻也是再世為人的感悟,他寧願如同一個傻瓜般,依舊相信著夢想會實現、依舊相信著名利場也有真心實意;也不願意如同行尸走肉一般,麻木而警惕地將自己嚴嚴實實包裹起來。

    安迪和羅伊,一個是經紀人一個是經理人,他們應該都是生意合作夥伴,彼此之間僅僅只有經濟利益的來往,但不知不覺中,他們卻都已經改變了初衷。這是藍禮的幸運。

    儘管藍禮沒有說話,但安迪還是可以隱隱地感受到那一縷目光,嘴角的笑容輕輕上揚起來,緊繃的肩膀也再次耷拉下來,轉移了話題詢問到,“你確定沒有關係嗎?”

    最簡單的一句話,卻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緒與情感。

    藍禮卻難得一見地沒有出聲調侃,而是輕輕頜首點頭,“是的,我沒有關係。”

    羅伊悄悄地抵著腦袋,掩飾著自己的表情與眼神,但手足無措的動作和緊繃的肩膀卻洩露了內心的情緒。

    高高懸了一夜的心臟,現在終於可以回到胸膛裡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 13:44
第1418章 重蹈覆轍

    藍禮再次加入了拍攝之中。

    這一次,安迪和羅伊沒有阻止,因為即使阻止了也沒有效果,他們始終無法說服藍禮;但內心深處卻又不由猜想起來:如果藍禮願意妥協也願意改變,那麼,他還是那個藍禮嗎?

    於是,一邊放手著一邊擔心著,安迪和羅伊也是束手無策,難道,父母養孩子就是這樣一種想法嗎?又是擔心著孩子們面臨危險,拒絕放手;又是期待著孩子們能夠長大,獨當一面,那種矛盾而糾結的心理著實難以紓解。

    呸呸呸。

    這是什麼破比喻?

    如果自己的孩子像藍禮那樣?

    安迪這樣想著。羅伊也這樣想著。兩個人都不由雙雙打了一個冷顫,不經意間,旁邊身影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視線餘光就瞥了過去,然後就看到了對方那一臉莫名其妙的心有餘悸,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卻同時嫌棄地瞥了一眼,雙雙拉開了距離,假裝根本不認識彼此。

    不過,兩個人終究還是沒有離開,選擇留在了劇組。至少這兩天,他們還是需要陪伴在側,擔心藍禮的狀態再次出現問題。

    等待不久,藍禮的朋友們也都陸陸續續地趕到了劇組,似乎每個人都要經歷一遍同樣的套路:詢問藍禮是否在劇組,詢問藍禮是否恢復狀態,詢問藍禮是否沒有大礙了,然後才驚魂不定地安心下來。

    先是保羅。然後是魯妮。甚至還有剛好正在紐約的傑西卡-查斯坦以及傑克-吉倫哈爾也都摸索著找了過來。最後是瑞恩。

    當瑞恩也再次走了一遍“流程”之後,大家都互相交換了一個視線,然後忍俊不禁地歡笑起來,那種凝重而沉悶的氣氛也稍稍得到了緩解,而瑞恩則是不明所以,一臉愣神地打量著大家,滿頭霧水地詢問到,“怎麼了?我怎麼了?”

    還是保羅最為老實,認認真真地回答道,“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詢問了相同的問題。我是說,在場的每一個人。”

    瑞恩這才明白過來,啞然失笑。

    安迪卻是好奇地詢問到,“你這次前來紐約,不是專程為了自己的導演項目嗎?確定這樣耽誤工作下去,沒有關係嗎?”

