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明星] 大戲骨 作者 : 七七家d貓貓 (連載中)

 
mk2258 2017-2-13 21:01:51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82 1150680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1:42
581 試探考察

    將所有劇本擺放在了桌面上,安迪眯起了眼睛,可以看到滿臉驚愕的內森,略顯意外的羅伊,還有輕佻眉尾的藍禮,對於這種視覺衝擊製造出來的效果,他很滿意,呵呵地輕笑了兩聲,解釋到,「這些項目僅僅只是表現出了問詢的傾向,又或者是開放了可能性,還不是正式的邀約,就好像當初的』雷神』一樣。」

    一部作品挑選演員可以大致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如同「抗癌的我」、「超脫」這樣,鎖定了某位演員,這就是他們志在必得的合作對象,直接就進入交談階段。通過面對面的交流交換彼此的想法,看看彼此是否是合適的也有可能導演原本看好這位演員,面談之後卻又改變了主意。

    一種則是如同「活埋」、「速度與激/情5」、「太平洋戰爭」這樣,開放試鏡,開放各種可能性,他們可能會向自己感興趣的演員發出邀請,邀請他們前來試鏡,但這一份「邀請」可能會發給十幾位不同的演員,同時還會等待那些陌生的演員主動上門自薦。公開招募這算是這種。

    安迪今天帶來的這些劇本,就屬於後者。對於商業電影來說,藍禮的自我證明依舊不夠,還達不到前者的級別。

    可儘管如此,這依舊不可思議。畢竟藍禮現在才出演了一部商業電影而已,就順風順水地取得了成功,進入了各大電影公司的視線。如此一來,安迪主動向電影項目推薦藍禮也好,電影公司主動邀請藍禮試鏡也罷,機會都呈現出幾何倍數的增長,發展的可能性一下就打開了局面。

    六、七個存在合作可能的潛在商業電影項目?如此水準絕對是當下好萊塢的一線標準,可能就連湯姆-克魯斯、小羅伯特-唐尼這些頂級票房巨星也無法比擬。倒不是說藍禮的票房潛力比他們更加出色,而是藍禮的角色可能性比他們更加豐富,潛在的合作選項自然也就更多。

    「這些項目我僅僅只是初步挑了挑,劇本並沒有詳細閱讀。」安迪的目光落在了藍禮身上,歸根結底,出演什麼作品,以什麼片酬水準出演,這還是由藍禮拍板決定的,「不過我綜合考慮了一下題材、角色、投資規模,認為它們是存在發展可能的。」

    藍禮沒有著急著發表觀點,只是靜靜地看著安迪,倒是坐在旁邊的羅伊主動開口詢問到,「那麼片酬呢?你有一個詳細的規劃嗎?」這是作為經理人必須關心的焦點。

    「是的。」安迪笑眯眯地回答到,視線意味深長地在藍禮身上頓了頓,而後看向了羅伊,「六百萬到一千兩百萬。如果是環球影業的話,六百萬是底線;但如果是華納兄弟的話,我會努力爭取一千萬。」

    好萊塢六大電影公司,這也是有區別的。比如說,華納兄弟對於視效大片有著執念,特別敢於投資;比如說,二十世紀福克斯對於大牌導演領銜的項目格外信任,出手闊綽;比如說迪士尼對於可以衍生出周邊的閤家歡樂作品,出手果敢。

    自然而然,在爭取片酬的時候,策略也有所不同。

    更何況,安迪所說的情況還有所不同,環球影業的話,可能終究還是並列主角,與范-迪塞爾、保羅-沃克並駕齊驅,片酬必須有更全方位的考量;而華納兄弟的項目,可能就是全新的主角項目。

    「全部都是六大電影公司的?」羅伊果然是專業出身,思維的運轉模式和安迪十分相似。

    安迪也察覺出來了,這樣的交談,和藍禮是截然不同的,他反而更加習慣這種專業的交流,簡單明了、直接有效,「不是,還有其他公司。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是兩家。不過,小公司的片酬談判就比較複雜了,我的目標值是五百萬,具體還要看哪個項目。」

    暑期檔商業大片超過百分之九十都掌控在六大電影公司手中,成因十分錯綜複雜,但簡單粗暴一點,可以理解為:有錢和沒錢的區別。

    六大之外的小公司,投資成本往往比較低,即使資金充足,他們也需要充分利用每一筆錢,所以他們選擇演員的時候,片酬也比較緊,更加願意選擇物美價廉的演員,又或者是大牌演員主動降價。

    羅伊認真地思索了一下,看向了藍禮,眼神微微一閃。但又有些擔心藍禮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畢竟兩個人合作時間還是太短,然後又點點頭作為補充,似乎在說:你經紀人的判斷是正確的。

    藍禮坐在旁邊,但笑不語。

    其實他可以感覺得出來,安迪和羅伊之間暗暗較勁的氣流。羅伊在觀察著安迪,同時,安迪也在考察著羅伊。

    按照慣例來說,不管項目是否合適,安迪都會先簡單閱讀過劇本,對角色、對故事有一個大概瞭解,不僅因為他需要對項目做一個判斷,而且因為他瞭解藍禮對劇本的重視。

    如果是其他經紀人,一般來說,打聽到投資規模以及卡司陣容雛形,就會先把項目拿給藝人看看,但經歷過「雷神」的事情,安迪卻知道,藍禮不吃這一套。所以,一直以來,安迪都堅持著這樣的慣例,前後幾次推薦給藍禮的項目,質量都著實不俗。

    但今天,安迪卻沒有過目,一股腦地就把所有項目都搬了過來。藍禮可以肯定,這些項目一定是參差不齊、有好有壞。安迪顯然不是為了折騰藍禮,那麼目的就昭然若揭了:羅伊-洛克利。

    閱讀劇本是一件消耗時間、也消耗精力的事情,如果是確定參演的劇本,那就算了,演員即使不願意,也必須閱讀;但如果僅僅只是挑選項目,而且還是初選,除了很少很少的一部分演員,其他人都會選擇交給經理人,經過經理人的初步篩選之後,再有演員自己做判斷。

    甚至有演員從頭到尾都不閱讀劇本,完全聽從經理人的推薦,由經理人為他們挑選項目,然後直接簽約。乃至於到了劇組之後,演員再臨時抱佛腳背誦劇本。布魯斯-威利斯就是業內的典型代表,他還因為不背誦台詞的惡劣行為,被伍迪-艾倫開除出了「愛在羅馬」劇組。

    即使是像藍禮這樣願意親自閱讀劇本的演員,在劇本第一輪篩選、第二輪篩選的時候,他也不可能把每一本劇本都閱讀完畢,安迪和羅伊必須做好把關篩選的工作。所以,經理人的工作就至關重要了,如果經理人昏頭,又或者是受賄,再不然就是進讒言,後果不堪設想。

    安迪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他認為自己足夠瞭解藍禮的興趣、愛好和取向,挑選劇本時自然會更加留意。但羅伊呢?羅伊又是什麼樣的風格?羅伊對商業作品的取向又是如何?羅伊值得信任嗎?羅伊是否會為藍禮著想?羅伊和安迪又是否能夠合拍?未來的合作是否會產生更多分歧?

