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大戲骨 作者 : 七七家d貓貓 (連載中)

 
mk2258 2017-2-13 21:01:5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2 1155662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22:27
大戲骨 1421 微不足道


    練習室之外的小小騷動還沒有來得及湧動就已經平復了下去,根本沒有影響到內部的拍攝。

    達米恩站在攝像機旁邊,又是興奮又是緊張,又是雀躍又是焦灼,所有注意力都全神貫注地投入到鏡頭之中,腦海裡天馬行空地開始構思電影成品的剪輯方式,現在這場戲已經完全脫離了劇本的束縛,朝著積極的方向發展。

    劇本之中,這場戲只有一個框架而沒有具體劇情,因為達米恩需要捕捉的是一種狀態一種情緒,他沒有完全構思好應該如何呈現,希望在拍攝之中與演員展開不同的嘗試與磨合,尋找到一種最為恰當的表現方式。

    「安德魯前往浴室準備了一桶碎冰,重新回到練習室,坐在架子鼓後面,開始練習』大篷車』;但受制於手掌傷勢,雙跳節奏始終無法提升,安德魯情緒失控,宣洩過後,依舊持續練習。」

    上述就是全部了。

    正式開拍之前,達米恩與藍禮溝通了一下基本情緒脈絡,而後就把表演主動權交給藍禮了。

    現在,藍禮的表演已經脫離了劇本的框架,但達米恩卻絲毫不介意,親眼目睹藍禮的表演,他的腦海之中可謂是火花四射,靈感如同泉湧,那些清晰碎片漸漸融會貫通起來,本來不夠清晰的畫面自然而然就變得明確起來。

    只是,達米恩有些不太確定,到底應該什麼時候中斷拍攝——還是缺少足夠的經驗,他決定繼續給予藍禮表演空間,看看後續表演到底如何,等到大腦出現「卡」的提示之後,再結束這場戲的拍攝。

    安德魯重新坐在了凳子之上,攤開右手手掌,看著血肉模糊的傷口,然後緩緩地、緩緩地收攏手掌,緊握成拳,那一抹暗紅色的血漬就染紅了指尖,如同荳蔻一般,驚心動魄,手掌和小臂肌肉慢慢地蠕動著,看起來就像是魔鬼的面容。

    緊接著——

    他就緩緩地、緩緩地將右拳伸進了冰桶之中,嘩啦啦,冰塊攪動的輕微聲響開始撞擊著正在蠕動的肌肉,如同無數繡花針同時鑽入毛孔之中一般,手臂的肌肉瞬間就緊繃僵硬起來,但隨後就鬆弛了開來,彷彿可以真切地感受到那種滋味:

    所有痛楚瞬間爆發瞬間釋放,但緊接著就在冰水之中凍結,全部都被封存了起來。目前來說是如此,在這之後,伴隨著冰封消散的過程,全部都會一點一點釋放出來,並且成倍成倍地撕扯著每一寸肌肉。

    暗紅色的血液在冰水之中緩緩氤氳開來,殷紅的色彩如同顏料一般,鮮豔而刺眼,濃郁的血腥氣息似乎就這樣瀰漫了開來,帶著一股死亡的陰暗氣息。

    「嘩啦!」

    安德魯再次將右拳拿了起來,重新抓住了鼓槌,稀釋過後的血水順著鼓槌滑落下來,他卻毫不在意,只是隨意地甩了甩右手,水珠頓時就四處散落開來,滴落在吊嚓、大鼓、軍鼓之上,淡淡的玫紅色如同晶瑩透亮的琥珀一般,匍匐在了樂器表面。

    隨後,安德魯的視線就落在了吊嚓之上。

    雖然爵士鼓在剛剛已經被徹底打爛,但他還是可以持續練習吊嚓的雙跳技巧,尤其是自己的右手。

    安德魯上半身微微前傾——這不是標準動作,真正的標準動作應該保持背部挺拔,儘量讓雙肩放鬆,但他現在卻已經顧不上了,眼神之中迸發出了一股狠辣的戾氣,如同鷹隼一般,死死地盯著那個吊嚓,彷彿可以將它生吞活剝一般,不知不覺中,上半身就前傾了些許。

    鄭重其事地抬起右手,指尖在細細地調整著把握的方式,儘可能地讓自己的手指放鬆下來,然後瞬間發力,沒有過度也沒有緩衝,從零到四百擊,全力提速到極致——

    但顯然,這樣的方法是錯誤的。

    且不說他是否具備這樣的能力,單說在肌肉的緊繃狀況下,剎那間釋放出所有能量,擊打出最高頻率的鼓點,這就對於鼓手提出了無比嚴苛的要求,幾乎可以說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哪怕是最為頂尖的鼓手都十分困難。

    結局是顯而易見的。

    安德魯的擊打現在沒有框架而言,不是四百擊,也不是任何其他擊打,所有的節奏已經徹底亂成一團,僅僅只是在提速,單純地提速,就好像小孩子正在竭盡全力地嘗試看看,自己到底能夠擊打出多高的頻率,這就是全部了。不要說韻律了,就連基礎樂理都感受不到。

    但他卻沒有立刻分崩離析,眼神慢慢地凝聚起來,隱藏著一股邪勁,說不清道不明,彷彿親眼目睹一個衝動暴力殺人現場一般——只用拳頭,一拳一拳地將一條生命扼殺,血液崩裂、腦漿滿地的血腥場面讓人胃部翻滾。

    眼神越來越犀利,擊打也越來越凶狠。

    練習室裡的昏暗燈光投射在光可鑑人的吊嚓之上,金黃色的光暈在晃晃悠悠地湧動著,全部都亂做了一團,沒有章法也沒有規律,令人眼花繚亂,將暴力擊打的能量折射出來,在整個練習室之中激盪著。

    安德魯知道,自己的擊打根本就是一坨廢物。

    眼神漸漸開始泛紅起來,似乎殺紅了眼一般,那種戾氣毫無保留地全部釋放了出來,他緊緊地咬住牙齒,咒罵聲一字一頓地從牙縫之中擠了出來:

    「你就是一個廢物!你就是一坨/屎!你就是一個軟蛋!一點用處都沒有!就應該被淘汰就應該被取代!你就連最基礎的技術都練習不好,還想著成為巴迪-瑞奇!狂妄!愚蠢!垃圾!醜陋!無恥!廢物!該死的!草!草草草草草!草!」

    咬牙切齒,彷彿唇齒之間都可以啃噬出血腥味道,那種刻骨銘心的仇恨,由內而外地爆發出來,滔滔不絕地宣洩而下。

    這不是安德魯,這是弗萊徹。

    那一個瞬間,安德魯就是弗萊徹附體,雙目赤紅地破口大罵,口沫飛濺之中,絲毫沒有嘴下留情,以最醜陋也最骯髒的方式,將最後一層遮羞布也徹底扯掉,但他卻完完全全沒有停頓下來的意思,咒罵之中,腎上腺素的爆發讓面部表情開始變得扭曲起來——

    隱隱地,嘴角就浮現出了一抹笑容,似乎正在嘲諷著自己的自不量力,似乎正在吐槽著自己的痴心妄想,似乎正在擊潰著自己的最後防守,那種殘忍的快/感,從雙眼之中一點一點迸發出來,就好像……就好像他正在折磨的不是自己,而是弗萊徹所鄙夷的那個自己。

    浩浩蕩蕩。轟轟烈烈。

    恍惚之間,安德魯和弗萊徹的形象就這樣重疊了起來,然後再次回到了安德魯第一次加入樂隊排練的那一天,在弗萊徹疾風驟雨的壓迫之下,安德魯完全束手就擒,一點一點土崩瓦解,就連最後一點點殘存的尊嚴和驕傲都已經被徹底碾壓得粉碎。

    但此時才明白,安德魯內心深處依舊殘留著最後一絲驕傲,今天,他自己卻親手碾碎,毫不留情地完全碾碎,徹底成為粉末,正當所有人都以為安德魯將就此崩潰的時候,那雙眼睛,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

    沒有任何神采也沒有任何光芒的眼睛,如同行尸走肉的黑色瞳孔一般,尋找不到任何生機,似乎就連靈魂都已經完全被擊潰消散;然後,一點點光芒重新聚集起來,就如同正在聚焦一般,瞳孔漸漸變得清晰起來,沒有溫度、沒有色彩、沒有情感,卻迸發出了一股冷血而殘忍的狂暴,彷彿正在緩緩醞釀的颶風。

    啪。

    毫無預警地,那股狂暴又消失了,徹徹底底地消失了,然後那雙眼睛就恢復了常態,波瀾不驚的平靜,沒有憤怒、沒有暴戾、沒有癲狂,就好像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過一般,甚至比無風的湖面還要更加平穩,就連一絲漣漪都沒有。

    如果要準確形容的話,就是剛剛摁下了路燈的開關,但路燈光芒才明亮起來,隨後就熄滅了,整個世界就遁入了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徹頭徹尾的黑暗。

    但恰恰是這種風平浪靜,卻讓脊樑骨冒出了一片冷汗,冷颼颼得連連打起冷顫,隱隱地可以感受到一場風暴正在醞釀,因為著實平靜得太過不正常了。

    然後,安德魯就這樣停止了擊打。

    沒有多餘的動作,安靜而坦然地坐在原地,喘息著。

    緩緩地,血液緩緩地順著鼓槌滑落下來,即使面無表情,即使水靜無波,即使碧波浩渺,那股不寒而慄的驚悚感還是緩緩蔓延了開來,這甚至比「蝙蝠俠:黑暗騎士」裡小丑的笑容還要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整個練習室裡鴉雀無聲,沒有人在乎梅麗莎,相較於眼前的藍禮來說,那小小的插曲根本微不足道,甚至就連一粒塵埃都比不上,每個人都只能靜靜地注視著藍禮,眼底深處的驚恐和慌亂正在一點一點地攀升起來,以至於掌心都開始冒汗了,但現在卻連擦汗的動作都不敢,耳邊似乎可以捕捉到汗水正在滑落的細微聲響。

    「卡!」

    達米恩站直了身體,大聲喊到,然後就立刻轉過身去,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就好像剛剛從溺水之中拯救上岸的落湯雞一般。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3 22:27
1422 喪家之犬


    曾幾何時,路西法是上帝創造的所有天使之中,光輝最為耀眼的,他驕傲而高潔,他俊朗而明亮,他聖潔而清明;後來,他拒絕向聖子朝拜,「為何要逼我參拜他呢?我絕對不會參拜如此卑劣、比我晚出現的東西。在他形成之前,我就已經存在了,他才應該要參拜我。」

    於是,路西法率領著三分之一的天使於天界北境舉起反旗。經過三天的天劫激戰,撒旦的叛軍被生子擊潰,並且打入永劫的無底深淵之中,其他所有跟隨天使都蛻變成為醜陋形象,但路西法依舊保持著天使光輝的翼形象

    因為上帝不忍心看到自己最傑出的作品蒙塵,所以讓他即使在地獄之中也能綻放光芒。

    人人都害怕著恐懼著鄙夷著厭惡著排斥著路西法,但不曾有人真正地親眼目睹路西法墮落的過程。「失樂園」之中呈現過如此畫面。

    他的潔白羽翼沾染了滾燙的鮮血,一點一點地侵蝕著那些光輝晶瑩的羽毛,蛻變成為黑色,就彷彿是大紅色的血液層層疊疊重疊在一起之後,厚厚的鮮紅色漸漸變成了濃濃的暗紅色,最後遁入黑色。

    光明的力量一滴一滴地抽離了他的身體,似乎將渾身的所有血液都抽乾,眼睜睜地看著他承受著比凌遲之刑還要更加殘暴的蛻變和洗禮,痛苦達到了極致之後,甚至就連呼喊聲都已經徹徹底底消失。

    比毀滅和廢墟更加可怕的是,親眼見證了如此過程,卻束手無策。

    現在的安德魯就是如此。

    「卡!」

    達米恩快速轉過身,背對著藍禮,雙手支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反胃的衝動正在源源不斷地翻滾著,他張大了嘴巴,卻又嘔吐不出任何東西,只是一陣陣的酸水在舌尖打轉。那種恐懼,那種殘忍,那種震撼,讓他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這就是達米恩希望達到的效果,卻又遠遠超過了達米恩希望達到的效果。