    “工作就在那兒,不需要著急。”瑞恩輕描淡寫地說道,而後又打趣地補充了一句,“更何況,守候在藍禮身邊,這裡的工作機會似乎更多的樣子,就好像傑西卡和傑克,如果僅僅只是依靠我自己的能力,這就遇不到了。一會兒有空,我們可以聊聊我的劇本。”

    “前來探班,居然還有工作?藍禮確實是一個幸運之星。”傑西卡也跟著調侃了起來。

    意識到藍禮重新投入拍攝之中,昨天的傷病應該沒有大礙,高高懸起的心臟重新回到了胸膛之中,大家的話語也變得輕鬆起來。

    不過,他們都儘可能地聚集在劇組的拍攝場地之外,避免自己的寒暄交談影響到正規工作,因為在場的全部都是演員,對於拍攝現場的秩序著實是再瞭解不過了。

    一直到劇組所有工作人員完成了前期準備之後,準備正式開始投入今天的拍攝,大家才結束交談,快步來到了練習室門口。

    又是那個熟悉的練習室,保羅、魯妮和瑞恩三個人都不由交換了一個視線,流露出了深深擔憂的表情。

    不明所以的傑西卡和傑克投來了詢問的視線,魯妮用口型解釋了一句:就是這裡。瞬間,傑西卡和傑克就明白了過來,流露出了感同身受的眼神,眼底深處的擔憂不由再次浮現出來:

    對於心魔這件事,沒有人能夠準確預測,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不知道什麼時候再現,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爆發。

    “爆裂鼓手”的故事已經進入了下一階段。

    簡單來說,安德魯的樂團生涯取得了突破卻又再次遭遇了重創。因為一次意外,安德魯成為了樂團的核心鼓手,但還沒有來得及把位置捂熱,安德魯曾經樂團之中的首席鼓手萊恩-康納利也得到了弗萊徹的賞識,加入了樂隊,而後,安德魯就丟掉了自己的核心鼓手位置,眼睜睜地看著萊恩成為了核心鼓手。

    這對於安德魯來說是一個沉重打擊。

    安德魯第一次與弗萊徹產生了正面衝突,聲嘶力竭地據理力爭,但他終究還是敗下陣來。這徹底激怒了安德魯,偏執的癲狂再次爆發了出來——

    既然丟掉了核心位置,那麼就再努力練習,重新奪回來。

    雙跳(Double-Time-Swing),這就是弗萊徹的殺手鐧,為了能夠贏得比賽,弗萊徹不斷地提升高難度曲目,他需要能夠找到擊打出四百擊的頂級鼓手,雙跳就是核心技術,對於速度的極限要求務必嚴苛,先是特納,而後是安德魯,最後是萊恩,他正在不斷尋找著更加極致的鼓手。

    所謂的雙跳,其實就是爵士鼓手的基本功也就是技巧所在,安德魯和萊恩都是因為展示了這一項技術,這才被弗萊徹看中,挑選進入了頂級樂隊之中,兩名新人鼓手與特納之間展開了激烈的競爭。

    簡單來說,雙跳就是左手擊打兩下、右手擊打兩下構成完整的一拍。在正常情況下,擊打節奏一般是八十擊到兩百擊左右;將正常速度翻倍,這就是雙跳的意義了,有些波普爵士樂甚至可以突破到三百擊乃至更高的極限速度——

    波普爵士樂可以說是由查理-帕克所開創的音樂類型,後來又在巴迪-瑞奇手中發揚光大,四百擊就被認為是其中的最高難度之一。除了速度之外,節奏、音色、力量、控制等等缺一不可,絕對不是常人可以達到的高度。

    於是,現在安德魯就必須練習自己的雙跳。

    弗萊徹挑選的決賽曲目是“大篷車(Caravan)”。

    在爵士樂之中,每一首曲子都可以擁有不同版本,取決於演奏者和編曲家的喜好與技術。原版的“大篷車”是一首傳統標準曲目,譜面在技術層面是相對簡單的,本身特點就是節奏的轉換,跳躍式節奏與流水感節奏的自如來回切換,給予了爵士演奏者更多的編曲和發揮空間,換而言之,可以往基礎簡單走,也可以往極度複雜推。