    這就是安迪的試探意味。

    藍禮察覺了出來,但他也沒有多說。其實對於身為重生者的藍禮來說,閱讀劇本從來就不是難事,因為大部分電影成片他在上一世都已經看過了。不過,藍禮還是默許了安迪的試探。就好像當初剛剛和安迪合作的時候一樣,未來的合作道路還十分漫長,大家都需要彼此磨合。

    而後,羅伊和安迪兩個人又繼續交談了起來,對於藍禮下一部作品發表了各自的看法,兩個人的意見都是一致的商業電影。

    年初剛剛結束「抗癌的我」的拍攝,現在「超脫」也接近了尾聲,藍禮在過去一年多時間裡一共出演了四部作品,絕對堪稱勞模,而且每一部作品的拍攝都十分辛苦。所以,兩個人都認為,藝術電影可以稍稍放緩一些腳步,認認真真地挑選劇本,如果藍禮有真心感興趣的劇本,那麼自然不能錯過;但如果沒有的話,就暫時不用著急。

    相對而言的,「速度與激/情5」的成功讓藍禮的商業價值直線上升,撇開環球影業的輕視不說,他們願意考慮開啟外傳的想法,本身就是對藍禮的最佳肯定。現在出演一部商業電影,真正地挑起大梁,那麼藍禮在業內的地位就將會有本質的飛躍,真正地將過去一年的輝煌畫作實質性的利益。

    最直接的好處就是,以後談判過程中,環球影業就無法再繼續保持這樣高高在上的姿態了。

    「藍禮,你覺得呢?」兩個人商談地口乾舌燥,可是藍禮坐在旁邊卻一言不發,羅伊轉頭詢問到。

    藍禮輕輕聳了聳肩膀,「我覺得,今晚我需要休息了。」這回答讓羅伊和安迪兩個人都愣了愣,內森在旁邊悶悶地笑著,「具體的商談,可以等殺青之後再說。在那之前,我需要全神貫注地投入到電影的拍攝之中。」

    「當然,那是當然。」安迪笑呵呵地點點頭,這次的主要目的,本來也就不是打擾藍禮,而是知會藍禮一聲,他們必須為未來做規劃了,這一次羅伊也將會參與進來。「那我們就先離開了,不打擾你休息了。」

    說走就走,安迪就站了起來,準備離開,「那這些劇本……」安迪拍了拍桌子上那厚厚的一疊本子,投去了詢問的視線。

    「羅伊,你先帶回去吧。」藍禮一副甩手掌櫃的模樣。

    羅伊也沒有推辭,點點頭表示了肯定,但還是詢問了一句,「你需要簡單瀏覽一遍嗎?」結果話語都還沒有說完,藍禮就揮了揮手表示拒絕,羅伊後半句話也就吞進了肚子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1:44
582 社會責任

    一大清早,「超脫」劇組所在的高中就聚集了大量人群,粗粗放眼望去,估計有將近百人。對於那些大劇組來說,這也就是不到十分之一的小規模;但對於獨立,卻顯得浩浩蕩蕩,猶如汪洋大海。

    不過,人群雖多,卻一點都不吵鬧。更加準確一點來說,整個劇組都顯得有些失落,還有些難過。因為今天是「超脫」劇組殺青的日子,還剩下最後一場戲的拍攝,結束拍攝之後,就宣告整部電影的拍攝完畢,大家難免都有些依依不捨。

    在拍攝的時候,大家一個個都叫苦連天,尤其是碰上了托尼和藍禮兩個人,一個大瘋子一個小瘋子,工作過程簡直是苦不堪言,除了當初公車的那場戲份,創紀錄地拍攝了七十一遍之外,後來還有不少戲份都翻來覆去地重新拍攝,反覆重拍三十遍以上的戲份就至少有十場。

    聽劇務組說,這一次「超脫」的膠片足足可以剪出一部半「美國往事」。參考來說,「美國往事」的導演剪輯版是兩百二十九分鐘,將近四個小時。誰都不知道托尼要剪出一部多少時長的電影來,就連編劇卡爾-隆德自己都吐槽,「我可以肯定,這部電影就是抱著把觀眾都趕齣電影院的心思拍的。」

    但真正接近尾聲的時候,大家卻開始難捨難分起來。最主要的原因只有一個:藍禮-霍爾。

    老實說,藍禮不是一個八面玲瓏、面面俱到的人,他和劇組大部分工作人員都不熟悉,甚至沒有說過話;但藍禮卻是一名專心致志、全情投入的演員,觀看他拍戲著實是一種享受,就好像在百老匯的劇院裡看戲。

    不同的地方在於,看百老匯的時候,觀眾僅僅只是驚嘆連連、瞠目結舌,而看藍禮拍戲的時候,則細細地把表演的過程、層次以及深度都展現在大家面前。一方面,讓人們深深地感受到表演力量的差別,真正地區分優秀的演員和一般的演出;另一方面,讓人們真切地感受到表演的困難和挑戰,同時也明白了敬業和普通的區別。

    托尼是一個電影痴,為了拍攝好「超脫」這部作品,整個劇組工作人員的挑選也在專業素養方面有著嚴苛的演員卡司就可以知道了。這些人一個個都是有藝術底蘊、識別好歹的,雖然眼界頗高、脾氣不小,但一個個都是識貨的。

    拍攝過程,確實辛苦,一部獨立電影足足拍攝了將近七周時間,比起那些商業大片來說也毫不遜色;但也確實享受,讓人們真正地感受到藝術創作的煎熬和幸福。

    之前「抗癌的我」時傳聞,藍禮為了拍戲過於忘我投入,以至於健康出了問題,遺憾缺席奧斯卡,大家都還將信將疑。現在親身經歷過之後,這才明白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連帶著,不少人都對「抗癌的我」開始感興趣了。

    現在就要殺青了,內心的遺憾和失落難免就開始泛了起來,滿嘴苦澀卻不知道應該如何形容。

    傑瑞米-馬克斯臉上帶著笑容,辛苦的煎熬總算是要結束了,感受到劇組的低氣壓,他不由安慰到,「結束了就是好事。如果想要自虐的話,下次還會有合作機會的。」但這番安慰的話語,就連杰瑞米自己都說的有氣無力,笑容顯得沉重而乏力,內心那種空蕩蕩的感覺,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學生時代是不是也是如此?上學的時候總是想唸著放假,但真正放假了之後,卻又懷唸著上課的時光。哪怕自己也知道這是無比荒謬的,卻依舊無法控制。

    現在再想想,當初對藍禮的橫眉冷對,傑瑞米就啞然失笑,世事無常,生活果然充滿了驚喜。

    「早上好!」

    「早上好,先生!」

    耳邊傳來了一陣陣問候聲,不用回頭,傑瑞米就知道,是藍禮抵達了劇組。

    因為藍禮在電影裡飾演一名老師,學生們都稱呼為「先生(sir)」,這一次飾演學生的演員全部都是沒有表演經歷的普通人,一個個也都是高中生,漸漸地,他們也就習慣了這個稱呼,戲裡戲外都如此喊著。久而久之,就連劇組的工作人員們也都開始如此稱呼藍禮。

    即使是導演托尼都沒有如此待遇。

    回過頭,傑瑞米就看到了臉上帶著輕鬆笑容的藍禮,溫文爾雅的書卷氣讓人感覺格外舒服,他主動走了上前,打起了招呼,「早上好。準備好了嗎?劇組已經全部就位了,現在就等演員們上場了。」

    藍禮笑呵呵地點點頭,「沒問題,可以直接開始了。」說著,藍禮就徑直朝著教室的方向走了過去。

    整部電影的最後一場殺青戲,托尼選擇了亨利的一堂課。

    在那之前,亨利就已經確定將會結束自己在這座學校的代課生涯,前往另外一所學校,學生們都顯得依依不捨,他們都可以感受到,在如此多老師之中,亨利是唯一一個真正在乎他們的老師,但現在,這名老師也要離開了。生活,依舊看不到希望。

    而這堂課,是梅瑞狄斯自殺之後、學期結束之前的最後一堂課,整個課堂的氣氛都十分壓抑,亨利看著梅瑞狄斯空下來的位置,心情沉重。在這裡,他念了一首愛倫-坡的詩歌,就是當初藍禮和托尼試鏡的時候,選擇的那首「厄舍府的倒塌」。

    電影就將在這首詩歌之中結束。但這場戲無疑是十分困難的,所有的情緒都壓抑在水面之下,隱藏在詩歌之中,需要演員對台詞、對情緒、對導演意圖、對學生都有深刻的解讀。不過,托尼對藍禮有著絕對的信任,於是選擇了這場高難度的戲份作為殺青,提前把其他鏡頭都已經拍攝完畢了。

    進入教室之後,藍禮就看到學生的演員們都已經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個個做好了拍攝的準備,他揮了揮手,「早上好。」