    尤其是最後一個眼神。

    恍惚之間,達米恩彷彿再次回到了高中時候,面對如同惡魔般的老師,他恐懼著、他顫抖著、他蜷縮著,試圖反抗,卻終究還是鼓不起勇氣,那種被壓制到了極致的負面情緒,隨時都可能爆發出來,不止一次地在腦海之中幻想著親手掐死老師的場景,但……他不敢,他終究還是不敢。

    於是,他選擇了逃跑。落荒而逃。鼓手的夢想就這樣半途而廢了。

    今天,達米恩卻在安德魯身上尋找到了另外一個答案:親手掐死自己的靈魂,雙手沾滿血腥,靈魂遁入冰冷,然後沿著老師的腳步完成成長與蛻變,在量變與質變的轉換完成之際,也就完成了弒/父的最後一步,徹徹底底地扼殺最後的自己。

    又或者說,這個答案是在藍禮身上尋找到的。

    如此場景,就如同路西法的墮落一般,血腥而殘忍,儘管,墮落成為黑暗天使的路西法足以讓無數人惶恐,但墮落過程的路西法卻更加讓人震撼,他的美好和光明,他的委屈和不甘,他的憤怒和驕傲,所有的所有都在火焰之中焚燒殆盡。

    這比劊子手還要更加可怕。

    這就是達米恩期待中的畫面,卻遠遠超出了期待,真正地親眼所見之後,那種恐懼所帶來的肌肉痙攣,頓時就讓反胃的感覺滔滔不絕地翻湧上來,酸水吐了一口又一口,那種心有餘悸的滋味還是揮之不去。

    就連達米恩都如此了,劇組其他工作人員更是如此了。

    不過,他們沒有辦法像達米恩那般感同身受,也沒有辦法像攝影師那般正面地捕捉到眼神的表演細節,僅僅只是感受到了那股強大的表演氣場,在走火入魔式的驚悚之中不知所措,唯恐下一秒安德魯就會揮舞著鼓槌,朝著他們飛奔而來。

    「魔鬼。」這是梅麗莎現在腦海之中唯一的想法。

    這不是過去幾天拍攝之中,她所認識的那個男人;這不是在約會邀請時,面容俊朗笑容青澀的那個男生;這也不是每一次交談時,始終保持著翩翩儀態的那個紳士……

    「這不是他。這不是他。這不是他!」梅麗莎的腦海之中反反覆覆地重複著同一句話,所有的完美形象都正在分崩離析、支離破碎,她的想像、她的期待、她的幻想全部都如同肥皂泡一般,飄呀飄呀,沐浴在金色陽光之下就化作泡影,一一破碎。

    梅麗莎不斷地搖著頭,強烈地否認著現實,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腦海裡的話語就這樣脫口而出了,「這不是他!」

    瑞恩-高斯林終於再也忍不下去了,儘管現在不是最佳時刻,但他還是沒有能夠壓制住自己的怒火,「這當然不是他。這叫做表演!白痴!滾!現在就滾開!遠遠地滾開!上帝!我在好萊塢見過不少蠢貨,但從來沒有見過如此之蠢的!你知道豬是怎麼死的嗎?就是你這樣死的!」

    瑞恩竭盡全力才避免了自己大吼大叫的衝動,一字一頓地從齒縫之中把話語擠了出來,那雙冰冷的眸子之中,怒火正在熊熊燃燒著,滔天氣勢如同滾滾潮水一般碾壓而去,愣是把梅麗莎驚嚇得愣在了原地。

    梅麗莎瞪大了眼睛,無辜而茫然地看著瑞恩,她根本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為什麼每個人都在針對她?為什麼每個人都在朝她發火?難道就因為她是一個無名小卒嗎?所以這些大牌演員就可以為所欲為嗎?即使她現在籍籍無名,但她也不是可以隨意侮辱的,不是嗎?

    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

    梅麗莎完完全全愣在了原地,欲哭無淚。

    瑞恩看著一動不動的梅麗莎,細長的眼睛瞪圓起來,甚至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努力再努力地壓制著自己的怒氣,渾身肌肉都已經緊繃了起來。

    最後還是保羅搖了搖頭,在瑞恩爆發之前,主動對梅麗莎說道,「我認為你最好還是離開。」沒有嚴厲,沒有銳氣,也沒有暴躁,但平緩的語氣卻有著一股不容置疑也不容反駁的堅定,這樣的保羅也是從來不曾見過的。

    梅麗莎微微張開了嘴巴,忍不住打了一個嗝,懸掛在睫毛之上的淚珠就這樣滑落下來,然後踉蹌地往後退了兩步,這才真正反映過來,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

    瑞恩和保羅交換了一個視線,眼底深處都流露出了一絲無奈和無語。但……這就是好萊塢。

    偌大的好萊塢足足擁有超過四十萬演員,這還僅僅只是工會註冊在案的人數,那些沒有註冊的自由散戶也計算在內的話,只怕數字還更加可怕,如此龐大的基數,人員素質難免良莠不齊,即使撇開專業素養不說,基本素質也有很大差距。

    拍攝結束之後,瑞恩、保羅和魯妮等人都紛紛向安迪-羅傑斯反應了這件事。之所以沒有直接告訴藍禮和達米恩,主要還是不想要打擾他們的工作狀態,而身為經紀人的安迪無疑是處理場外事情的最好選擇。

    這就是梅麗莎-拜諾伊斯特最後一次出現在「爆裂鼓手」劇組了。

    本來,今天就是梅麗莎在劇組工作的最後一天,妮可的所有戲份都已經在上午拍攝完畢,接下來的其他部分都已經沒有她的事情了,梅麗莎還是主動選擇了留在劇組旁觀,這是她的自由,但經歷過剛剛的小插曲之後,梅麗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在那之後,業內的年輕演員、龍套演員之間就開始傳言藍禮的負面消息

    傳聞中,藍禮在劇組之中就如同惡魔一般,粗暴而殘忍地對待同劇演員,不是身體折磨,而是精神壓迫;傳聞中,藍禮就是一隻自我為中心的開屏孔雀,所謂的紳士形象只是清高驕傲的保護傘罷了;傳聞中,藍禮四處拈花惹草,勾/引/同劇演員之後甩手就走,而且還放話讓對方閉嘴,否則就讓對方在行業內部待不下去。

    真真假假,這些傳聞都說得有鼻子有眼,有人相信,有人懷疑,有人一笑置之,反正好萊塢的八卦傳言,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在正式求證之前,人們都是霧裡看花,誰又能確認事實真相呢?

    更何況,現在的藍禮著實太過高高在上、高不可攀,對於大部分三線四線演員來說,那就是遙不可及,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世界。於是,所有傳言也就真正地變成了「傳」言,傳來傳去、兜兜轉轉之間,人們也就分辨不清楚真假了。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梅麗莎-拜諾伊斯特這名演員就這樣銷聲匿跡了,電影圈子、電視圈子以及戲劇圈子都是如此,就連平面模特圈子也沒有聽說過她的身影,就好像那些神秘的演員一般,出演了「歡樂合唱團」和「爆裂鼓手」兩部作品之後,然後就這樣徹徹底底地消失了。

    對於大部分人來說,他們甚至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畢竟,「爆裂鼓手」之中,她也不是出彩的重要環節,所有的焦點都落在了藍禮和西蒙斯身上。

    重新回到茱莉亞音樂學院的拍攝現場,梅麗莎轉身離開了,但瑞恩和保羅卻毫不在意,收回視線之後,再次看向了練習室正中央的藍禮。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5 22:11
大戲骨 1423 心魔浮現


    「卡!」

    達米恩的聲音在練習室之中迴蕩著,藍禮沒有立刻停止演奏,吊嚓的撞擊聲響還持續湧動了片刻,這才正式中斷,藍禮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抬起頭來,眼神清明、表情平靜,除了稍稍有些氣喘之外,整個人沒有太多異樣。

    環顧四週一圈,藍禮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朝著保羅、瑞恩等人點頭示意了一下,完完全全看不出任何異常來,似乎所有情況都牢牢地掌握在掌心之中,剛剛的走火入魔僅僅還是角色表演的一部分而已,對於現實根本沒有影響。

    但……為什麼隱隱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呢?

    就好像「泰坦尼克號」遭遇冰山之前一樣,所有一切都太過平靜也太過正常,反而正在醞釀著一場難以承受的巨大災難。如此形容似乎不太恰當,但眼前的波瀾不驚卻著實太過反常,讓人忍不住心驚肉跳。

    藍禮卻渾然未知,依舊是那一副風平浪靜的模樣,重新收回了視線,靜靜地等待著達米恩恢復過來,然後才開口詢問到,「剛才這場戲怎麼樣?」

    達米恩滿嘴都是胃酸,吧唧吧唧嘴巴,喝了一大口礦泉水漱口之後,這才重新投入工作,「剛才的拍攝非常好,堪稱完美,我們現在只需要拍攝一些特寫鏡頭就可以了。首先……」鎮定下來之後,達米恩就再次凝聚起了注意力。

    但藍禮注意到了一個小細節:達米恩不敢直視自己的眼睛。

    這在之前的拍攝過程中是不曾出現的,這是不是意味著,他的表演是成功的呢?

    在藍禮的表演之中,達米恩的靈感完全迸發了出來,以不同視角和不同剪輯方式在腦海之中拼湊出了整個電影畫面,隨後的拍攝就變得有針對性起來。

    對於藍禮來說,無論是什麼拍攝,特寫、近景、軌道等等都沒有問題,整個拍攝無比順暢,他的表演似乎已經進入了一個全新境界,信手拈來的演繹和詮釋,與角色渾然一體,真正地將那種層層遞進的墮落感展現了出來。

    整場戲前前後後消耗了將近一個小時才全部拍攝完畢,但藍禮的狀態卻格外輕鬆,結束拍攝之後,他面帶微笑地朝著好友們走了過來,嘴上還表示了歡迎,「難得,今天居然如此多人到場觀看拍攝,不知不覺,好像又回到了西區舞台一般。」

    眾人的視線都在細細地打量著藍禮,在場每一位都是演員,而且每一位對於表演的鑽研和探究也都是擁有自己心得的——也許保羅是一個例外,他還是更加適合扮演一個帥氣的花瓶;所以,每個人都正在換位思考,以自己的經歷揣測藍禮的狀態,但……他們都失敗了。

    因為藍禮的狀態著實太過奇怪:看似走火入魔,卻又神志清醒;看似情緒失控,卻又談吐自然;看似墮入黑暗,卻又行動自如。恍惚之間,安德魯與藍禮似乎已經融為一體,但一個眨眼,藍禮還是那個藍禮,似乎什麼都不曾改變過。

    這種控制與反控制、現實與超現實之間的模糊界限,即使是演員們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傑克-吉倫哈爾隱隱地可以觸碰到一些東西。

    一方面是當初和希斯-萊傑合作的時候,在希斯身上曾經看到的東西,現在恍惚在藍禮身上捕捉到了,卻又不是完完全全相同的;另一方面是他與丹尼斯-維倫紐瓦(denis-villeneuve)連續合作「宿敵」和「囚徒」兩部作品時所感受到的東西,彷彿已經觸摸到了一層壁壘,只要穿透過去,就能夠感受到全新世界——

    藍禮似乎就已經進入了那個世界。

    「……你還好嗎?」傑克試探性地詢問到,「我的意思是,你的手掌現在還好嗎?傷口看起來有些嚇人,你確定不需要包紮一下嗎?」

    「需要,當然需要。」藍禮輕笑了起來,「我不是什麼金剛狼,沒有自癒能力,我馬上就需要消毒處理一下,避免發炎。」

    這是藍禮,不是安德魯。

    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保羅、瑞恩和魯妮都面面相覷,情況的變化著實微妙。老實說,他們也沒有辦法準確地描述出那些細節的差異,但可以明顯察覺到,昨天和今天,藍禮的狀態就已經判若兩人,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為什麼他們腦海之中第一個浮現的就是「精神病人徹底瘋癲之後反而呈現出了如同常人一般」的狀態呢?