    弗萊徹編寫版本的“大篷車”就有大量的對拍和複雜的合奏,對於鼓手來說本身就具備了難度;而鼓手單獨演奏的片段更是因為雙跳極限的挑戰而達到了難度的新高,對於大牛級別的鼓手來說也是需要全神貫注完成的曲目,而安德魯僅僅只是一名大一新生,技術難度就更加難以想像了。

    除了破而後立,安德魯別無選擇。

    於是,安德魯再次把自己關在了練習室之中,閉關練習。

    從劇本角度來說,整個場景是似曾相識的,稍稍不注意,演員的表演就可能套路化了,這也恰恰是對藍禮表演控制力的深層次考驗:

    安德魯正在一步一步滑向深淵。又或者更為準確一點,他正在漸漸黑化,那股執拗和偏激正在慢慢地迸發出來,不僅僅是擊打技巧,也不僅僅是雙跳,還有對於弗萊徹、對於萊恩和特納的熊熊戰意,正在一點一點迸發出來。

    這是一個層層深入的過程,如同台階一般,一步一個台階,眼真正地看著安德魯徹底遁入黑暗,並且在最終高/潮場景,完成“弒/父”的爆發手段。這與“黑天鵝”裡的情緒鋪墊與醞釀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但演繹和詮釋方式卻是截然不同的。

    “黑天鵝”之中,利用幻想和幻聽製造出了驚悚懸疑效果,觀影氛圍對於觀眾的心理暗示是非常重要的,於是,削弱了層層推進的層次感,增加了現實打破虛幻的朦朧感;而“爆裂鼓手”之中,完全沒有視聽效果的推動,全部依靠劇情以及表演來完成這種情緒的累積。

    所以,看起來像是同一場戲——達米恩的拍攝方式也是相似的,但藍禮的表演卻必須表現出不同的差異。

    整個練習室門口再次熙熙攘攘地擁堵起來,但所有人都鴉雀無聲,絲毫不敢打亂藍禮的準備工作,那種屏息凝視的氛圍正在悄然瀰漫,而對於藍禮來說,他沒有收到任何影響。

    當投入表演世界的時候,藍禮就只剩下自己和角色,就如同在一望無際的黑暗之中,他和角色面對面地盤腿而坐,以意念展開思想交流,讓自己變成彼此,同時又讓彼此保持自己,腦海之中的兩個世界依舊存在著。

    安德魯身上的那股憋屈和煩躁正在越來越洶湧,眼神之中透露出一股執著的光芒,緊繃的臉頰和手臂透露出一股隨時都可能迸發的暴戾,可以明顯地感覺到,整個人的氣息和氣質都變得更加混亂起來,躁動、忐忑、搖擺,那種屬於年輕人的不安定格外顯眼。

    這就好像狀態不穩定的長跑運動員,同樣的萬米跑步,狀態好的時候可以全神貫注,注意力分散之後不到兩千米就開始氣喘如牛,整個節奏都被打斷了。這就是安德魯現在的最佳形容,他的眼神、他的呼吸、他的動作都透露出一股不安感。

    氣場,有的時候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一種感受,但有的時候卻是能夠切身體會到的實體。就好像現在。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22:26
大戲骨 1419 噤若寒蟬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耳邊激盪著飽滿澎湃的鼓點,如同疾風驟雨一般在整個練習室裡癲狂肆虐著,剛剛開始還是整齊而穩健地均勻持續輸出,但漸漸地,節奏就失去了控制,即使是外行人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所有的力量和韻律都已經成為一團亂麻,輕重緩急的變化完全模糊了界限。

    肉眼可見,右手凶狠殘暴地擊打著吊嚓,整個吊嚓都開始哐當哐當作響,上下左右地劇烈搖晃著,彷彿整個架子鼓都已經搖搖欲墜物理層面的直接倒塌。

    這顯然不是擊打架子鼓的正確方法。

    但安德魯卻依舊沒有鬆弛下來,忘乎所以地擊打著,狂暴式的敲擊滔滔不絕地席捲而至,那雙眼睛裡卻捕捉不到任何混亂,而是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架子鼓,一動不動的視線將那種著魔的黑暗氣息層層疊疊地暴露出來,瞬間就迸發出了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癲狂。

    這到底是章法可循,還是亂打一氣?