    「早上好,先生。」學生們稀稀落落、參差不齊地說道,聲音顯得有氣無力。

    這讓藍禮輕笑了起來,「怎麼如此無精打采的?難道不應該開心嗎?如此漫長的折磨總算是要結束了,大家不用再繼續飽受煎熬了,接下來就是放假了……哦,我都忘記了,再過一週就要開學了,對吧?你們是因為暑假即將結束,這才遺憾的嗎?」

    學生們面面相覷,沒有人說話。等了一小會,一個黑人學生舉起手來,得到了藍禮的同意之後,他才說道,「先生,我是覺得就要分別了,十分遺憾。你說,以後我們還有機會見面嗎?」

    「對啊,先生。你說,我們可以離開布朗克斯嗎?我還想要繼續讀書,但不知道今年開學之後還能不能夠繼續下去。」

    「先生,我想要成為一名演員,你覺得可能嗎?」

    「先生,讀書真的有用嗎?」

    ……

    嘰嘰喳喳的話語,此起彼伏,這讓藍禮微微愣了愣。對於他來說,這是一部表演作品,卻是也是生活的體驗;而對於這些學生來說,這卻是一個夢境,美好而幸福的夢境,今天過後,他們就要甦醒,重新回到現實生活裡。

    視線餘光裡,藍禮看到了薩米和貝蒂,她們的戲份都已經拍攝完畢了,但今天還是來到了劇組,兩個人站在了教室的後門,眼神錯雜地看向了藍禮。

    在這一刻,藍禮真切地感受到了肩膀的重量,就如同托尼拍攝「超脫」這部電影一般。如果僅僅只是伸出手幫助貧困的個體,他們的個人力量終究有限,他們需要社會的重視,還需要更多權威人士的支持,只有真正改變了教育的觀念、真正改變了社區的狀況,才能夠幫助到更多人。

    藍禮不曾真正地做過什麼,僅僅只是堅持做一名敬業的演員。他何德何能,能夠贏得這群孩子們的信任;又何德何能,能夠為他們指引人生的方向?一直到今天,藍禮才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做公眾人物的社會責任。

    藍禮將自己隨身的挎包放了下來,走到講台的前方,斟酌了一番自己的思緒,然後開口說道,「相信我,讀書是改變人生的唯一辦法。你們可以遠走他鄉,你們可以現在就找到一份工作,你們可以選擇放棄或者妥協。」

    「生活沒有答案,每個人都將會走出屬於自己的道路。成為演員,為什麼不行呢?成為攝影師或者藝術家,當然可以;成為一名藍領工人,或者流浪漢,這也沒有什麼值得可恥的。」藍禮站在講台前,深深地感受到了教師的責任,還有父母的責任,對於這些處於迷茫的孩子來說,教師和父母是他們僅有的依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讀書可以賺錢嗎?讀書可以吃飽嗎?答案都是否定的,但讀書可以讓你擁有這些選擇。選擇不見得是正確的,但至少你擁有了選擇的機會。」

    「未來我們還會有見面的機會嗎?也許有,也許沒有。但至少我們應該嘗試看看。」藍禮微笑地說道,但心口卻是沉甸甸的。

    所有的孩子們都鼓掌起來,一雙雙眼睛充滿了希望的看向藍禮,這讓藍禮有些狼狽起來。他強忍著情緒,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抬起右手往下壓了壓,「我不是老師,我只是一名演員。在許多人眼中,演員可不是一個好榜樣。」

    這一句調侃成功地讓所有人都哄笑了起來,站在教室最後面的貝蒂,抬手擦去了臉頰上的淚水,破涕為笑。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1:44
583 一視同仁

    看著眼前又哭又笑的學生們,藍禮繼續開起了玩笑,「一個個都把眼淚擦一擦吧,馬上就要投入拍攝了,這狀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在拍』死亡詩社』呢。」

    但這一次教室裡卻沒有期待之中的笑聲,反而是愣了愣,然後有人問到,「先生,』死亡詩社』是什麼電影?」

    藍禮汗顏,他怎麼忘記了,對於這些生活處於掙扎線之上的學生們來說,觀看藝術電影可不是日常會選擇的休閒方式。「一部我個人十分喜歡的電影作品,羅賓-威廉姆斯(Robin-Williams)主演的。」羅賓對於大部分普通觀眾來說,就可以稱得上是赫赫有名了,果然,不少學生都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氣氛稍稍緩和了下來,薩米和貝蒂兩個人就一溜煙小跑地來到了教室前面,雙眼充滿了討好地看著藍禮,就好像淋濕的哈巴犬一般,卻也不敢說話。大家都知道,在投入拍攝之前,藍禮需要時間靜下來,仔細閱讀劇本,不能輕易打擾。

    可是那充滿渴望的眼神卻沒有絲毫遮掩,藍禮想要錯過都不行,笑容無奈地勾勒起來,「怎麼了?」

    薩米和貝蒂交換了一個視線,可是兩個人都在互相推諉,不願意開口,希望對方能夠開口。看著如此一幕,藍禮那故作冷漠的聲音再次傳來,「再不說的話,就沒有機會了。」

    兩個小妮子頓時被嚇了一跳,薩米搶著說道,「簽名。先生,我們想問,你可以給我們簽名一下嗎?」旁邊的貝蒂連連點頭表示同意,「我們只是覺得,想要留下一個紀念,如果可以合照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不行的話,我們也可以……」

    在藍禮的注視之下,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直接消失不見。薩米縮著腦袋,不敢說話,貝蒂甚至不敢抬頭去看藍禮。

    平時的藍禮一向高冷,而且對待工作一絲不苟、精益求精,在某些時候,甚至是嚴格苛刻的,即使是托尼,藍禮也敢於正面對抗。處於敬畏權威的本/能,演員們和劇組成員們或多或少都有些仰視的感覺,從「先生」的稱呼就可以看得出來。

    現在,她們突然提出了偶像派的要求,心情難免忐忑。

    「不行。」藍禮那清冷而疏離的聲音響了起來,硬邦邦地沒有任何迴旋餘地,薩米和貝蒂都耷拉下了肩膀,神情之間有著難以掩飾的失望,「等正式殺青之後吧。」

    這話響起來,兩個人都愣了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到底是什麼意思,然後就聽藍禮開始趕人了,「鏡頭和演員都準備好了,我們需要開始投入拍攝了。」

    兩個小妮子猶如驚弓之鳥般,連連點著頭,一路小跑著轉過身,離開了教室。來到了外面之後,這才停下了腳步,兩個人這才有時間交換視線。薩米不明所以,還在喘著粗氣,貝蒂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剛才先生的意思是不是……殺青結束之後,我們就可以拿到簽名?」

    薩米看著貝蒂,貝蒂看著薩米。大腦轉過彎來之後,兩個人都露出了歡快的表情,幾乎就要尖叫,還好,意識到拍攝即將開始了,連忙摀住了自己的嘴巴,但眼睛卻流露出了幸福的雀躍,彷彿站在了雲端之上。

    「大家準備。」耳邊傳來了場記的呼喊聲,薩米和貝蒂兩個人連忙快速奔跑了起來,迅速閃躲到監視器的後面,氣喘吁吁,臉頰泛紅,感受到了傑瑞米一臉吃驚的視線,薩米吐了吐舌頭,呵呵地笑了起來,連聲說道,「開拍了,開拍了。」然後連連揮手,示意大家轉移注意力。

    遠處傳來了場記最後的清場聲音,周圍的喧鬧聲漸漸沉澱了下來,即使這就是殺青的最後一場戲,但是在真正拍完之前,工作就不算完成。更何況,這還是難度十分高的一場戲。

    藍禮閉上眼睛,緩緩地吐出一口氣,將胸腔裡的濁氣慢慢地吐出來,所有的煩躁和思緒都伴隨著吐氣的動作沉澱了下來。不管外面是否有其他聲響,注意力都開始高度集中起來,耳邊就只剩下空氣在潺潺流動的聲響,那種大漠孤煙的蒼茫和恢弘在腦海之中如同潑墨般揮灑開來。