    傑西卡-查斯坦和傑克一樣,他們沒有經歷過昨天的驚魂事件,僅僅只是從新聞的隻言片語之中捕捉真相的細節,但藍禮剛剛呈現出來的表演,還是讓傑西卡大開眼界,眼底深處的興趣就不由翻滾了起來。

    「你確定?你剛才的表演狀態著實太過駭人了,任何一名演員都需要消耗大量精力,你現在看起來就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一樣,這反而不像是沒有事。」

    傑西卡的直言不諱,說出了每個人內心深處不敢說出的話語,所有人頓時都連連點頭表示了贊同,那齊刷刷的模樣讓藍禮啞然失笑起來。

    「我沒事。相信我,我當然沒事。我只是在履行演員的職責,這是我的工作,同時也是你們的工作,沒有必要大驚小怪。」藍禮坦然地迎向了好友們的目光,「但我現在的確有事。我依舊正在揣摩角色,太久沒有表演了,現在接手如此困難的一個角色,我需要更多的時間和精力。所以,儘管我現在站在這裡和你們說話,但我已經快要睡著了,就好像馬匹一般。」

    此時,魯妮就可以隱隱地捕捉到藍禮的異常了。

    雖然表面看起來,藍禮似乎風平浪靜;但細細觀察,眉宇之間的疲憊如同繚繞的霧氣一般,若隱若現,卻揮之不去,就好像一個沉沉的船錨一般,拖拽著巨型油輪在汪洋大海之上停頓穩定下來,在收起船錨之前,船隻也就無力前行。

    尤其是那股陰鬱黑暗的氣質,更是在暗潮湧動著。

    「你需要好好休息。」魯妮順著藍禮的話語,認真地說道。

    藍禮的視線落在了魯妮身上,沉重的眼皮微微耷拉下來,嘴角勾勒出了一個淺淺的弧度,然後輕輕頜首表示,「是的,我需要休息。」話語之中的疲憊感,正在越來越明顯,就連眼神都變得暗淡下來,「所以,抱歉,今天沒有辦法在這裡招待你們了,你們隨意,我們改天再說。」

    沒有過多停留,藍禮告辭之後就轉身離開了。

    劇組工作人員們正在來來往往地忙碌著,為了拍攝下一場戲做準備,而藍禮則獨自一人走到了牆角,安坐下來,腦袋依靠在了牆壁之上,緊繃的肩膀緩緩地放鬆下來,然後,眼皮就這樣慢慢地合攏起來,眉宇之間的一抹脆弱,轉瞬即逝。

    留在原地的所有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保羅第一個回過神來,「我們是不是應該為他們呼叫一下便當?中午放飯的時候就要到了。」

    專程前來探班,總不能空手而來。

    「當然!」傑西卡是一個性格爽朗的,積極主動地說道,「我上次在紐約拍戲的時候,吃過一家便當,炸豬排特別好,而且送餐速度也飛快,我現在給經紀人打一個電話,問問看,能不能要到外賣電話號碼。」

    「不如這樣吧,下午茶就由我來負責。」魯妮的思路無比清晰,立刻也開始運轉起來,「你們下午還繼續留在這裡嗎?我剛剛詢問了達米恩,今天的拍攝日常一直安排到了晚上八點,因為茱莉亞音樂學院的行程關係,劇組後天必須登上舞台拍攝表演的戲份,達米恩希望能夠遷就藍禮的表演節奏,所以今天延遲下班時間,儘可能地多拍一些。」

    「行,那午餐和晚餐的餐後甜點就交給我。我下午出去一趟,晚上再過來。」瑞恩也乾脆利落地說道,沒有婆婆媽媽。

    保羅點點頭,「那好,我負責晚餐。我現在先過去和劇務說一下,今天的餐點就不要叫了。」視線再次落在了藍禮身上,保羅輕輕搖了搖頭,「瑞恩,剛才那個女孩的事,我們需要和安迪說一說,我簡直不敢相信……」

    即使是善良如保羅,他的怒火也還是沒有辦法完全平息。看看藍禮現在的狀態,再回想剛剛那個女孩的姿態,他依舊不敢相信,怎麼會有這樣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表現?撇開專業不說,難道就連最基本的尊重都不懂嗎?

    瑞恩沒有推辭,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相信我,以後這樣的野雞隻會越來越多。當初在多倫多電影節的時候,藍禮還是剛剛出來的新人,就已經遇到過了。」回頭看看藍禮,瑞恩嘴角流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笑容,「我以為,我已經是戲痴了,但和他比較起來,我就像是一名業餘演員。」

    所有的朋友都正在擔心著藍禮的狀況,藍禮心知肚明,但他現在真的沒有心思和精力去顧及其他人了,腦海之中的拔河戰正在越來越積累,也正在越來越混沌,他甚至無法分辨,自己到底應該是把兩個世界融合起來,還是把兩個世界區別開來。

    現在,他還可以勉強支撐,但伴隨著拍攝的推進,那種束縛感正在越來越明顯,步步緊逼地迫使著藍禮必須掙扎也必須反抗,可是越對峙,無力感就越強,如同夢魘一般籠罩在心頭。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5 22:11
大戲骨 1424 對話自我


    「爆裂鼓手」的拍攝緊鑼密鼓、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劇組所有情況都按部班、順風順水地持續進行著,人們所擔心的崩潰和失控並沒有出現,不僅如此,藍禮的表演正在越來越入味、越來越深刻,達米恩總是能夠在藍禮身尋找到更多的火花,拍攝片場的化學反應也漸漸變得有趣起來

    整個拍攝過程,更像是一種藝術創作的頭腦風暴,不是那種流水線的模式化套用。

    達米恩總是有著無數天馬行空的想法,嘗試以不同的鏡頭和不同的角度來捕捉不同的畫面碎片;而藍禮也總是能夠將達米恩的想法詮釋出來,甚至更進一步地演繹出屬於安德魯的色彩,然後不知不覺指引著故事的行進。

    藍禮好友們的擔憂幸運地沒有成為現實,這讓大家都稍稍鬆了一口氣,陸陸續續地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之,只是保羅依舊留在了紐約,他剛剛結束了「暴力街區」的拍攝,正好正在休假,乾脆把女兒梅朵接到了大蘋果,享受一個東海岸的夏天。

    所有一切似乎都進入了正軌。

    但藍禮知道,這都是假象。

    伴隨著「爆裂鼓手」的拍攝,那種束縛感正在越來越嚴重、越來越鮮明,好像站在落地穿衣鏡的面前,鏡子之外的自己好端端的,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但鏡子之的自己卻嚴嚴實實地捆綁成了一個木乃伊,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濟於事。

    更為糟糕的是,旁人眼的他,只是鏡子之外的模樣,安然無恙,而鏡子之的姿態好像是純粹的幻覺一般。這如同一顆西瓜,表面看起來完美無缺,但切開來之後,卻發現裡面已經開始漸漸地腐爛。

    這種束縛,是表演的束縛,更是安德魯的束縛。

    這是一種非常混亂也非常混沌的感覺。

    在弗萊徹步步緊逼之下,安德魯正在一步一步地遁入黑暗,越來越冷血、越來越殘酷、越來越粗暴、越來越暴戾,整個人如同嗜血野獸一般,在懸崖邊緣橫衝直撞,不知道什麼時候以什麼方式可能墜入深淵。

    那種無形的束縛感似乎正在拖拽著他的四肢,無法突破速度,無法掌控力量,整個人如同泥足深陷一般,越是掙扎也越是困頓。潛意識地,他想要突破想要掙脫想要撞擊,但束縛感的強大反作用力卻讓他漸漸開始窒息。

    冥冥之,雙跳技術和四百擊都取得了進步,他似乎已經觸手可及了,卻又總是無法更進一步,每一次的練習、每一次的擊打都陷入了窠臼之,這種憋屈而壓抑的觸感正在讓他變得越來越憤怒越來越暴躁,同時也越來越困惑越來越茫然。

    那種束縛感似乎是他正在對抗的唯一力量。但問題在於,他現在沒有辦法分辨清楚,這到底是正在阻止自己技術突破的壁壘,還是正在阻止自己墜落深淵的保護傘?

    同時,他也沒有辦法分辨清楚,這到底是正在阻止自己演技再次取得突破的平靜壁壘,還是正在阻止自己混淆現實與虛幻的最後保險?

    如此感覺著實太過怪異,不僅僅是演戲與現實、角色與自我之間的模糊化,同時在虛幻世界裡以及現實世界裡都各自可以感受到那股壓抑與束縛,可能是好的可能是壞的,可能是正確的可能是危險的,那種難以分辨的灰色情緒,死死地、死死地捆綁住了他的每一根神經,漸漸地開始喘不過氣來。

    好像……如果形容並不完全準確,但好像一世楚嘉樹剛剛甦醒過來之後一般。

    車禍過後的漫長沉睡終於過去,眼睛依舊睜不開,但身體已經緩緩地恢復了意識,聽覺和觸覺似乎打開了一個小小的窗口,然後他開始嘗試挪動身體,可是,大腦的意識已經傳達了指令,身體卻感受不到任何動靜,他開始掙扎,他開始反抗,他開始用力……

    暴躁和恐慌漸漸襲心頭,他沒有辦法冷靜,他也不想要冷靜。

    當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失去了身體的支配權時,那種憤怒與憋屈所爆發出來的能量,甚至積蓄了多年能量的火山還要洶湧、還要粗暴,整個世界都開始地動山搖,但無論如何,他的努力他的抗爭他的不屈,卻都只是徒勞而已。

    然後更加暴躁。更加憤怒。更加鬱悶。

    面對如此情況,要麼是破而後立,成功地打破壁壘,重獲新生;要麼是無功而返,真正地意識到自己的所有努力不過是螻蟻偷生罷了,精神麻木,然後……或者得過且過、了此殘生,或者怨天尤人、疾世憤俗,或者另闢蹊徑、綻放光芒。

    如此感覺如此經歷,並不會曾經體驗過一次變得簡單起來。躁動而煩悶的情緒積累到了極致之後,終於宣洩了出來

    安德魯失去了控制,他踢翻了爵士鼓,舉起了自己的拳頭,準備與弗萊徹同歸於盡,他狠狠地將弗萊徹撲到,不管不顧地開始毆打著弗萊徹,那赤紅的雙眼已經徹底尋找不到理智的影子,所有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這不是/弒/父,這依舊只是反抗。失去控制的反抗,推翻權威的反抗,挺身而出的反抗,這是/弒/父前的最後一步。

    整場戲順順利利地拍攝完畢,從張力到對峙,從強度到細節,所有表演都堪稱完美,讓達米恩心潮澎湃地連連高呼,甚至衝出了表演大廳,在外面鬼哭狼嚎的一陣,大肆地慶祝著重要轉折戲份的拍攝完成。

    但表演完畢之後,藍禮卻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那種憋屈而壓抑的感覺不僅沒有得到緩解,而且還如同火焰一般在胸口熊熊燃燒著,滾燙而灼熱的火苗正在持續不斷地衝擊著他的所有防線,而他卻死死地、死死地被禁錮在原地,似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燃燒殆盡、化為灰燼。

    昏昏沉沉地,藍禮獨自一人安坐在練習室的角落裡,正對著牆壁角落,如同正在面壁思過的孩子一般,火山爆發完畢之後,體力和精力陷入了枯竭狀態;可是那種束縛感卻依舊沒有消失,僅僅只是精疲力竭了,無力再反抗,也無力再對抗。

    源自靈魂深處的疲憊,讓大腦昏昏沉沉地陷入了黑暗之。

    恍惚之間,腦海裡的第二世界再次浮現出了那個模糊的身影:如同木乃伊一般被困在了白色病床之的身影。

    漸漸地,那個畫面正在靠近,慢慢地慢慢地,越來越近,那些五官、那些神色和那張臉孔變得越來越清晰,焦點和焦距完全調整完畢之後,楚嘉樹的模樣出現在了眼前,這頓時讓藍禮恐慌了起來:

    楚嘉樹是他,藍禮也是他,兩個人都是他,而他現在站在病床旁邊,那麼,那個躺在病床之的人又到底是誰?