    安德魯那瘋魔式的擊打,正在進入一個神奇而詭異的境界,聽起來單調的擊打在反反覆覆不斷地演奏著雙跳的技巧,速度一點一點飆升起來,這就好像正在駕駛著一輛超速的跑車,剎車卻已經失靈,整個速度已經失去了控制,但駕駛員卻只能死死地握住方向盤,集中所有注意力,竭盡全力地控制著,可是,情況還是在慢慢地瀕臨失控。

    如果是一級方程式的頂級專業駕駛員,也許他們就可以將這種生死時速掌控在手心裡;但如果是馬路殺手的菜鳥駕駛員,那麼這樣的速度就可能隨時引來一場毀滅性的災難。

    而安德魯呢?

    他就像是一名具有天賦和靈感的天才賽車手,他可以駕馭這樣的速度,但還是有些勉強,咬緊牙關逼迫出了自己的最佳狀態,就可以短暫地控制住局面,就在此時,青澀和稚嫩的侷限性讓事情脫離了掌心,於是開始煩躁、開始緊張、開始暴烈,然後,情況就這樣緩緩脫離了預期軌道。

    那種「漸漸脫離軌道」的畫面,清晰而準確地展現了出來。

    ……

    在場每一個人都全神貫注地注視著藍禮,哪怕是對於架子鼓沒有一點研究也沒有一點興趣的門外漢,此時也可以感受到那股緊繃的岌岌可危,心臟不由自主就收縮了起來,甚至就連呼吸都不由掐斷在了喉嚨裡,就這樣呆愣在了原地。

    難以想像,那種一步一步滑向地獄的失控感就這樣呈現在了眼前,每一位觀看了上一場表演的旁觀者,此時都可以真切地感受到那種微妙的變化:更加張狂,更加肆意,更加躁動,即使是鼓點都已經沾染上了那種情緒。

    難怪人們總是說,音樂能夠折射出心靈的顏色,所有藝術都是如此。故而,悲傷與痛苦之中總是能夠孕育出更多流芳百世的藝術。

    對於人們來說,災難是折磨,但對於藝術來說,災難卻是土壤。

    領略藝術的美好,與觀看藝術的創作,這是截然不同的兩件事,對於每一位觀眾來說,感受和心情也都是不同的,但不可否認,這兩個過程都是生活中最美好的一部分。

    屏息凝視,沒有人可以例外。

    不對,也許有人是例外的。比如說,梅麗莎-拜諾伊斯特。

    保羅-沃克雙手盤在了胸前,目不轉睛地看著藍禮,那股走火入魔的演奏,已經足足持續了三分鐘,但藍禮依舊沒有停下來,隱隱約約地,保羅彷彿再次看到了藍禮的傷口崩裂了,那暗紅色的血液緩緩地滲透出來,掩蓋在了創口貼的下面。

    這讓保羅不由自主地收緊了指尖,隨後才發現,拳頭已經完全握緊,持續收緊的指尖已經觸碰到了掌心的溫度,磨平的指甲正在鋒利地刺入肌肉之中,那隱隱的痛感讓緊繃的神經稍稍晃動了些許,但轉瞬即逝。

    「啪啪。」

    保羅可以感受到肩膀傳來了輕輕的拍打,不是那種響亮的敲擊,而是那種輕盈的碰觸,隱隱透露出一股小心翼翼,似乎正在謹慎而拘謹地試探,就好像在劇組裡,拍攝正在進行,但工作人員卻有緊急狀況需要尋找其他同事,於是就用這種方式提醒對方,儘可能地避免製造出任何細微的潛在動靜。