    對於藍禮來說,這不是殺青之前的最後一場戲,也不是畢業考試之前的最後一場戲,這就是一場普普通通的戲份,屬於「超脫」劇本裡的一場戲,一場需要細細琢磨、認真準備的戲份。

    以前還在倫敦皇家藝術學院的時候,學生往往年輕而浮躁,在一齣戲劇的開篇和結尾時,難免因為激動而掉以輕心,而且容易走神,這也導致表演大失水準,結果老師大發雷霆,一眾學生被罵得狗血淋頭。

    真正出眾的表演,應該有始有終,不僅僅因為這是故事的起止,而且還因為這是角色的完整,只有全情投入,拍攝每一場戲的飽滿,才能確保整個表演的連貫性。更何況,許多時候戲劇的收尾戲份都肩負著劇情昇華的重任,表演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第一場戲和最後一場戲,高潮的一場戲和過渡的一場戲,不應該區分難易,也不應該區分輕重,一視同仁地對待。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對演員的注意力和集中力都有無比嚴苛的要求。但,藍禮正在努力堅守著這樣的原則。

    更何況,「超脫」可是藍禮自己選擇的畢業總結考試,他又怎麼可能會掉以輕心呢?

    沉澱平靜下來之後,屬於亨利的思緒開始蔓延沸騰。「超脫」之所以能夠被藍禮認為是表現派演技的重磅挑戰,除了情緒的細膩觸感和豐富層次對演技功底是嚴峻考驗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在於台詞。

    卡爾-隆德完全採用了舞台戲劇的手法撰寫了大量獨白和旁白,而台詞恰恰是基本功裡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因為台詞本身包含了大量深意,同時講述台詞時的音調、語調、語氣以及情感充滿了無數可能性,同樣一句台詞在不用演員的演繹下,迸發出不同的力量,繼而賦予表演不同的色彩。

    接下來這場戲,就是台詞的終極考驗,同時也是表現派演技的終極考驗。幾乎每一位學院派出身的演員都經歷過這樣的考試:獨角戲的演出,而且要求肢體語言儘可能減少,僅僅以表情和台詞來完成表演,極簡的演出,卻不意味著極簡的情感。

    藍禮沒有反反覆覆地重新回憶著台詞,而是沉靜下來進入亨利的世界。別出心裁地,他以方法派的表演方式,回憶著亨利身上發生的一切。

    歷經滄桑、飽受折磨的最後,亨利終於停下了腳步,決定重新轉換方向,邁上一條不同的人生道路,他不知道這條道路的終點是什麼,但至少嘗試做出了改變。站在岔路口回望,看著自己的生活,看著過去這一段時間身邊發生的種種,看著離開自己的外祖父和梅瑞狄斯,看著眼前一張張充滿期待和恐懼的學生臉孔,看著那荊棘遍佈、暗無天日的社會現實……唏噓之餘,荒蕪之餘,淒涼之餘,卻帶著一絲曙光。微弱、細小、淡漠的曙光。

    在絕望的深淵,這縷曙光並不足以照亮世界,卻足以讓人飛蛾撲火般的竭盡全力追逐。亨利希望,至少能夠將這縷希望留在這間教室裡。

    方法派的起源,表現派的過程,最終落腳於一個全新的世界。陌生,卻正在漸漸熟悉,思緒平靜而翻湧,藍禮有點喜歡上這種表演的感覺了,猶如平靜的湖面之下卻是暗潮洶湧,靜靜地漂浮其上,感受著水面之上的空曠和清醒,水面之下的奔騰亂流卻讓渾身上下的所有毛孔都打開,凜冽,清爽。

    「開拍!」

    那一個清脆的聲響,在現實和虛幻兩個世界之間劃下一條鴻溝,浩浩蕩蕩、轟轟烈烈;呼吸吐氣結束的那一剎那,所有的雲起雲湧、所有的飛沙走石都收攏在了胸口,世界只剩下一片寧靜。

    表演沒有立刻開始,而是放任著那股靜默的氣氛緩緩蔓延,空氣裡殘留的一絲躁動也煙消雲散;可是,卻沒有人開口,就連站在攝像機後面的工作人員都是如此,更不要說坐在教室裡投入表演的學生們了。

    所有視線都集中在了藍禮身上,目不轉睛。

    那個身影是如此寧靜又如此安詳,緊繃的肩線一點一點鬆懈下來,可還沒有來得及完全放鬆,卻又一次緊繃了起來。眉宇之間帶著淡淡的哀傷和苦澀,卻不洶湧,只是如同晨曦升起時的薄霧,在荒蕪廢墟之間淡淡地暈開來,那空無一人的暗黑之地一絲聲響都沒有,頹敗的樹木、發黃的草叢和倒塌的殘垣,猶如世界末日落幕,微弱的生機依舊在散落的磚石之間瀰漫,卻已經支離破碎,無法拼湊起來,悲涼,無助,孤單。

    可是眨了眨眼睛之後,卻發現,那個身影就那樣靜謐而平和地站在原地,沒有多餘的情緒,也沒有多餘的洶湧,剛才所有一切似乎都只是自己的錯覺,所有事情似乎都不曾發生過。但,殘留在心底的錯雜情緒卻依舊在翻滾著,那淡淡的、淺淺的苦澀緩緩地、慢慢地在舌尖漾起了漣漪,一圈,又一圈。

    不由自主地,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唯恐一次眨眼,就錯過了一個世界。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1:44
584 台詞功底

    靜靜地,就這樣靜靜地,彷彿肉眼都可以看見那靜謐的氣息在教室裡泛起了漣漪,在心底深處漾起了相似的軌跡。

    亨利緩緩睜開了視線,那雙深邃的眼睛低垂著視線,專注地看著地面上的一個焦點,清澈而明亮的眸子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深思之中,可仔細搜索一番,卻發現那個焦點正在暈開來,彷彿在眼底深處,一座摩天大樓正在緩慢地分崩離析,化作齏粉,整個過程被放慢了一百倍,就連一顆塵埃飛行的軌跡都清晰可見,那種恢弘,那種壯闊,那種毀滅,具有一種蠻不講理的美感。

    然後他抬起頭來,散開來的焦點又重新一點點聚集,就好像時間倒流一般,崩潰之中的大樓又重新變回了原樣,停留在學生身上的視線一個接著一個地再次聚集起來,落在了他的瞳孔深處。那種朦朧的模糊感,再次恢復了清明,可隱藏在清明的深處,卻是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悲傷,並不尖銳,卻足夠沉重。

    「當我走過長廊,你們在教室上課的時候……」毫無預警地,亨利開口說道,但又毫無預警地停了下來,似乎那麼一剎那之間,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那沉穩的嗓音不疾不徐,單詞和單詞之間拖拽出短短的沙啞聲,他的嘴角甚至還微微上揚了一些,只是那抹笑容依舊無法抹去那融入血液之中的哀傷,有些嘲諷,有些譏笑,有些無奈,「你們中有多少人……曾經感受到緊壓在胸口的重量?」

    亨利抬起左手,比劃了一下胸口的位置,沒有壓下去,中間還間隔了一段距離,可這一點點的間隙,卻彷彿重若千鈞般,死死地壓住了胸口,就連呼吸都喘不過來。緊繃的指尖在微微顫抖著,修長的手指和寬厚的手背有著近乎透明的蒼白,可以看到那猙獰卻虛弱的血管在蜿蜒著。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人鼻頭莫名地開始發酸。

    半秒,一秒。停頓了片刻,亨利順勢舉起了左手,「我感受過。」

    那簡短的詞彙卻有著雷霆般的力量,猶如沉入海底的巨石,水花似乎沒有濺起多少,但那股重量卻將壓力一點一點地積蓄起來,死死地往下摁。

    有人舉起了自己的右手。第一個,第二個……第五個,第六個……漸漸地,舉起的手臂越來越多,直到所有人都完成了舉手這一動作。

    微微揚起的嘴角更進一步地勾勒起來,垂下的眼簾洩露了一絲戲謔,輕輕噴出了一抹鼻息,似乎在自嘲,又似乎在調侃,「每個人?」然後笑容落在了眼底,迅速消散,變成了濃濃的悲哀,落寞的孤單暈了開來,猶如一片深藍色的水潭,幽冷而平靜,卻深不見底。