    鬼使神差地,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輕輕觸碰了一下楚嘉樹的右手,「嗖」的一聲,然後他進入了那幅軀殼之,被死死地困在其,似曾相識的場景再次呈現了出來

    他是那個木乃伊,那個被困在了原地、束縛了全身的木乃伊,那個無論如何掙扎如何反抗都只是徒勞的木乃伊。是他,一直都是他,始終是他,不曾改變過。

    瑞恩-斯通是他,勒維恩-戴維斯是他,安德魯-內曼是他,楚嘉樹是他,藍禮-霍爾也是他……那一張張截然不同的臉龐快速地交替切換著,最後全部融為一體,變成了同一張臉:倒映在鏡子之被木乃伊式的捆綁住的那張臉。

    他在掙紮著,他在反抗著,他在絕望著,但他卻完全無力反抗。

    這是怎麼回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以為,他已經告別了過去,他已經重獲了新生,他已經斬斷了執念,他已經開啟了未來……但,為什麼他還是被困在了原地?兜兜轉轉了一輩子,終究還是重新回到了原點,那麼,他的努力全部都是徒勞嗎?

    這不公平!

    他開始掙紮起來,不屈不撓地掙紮起來,那些憤怒、那些不甘、那些煩躁和那些痛苦,讓他瘋狂地試圖反抗,可是靈魂卻被死死地囚禁在了身體軀殼之,彷彿被塞進了玻璃瓶裡的螞蟻,無論如何反抗,終究還是無法突破。

    靈魂都開始燃燒起來,釋放出了所有能量,痛苦達到了極致,腦海之的痛感神經正在岌岌可危,張大了嘴巴,卻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耳邊傳來了一聲「嗶」的聲響,彷彿心電圖扯成了直線一般,然後整個世界遁入了黑暗之,再也什麼都感受不到了,那些痛楚和那些苦澀也全部都消失了,彷彿整個人在無邊無際的黑暗宇宙之漂浮一般。

    不是瑞恩-斯通的狀態,而是藍禮-霍爾的狀態。

    在那無止境的浩瀚宇宙之,他看到了自己。更為準確一點說,藍禮看到了楚嘉樹,兩個人這樣面對面地站立著,彷彿鏡子的一體兩面:

    外面的那個,深褐色的捲髮和淺褐色的眼眸,高大的身型勾勒出紳士的禮儀;裡面的那個,黑色的短髮和黑色的眸子,略顯瘦弱的身材透露出一股書生氣。兩張截然不同的臉孔,卻擁有著同一個靈魂,這樣靜靜地注視著彼此,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是如此相似。

    這是他,那也是他,兩個都是他。那麼,他到底是誰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5 22:12
大戲骨 1425 揮手作別


    「你……」

    「你……」

    「你先說。」

    「你先說。」

    「我……」

    「我……」

    兩個人同時開口卻又同時停頓,同時愕然卻又同時輕笑,同步的姿態完美詮釋了「照鏡子」這一日常生活的動作,詭異之中卻帶著一種習以為常的理所當然,然後兩個人同時安靜了下來,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彼此,誰也沒有開口,但誰也沒有離開。

    頭疼欲裂的痛苦已經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虛無,隱隱約約地,指尖在微微顫抖著,腳尖在輕輕漂浮著,那種混沌而恍惚的觸感彷彿站在了雲端之中,始終找不到自己的重心,所有的感知和想法都變得模糊起來。

    這到底是現實還是虛幻?這到底是夢境還是想法?

    他注視著他。

    他也注視著他。

    一股淡淡的哀傷和苦澀就緩緩地蔓延了開來,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卻忍不住心悸,無法分辨到底是慌張還是恐懼,也無法分辨到底是喜悅還是忐忑。時間和空間在此刻都已經徹底失去了意義,視線周圍就是一片黑色,無邊無盡的黑色,完全看不到盡頭。

    「你應該說再見了。」

    沉默緩緩蔓延之中,第三個聲音出現了,彷彿穿過了耳邊,直接在腦海深處響起,他和他齊刷刷地轉過頭去,然後就看到了憑空出現的海瑟-克羅斯。

    為什麼海瑟會出現在這裡?

    為什麼海瑟和楚嘉樹會再次同時出現?

    為什麼海瑟會選擇這個時候出現?

    前面的疑問還沒有解答,後面的疑問又滋生了出來,藍禮隨即就意識到了自己的笨拙:沒有了紳士禮儀的遮掩,沒有兩世為人的老練,也沒有了冷靜壓抑的克制,他的所有情緒似乎都無法掩飾,就像是一個初生的嬰兒一般,所有的所有都赤果果地展露出來。

    眼前的海瑟,身穿著一襲白色蕾絲長裙,燦爛的笑容、明亮的眼睛和消瘦的肩膀,所有一切似乎都不曾改變過,光陰的力量遺忘了她的存在,讓她依舊保留了那純真而俏皮的面孔,時間就這樣永遠地定格在了十七歲。

    海瑟的腳步在五步遠之外停了下來,巧笑嫣兮地揮了揮手,打起了招呼,「嘿。」

    「……」藍禮試圖打一個招呼,但話語就這樣卡在了喉嚨裡,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他以為自己可以坦然面對,他以為自己習以為常,可是心臟深處的隱隱痛楚再次泛起了漣漪,然後眼眶就不由泛紅了起來。

    最後,藍禮只能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苦澀卻燦爛的笑容,朝著海瑟輕輕點頭示意。這就是全部了。

    海瑟似乎察覺到了藍禮的目光,笑容大大地綻放起來,「藍禮,我很好,我是認真的,我現在很好,不用擔心我。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你,你不好,你一點都不好。」

    「我很好。」藍禮的笑容之中沾染上了一抹艱難,試圖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但他卻發現根本做不到,所有的心思就這樣毫無遮掩地呈現出來。即使海瑟沒有再繼續說話,藍禮也變得窘迫起來,無可奈何地輕輕搖了搖頭,垂下了視線。

    然後,海瑟就再次說道,「你應該說再見了。」

    「我已經說過了。」藍禮條件反射地試圖辯解。

    海瑟卻也沒有著急,而是靜靜地注視著藍禮,停頓了許久,「藍禮,你知道你沒有,否則,你就不會死死地被困在同一個困境裡了,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就如同一個夢魘一般,無數次地糾纏至今。他在這裡,我也在這裡。」

    藍禮抬起頭來,看了看正對面的楚嘉樹,又看了看右手邊的海瑟,然後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我說過再見了,不止一次;但我不知道應該怎麼繼續揮手作別,我不知道。我做不到。」藍禮輕輕地搖著頭,每一個動作似乎都消耗了所有力量,「我做不到。」

    「藍禮,真正的告別,不是永別,而是擁抱與接受,還是緬懷與紀念。我們需要的是與自己的和解。」海瑟輕聲說道,「我在這裡,他也在這裡,我們始終都在。告別,不意味著遺忘,而是全新的開始。」

    沒有人可以徹底告別過去。

    因為,正是得益於過去的經歷,好的壞的,積極的消極的,順利的波折的,幸福的苦難的,那些所有的所有拼湊起來,這才成就了現在的自己;所以,當一個人開始與自己告別的時候,他也就等於否認了自己的存在價值,即使是徹底改頭換面,那些回憶也根深蒂固,過去就如同夢魘一般永永遠遠地糾纏不休。

    藍禮也不例外。

    那些屬於楚嘉樹的回憶和經歷,成就了現在的藍禮,那些傷痛、那些挫敗、那些折磨、那些沮喪和那些黑暗,全部的全部都深深地隱藏在記憶深處,外型的變換卻終究還是同一個靈魂,他以為自己已經坦然了,他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他以為自己已經誠實了,但……他沒有。

    他只是開始了全新人生。

    小心翼翼地將那些記憶隱藏在腦海深處,如同一個巨大而醜陋的背部傷疤,疼痛過後傷口痊癒,然後就拒絕再次回頭,竭盡全力地朝著正前方赤足狂奔,似乎只要不回頭,那個傷疤就不存在了,就可以翻開嶄新的一頁了,彷彿傷疤就從來不曾出現了。

    關於海瑟也是如此。

    但是他錯了。

    從「抗癌的我」到「超脫」,從「地心引力」到「醉鄉民謠」,一次又一次地糾纏與深陷,一次又一次地告別與轉身,那些回憶始終都不曾真正地平復下來,無視不代表消失、忽略不代表痊癒、逃跑不代表擺脫。

    現在,又來到了「爆裂鼓手」。這場揮之不去的夢魘,從始至終都依舊殘留在腦海深處,不曾消失也不曾平息,反反覆覆來來去去。真正的告別,不曾完成。

    所謂的告別,不是徹底斬斷過去,而是敞開懷抱,擁抱那些傷疤與痛苦、擁抱那些磨難與坎坷,承認最真實也最完整的自己,美好與醜陋全部都包容其中,接受那些挫敗那些恐懼那些折磨,也接受那些幸福那些歡快那些真誠,勇敢而堅定地擁抱自己。

    當坦然接受所有一切的時刻,告別才能夠真正地落幕,完成蛻變,化身成為嶄新的自己,開啟一個全新世界,展開一段全新生活。

    就好像「醉鄉民謠」的勒維恩-戴維斯一般。

    在故事的最後,勒維恩終究還是再次回到了煤油燈酒吧,來到舞台之上,演奏著那一曲悠揚動人的「揮手作別」,但這一次,沒有邁克的陪伴,只有他獨自一人;他不再怨天尤人,也不再疾世憤俗,更不再自艾自憐,敞開心胸,真正地接受了自己孑然一身的事實:

    「未來的某個清晨,不會太過遙遠,你將會呼喚我的名字,而我將會告別遠去。」

    勒維恩接受了事實,傷口開始慢慢癒合;只是,未來應該如何,他卻迷失了方向,只能等待心情平復下來,重新計畫重新起步,也許他可以找到方向,也許不能,但至少,他不會再繼續麻痺自己下去。

    他也是如此。

    他應該學會感謝,感謝那十年的臥床,讓他沉澱了所有煩躁,一點點的幸福也懂得滿足;他應該學會感恩,感恩那束縛了軀殼的病痛,讓他明白了生命的意義,放開手腳肆意狂奔;他應該學會擁抱,擁抱那些傷痛的折磨,讓他擁有了強大的神經,面對所有困難。

    那十年,不是所有回憶都是痛苦與黑暗的;上一世,不是所有記憶都是黯淡而無光的。只有真正擁抱了楚嘉樹,才能堅持藍禮-霍爾的選擇。

    他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但他知道,他渴望取得突破,他渴望繼續進步,他渴望成就偉大,他絕對不會輕易放棄,更加不會繳械投降,這一段人生還很漫長,他還遠遠沒有享受完畢呢。

    他應該學會獨自表演,丟掉枴杖——

    不再刻意區分楚嘉樹和藍禮之間的差異,而是坦然地擁抱所有回憶;不再刻意妖魔化病床之上的光陰,而是誠實地面對所有瞬間;不再刻意地拼盡全力拔足狂奔,如同洪水猛獸正在身後追趕一般,唯恐稍稍放慢一點腳步,這一段人生就如同夢境一般化為泡影。

    安德魯也是如此。

    他具有天賦,但他太過青澀;他具有才華,但他缺乏經驗;他具有能力,但他需要時間;他具備了超越偉大的潛力,但他必須相信自己。

    所有的所有都是矛盾的,他需要接受那些正面的,也需要接受那些負面的。不再因為弗萊徹的強勢與瘋狂而深陷其中,不再因為追求速度的極致而遺忘鼓點的本質,不再因為激烈的競爭而忘記開始的初心,也不再因為成就偉大的夢想而患得患失。

    如果安德魯自己束縛了自己,如果安德魯自己囚禁了自己,如果安德魯自己拒絕了自己,那麼他就永遠都無法更進一步,只能停留在原地,如同曇花一般,傲然盛開之後,隨即就迅速凋零枯萎,轉瞬即逝。

    破而後立。

    但前提是,先承認自己。安德魯是如此,他也是如此。

    「我們需要與自己和解。」

    猝不及防地,藍禮的心臟就遭遇了一記重拳,再一記重拳,那些結痂的傷口再次崩裂開來,鮮血盛開出了一朵鮮花,深入骨髓烙印靈魂的痛楚就如同一場盛大的煙花秀,酣暢淋漓地爆發開來,摧毀了藍禮的所有防線。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5 22:12
大戲骨 1426 最後道別

    站在原地,藍禮卻已經千瘡百孔。他從來不曾告別過,不曾告別楚嘉樹,不曾告別海瑟,不曾告別霍爾家,他是如此懦弱又如此膽怯,將自己的恐懼深深地埋藏在內心深處,小心翼翼地用笑容來掩飾著,然後假裝著自己正在肆意翱翔,但他卻從來不曾真正地自由過。