    長年累月的劇組工作,讓保羅保持了警覺,條件反射地轉過頭去,然後就看到了一個全然陌生的身影,此時才反應過來,這不是他的劇組,那麼為什麼有人會在拍攝之中尋找他?這讓他不由微蹙起了眉宇,流露出了疑惑的視線。

    「嘿,保羅。我是梅麗莎。很高興認識你。」對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討好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試圖和保羅握手問候。

    保羅當場就愣在了原地,因為太過意外也太過震驚,以至於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反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來著?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劇組現場會發生出這種事?為什麼眼前出現了一個人向他做自我介紹?

    如果是平常的場合,以保羅的個性,即使是再不舒服,他也勢必會親切地給予回覆,甚至不介意和對方交談交談。

    但現在?

    保羅靜靜地注視著對方,遲疑了片刻,還是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於是就保持了瞠目結舌的驚愕狀態,緩緩地轉過頭來,沒有理會也沒有回應,然後安靜地再次看向了藍禮,彷彿剛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再次欣賞著藍禮的表演。

    梅麗莎微微愣神了片刻,沒有預料到保羅的如此反應,但她認真想了想,還是沒有放棄,再次輕輕拍打了保羅的肩膀一下,不等保羅回頭,緊接著就說道,「你是專程過來過來探班的嗎?看來,你和藍禮真的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噓!」

    耳邊立刻就響起了一聲低低的聲響,不是保羅,而是瑞恩-高斯林。

    梅麗莎轉過頭,然後就看到了瑞恩那一臉怒目金剛的表情,即使沒有多說什麼,眼神裡的憤怒和暴躁也無比犀利地投射過來,如同一堵牆般,狠狠地撞擊了過來,梅麗莎頓時就頭暈眼花起來。

    梅麗莎不由就眼眶一紅,無比委屈地看向了瑞恩,似乎不明白自己的做錯了什麼,隱隱地就浮現出一抹朦朧的淚光,輕輕咬住下唇,似乎正在努力地讓自己鎮定下來,而不是現場就直接崩潰。

    如此作態,落在瑞恩眼中,卻只是一場劣質的演出,他根本就不會買賬;但現在的問題就在於,拍攝現場正在聚精會神地進行工作,他應該如何處理呢?尤其是這樣的女生,稍稍一點點刺激就可能要把事情鬧大,對於正在工作的藍禮來說,絕對不是好事。

    瑞恩瞪圓了眼睛,惡狠狠地怒視了梅麗莎一眼,暗暗咬了咬牙關,面容上那冷峻的棱角越發鮮明起來,沉默不語卻發出了信號,堅定不移地給予了警告,彷彿在說:如果不再閉嘴的話,那麼事情就不會如此簡單了。

    隨後,瑞恩就轉過頭去,再次看向了藍禮。

    梅麗莎站在原地,蠕動著嘴巴,終究還是沒有再多說什麼,同樣也看向了練習室之中正在拍攝的劇組,目光幽怨地注視著藍禮。

    「砰!」

    毫無預警地,一股巨響就炸裂開來,把梅麗莎嚇了一跳,她連忙抬起雙手摀住了自己的嘴巴,滿眼不可思議地看著藍禮

    此時,他就如同完成變身的綠巨人一般,握緊了拳頭,狠狠地砸向了爵士鼓的鼓面,第一下,第二下,然後結實而富有彈性的鼓面居然就如同紙糊的一般,輕輕鬆鬆地穿破了,那個爵士鼓就已經變成了破銅爛鐵。

    剛才發生了什麼?