    一個詞彙,兩個詞彙,在亨利的唇齒之間碰撞著,卻有著難以言喻的魅力,充沛的情緒在收斂的尾音之後裊裊氤氳。

    「愛倫-坡在一百多年前就寫到了這種情況。」亨利放下了左手,再次回到了主題之上,今天上課的主題,他往後靠了靠,似乎身體的重量再也無法堅持下去,只能坐在講台上,依託著那幾乎壓垮肩膀的沉重,然後拿起了講台上的詩集,向學生們隨意地揮了揮,示意著:這就是愛倫-坡的詩集。

    然後低下頭,用左手的指尖細細地撫摸著詩集的封面,認真地感受著書籍的紋路,似乎順著這一紋路就可以追溯到詩人的思緒,輕聲說道,「伴隨著閱讀,我們可以發現,厄舍府不只是一座古老的、衰敗地、正在裝修的城堡,還反映出現世的淒涼。」

    餘韻裊裊,意味深長。

    再次抬起頭來,視線落在了眼前那一張張稚嫩的臉龐上:麻木而僵硬的冷色已經漸漸褪去,隱藏其中的卻是茫然和困惑,愣著愣著就陷入了沉思之中,雙眼開始失焦,隱藏在眼底深處的慌亂和恐懼卻依舊無法激起表情的變化,彷彿籠罩在一片朦朧的光暈背後,連成一片無邊無際的苦海。

    視線最後落在了右後方的那個空位上。那是屬於梅瑞狄斯的位置,紅色的塑料椅背,她總是期待而殷切地抬起頭,專注於他的上課之中,每一次提問都積極主動地回答,然後露出羞澀而燦爛的笑容。

    腦海裡猛然閃過那一天她的求助,「我堅持不了。」她說。於是,她放棄了。

    瞳孔微微閃了閃,亨利垂下了眼眸,平靜的面容猶如空曠的幽谷,荒蕪寂寥,杳無生機,稀疏的陽光灑落下來,風聲呼嘯而過,雨後的蒼穹之上勾勒出一道七彩的虹光,靜謐而悠遠,卻莫名就讓眼眶開始泛紅起來,難以言喻。

    「在那年秋季,枯燥、灰暗而沉寂的某個長日裡,沉重的雲層低懸於蒼穹之上……」亨利輕聲朗誦起來,那奇妙的音節踩著動人的韻律,猶如在五線譜之間飛舞的樂符,譜寫出一曲悠揚的笛聲,在寂靜之中盤旋回轉,每一個單詞都是如此清晰,每一個單詞都是如此深刻,輕盈而深刻地敲打在耳膜之下,邦,邦邦,在心湖之中激盪起微微的波浪。

    「我獨自一人策馬前行,穿過這片陰鬱的、異域般的鄉間土地,最終,當夜幕緩緩降臨的時候,厄舍府清冷的景色展現在我眼前。」

    清朗的聲線沒有任何的悲傷和沉重,如同裊裊青煙一般在心間繚繞氤氳,一副氣勢磅礴的畫卷在亨利的嗓音之中鋪陳開來,腦海裡不由自主地就浮現出那蒼莽破敗的景象,彷彿策馬前行一般,在潮濕的沼澤邊緣漫步,厄舍府那荒蕪頹敗的輪廓漸漸地從薄霧背後浮現出來。

    視線不由就落在了亨利的身上,他的右手拿著愛倫-坡的詩集,卻沒有翻開,左手支撐在講台上,眉宇之間的清雋染上了如同詩人般的不羈和哀傷,彷彿山間的霧靄。那歷經滄桑的顛簸,那飽經風霜的落寞,那孑然一身的寂寥,那悲痛欲絕的茫然……如詩,如畫,如歌,讓人不由靜下心來,安靜地,認真地,虔誠地,專注地,眼睜睜地看著世界的毀滅。

    「我未曾目睹過它過往的模樣,但僅憑剛才的一瞥,某種難以忍受的陰鬱便浸透了我的內心。「

    詩歌的美妙和動人,人們常常無法理解,那些詞彙的使用,那些意境的醞釀,那些深意的鋪墊,遣詞造句往往華麗而優美,卻又富有哲學性的思考和藝術性的修飾,讓人云裡霧裡。可是,詩歌從亨利的唇齒之間碰撞激盪出來,如此生動而形象,讓人真正地感受到了隱藏在詩歌字裡行間深處的冰冷和憂鬱,彷彿透過愛倫-坡的眼睛,看到了厄舍府的倒塌。

    」我望著宅邸周圍稀疏的景物,圍牆荒蕪,衰敗的樹木遍體透著白色,我的靈魂失語了,我的心在冷卻,下沉,顯出疲軟的病態。」

    亨利的聲音微微一頓,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教室,放任著殘留的餘韻在空氣裡裊裊生煙,那雙深邃的眸子波瀾不驚,猶如滲透著潮濕和陰冷的倫敦寒冬,層層疊疊的陰鬱和悲傷緩緩地沉澱下來,而後,那英挺修長的眉毛舒展了開來,狹長的眼睛裡滲透出一抹淡淡的微光,表情依舊沒有變化,但情緒卻漸漸站穩了腳跟,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哀傷,依舊;希望,滋生。

    那一抹微光似乎隨時都會被黑暗吞噬,正在努力地掙紮著解脫出來,四面八方的黑暗猙獰而扭曲,卻始終無法徹底湮滅微光的存在。深不見底的眸子宛若浩瀚的海洋,又如同遼闊的蒼穹,希望的光芒,微弱,卻堅定。

    視線的焦點漸漸變得遼遠,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恍惚之間,整個教室也開始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最終覆蓋到了整個世界。

    「卡!」

    托尼的聲音打破了劇組的沉默和安靜,但這一次卻沒有能夠解除片場的封印,鴉雀無聲的死寂依舊在蔓延著。

    包括托尼自己在內,劇組的每個人都細細地看著藍禮,慢慢地回味著屬於自己的思想反芻。那溫柔而堅韌的表演,有著一股強大的力量,猶如平靜的波濤一般,看似柔軟,卻足以摧毀一切,沒有大起大落,沒有驚濤駭浪,甚至沒有表演痕跡,卻將那錯雜而深刻的情緒說得淋漓盡致,迸發出絢麗多姿的化學反應。

    一闕詩歌,來自艾倫-坡的哥特式詩集,深奧難懂,晦澀高深,卻在每個人的腦海裡投擲下了重磅,掀起了一波接著一波的情緒狂潮,讓人無法自拔。詩歌的力量,藝術的能量,在這一刻,清晰直接地傳遞到每一位觀眾的靈魂深處。

    僅僅依靠台詞,僅僅依靠眼神,僅僅依靠節奏,卻將故事背後的深意帶向了巔峰,輕描淡寫之中,卻將滄海桑田的改變以一種堅定而駭然的姿態展現了出來,透露出了無限可能,也也展現出了無限深意,留下了一個未知的將來,成為觀眾的思考課題,

    這場戲甚至比當初的公車戲還要更加困難,情緒更加複雜,表演更加簡潔;但藍禮帶來的震撼卻更加洶湧,反思卻更加深刻,餘韻卻更加悠遠。

    表演,這才是真正的表演,所謂的表演巔峰,大概講述的就是這種狀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1:44
585 表演收穫

    「卡」的聲音傳入了藍禮的耳朵之中,但他卻沒有立刻離開表演狀態,而是垂下了眼簾,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台詞,這是學院表現派演技之中最為重要也最為困難的基本功。可是,在現代電影產業之中,包括當代戲劇產業之中,台詞的地位卻一降再降,漸漸被人們所忽視。