    於是,安德魯也就無法突破四百擊的束縛。就好像之前每一部作品的拍攝一般,那個夢魘一直都在,始終都在。

    「我做不到。」第一次地,藍禮展現出了自己的脆弱,那股浩浩蕩蕩的痛楚如同潮水一般將他徹底淹沒,幾乎就要窒息,他就連握緊雙拳的動作都做不到,又如何能夠真正地告別呢?他從來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堅強,他也從來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睿智,他只是一個笨蛋而已,在一條道路之上固執前行的笨蛋。

    「抱歉。我……做不到。」

    他想念海瑟。

    楚嘉樹沒有說話,海瑟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卸下了所有心防的藍禮,讓那些負面情緒全部都釋放出來。

    許久許久,藍禮終於再次鎮定了下來,抬起了眼睛,茫然而困惑地看向了四周那無邊無際的黑暗,最後落在了海瑟身上,「我必須這樣做,對嗎?」

    海瑟微笑地輕輕頜首點頭,「藍禮,這些道理你都知道的。」她轉頭看了看四周,「這是你的意識,這是你的世界,這所有的所有都是你的想法,我的話語也是你的想法。所以,你知道應該怎麼做。」

    藍禮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的確,他知道事情的根源是什麼,那種束縛那種禁錮那種壓制,那個揮之不去的夢魘,如同繚繞煙霧一般,死死地糾纏著靈魂,然後讓他一步一步地走向自我毀滅的終點,但他卻無法拒絕也無法停止,就如同「黑天鵝」裡的妮娜一般,明明知道眼前就是懸崖,還是奮不顧身地一躍而下。

    最後,粉身碎骨。

    對於安德魯來說就是如此:要麼毀滅,要麼突破,沒有其他選擇。

    而掙脫束縛的唯一辦法就是重新回到自己身上。

    所有一切都應該是關於鼓點的,也只關於鼓點,與弗萊徹無關。

    他應該挑戰自我,他應該突破節奏,他應該持之以恆;更重要的是,他應該徹底忘記弗萊徹,他的目標是巴迪-瑞奇,而不是一個小小的學校老師,他的目標是成就偉大,而不是區區一個音樂學院——

    他應該專注自我,取得突破之後成就屬於自己的輝煌,那麼弗萊徹也就將不再重要,僅僅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個障礙而已;他應該……應該勇敢地站起來,堅持自我,推翻弗萊徹,超越弗萊徹,煥發新生。

    他應該,弒/父。

    自我突破的道路從來就不容易,但只有認識自我、堅持自我、擁抱自我,真正地尋找並認可最真實的自我,那麼,突破才迎來了一個可能,

    安德魯是如此。他也是如此。

    他應該和楚嘉樹道別,他也應該和海瑟道別。

    這著實太困難了。

    「我看到蒼穹褪去光芒,我聽到微風送來輕嘆,當皚皚白雪掩埋我隕落的兄弟時,我才會輕聲道出最後道別(the-last-goodby)。」

    藍禮緩緩地抬起頭來,抬起了視線,眼神裡的混沌和茫然一點一點地消散,那些黑色的迷霧正在滾滾消退,整個人身上的陰鬱氣質重新變得陽光明朗起來,那放鬆下來的嘴角隱藏著一抹唏噓而放鬆的笑意,眼神清澈而明亮地看向了正前方的楚嘉樹。

    距離上一次認認真真地打量楚嘉樹,似乎已經過去了許久許久,那張曾經熟悉的面容已經變得模糊起來,現在重新在視線之中勾勒出清晰的輪廓,有些陌生,卻正在慢慢地喚醒腦海之中的那些熟稔,就彷彿真的在照鏡子一般。

    「夜幕徐徐降臨,又是白日將近,前方征途召喚,我將再次啟程,再次翻山越嶺,穿越永夜大陸,沿著瑩瑩長溪奔向大海。

    沐浴漫天星辰,雪花紛飛寒風低吟,我將啟程回家,儘管前路茫茫,一路走來,不得而知,但告別之日終究來臨。

    歷經千山萬水,歷經坎坷荊棘,但我不曾後悔,也不曾遺忘,所有並肩而行夥伴。」

    嘴角的笑容就這樣一點一點地上揚起來,藍禮舉起了右手輕輕揮了揮,「嘉樹。」

    「藍禮。」楚嘉樹展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稍稍顯得有些靦腆和拘謹,停頓了片刻,楚嘉樹的視線落在了藍禮的眸子深處,認真地說道,「你做得挺好。」

    不由自主地,藍禮就發出了低低的輕笑聲,試圖說些什麼,但腦海之中的思緒著實太過洶湧也太過錯雜,根本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最後只能是五味雜陳地輕輕頜首表示回應,但到底是贊同還是感謝,亦或者是其他意思,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楚嘉樹舉起了右手拳頭,收緊,再收緊,眼底的幸福光芒一點一點地明亮了起來,輕聲說道,「加油。」

    忽然之間,藍禮就意識到到了,他緊緊地咬住了牙關,輕輕搖頭,但楚嘉樹卻絲毫不在意,笑容反而越發燦爛起來,「這一天早就應該到來了,不是嗎?」

    「夜幕徐徐降臨,又是白日將近,前方征途召喚,我將再次啟程,再次翻山越嶺,穿越永夜大陸,沿著瑩瑩長溪奔向大海。

    我將滿懷回憶,我將滿載祝福,踏上回家征程,儘管前路茫茫,一路走來,不得而知,但告別之日終究來臨。

    在此我表示真誠的道別。」

    道別的時刻來臨了。

    緩緩地,楚嘉樹就朝著藍禮所在的方向走了過來,一步,再一步,慢慢地靠近,那堅定的腳步變得越來越明亮,如同縈繞在一抹金色的迷霧之中一般,帶著淡淡的溫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即使到了最後,他的腳步也沒有停頓,就這樣撞向了藍禮。

    耳邊傳來一聲輕輕的道別,「再見。」

    然後,兩個人就徹底融為一體。

    耳邊緊接著又傳來了另外一個清脆而響亮的聲音,「藍禮,再見。但,這不是永別。」隨後,那抹聲音也如同煙霧一般消散,徹徹底底地全部消失。

    再見。這就是最後的道別了。

    猝不及防之間,淚水就衝破了藍禮的眼眶,那些苦澀那些痛楚,那些沉悶那些哀傷,那些絕望那些不甘,那些折磨那些壓抑,那些悲傷那些遺憾,所有的所有都開始翻湧起來,站在原地,他就這樣泣不成聲起來。

    從上一世到這一世,從楚嘉樹到藍禮,他終於完成了最後的告別。

    「我看到蒼穹褪去光芒,我聽到微風送來輕嘆,當皚皚白雪掩埋我隕落的兄弟時,我才會輕聲道出最後道別。」

    「再見。」藍禮輕聲呢喃著,但聲音卻已經完全含糊不清,在唇齒之間碰撞著,彷彿就連心臟都蜷縮了起來,以至於根本無法呼吸。

    再見。再見!

    那一道金色光芒越來越明亮、越來越耀眼,僅僅依靠著一縷光芒就足以照亮整個空間,黑暗如同潮水一般滾滾地退去,然後整個世界就越來越亮、越來越廣,一點一點地點亮了那些回憶的碎片,如同星光般點綴在浩瀚的蒼穹之上。

    楚嘉樹的。海瑟的。丁雅南的。亞瑟的。伊迪絲的。保羅的。瑞恩的。魯妮的。馬修的。安德烈的。還有無數無數,甚至還出現了「活埋」的、「愛瘋了」的、「超脫」的、「地心引力的」、「醉鄉民謠」的、「爆裂鼓手」的,等等等等,一個個栩栩如生的記憶碎片就這樣匯聚起來,點亮了整個世界,明亮而溫暖,幸福而動人。

    如同夏花一般絢爛盛開。

    藍禮站直身體,仰起頭看著眼前那一片金色的光暈,遲疑了片刻,緊接著就邁開了腳步,朝著眼前那一片金燦燦的光芒飛奔而去,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直到整個身體都開始隱隱燃燒起來,如同火焰一般燃燒著生命力,將靈魂的力量都毫無保留地釋放了出來。

    恍惚之間,他彷彿再次回到了二十三年前的那一天,他以為自己死了,卻看到了一束光芒,然後就竭盡全力地拔足狂奔,忘乎所以地奔跑著,不知道為了什麼,也沒有為了什麼,似乎僅僅只是殘留的求生/欲/望正在驅使,不管不顧地奔跑起來。

    最後,他就這樣再次衝進了那一團光芒之中。只是,這一次眼前的景象卻似乎截然不同——兩個世界的所有記憶都被徹底打亂,濃縮成為了同一個世界,悲傷的幸福的,苦澀的甜蜜的,糟糕的美好的,所有的所有都前所未有地清晰地呈現在眼前,如同走馬燈一般快速一閃而過。

    他看到了楚嘉樹。

    他也看到了海瑟。

    他們都還在。這是再見,不是永別。

    現在,他終於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了,曾經因為恐懼也因為膽怯而拒絕邁出這一步,始終擔心著這就是一個夢境,醒過來之後就再次回到了過去的夢境,但現在,他卻不在擔心了。

    不是因為堅信著現在是「現實」,而是因為不在害怕回到過去,他就是他,無論是楚嘉樹還是藍禮,這都是他。哪怕是那一道道留在身體和精神之上的傷疤,那也都是他,屬於他的獨特印記。他不會否認,也不想否認。

    這才是最真實也最完整的他。

    嘴角的笑容就這樣大大地綻放了開來,但抬起右手一摸,臉頰之上卻是滿滿淚水。

    註:最後道別(the-last-goodby——billy-boyd)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5 22:12
1427 只若初見

    睜開眼睛,從虛幻回到現實,從黑暗回到光明,藍禮這才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都已經被汗水濕透了,就好像剛剛從水裡撈出來一般,那種體力透支的感覺讓精神深處都感受到一股深深的、深深的疲倦;可是,那種暢快感卻前所未有地舒朗起來。

    這是重生以來的第一次。

    於是,他就燦爛地笑了起來,哪怕此時已經是淚流滿面、狼狽不堪,但他依舊肆意地笑了起來。又哭又笑地,就像是一個孩子般,純粹而真摯,簡單而直接。

    然後,肌肉痠痛以及傷口疼痛就開始席捲而至,在極度敏/感之下,放大了十倍百倍,以至於忍不住就開始齜牙咧嘴,那種頭疼欲裂的感覺再次變得清晰,彷彿兩個小人正在大腦之中竭盡全力地拔河一般,整個腦袋幾乎就要分裂開來。

    但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多日高強度的連軸轉,體力和精力都已經瀕臨了極限;而他還在持續不斷地逼迫自己,一步一步地把自己逼向絕境。

    其實最近兩天藍禮一直都微微有些低燒的症狀,他卻沒有告訴任何人因為他知道,一旦安迪和羅伊發現了,肯定就要強制勒令劇組暫停休息,他不想這樣;沒有想到,現在卻全部都爆發了出來,只覺得就連挪動一根手指頭都消耗了所有體力。

    如此滋味,又酸又爽,真是一言難盡。

    他需要躺下來休息一會。

    藍禮剛剛保持著牆角面壁思過的姿態,現在他不得不扶著牆面站立起來,緩緩地轉過身,試圖尋找一個地方躺下來休息片刻,但膝蓋卻發軟,腳步趔趄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就絆到了椅子,然後整個人就踉踉蹌蹌地幾乎就要摔倒。

    千鈞一髮之際,身後出現了一個身影,快步上前,用肩膀頂住了藍禮的肩膀,避免了直接摔倒的窘迫。

    透過朦朧的視線,隱隱約約地可以捕捉到一個瘦弱的身影,面對藍禮如此高大的身軀,根本無法穩定地完成支撐,踉踉蹌蹌地退後了兩步,還好,旁邊就是一張懶人沙發,藍禮就這樣跌跌撞撞地坐到了沙發之上,整個人都深深地陷入其中。