    擊打著,擊打著,安德魯的肌肉漸漸就緊繃了起來,整個人都如同一張拉滿的弓弦,岌岌可危、顫顫巍巍,似乎陷入了隨時都要分崩離析的危機,然後,節奏與力量就已經失去了控制,鼓點也完完全全變得混亂起來,那種束手束腳的桎梏感讓他的情緒越來越暴躁、越來越煩躁。

    可是,越是掙扎,越是抵抗,束縛感就越是緊湊,幾乎就要喘不過氣來,如果再不爆發,很有可能就要這樣沉悶地走向終點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於是,他就爆發了。

    懊惱而憤怒地砸向了吊嚓和爵士鼓,沾滿血腥的鼓槌就這樣揮舞了出去,赤手空拳地開始持續「擊打」,一拳、再一拳,狠狠地砸擊著爵士鼓的鼓面,砰!砰!那沉沉的悶響如同厚厚雲層背後的雷聲,轟隆隆地翻滾著,但暴雨卻始終下不下來。

    最後,鼓面就這樣撕破了。

    那種爆發感、那種宣洩感、那種炸裂感,將肌肉之中隱藏的力量全部都釋放了出來,即使是鼓面撕破了,但他依舊沒有停下下來,狠狠地將爵士鼓直接踹翻,那種蜷縮壓抑在胸腔裡的暴躁全部都化作了粗口,「草!草!草!你就是一坨/狗/屎!草!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雷霆萬鈞的怒火浩浩蕩蕩地橫掃而過,整個練習室裡的空氣都開始壓縮起來,所有人都閉上了嘴巴,噤若寒蟬。

    梅麗莎瞪大了眼睛,再次流露出了無辜的神色,驚嚇之下忍不住打嗝:嗝。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22:27
大戲骨 1420 厲聲呵斥


    安德魯的暴躁情緒達到了極致,然後就這樣失去了控制。

    嚴格來說,這並不意外。弗萊徹將核心鼓手位置交給萊恩-康納利的時候,安德魯就已經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第一次與弗萊徹發生了正面衝突;但他還是強制地將所有負面情緒壓制下來,全心全意投入了雙跳技術的練習。

    但他終究只有十九歲。太過青澀也太過急躁,即使擁有天賦,缺乏正確的引導,撞牆也還是在所難免,尤其是在競爭對手的緊追不捨和執導老師的咄咄逼人之下,那種壓縮到極致的窠臼感就讓整個人開始左衝右撞起來。

    暴躁的情緒在腦海之中炸裂開來,卻尋找不到宣洩口,於是整個人都陷入了混沌之中,理智瞬間淹沒,拳頭就如同疾風驟雨一般砸落下去,眼前的爵士鼓都已經砸爛了,卻依舊無法發洩自己的煩躁和憤怒。

    然後,他就舉起了破銅爛鐵般的爵士鼓,狠狠地朝著牆角砸了過去,整個人就如同羊癲瘋一般抽搐了起來,嘴裡胡言亂語地咒罵著,彷彿正在擺脫著夢魘的糾纏一般,又彷彿正在掙脫精神病院的束縛捆綁一般。

    最後的最後,他就這樣咆哮了起來,「啊!啊啊啊!」

    滔滔不絕的怒火沒有任何掩飾,全部都爆發了出來,甚至可以聽到肺部胸腔炸裂的聲響,那股暴戾的情緒如同颶風過境般,橫掃而過,整個練習室都演變成了災難現場。

    宣洩完畢之後,安德魯就這樣站在原地,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目光灼灼陰狠地盯著正前方,房間之中只剩下了粗聲粗氣的呼吸聲,其他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陷入了停滯之中,沒有絲毫雜音,然後就可以感受到心臟狠狠撞擊胸膛的聲響正在一點一點放大。

    噗通。噗通。

    鴉雀無聲的寂靜之中,心臟跳動的聲響越來越響,彷彿全世界就只剩下這個嗓音,然後跳動節奏就開始紊亂起來,所有情緒都緩緩地緊繃起來,不由自主地,肌肉就收縮起來,全身上下都處於一觸即發的狀態。