    原因並不複雜,一方面,當代電影和戲劇藝術的表現手法越來越多元化,尤其是視覺特效的加入,這使得戲劇衝突和思想深度的表現方式具有了越來越多可能性,台詞的絕對統治地位已經不復存在;另一方面,娛樂手段的多元和豐富,快餐文化漸漸增多,詩歌、哲學、歷史和文化的重要位置也已經退居二線,隱藏深意的台詞漸漸變得淺顯直白、直接明了,留有韻味、富有哲理的深奧台詞似乎已經成為了過時之物。

    不要說好萊塢了,即使是英國的優秀劇本們,台詞也漸漸變得通俗化。像「超脫」這樣,不僅以大量獨白進行反思、深思、哲思,而且還以愛倫-坡的詩詞作為結尾,這樣的劇本真真是鳳毛麟角、難能可貴。

    事實上,對於藍禮來說,這段台詞的考驗也是極限之中的極限。畢竟,他接受的學院教育也已經是當代改良版本的,雖然他們依舊會表演大量古代戲劇,但現代劇目的台詞卻已經再也看不到如此深度了。

    優秀的台詞之所以出眾,就是因為這些台詞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什麼人說的?對誰說的?在什麼情景之下說的?為什麼會如此說?什麼樣的個性說了什麼樣的話?什麼樣的身世背景帶來了什麼樣的語言習慣?還有台詞的深意是什麼,人物為什麼選擇了在這樣的場合之下說出這番話?

    簡單總結就是,符合角色的設定以及故事的脈絡。

    「超脫」劇本的最後一段台詞,為什麼選用了愛倫-坡的詩歌,僅僅只是為了諷刺時代的落寞和社會的荒蕪嗎?如果情緒僅僅止步於此,那麼梅瑞狄斯的自殺又帶來了什麼反思?那麼亨利和薩米的結局又應該怎麼說?那麼莎拉和學校的荒廢又意味著什麼?顯然,劇本不僅僅如此,而是在那一片頹敗和滄桑之中,在那一片無邊無際的苦海之中,尋覓到了一絲希望。

    如此簡單卻深奧的台詞,如此複雜卻細膩的情感,這對藍禮提出了嚴峻的考驗。

    台詞的基本功其實就在於練習,從節奏、斷句、咬字、口音、語調、尾音等細節著手,賦予語句鮮活的生命力,呈現出話語背後的深意;但真正困難的部分還是在於將台詞與人物、與劇情、與故事聯繫起來,產生共鳴,充沛的情感填充在詞句的每一個縫隙和角落,進而使得角色變得立體起來。

    剛才這場戲的台詞,在正式投入表演之前,藍禮反覆揣摩了至少一百五十遍,細細地咀嚼著其中的情感。「厄舍府的倒塌」在歐洲可謂是聞名遐邇,藝術性得到了無數人的認可,折射出了當時整個社會的現狀,但一千個人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同樣的詩句用在不同場合以及不同人物身上,意思自然也不同。

    藍禮揣測出了七、八種不同的方案,最終選定了剛才那一種。最終投入表演的時候,藍禮完完全全進入了狀態,腦袋呈現出空靈,靈魂深處可以感受到與亨利的微微共振,表演的起承轉合和分明層次都準確無誤地掌控,那種得心應手、如臂使指的感覺著實妙不可言。

    以方法派為基準,構思角色;以表現派為方式,演繹角色。這是不同於此前任何一部作品的表演方式,藍禮知道,這只能適用於「超脫」,得益於劇本的學院風格,這才得以成行,更換一部作品,這就行不通了。儘管如此,這一次的嘗試還是再次讓藍禮窺見到了兩種表演方式融合的一條潛在途徑。

    不過,正是因為表演如此投入、如此專注、如此順遂,藍禮也越發明白了自己的不足:經驗。

    單純以「超脫」的畢業考試來看,他確實達到了合格的標準;可在準備過程中,他卻花費了無數的精力和時間,將「勤能補拙」的奧義發揮得淋漓盡致,而且臨場應變能力、角色理解能力、基本功發揮能力,都難以讓人滿意。

    無論是公車戲份的七十一遍拍攝,還是殺青戲份的一遍拍攝,背後都可以看得出來,基本功方面他已經達到了標準,但如何將基本功融入自己的表演之中,他依舊只能算是半個專業演員,距離真正專業演員的爐火純青還有很長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當然,表現派演技是沒有捷徑的,只有不斷地在表演之中打磨自己、錘煉自己,經驗在一次又一次的實戰之中累積,最終融入身體之中、融入肌肉之中,成為一種表演的慣性,乃至於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是戲。

    這也是英國學院派演員隔三差五就要回去倫敦西區的舞台上鍛鍊鍛鍊的原因,就好像汽車一般,太久不跑了之後,引擎就要生鏽了。

    藍禮不由就想起了之前保羅開玩笑式的戲言:百老匯或者倫敦西區。

    在未來尋覓到機會的話,他一定要重新回到那片舞台上,最好能夠出演一部古典戲劇,就是莎士比亞、古希臘悲劇、意大利喜劇那樣的傳統題材,因為這種戲劇對基本功的考驗,尤其是台詞的理解,有著近乎嚴苛的標準。這是現代戲劇所流逝的精華。

    第一次的,藍禮意識到了自己的年輕。不僅僅是年齡方面的年輕,雖然以兩世為人來算,他現在已經年過五十了,看待世界的角度自然與眾不同;而是時光沉澱下來的年輕,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藍禮的社會歷練終究太少,跌宕起伏的人生經驗也終究不足。

    即使是在這一世,他從小就開始奠定文化的底蘊基礎,並且接受了倫敦皇家藝術學院的專業教育,而且兩世起伏的坎坷經歷也讓他對人生、對世界、對社會有了不同的見解,這些都沉澱在了表演之中,也是「超脫」之前其他幾部作品取得成功的原因。

    但「超脫」卻讓藍禮意識到了:他在學院僅僅學習了兩年時光,在倫敦西區和百老匯打磨的時間僅僅不到六個月。簡單來說,他站在舞台上的時間終究還是太少。他現在才未滿二十二歲,他已經充分利用了人生的每一寸光陰,卻終究還是太過年輕。像那些學院派的老戲骨們,哪一個不是在舞台上沉浸了十幾年、數十年功力。

    表現派演技就是如此簡單,台下的努力,台上都可以體現出來,僅僅憑藉著天賦,想要闖出一片天地,難,難於登天。

    正如托馬斯-愛迪生(thas-edison)所說,天才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奠定基礎的是那百分之一的靈感,沒有這一點點靈感,那麼朽木也不可能雕琢成為寶物;但擁有了這一點點靈感之後,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才是成功的保障,那些揮霍天賦之後英年早逝的天才,在歷史長河裡,數不勝數。

    對於學院的表現派演技來說,不斷打磨自己,不斷淬煉自己,不斷積累自己,汗水在時間的沉澱之下,漸漸成為身體的一部分,最終完成蛻變。這是一個過程,百煉成鋼的過程,艱苦,折磨,困難,但不經歷,就永遠都無法完成質變。

    不久之前,一部「抗癌的我」讓藍禮對方法派演技和體驗派演技有了進一步的瞭解;現在,一部「超脫」又讓藍禮重新梳理了一遍自己在表現派演技方面的造詣。

    進入好萊塢以來,約莫兩年時間,出演了一部電視劇和五部電影,自以為演技已經小成,媒體的讚譽之聲不絕於耳,甚至還收穫了奧斯卡的提名認可,但現在看來,探索演技的漫漫長路之上,僅僅才剛剛開始而已。

    這一次,藍禮認認真真地開始考慮著,自己應該挑選一部百老匯或者倫敦西區的經典重演,腳踏實地地好好打磨一番。

    想著想著,嘴角的笑容就不由上揚了起來。他喜歡這樣的挑戰,也喜歡這樣的過程,也許喬治和伊麗莎白說的對,他不是天才;但他卻堅信著,自己擁有一點點天賦,哪怕不是百分之一的靈感,百分之零點五總是有的,他也要在這條路上堅定不移地走下去。這一路的風景是如此美妙,他怎麼捨得錯過呢?