    一陣天旋地轉,反胃的感覺就再次洶湧而上,這讓藍禮不得不緊緊閉上了眼睛,控制住了那種沸騰的嘔吐衝動。這一世的貴族家庭教育再次顯現出強大的影響力了,虛幻與現實的差異就越發清晰起來,如果不是胃部正在翻江倒海,藍禮的嘴角肯定會上揚起來的。

    「藍禮?藍禮!你還好嗎?」

    耳邊傳來了焦急而擔憂的詢問聲,迫切之中洩露了一絲慌亂。

    儘管藍禮現在閉著眼睛,但腦海之中卻自動浮現出了聲音主人的身影,一股淡淡的暖流在胸腔之中湧動著,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然後就看到了魯妮那張清冷面容之上的焦躁,英氣逼人的眉毛微蹙起來,隱隱地勾勒出一抹柔軟和脆弱。

    藍禮輕笑了一聲,但聲音卻悶悶地在胸膛裡打轉著,嘴角也上揚不起來,只是眼神深處流露出了一抹輕鬆,「這看起來不像你。」

    兩個人結識以來,魯妮似乎就是清冷而克制的,那張棱角鮮明的臉龐和內斂沉澱的氣質輕而易舉地將她的鋒芒勾勒出來,即使是拍攝「地心引力」的時候,她也不曾失態過。這一切都使得眼前的魯妮看起來有些陌生。

    一句話,卻讓魯妮微微愣了愣,眼底閃過了一絲慌亂,不經意間洩露出來的心事似乎被捕捉到了,但她還是快速地鎮定了下來,看著眼前的藍禮,毫不留情地吐槽到,「這看起來也不像你。所以我想,在緊急狀況之下,這些細節就不要深究了。」

    現在的藍禮看起來無比狼狽,不要說什麼貴族禮儀、紳士風度了,完完全全就是一個淪落街頭的小混混、流浪漢。就連最基本的儀態都保持不了,更不要說所謂的風度和規矩了。

    「等等,還是說,你現在依舊是安德魯的狀態?」魯妮隨即又補充了一句她知道不是。因為安德魯是不可能像剛才那樣開玩笑的,安德魯就是一個剛過易折的人,面對愛情、面對事業、面對家人全部都是如此。

    藍禮啞然失笑。他試圖勾勒起嘴角,卻遺憾地失敗了,整個人脫力脫水的情況著實太嚴重,以至於他現在體力透支嚴重。

    魯妮捕捉到了藍禮的窘迫,這讓她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這樣的藍禮,著實太過陌生,又或者說太過真實,卸下了所有防備和面具之後,沒有任何遮掩地,整個人就呈現在了她的面前,那些情緒、那些疲憊、那些痛苦全部都沒有保留。

    「我馬上回來。」魯妮留下了一句話,而後快速轉身,離開了房間。

    藍禮的眼皮緩緩地耷拉下來,那種靈魂深處的疲憊感始終揮之不去,他知道自己需要好好地休息,可能只需要睡一覺,一切就都會好了,但現在卻不是睡覺的最好時機,於是,他只能強迫自己睜開眼睛,讓精神意識保持最後的清醒。

    魯妮很快就回來了,手中多出了一個水杯,裡面還插著一根吸管,快步地藍禮的身邊蹲了下來,而後將水杯遞了上前,「你出了很多汗,你現在需要補充一點水分和鹽分。稍稍休息一下,然後再補充一點糖分,感覺可能會稍稍好一點。」

    魯妮細心地將吸管放在了藍禮的唇瓣邊上,方便藍禮咬住吸管,慢慢地補充水分,但頭疼依舊厲害,太陽穴隱隱地抽搐著,彷彿貫穿身體的整根神經都正在微微顫抖著,以至於肌肉也開始持續不斷地緊繃起來。

    水杯之中的水量減少了三分之一,藍禮就停下了動作,再次疲憊地閉上了眼睛,頭疼欲裂的感覺讓胃部再次開始翻滾起來;然後,藍禮就可以感受到有人正在幫自己擦拭著額頭之上的汗水,輕柔的動作將冰涼的手絹貼了上來,微微發燙的額頭稍稍得到了緩解,不由就發出了舒服的輕吟。

    眼睛輕輕地睜開,在睫毛遮掩的朦朧視線之中,捕捉到了魯妮那雙清亮而專注的眸子,用眼神細細地勾勒出眼睛和眉毛的輪廓,專注的神采正在熠熠生輝。

    藍禮的視線著實太過輕柔也太過微弱,魯妮並沒有感受到,專心致志地為藍禮擦拭著額頭的汗水,然後溫柔地用手背測試了一下藍禮的額頭溫度,再測試了一下自己的額頭溫度,那英挺的眉毛就微蹙了起來,擔憂的神色再次流露出來。

    不經意間,魯妮的視線就落在了藍禮的雙眸之上,那灼熱的眼神彷彿將身體的溫度也傳遞了出來,兩個人都稍稍愣了愣,就這樣靜靜地注視著彼此,眼波流轉之間,那持續的高溫開始讓空氣也變得翻滾沸騰起來。

    莫名地,魯妮的臉頰就開始漸漸發燙起來,她有些狼狽地垂下眼簾,避開了藍禮的視線,低聲說道,「你還好嗎?」

    「我還好。」藍禮輕聲回答到,嘴角的笑容依舊沒有能夠勾勒起來。

    魯妮那英姿颯爽的眉毛朝著中間更加靠攏了些許,抬起視線,不可思議地看著藍禮,斬釘截鐵地說道,「不,你不好。你現在一點都不好。」沒有遮掩也沒有拐彎,魯妮就這樣直言不諱地拆穿了藍禮的「謊言」。

    藍禮也不介意,重重地耷拉下了眼皮,「是的,我知道。」那輕盈的話語帶著一絲調侃和戲謔,即使在如此疲憊虛弱的情況下,依舊沒有丟掉自己的幽默感。

    魯妮是又好氣又好笑,卻又束手無策,只能瞪著藍禮,表示自己的強烈不滿。

    「魯妮,我現在好累。」藍禮輕聲說道,沒有遮掩也沒有硬撐,第一次地,藍禮展現出了自己的脆弱,那蒼白的臉色幾乎看不到一絲血色,就連唇瓣的色彩都已經漸漸消退;那俊朗的眉宇透露出一股歷經滄桑的倦怠,重重地重重地下墜著,把所有的上揚弧度都往下拉拽。

    魯妮沒有說話,視線一動不動地落在藍禮身上,鼻頭就不由開始微微泛酸起來。

    藍禮幾乎閉上了眼睛,輕聲說道,「我想說再見,但再見從來都不是那麼容易。但現在,是時候告別了。」稍稍停頓了片刻,藍禮就輕聲哼唱了起來,那些詞句在唇齒之間含糊著,卻勾勒出一抹悠揚而動人的哀傷

    「沐浴漫天星辰,雪花紛飛寒風低吟,我將啟程回家,儘管前路茫茫,一路走來,不得而知,但告別之日終究來臨。」

    魯妮的眼眶就這樣緩緩地盛滿了淚水,彷彿再次看到了當初在特柳賴德之上第一次結交的那個藍禮,年輕而朝氣,專注而肆意,沐浴在陽光之下的張揚笑容,讓整個世界都飛揚起來,如此明亮又如此生動,讓所有一切都黯然失色。

    「我需要閉眼一會,你可以在旁邊陪著我嗎?」藍禮輕聲說道。

    「嗯。」魯妮不敢說話,唯恐自己的一點點聲音就會洩露那股湧動的情緒,但淚水終究還是衝破了眼眶,滑落下來。

    抬起右手,魯妮快速擦拭掉了臉頰之上的淚珠,在懶人沙發旁邊坐了下來,就這樣靜靜地、久久地、默默地陪伴著藍禮,彷彿時間已經遺忘了這個角落,就這樣永遠地停在了這一刻。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7 10:55
第1428章 一眼萬年

    休息室之中一片安靜,似乎甚至可以聽見空氣在緩緩流動的聲響。

    魯妮安靜地坐在懶人沙發旁邊,靜靜地翻閱著“爆裂鼓手”的劇本,細細地瞭解著安德魯-內曼的故事,腦海之中不由就浮現出了那些畫面片段,拼湊出藍禮所經歷的一切,哪怕只是隻言片語的碎片,似乎也能夠更加靠近藍禮一些。

    轉過頭去,魯妮擔憂地探查了一下藍禮的狀況。

    隱隱約約地,魯妮可以感受打量藍禮微微偏高的體溫,就如同一個小火爐一般在微微發燙著,這顯然不太正常,那飽滿的額頭開始滲出些許汗水,那柔軟的唇瓣似乎因為高溫而變得乾澀起來,這一切都在顯示著,藍禮的身體狀況並不在最佳。

    但藍禮卻昏昏沉沉地入眠著,沒有痛苦也沒有掙扎,更像是精疲力竭之後的放鬆,所有的壓力和所有的疲倦全部都卸下來之後,處於半昏迷的狀態,就這樣進入了深沉睡眠,甚至就連夢境都沒有,安安穩穩地沉睡著。

    門口傳來了腳步聲,魯妮猛地抬起頭來,將食指放在了唇瓣上,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來人赫然是劇務助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過來通知藍禮下一場戲已經準備好了。

    魯妮卻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進入夢鄉的藍禮,然後堅定地搖搖頭,表示了否定,不需要多說什麼,意思就已經足夠清晰明確了。

    劇務助理微微愣了愣,隨即才反應過來,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連連頜首,然後輕手輕腳地轉身離開,前往詢問導演的意見了。

    收回視線,魯妮再次看向了藍禮。她本來想著繼續閱讀劇本,但視線卻有些挪不開來,用眼神一點一點地描繪著那張臉龐之上的五官:

    俊挺的眉毛、細長的眼睛、高挺的鼻樑、飽滿的唇瓣……微微凌亂的發絲因為汗水的關係而粘貼在了額頭與兩鬢之上,勾勒出一絲慵懶和脆弱,隱隱地襯托出眉宇之間的那一抹憂鬱和悵然,小心翼翼地隱藏在那一副紳士面具之下,卻讓人忍不住想要深入探究。

    視線最後落在了那張唇瓣之上,魯妮微微抿了抿自己的嘴角,內心深處似乎有股衝動正在破土而出,有些懵懂,也有些慌張,她連忙抬起了視線,重新看向了那雙緊緊閉著的眼眸,腦海不由就浮現出了那雙睿智而成熟的眸子,緊抿的嘴角就忍不住輕輕上揚了起來。

    然後,魯妮就看到了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

    他醒了。

    他依舊躺在懶人沙發之上,整個人都顯得有些脫力,但重新睜開的眼睛卻變得清亮起來,寧靜而祥和地注視著魯妮,沒有波瀾也沒有情緒,如此坦然也如此直率,反而是讓魯妮慌亂了起來——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了自己剛剛的窘態,臉頰就飛上了兩團紅暈,下意識地閃躲著眼神。

    但只是剎那。

    隨即魯妮就意識到,自己不應該閃躲,她沒有必要心虛;於是,她就再次抬起了眼神,迎向了藍禮的目光。

    藍禮依舊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注視著魯妮,眼底深處的淺淺笑意徐徐地翻滾起來,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彷彿可以穿透面具的偽裝,清晰地捕捉到內心深處的所有真實想法,赤果果地將彼此展示出來。

    魯妮試圖張嘴說點什麼:你現在還好嗎?你現在感覺如何?你的身體狀況還好嗎?你需要前往醫院嗎?你確定沒事嗎?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是否需要再繼續休息一會?