    「嗝。喝!」

    梅麗莎不由就發出了低低的驚呼聲,連忙錯愕與恐慌地摀住了嘴巴,但瞪圓的眼睛還是洩露了內心的恐懼,隱隱地發出了嗚嗚聲響。

    事實上,這對於拍攝是沒有影響的。在劇組之中,為了表演空間和拍攝空間,包括導演在內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會推理到拍攝圓周之外,保持一定的距離;然後,利用高敏/感的收音話筒來收錄演員的表演,台詞乃至於呼吸等等。

    在收音話筒之外,一些細微的聲響是不會有所影響的;如果再更進一步拉開距離的話,完全可以開口說話,避免大聲喧嘩就可以了。

    不過,有些導演有著自己的獨特習慣,比如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留在拍攝周圍的工作人員就是不允許說話,因為這可能會破壞現場的情緒醞釀

    想像一下,眼前正在拍攝驚悚恐怖的氣氛,結果旁邊卻有人在小聲地討論著晚餐選擇,哪怕只是息息索索的聲響,並不會影響到電影,這也是非常可怕的。

    梅麗莎低低地發出聲響之後,周圍所有人都沒有反應,全神貫注地注視著眼前的藍禮。因為達米恩沒有中斷拍攝,而藍禮似乎也依舊沒有停止,那股凝重的氣氛正在緩緩蔓延。

    悄悄地,梅麗莎看了看保羅,又看了看瑞恩,紛亂的心緒稍稍安定些許,而後再次發出了恐懼害怕的嗚嗚聲,聲線微微有些顫抖,如同暴風雨之中瑟瑟發抖的小狗一般,視線落在了正在演出的藍禮身上,迸發出了一股擔憂而迫切的眼神。

    就好像……就好像正在擔心著藍禮的狀態一般。

    視線之中,安德魯終於再次平復了下來,眼神之中迸發出了一股狠勁,隱隱地透露出了血腥的氣息,他將爵士鼓踢在了一邊,走到旁邊彎腰將剛剛拋開的鼓槌撿起來,重新調整呼吸、重新準備練習。

    這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麼不妥,問題就在於,安德魯的虎口傷口剛剛再次迸裂,暗紅色的血液沾染了鼓槌的握柄部分,其實血跡並不多,也就是淡淡的一抹,斑駁開來,但隱隱卻透露出一股蕭索的肅殺之感,莫名就讓人不寒而慄起來。

    然後就可以看到安德魯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靜靜地扶起了板凳,靜靜地調整了架子鼓,靜靜地撿起了樂譜,靜靜地安坐下來,那有條不紊的動作似乎有些麻木也有些僵硬,但始終保持了鎮定,將剛才的混亂與嘈雜全部反襯出來,緩緩地滋生出一股脊樑骨發涼的毛骨悚然之感。

    置身於地獄。這就是梅麗莎現在腦海之中唯一的想法,她不由再次發出了嗚嗚之聲,手掌捂著嘴巴,低聲呢喃著,「藍禮怎麼辦?藍禮應該怎麼辦?我覺得藍禮就要瘋了!上帝,哦,上帝,他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呢?」

    這些話語全部都含糊在了掌心之中,根本聽不清楚,只能隱隱約約地捕捉到一些支離破碎的音節,就如同清晨大街之上掃地的聲響一般,由遠及近地在濃霧之中若隱若現,似乎存在著,卻始終捕捉到些許痕跡。

    保羅只覺得耳邊似乎有一隻蒼蠅正在繞行著,嗡嗡,嗡嗡,那種嘈雜感讓人心浮氣躁,根本就沒有辦法專心下來,他不由微蹙起了眉頭,轉過頭,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梅麗莎,然後抬起了右手食指,放在唇瓣之上,示意梅麗莎安靜下來。