    抬起頭來,藍禮眺望過去,看向了托尼,大聲喊道,「導演,這場戲怎麼樣?需要我過去觀看一下回放,我們再商討看看嗎?」

    一聲呼喊,打破了劇組的沉默,所有人齊刷刷地轉頭看向了托尼。

    托尼打了一個冷顫,回過神來。然後舉起了右手用力搖了搖,「不用!」這場戲就是兩組鏡頭,不需要特寫,剛才已經全部拍攝完畢,這也意味著「完美!一切都完美到位!我現在就可以正式宣佈,殺青了!」

    原本以為自己喊完之後,大家都會歡呼,但托尼左右看了看,卻發現大家都是一臉失落和扼腕,他不得不急躁地跳了跳,「怎麼,你們還打算再來一遍?再折磨折磨?」

    此話一出,大家終於回過神來,歡呼聲響起,「呦吼!殺青咯!」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1:44
586 迷失紐約

    「超脫」殺青了,藍禮覺得有些空虛。

    之前每一次殺青的時候,對於藍禮來說總是痛苦的,就好像從夢境回到了現實一般。當初結束了「愛瘋了」拍攝的時候,他還大病了一場,那種感覺就好像感冒一樣,病情本身不是太嚴重,鼻涕頭熱咳嗽發燒,小毛病都治癒了之後,身體卻依舊無比沉重,頭腦昏昏沉沉地,猶如抽絲一般,將隱藏在肌肉和血液裡的疲倦和痠痛一點一點地抽出來,才能真正地痊癒。

    但這一次卻不一樣,整個人有種虛脫感,卻也僅此而已。內心空蕩蕩的,就好像辛苦學習了整個學期,一直期盼著暑假的到來,但暑假真正到來時,離開小夥伴們,離開學校,離開繁重的課業,突然清閒下來,反而有些不適應,不是傷心,不是痛苦,也不是不捨,只是確定告別時難免有些淡淡的失落。

    回想起過去將近兩個月的時間裡,每天都是踩著固定的行程表,一絲不苟地閱讀劇本、準備表演、進入狀態,久而久之,這已經成為了生活的一部分,每天都是辛苦的,卻也是充實的;還有之前在布朗克斯體驗生活的經歷,那是一段無比艱辛的日子,猶如踩著鋼絲繩前行一般,卻是無比寶貴的日子,不僅成為了亨利-巴特的一部分,也成為了他的一部分。

    突然之間就殺青了,藍禮站在原地難免有些失落。

    以薩米、貝蒂為首的孩子們,紛紛湧了上來,和藍禮一起拍照、簽名、擁抱,除了薩米之外,其他的孩子們可能永遠都不會出現在電影屏幕上了,這就是他們一生唯一的一次屏幕經歷,也是唯一的一次特別暑假,他們都希望能夠留下回憶。

    只是,這一個炎熱的夏天,能否讓他們的生活軌跡發生改變,這就不得而知了。

    而後,就連不少工作人員都湊了上來,紛紛和藍禮拍照留戀,試圖記錄下這難得艱辛、難得痛苦、也難得幸福的一次拍攝經歷。沒有人知道「超脫」上映之後將取得什麼樣的成績,甚至沒有人知道「超脫」能否順利上映,但他們卻知道,這一段拍攝經歷成為了他們生活中的一部分。

    劇組就地解散之後,藍禮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沿著布朗克斯的街道慢慢行走著、散步著,感受著這片破敗區域的混亂和頹喪;再回想起西奈山醫院的那群孩子們,即使被宣判了死刑,依舊在孜孜不倦的生存著,猶如不屈不撓的雜草。

    生活是公平的,每個人都在面對著自己的困難和折磨,而每個人都在選擇自己的應對方法,於是走向屬於自己的結局,一步一個腳印,道路上的每一個步伐都是自己走出來的,結局也是自己的選擇,不求光明,但求無愧。

    布朗克斯的居民們是如此,西奈山醫院的孩子們是如此,藍禮也是如此。藍禮收攏了自己的手掌,感受著指尖壓迫掌心的魄力,前所未有地堅定。

    離開布朗克斯,搭乘地鐵回到了曼哈頓,穿行在那些又陌生又熟悉鋼筋森林之中,試圖尋找自己的公寓住所。結果卻又一次忘記了所在的街道名字,老實說,搬到新公寓將近一年時間了,他在裡面居住的時間卻還不到三個月,似乎還不如酒店來得熟悉。

    藍禮有些後悔了,早知道就直接讓內森送他回來了。想了想,掏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

    「你應該知道,委託人的話語,我們不能全信,如果他說謊了,這會讓我們在法庭上十分被動,這也是我們自己展開調查的用意。所謂的調查,不是讓你簡簡單單地重複一遍委託人的說辭!」

    夏洛特-凱莉(Charlotte-Kelly)低著腦袋,根本不敢抬頭,雙手緊張地交叉在一起,扭扭捏捏地握著,就連隱藏在高跟鞋裡,絲襪包裹著的腳趾也都蜷縮了起來。耳邊傳來那清冷而生硬的聲音,沒有明顯的憤怒或者責任,但隱藏在字裡行間的冷漠卻帶著一股犀利的雷霆之勢,讓她就連抬起頭直視對方的勇氣都沒有。

    平時的馬修-鄧洛普總是禮貌而疏離的,冰山氣質有些生人勿進的套路,卻沒有任何攻擊性。雖然律師事務所裡的員工們都有些敬畏他,卻不至於害怕,相反,不少女性職員都頗為喜歡他,在暗地裡悄悄地討論著他的一舉一動。

    夏洛特也不例外。

    只是,夏洛特沒有料到,工作上的馬修完全一絲不苟,不僅嚴謹,而且嚴肅,甚至可以說是嚴厲,那波瀾不驚的話語之中卻帶著疾風驟雨的狂暴,讓人感覺自己無比渺小,只能瑟瑟發抖,就連反抗的勇氣都消失殆盡。

    夏洛特覺得自己就要窒息了,她甚至已經感受不到辦公室裡還有其他人了,整個空間裡鴉雀無聲,一片死寂。她完全感覺不到盡頭。

    辦公室的大門被推了開來,一個身影小心翼翼地探了進來,馬修的話語戛然而止,可是那冰冷的低氣壓不僅沒有緩解,反而猶如烏雲壓寨般傾瀉下來,連帶著門口的那個人都變得膽顫心驚起來,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馬修,內線電話。」

    馬修依舊沒有說話,對方咬了咬牙,把完整的話語說完,「是一位霍爾先生。」

    沉默,還是沉默,門口的助理幾乎就準備放棄的時候,卻聽到馬修的聲音從清冷地傳了過來,「接進來。」

    「好的。」助理退了出去。夏洛特只覺得脖子無比痠痛,就連肩膀都僵硬成了一塊,幾乎就要失去知覺了,但是她卻一動都不敢動,唯恐一點點動靜就會讓馬修這座冷靜的火山徹底爆發。

    馬修接起了會議桌上的電話,拉著電話線,走到了玻璃牆的面前,開口說道,「這裡是馬修-鄧洛普。」

    「嘿,查爾斯。」電話另一端傳來的熟悉嗓音,讓馬修的嘴角微微抽了抽,「呃,你記得我家在哪條街上嗎?我現在有點不太確定。」

    馬修閉上了眼睛,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一下呼吸,「我把地址發送到你的手機上。你工作今天結束了?」

    「是,剛剛結束。在布朗克斯待久了,突然回到曼哈頓,這種感覺真的很奇怪,我覺得有些不認識這座城市了。雖然我也去過里約熱內盧的貧民窟,但那是另外一個國家、另外一片土地。現在同樣在紐約,卻彷彿來到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這種感覺真的太奇怪了。所以,我想我有點迷路了。」