    但話語湧到嘴邊之後,卻突然發現,語言其實是多餘的,根本不需要對話,他們就可以進行交流,那種神秘的默契著實太微妙了,讓人忍不住就要沉浸其中。於是,魯妮就閉上了嘴巴,嘴角露出了一抹淺淺的笑容,輕輕挑了挑眉,眼底深處就浮現出了一抹微弱卻明亮的光芒。

    她注視著他的瞳孔,那裡面有她的倒影,微微泛紅的臉頰,眼神正在雀躍地悸動著。

    他注視著她的眸子,那裡面有他的倒影,憔悴疲憊的臉孔,眼底卻流動著一抹溫暖。

    時間似乎就停止在了這一刻,那些紛紛擾擾的波折,那些起起伏伏的磨難,那些似曾相識的瞬間,那些默契十足的片段,那些心有靈犀的交錯,所有的所有都如同宇宙大爆炸一般,轟轟烈烈地炸裂成為煙花,佈滿了整個浩瀚宇宙。

    一眼萬年。

    他們在自己的眸子之中深深地烙印下彼此的模樣,似乎就這樣毫無預警地發生了,卻又似乎為了這一天而等待了許久許久。

    緩緩地,緩緩地,他們就這樣逐漸靠近彼此,在眼神的牽引之下,唇瓣正在漸漸靠近,灼熱的呼吸糾纏在了一起,屬於男人的松木氣息和屬於女人的蓮花芬芳互相纏繞在了一起,一點一點地慢慢深入,然後就再也分辨不清彼此,渾然天成地融為一體。

    視線忍不住就開始往下探究著,尋找著唇瓣的位置;縈繞在鼻翼之下的呼吸正在變得越來越灼熱、越來越急促,恍惚之間彷彿可以清晰地聽到心臟撞擊跳動的聲音,“噗通噗通噗通”,強壯有力的心跳聲正在推動著彼此,探索著那未知的柔軟和溫度。

    近了,更近了。

    不經意之間,鼻尖就碰觸到了一起,出人意料的冰涼讓兩個人都不由打了一個冷顫,嘴角的笑容和眼底的打趣就同時上揚了起來,啞然失笑之中的默契讓視線的糾纏變得更加激烈起來,就連呼吸都灼熱得足以燙傷皮膚。

    “藍禮!”

    就在此時,一個呼喚聲打破了休息室裡的氣氛,那些安靜,那些默契,那些曖/昧,那些糾纏,那些親密,一切的一切都全部煙消雲散,如同打破的水晶一般支離破碎,甚至可以感受到空氣如同滾滾氣浪一般消散著。

    藍禮和魯妮並沒有驚慌失措地欲蓋彌彰,兩個人的動作雙雙僵硬在了原地,靜靜地注視著彼此,雙雙意識到,剛才那種迤/邐/的氛圍已經不復存在了,然後,眼底的笑容就同時開始翻湧起來,最後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噗嗤一下就輕笑出聲。

    沒有尷尬,沒有生澀,沒有窘迫,反而是……歡笑?

    站在門口的內森和達米恩頓時就覺得不知所措起來。

    原本,達米恩還在懊惱著,自己怎麼就如此冒失地打斷了別人的重要時刻,這著實太過失禮也太過狼狽了;內森更是瞠目結舌,完完全全沒有預料到這樣的畫面,第一反應就是想要轉過身,非禮勿視,但下一秒就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太過幼稚,不過就是……就是……什麼什麼嘛,有什麼好害羞的?

    但現在,看著藍禮和魯妮出人意料的反應,反而是達米恩和內森開始侷促不安起來,就好像是小時候沒有敲門就闖進了父母的臥房一般,那種忐忑與好奇交織的情緒左衝右撞著,想要離開,卻偏偏挪不開腳步。

    這反應不太正常吧?

    達米恩和內森交換了一個視線,隨即就互相倒退了一步:怎麼回事?我們很熟嗎?

    窘迫地摸摸鼻子,達米恩誇張地咳嗽了兩聲,假裝剛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藍禮,你的身體狀況還好嗎?如果你……我是說,累了的話,我們可以休息休息再重新拍攝的,你的身體才是最為重要的。”

    藍禮可以察覺到魯妮擔憂的視線,他先看向了魯妮,微笑地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才朝著達米恩說道,“我沒事。給我一杯溫牛奶,還有一盒巧克力,我就可以投入下一場戲的拍攝了。”

    達米恩頓時就興奮起來,迫不及待地就想要歡呼吶喊了,但意識到這樣似乎不太好,於是還是強制地壓抑住自己的亢奮,再次追問了一句,“真的嗎?你確定嗎?”

    那歡快的聲音就洩露了達米恩的躍躍欲試。老實說,藍禮的表演狀態正在最佳時刻,每一場戲的拍攝對於達米恩來說都是藝術創作的火花碰撞,這一切著實太有趣了,他現在完全停不下來,恨不得一鼓作氣就能夠把整部電影拍攝完成;但如果藍禮需要休息的話……

    藍禮知道達米恩是一個老實人,根本沒有辦法掩飾自己的真實情緒,他也沒有責怪達米恩的意思,而是認真地點點頭,“是的,我確定。”然後就看到了內森的滿臉擔憂,他不得不再次解釋到,“我真的沒事。相信我,我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最為瞭解。”

    但內森臉頰之上的擔憂卻絲毫沒有減弱,眼眶微微泛紅起來。當初海瑟去世的時候,藍禮也是這樣說的。

    可是,內森終究還是沒有反駁藍禮,低聲絮絮叨叨地嘟囔著,“我要告訴安迪和羅伊,我一定要告訴他們。”然後他就轉過身,為藍禮準備牛奶和巧克力去了。

    達米恩察覺到了內森的埋怨,表情也尷尬起來,撓了撓頭,“呃……我……我先去安排下一場戲的準備工作,十分鐘,我們再休息十分鐘。”說完就快步落荒而逃了。

    轉眼之間,休息室裡就再次剩下藍禮和魯妮兩個人了。

    魯妮的視線還停留在達米恩離去的背影之上,然後肩頭就傳來了一個腦袋的重量,這讓她的肌肉微微僵硬起來,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不要動,我再休息一會。”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7 10:56
第1429章 小小傻瓜

    魯妮微微側過頭,試圖看看藍禮的臉孔,但那張臉龐卻隱藏在了肩膀的陰影之中,只能隱隱約約地捕捉到眉毛的尾端,讓人忍不住就在腦海裡描繪著眉毛之下的那雙眼睛,細長而明亮,彷彿溫泉水隱藏其中汩汩作響一般,間或倒影著漫天星辰的璀璨,驚心動魄。

    人人都說藍禮是一個具有魅力的男子,“人物”雜誌更是將他評選為“全世界最性/感男士”,整個北美大陸有著無數女人將藍禮幻想為夢中情人;但在魯妮看來,藍禮真正的魅力卻不再皮囊而是來自靈魂。

    她記得,藍禮站在街頭與別人據理力爭,“肖申克的救贖”到底是不是一部好電影,“阿甘正傳”又是否配得上奧斯卡最佳影片的榮耀,爭執得面紅耳赤。

    她記得,藍禮在觀看了“追夢赤子心”之後淚流滿面、泣不成聲的午夜,不是因為電影的優劣,而是因為隱藏在電影背後的情感而感動不已。

    她記得,藍禮在結束了“一個人的演唱會”之後,獨自一人落寞地坐在超市走道之上,孤單而寂寞地享受一個人的時間,那肩膀之上肩負了太多太多的重量。

    她記得,藍禮在“地心引力”的拍攝片場,安靜地演奏著吉他,輕聲歌唱著,在那一刻,他看起來那麼遙遠又那麼脆弱,聲音裡的痛苦與流浪在講述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她記得,藍禮在奧斯卡頒獎典禮結束之後,神情落寞、身影孤寂地仰望著星空,低聲詢問著,“若他們說,誰會在乎又一道光芒熄滅,在漫天億萬繁星之下,它正閃爍,不斷閃爍……”

    她記得,藍禮全心全意地投入表演之中,忘記了自己也忘記了劇組其他人,整個空間就只剩下他與角色之間的共鳴,那就是一個世界。

    她記得,藍禮蜷縮在街角毫無抵抗之力,四面八方的狗仔正在集體圍攻他,但他臉上卻始終帶著淺淺的笑容,他說,那是他們的工作。

    她記得,海瑟去世之後,藍禮站在了格萊美的舞台之上,清聲高歌,“所以當你虛弱無力,當你跪下雙膝,我會在剩下的時間裡竭盡全力,守護著你的誓言,鮮活真實。”

    她還記得,那雙淺褐色的眸子裡充斥著一股飛蛾撲火的壯烈與瘋狂,掩飾著自己的脆弱與無助,他說,這就是證明我存在的唯一辦法。

    她希望自己能夠站在他的身邊,並肩而行,就這樣長長久久地一起走下去,當他疲倦而艱辛的時候,用自己的肩膀,支撐著他的身體重量,讓那遍體鱗傷、傷痕纍纍的靈魂能夠不再繼續孤單下去。

    不是因為同情更不是因為憐憫,而是因為共鳴,她可以在他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她還可以在他身上看到自己殘缺的部分,讓她敬仰讓她憧憬讓她……傾心的部分。

    不由地,魯妮就輕輕抬起了左手,臨空細細地描繪著那眉眼的輪廓,一遍,又一遍,突然指尖就開始微微顫抖起來,那沉甸甸的腦袋就壓在了自己的肩頭,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淡淡的體溫正在灼燒著肩膀的皮膚,心跳就這樣紊亂了。

    快速收攏指尖,但左手卻依舊捨不得放下,緩緩地、緩緩地順著鼻樑的弧度往下滑落,最後輕輕地落在了沙發扶手之上,視線就可以看到藍禮的左手,那修長而蒼勁的手指沾染著沒有擦拭乾淨的血漬,隱約可以看到長時間練習架子鼓之後留下的痕跡。

    魯妮的指尖悄悄地在那隻左手旁邊徘徊著,卻始終不敢前進,皮膚表面隱隱感受到了些許溫度,瞬間就如同燙傷了指尖一般快速收攏了回來,心臟如同小鹿一般喜悅而瘋狂地跳動著,幾乎就要跳出了嗓子眼。

    時光似乎就在他們的指尖緩緩流淌著,如同潺潺溪流般。

    忍不住,魯妮就輕聲哼唱著曲調,“不要,不要因為內心感受而懲罰我;不要,不要因為靈魂煎熬而懲罰我。所以,我爬行著逃離了後門,掙脫了這些窒息的偽裝,騰空一躍進入水中。”

    這是“地心引力”拍攝期間,藍禮用吉他演奏的那首歌,“深水”,午夜夢迴的時候,卻總是在她的腦海之中一遍又一遍的迴旋著,那是藍禮靈魂的呼喊,就如同“堂吉訶德”這張專輯的每一首曲目一般,讓她反反覆覆、反反覆覆地哼唱著,當她意識到的時候,卻已經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左手的指尖再次悄悄地往前試探著,小心翼翼地描繪著那個寬大手掌裡的傷口與老繭,掌心的紋路就如同心電圖的紋路一般,在她的心底描繪出了一個走不出去的迷宮,就這樣甘之如飴地困在其中。

    上帝,她真是一個笨蛋。

    “呀。”心尖的微微顫抖,指尖不小心就觸碰到了他的指關節,那蒼勁有力的關節就如同堅硬的岩石一般,瞬間就讓她的所有神經都緊繃了起來,但她還沒有來得及把左手縮回來,那隻大手就反了過來,將她的手掌牢牢地抓住。

    條件反射地,她就掙脫著自己的手掌。

    做出動作之後,她就後悔了。

    但,他沒有就此放手。儘管身體虛弱,肌肉無力,他的手指還是收攏了起來,在最後關頭,勾住了她的小指頭,就這樣緊緊地、緊緊地勾著,沒有放開。

    魯妮就這樣愣住了,呆呆地、呆呆地看著糾纏在一起的小指,心臟幾乎就要跳到喉嚨後,那種悸動與雀躍的情緒排山倒海地洶湧而來,彷彿蒼穹之上的漫天星空都正在綻放著煙花一般,漆黑的夜幕卻變成了白晝。

    一點點酥麻,一點點羞澀,一點點酸楚,一點點甜蜜,一點點顫抖。

    嘴角的笑容輕輕地、輕輕地上揚起來,就好像是初夏午後兩點的拂面楊柳風,讓人忍不住就想要張開雙臂,讓白色襯衫隨著輕風飛揚起來。

    指尖的溫度一點一點地傳遞過來,在心底深處緩緩湧動著,魯妮只覺得渾身上下所有肌肉都緊繃了起來,一動不敢動,唯恐一點點動作就可能打破現在的美好氣氛,但緊繃到了極致之後,身體就開始不受控制,然後她就靜靜地注視著糾纏在一起的小指,緩緩地、緩緩地讓自己放鬆下來,輕輕地將腦袋靠在了他的腦袋上。

    上帝,時間能不能永遠都停在這一刻?