    梅麗莎緊緊地咬住下唇,似乎正在竭盡全力讓自己閉嘴,但嗚咽聲還是在胸腔裡悶悶地迴響著,淚眼婆娑地說道,「藍禮……藍禮怎麼辦,藍禮……」那雙如同兔子一般的眼睛流露出了一抹真摯的哀傷和擔憂。

    保羅愣了愣,腦海裡劃過了一絲想法:難道梅麗莎和藍禮正在交往?梅麗莎現在的感覺看起來就像是女朋友正在擔憂男朋友一般,完全喪失了理智,一心一意地撲在男朋友身上。

    但轉念一想,保羅就否認了這種可能,因為梅麗莎看起來不像是藍禮喜歡的類型,如此……單純。保羅不喜歡用負面詞彙隨意地貶低他人,「單純」就是他現在能夠想到的最好詞彙了。那麼,眼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保羅察覺到了視線,抬起頭,然後就看到了瑞恩那瀕臨爆發邊緣的表情,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煩躁和怒火,如果不是因為藍禮的表演還在繼續,瑞恩此時就已經要揮拳了因為他的拳頭已經握緊了,手臂的肌肉完全緊繃起來。

    他們應該怎麼辦?

    「閉嘴!」旁邊響起了一個低低的聲音,幾乎就是在喉嚨裡翻滾著,除了這一個小圈子之外,一步遠之外的其他人都聽不到,但聲音微弱卻絲毫沒有減弱話語之中的雷霆萬鈞,可以清晰地察覺到那種咬牙切齒的憤怒。

    瞬間,三個人都順著聲音看了過去,是魯妮。

    魯妮是一個嬌小個頭,窄窄的肩膀、消瘦的臉頰、纖細的身軀,似乎看起來沒有任何威脅性,但那英挺瀟灑的眉宇卻迸發出了一股巾幗不讓鬚眉的颯爽,怒目圓睜時的凌厲和銳利如同一把出鞘長劍,直指人心。

    梅麗莎似乎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哭聲頓時就停止住了,但眼淚卻在眼眶裡激烈地打轉著,隨時都可能掉落下來。

    保羅和瑞恩不好處理,但魯妮卻毫不在意,嘴角的笑容輕輕一扯,流露出一抹犀利的殺氣,「要麼你自己選擇閉嘴,要麼就讓我撕爛你的嘴。」簡單的一句話,說完之後,再次用一個單詞乾脆利落地做了收尾,「安靜!」

    梅麗莎絲毫不敢懷疑魯妮話語的真實性,因為在那雙深淺分明的瞳孔深處,她再次看到了那個清晨的藍禮,相似的情緒具有一種高高在上的疏離和冷漠,就彷彿巨人碾死一隻螻蟻一般,根本微不足道。

    梅麗莎不由打了一個冷顫。滾燙的淚水幾乎就要滑落下來,卻在魯妮的注視之下,硬生生地收了回去,然後她就死死地咬住了牙關,又委屈又無辜地低下腦袋,偷偷地用視線打量了保羅和瑞恩的反應,但她失望了:

    沒有同情,沒有憐憫,只有冷漠。

    保羅和瑞恩交換了一個視線,兩個人都長長吐出了一口氣,似乎終於放鬆了下來,然後根本就沒有理會梅麗莎,轉過頭去,再次關注藍禮的表演。

    內心的失落開始翻滾起來,梅麗莎沒有其他多餘的想法,只是想要好好把握機會而已,在藍禮的好友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一來可以結交更多業內同僚,二來可以更加靠近藍禮,誰知道呢?也許未來有一天,她也能夠有機會

    不是陰謀詭計,而是真情實意。梅麗莎真心實意地相信著,那個男人對她有好感,否則,安德魯的眼睛裡不會流露出那些患得患失的細膩情感,如同落在向日葵之上的金色晨曦,脆弱而動人,讓人不由沉溺其中。

    但,現在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的主動示好卻不被理解呢?為什麼她的委曲求全還要被呵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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