    但,時間終究還是在緩緩地前行。

    魯妮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她還知道,“爆裂鼓手”這部電影對於藍禮來說至關重要,他肯定希望自己可以全力以赴地完成所有拍攝,所以,她必須清醒過來,即使萬般不捨,但還是必須提醒藍禮,工作的時間就要到了。

    “藍禮?”魯妮輕聲呼喚到,輕輕搖晃了一下藍禮的肩膀,卻不忍心太過大聲。

    藍禮似乎沒有聽到,魯妮不得不再次出聲呼喚到,“藍禮?”

    依舊沒有反應,正當魯妮準備第三次呼喚的時候,卻隱隱地捕捉到藍禮嘴角的弧度輕輕上揚了起來,淺淺的、淡淡的、暖暖的,這讓魯妮微微愣了愣,隨即啞然失笑,這就是藍禮式的惡作劇。

    藍禮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惡作劇已經暴露了,依舊閉著眼睛,出聲詢問到,“所以,你到底是希望喚醒我?還是不希望喚醒我?”

    魯妮的臉頰微微發燙,但言語之上卻毫不示弱,“你這樣詢問,意思就是,你已經醒過來了,而且身體也已經恢復了,那麼還需要什麼答案呢?”

    藍禮沒有說話。

    魯妮微微低下頭,可以看到藍禮嘴角的笑容依舊勾勒著,眼睛也依舊緊閉著,綿長而均勻的呼吸聲依舊平穩著,“一會,就一會。”

    帶著一點點哀求一點點鼻音,透露出了一點點孩子氣,就好像在特柳賴德街道之上席地而坐的那個少年一般。

    魯妮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著,享受著屬於他們的時光。

    這一次,藍禮沒有等待太久,隨後就睜開了眼睛,緩緩地坐直了身體,鬆開了手指,伸了一個大懶腰,然後轉過頭看向了魯妮,真誠地說道,“謝謝。我需要這樣的休息,哪怕只是五分鐘。”

    “藍禮。你的身體……”魯妮還是隱隱地有些擔憂,遲疑地開口詢問到。

    藍禮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卻沒有回答問題,而是站立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魯妮,毫無預警地彎下腰,在魯妮的頭頂之上印了一個吻,“我需要重新開始工作了。小傻瓜。”

    “嘩”的一下,魯妮的臉頰都變得粉紅粉紅,平時的機靈和高冷全部都不翼而飛,那些冷靜和睿智也都是感受不到,狂亂的心跳正在狠狠地撞擊著胸膛,她不由死死地咬住了下唇,試圖抗議,但聲音卻卡在了喉嚨裡,只剩下一些咕嚕咕嚕的嘟囔聲,眼睜睜地看著藍禮轉過身,大步大步地離開了休息室,轉眼就消失了。

    留在原地的魯妮卻是無可奈何,最後只是鬱悶地抱怨著,“誰是小傻瓜。”但抱怨的話語卻如同撒嬌一般,這樣的自己是從來都不曾出現過的,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魯妮被自己嚇了一跳,臉頰瞬間就滾燙滾燙起來。

    抬起雙手,摀住了自己的臉頰,魯妮愣愣地在原地想了想,最後乾脆就把臉頰埋在了掌心裡,隱藏著那高高上揚起來的嘴角。

    上帝,她現在看起來一定非常非常傻。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7 22:49
大戲骨 1430 掙脫束縛

    「達米恩……呃,外面到底怎麼了?熙熙攘攘的一大群人,感覺就好像茱莉亞音樂學院招生面試會一樣。我們會不會影響到人家正經工作呀?」賈斯汀-赫維茨一臉驚魂未定的表情走了進來,再回想一下剛才熱鬧的景象,自己也覺得荒謬,輕笑了起來,「那些人看起來就好像是正在等待著老鼠的貓一樣,我才剛剛出現,就齊刷刷看了過來,難道是把我錯認為學院老師了?」

    達米恩-查澤雷臉上的亢奮就這樣僵硬了起來,快步讓開了賈斯汀的位置,一路小跑到臨街的門口探頭出去。

    只來得及冒頭,記者們頓時就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般,集體蜂擁過來,提問聲排山倒海地傾瀉而下:

    「之前到底是怎麼回事?」

    「藍禮現在身體狀況還好嗎?」

    「藍禮可以接受採訪嗎?」

    「關於負面新聞,藍禮是否有回應?」

    「現在劇組的拍攝情況如何?」

    「傳聞藍禮居住到了醫院裡,這是真的嗎?」

    「藍禮的健康真的受到巨大威脅嗎?」

    「對於狗仔的行為,官方是否打算回應?」

    嘩啦,所有問題一股腦地衝撞過來,劈頭蓋臉地砸下來,達米恩就這樣直接敗走,狼狽不堪地退縮回來,但詭異的是,記者們全部都堅守到茱莉亞音樂學院的區域之外,即使再迫切再著急,也沒有人冒然地突破界線,這讓達米恩得以順利地逃脫了「追捕」。

    如果說剛剛還不明顯,就在此時,在不斷推搡的情況下,三名記者先後失去了重心,不得不往前跨了幾步,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但隨後,他們就重新退了回去,再次加入了人群隊伍之中,這就著實太過明顯了,任何一個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來著?

    賈斯汀此時也反應了過來,「記者?」

    作為作曲家,賈斯汀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在閉關,為「爆裂鼓手」的配樂進行創作。所以,對於新聞媒體的熱門事件沒有太多瞭解,現在明白了外面全部都是記者之後,不僅疑問沒有得到解答,反而還更多了。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賈斯汀覺得自己有些跟不上節奏。

    達米恩卻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只能簡單地說道,「為了藍禮過來的。」視線落在了眼前的記者身上,又補充了一句,「這次是記者們理虧,又是污衊又是譭謗,現在為了洗清嫌疑,又一窩蜂地全部追了過來,卻不敢輕舉妄動了。」

    這是達米恩的猜測。

    關於這一次的事件,人們可以說是狗仔,也可以說是記者,但對於普羅大眾來說,其實本質區別是十分模糊的,因為社交網絡之上對藍禮發起攻擊和詆毀的那一群人,全部都可以歸屬於媒體範疇——包括那些權威博主之類的自媒體,這也算作「媒體」的一部分,這也是網絡信息海洋真假難辨的重要原因。

    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記者們最不需要的就是另一次混亂。否則,他們就真的是跳到黃河裡也洗不清了。

    賈斯汀意味深長地收了收下頜,「這難道不是好萊塢的日常了嗎?記者們總是為了爆點和噱頭不折手段,甚至捏造新聞。不久之後,關於你的負面新聞也要滿天飛了。」三言兩語之間勾勒出來的情況,賈斯汀絲毫不顯意外,但他還有更多的擔憂,「這樣不會影響劇組工作嗎?」

    達米恩啞口無言。

    突然,達米恩就回想起藍禮剛剛的狀態,不由就更加擔心起來,但他從來不曾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處理,站在原地突然就這樣愣住了。

    最後還是賈斯汀提醒了一下,「要不,詢問看看藍禮的助理或者經紀人?他們應該處理過這樣的情況。」

    達米恩頓時恍然大悟,連連點頭,立刻就開始尋找內森的身影了。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爆裂鼓手」的拍攝工作終於重新開始了,記者的騷亂全部留在了戶外,而劇組的工作則專注於室內。儘管內森已經出去處理記者的問題了,但劇組內部的氣氛還是微微有些凝重,視線交換之間都存在著擔憂。

    藍禮的身體狀況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他真的不需要好好休息嗎?接下來的拍攝工作是否會產生影響?藍禮還能夠堅持下去嗎?後續還會產生什麼餘波?

    外面的記者們真的沒有問題嗎?藍禮會不會產生心魔?如果那些記者們闖進來了,那又怎麼辦?藍禮是否會分心,導致拍攝進度延後?

    還有,藍禮現在的表演狀態到底如何?

    各式各樣的雜亂思緒在腦海之中沸沸揚揚,眾人都稍稍顯得有些緊繃,當藍禮出現在攝像機鏡頭面前的時候,所有的焦躁和忐忑都平復了下來,視線紛紛落在了藍禮身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藍禮的一舉一動。

    作為萬眾矚目的焦點,藍禮卻渾然未覺,西區和百老匯的經驗養成了心無旁騖的專注與集中,這對於表演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看著全神貫注的藍禮,劇組工作人員漸漸安心了下來,他們似乎已經形成了一種信念:只要藍禮站在鏡頭面前,那麼所有一切都將順利起來,不僅僅因為egot,還因為這段時間劇組工作的近距離合作。

    「……」藍禮可以注意到劇組內部那一股低迷而混亂的氣氛,環顧四周,看了一圈,那一雙雙飽含熱情的視線透露出了太多太多的情緒,但藍禮此時卻沒有精力安慰他們,只是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看向了達米恩,「我們可以開始了。」

    達米恩懵懵懂懂地點點頭,轉身就開始招呼起來,待所有人都準備就緒之後,隨後就正式宣佈了開機。

    這一次,藍禮也沒有讓他們失望。

    整場戲份的拍攝依舊行雲流水、依舊敬業專注、依舊完美無缺,彷彿之前的身體問題從來都不曾出現過一般,彷彿之前的精疲力竭以至於陷入半昏迷也從來都不是問題一般,達米恩更是讚不絕口,不僅順風順水地完成了當天的拍攝任務,甚至還提前了一個多小時。

    就連魯妮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藍禮依舊是那個藍禮,並不是電影或者裡所講述的那般,打通了任督二脈又或者是挑斷了手筋腳筋,瞬間就達到了巔峰或者低谷,一夜之間就出現了量變到質變的轉換;嚴格來說,魯妮就連一些細節的變化也無法挑出來,就好像……就好像什麼變化都沒有。

    這似乎不太正常。

    因為魯妮可以感受到,進入休息室之前和離開休息室之後,藍禮的情緒和氣質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僅僅是因為她的出現或者他們的關係,還有其他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卻真實存在的東西,可能是一種氣場,可能是一種情緒,可能是一種狀態,著實難以描述,但……但魯妮知道事情終究還是不一樣了。

    所以,這到底是正常,還是不正常?

    但可以肯定的是,藍禮依舊是那個藍禮,全心全意撲在表演之上的藍禮。

    當天戲份全部拍攝完畢之後,魯妮並沒有跟隨著藍禮共進晚餐或者是前往酒吧又或者是徹夜長談,相反,他們還是按照平常的節奏,魯妮離開了劇組,而藍禮回到了公寓——

    「爆裂鼓手」拍攝完成之前,藍禮顯然需要持續保持心無旁騖的狀態。

    就連熙熙攘攘圍堵在茱莉亞音樂學院外面的記者們也沒有能夠打亂藍禮的節奏。

    面對記者的圍追堵截,藍禮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做出回應,在內森以及貼身保鏢的掩護之下,落落大方地離開了記者包圍圈,沒有做任何停留,隨即就揚長而去。

    耍大牌?

    如果記者們要如此譴責藍禮,他也坦然收下,不會辯解也不會嘲諷,甚至不會回應。因為他就是在耍大牌,這就是事實。

    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保持持續專注力,跟隨著安德魯心態的變化都走向突破口,緊繃到了極致之後整個人都徹底分崩離析,但重新整理自己之後,他還是完成了蛻變,「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句話對於安德魯來說著實是金玉良緣,當他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突破和升級也就隨之而來了。

    此時此刻,記者們恰恰是藍禮放在最後思考的對象。

    他不在乎新聞稿件到底如何撰寫,也不在乎媒體記者的怨聲載道能夠有什麼影響,更不在乎普羅大眾改變對他的良好印象……重生以來如此多年,他終於掙脫了束縛,終於取得了突破,終於改變了心態,他不希望也不願意浪費自己的精力在那些永遠都不會滿足的記者身上。

    比起記者來說,他還有很多很多事情需要考慮。

    被拋棄在原地的記者們苦苦守候了六個小時,卻只看到了藍禮的後腦勺,哪怕是隻言片語都沒有拿到,所有人都是滿臉錯雜、一言難盡的表情。眼神之中流露出了錯綜複雜的情緒,著實難以分辨,到底是憤怒還是鬱悶,到底是憋屈還是哀傷。

    但對於藍禮來說,那些都不重要。現在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

    「爆裂鼓手」的最後一場高/潮戲份,同時也是安德魯「弒/父」的戲份。

    這就是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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