    馬修啞然失笑,嘴角不由就輕輕上揚了起來,「你確定不是因為本來就沒有方向感?」吐槽了一句之後,馬修意識到了身後正在進行的會議,「你需要我幫你叫一輛出租車嗎?我可以提前告訴他地址,直接把你載回去。」

    「不,不用。我打算走回去,我從地鐵站出來,沒有記錯的話,就三條街,對吧?」

    馬修正準備說:前提是方向選擇正確,否則背道而馳的話,說不定就直接走向自由女神像了。但藍禮卻滿不在乎地道了「再見」,而後就掛斷了電話。這讓馬修再次輕笑了起來,同時也把聽筒放了回去,站在原地認真想了想,轉過身來,然後就發現會議室裡所有人都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包括了夏洛特。

    夏洛特重重地低下腦袋,連忙隱藏起自己的眼神,那錯愕、那驚訝、那震撼簡直無法掩飾,瞬間的大起大落越發讓她慌亂起來。心中暗暗祈禱著,馬修沒有注意到自己的異常。

    相較而言,身為關注焦點的馬修卻鎮定自若,淡定地掃視了一圈會議室,然後回到了會議桌的前方,重新坐了下來,彷彿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般,低頭拿出了調到靜音的手機,將地址快速編輯發送了過去之後,就再次開口說道,「我們必須重新開始調查,然後再和客戶進行溝通……」

    會議結束得比想像快,目送著馬修離開了會議室之後,夏洛特終於放鬆了下來,緊繃的肩膀線條鬆弛了下來,旁邊的同事紛紛上來拍了拍夏洛特的肩膀,表示安慰。夏洛特振作起精神來,搖搖頭,她知道,這都是自己的錯誤,馬修的責備都是有道理的,這種級別的錯誤,本來就是菜鳥必須繳納的學費,幸運的是,馬修至少還願意教她。

    「剛才那個電話真的是太及時了,不然我都覺得要窒息了。」旁邊有人低聲說道,夏洛特不由愣了愣,然後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馬修將自己的午飯時間提早了三十分鐘,他終究還是有些擔心藍禮。

    藍禮那傢伙很聰明,毋庸置疑,但他的生活能力卻糟糕透頂,冰箱從來不懂得填充,衣服從來不按時清洗,雜物從來不按時整理。馬修相信,藍禮很有可能找不到回家的方向,然後順勢就待在哪個路邊的咖啡屋,或者是找到一間超市,席地而坐,翻閱一本書籍,不知不覺就忘記了時間。

    這不是馬修的胡亂猜測,以前就發生過,而且不止一次。

    他至今都記得伊迪絲-霍爾第一次給他打電話,那個禮貌而清冷的聲音,詢問藍禮的下落,霍爾家倒是一片淡定,絲毫沒有人擔心藍禮的去向,如果不是伊迪絲,估計甚至沒有人察覺到藍禮的消失。最後,馬修在一間樂購超市(Tesco)的麥片區找到了藍禮,當時藍禮正在閱讀「變形記」,津津有味。

    回到藍禮的公寓,從門楣上找到鑰匙,拉開滑門,看到了地面上隨意散落的帆布鞋,馬修就知道,那傢伙終究還是找到了回來的路。難道是因為曼哈頓島比較小的緣故?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1:44
587 戲說八卦

    夏日陽光穿透窗櫺,灑滿整個屋子,柔和的金色一點點暖化那冷色調的室內空間,清冷而空洞的房間漸漸滋生出了一抹生氣。

    馬修走進屋子裡,卻不得不踮起腳尖,彷彿在跳房子,避開地上隨意亂丟的衣服和襪子,還有背包和書籍,乾淨整潔的大廳就好像災難現場一般;再看看廚房的餐桌,上面擺放著打開的餐盒,隨意擺放著各式各樣的配料,還有兩個洗過的蘋果隨意地丟在桌面上,以及一些灑落下來的菜葉子,猶如龍捲風過境。

    有時候,馬修強烈懷疑,藍禮是故意如此的,以前在家裡,為了激怒伊麗莎白,故意把東西亂丟,久而久之,沒有能夠讓伊麗莎白失態,倒是自己留下了丟三落四的習慣。當然,更大的可能就是這個傢伙就是徹頭徹尾的生活白痴。

    瞥了一眼床鋪的位置,空蕩蕩的沒有人;浴室裡隱約傳來了水聲。這間屋子主人的行蹤也就水落石出了。

    回頭看了看混亂的房間,馬修閉上了眼睛,眼不見為淨。但終究還是沒有控制住強迫症所帶來的煩躁,於是重新睜開眼睛,將公事包放下,將西裝外套掛到衣架上,捲起襯衫袖子,開始忙碌起來。

    浴室裡的水聲停了,廚房裡的水聲響起。馬修回過頭,然後就看到了擦著頭髮、打著赤腳走出來的藍禮,他不由微蹙起眉頭。嚴重潔癖患者,每次看到這樣的場景,就要覺得頭疼,「要麼換上拖鞋,要麼坐到沙發上。這地板有兩天沒有拖了。」

    藍禮的腳步微微停了停,「咦,兩天?我還以為你每天都會定時清理呢。」那理所當然的口吻,彷彿馬修就是他的清潔助理般。但老實說,清潔助理和管家的打掃工作都沒有馬修做得好,這是馬修的姐姐夏洛特的評價。

    馬修早就已經習慣了,「這兩天剛好忙碌一個重要的案子。」這就算是解釋了緣由,但沒有深入解釋。將廚房的餐具全部收拾完畢,擦乾雙手,將剛剛煮好的咖啡倒了兩杯,走到了大廳,從茶几下方拿出了杯墊,而後把兩個杯子放了上去,隨後才在藍禮旁邊坐了下來,「你呢?工作結束了之後,接下來什麼打算?」

    「嗯,我正在考慮去學習潛水,考一個深海潛水的執照。」「超脫」剛剛殺青,藍禮還難免有些失落,但提起潛水的事情,神情又開始飛揚起來,「你知道嗎?保羅因為瘋狂熱愛海洋,還學習了一個海洋相關的專業,拿到了學位證書。我正在想著,是不是讓保羅帶領我去加勒比海系統地學習一下潛水。」

    「我以為你還在學習衝浪。」馬修端起了咖啡,慢條斯理地開始享受了起來。

    「衝浪,當然,我也會繼續學習學習。不知道今年聖誕節是否有空,我想著去歐胡島嘗試一下筒狀巨浪。」藍禮一本正經地思索了起來,這讓馬修翻了一個白眼,吐槽到,「你確定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筒狀巨浪對於非專業人士來說,就是一場災難,甚至可能會受傷。」

    藍禮拉了拉嘴角,聳了聳肩,然後也端起了咖啡,那不置可否的模樣,馬修也只能是無奈地搖搖頭。藍禮是一個敢於冒險、敢於享受、也敢於承擔的人,這一點,即使是伊迪絲、夏洛特她們也都敬佩非常,在貴族階層之中,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異類。

    「我還在認真地考慮出演一部戲劇,我深深地感覺到,我應該再好好鍛鍊鍛鍊,基本功還是需要繼續打磨下去。但現在僅僅只是在考慮階段。」對於馬修,藍禮覺得沒有什麼好隱瞞的,順口就說了出來。

    當然,藍禮也知道現在的倫敦西區和百老匯,整體的經營狀況十分不景氣,無論是新生代演員,還是老一輩演員,想要尋找到工作,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為就連開一出新的劇目,這都舉步維艱。

    現在在倫敦西區和百老匯固定上演的劇目,大部分都是流傳了十幾、二十年的經典戲劇,比如「西貢小姐」,比如「歌劇魅影」,全部都是為了吸引遊客而排練的,真正專注於表演、專注於藝術的劇目,生存空間逐漸收窄。

    所以,藍禮想要在倫敦西區和百老匯找到一份工作,並不是容易的事。

    馬修的思考方向卻和藍禮不同,他訝異地挑了挑眉,「倫敦西區?還是百老匯?」

    「有什麼區別嗎?」藍禮輕笑地說道。

    雖然兩個區域的劇目還是有許多不同的,但現在在全球化的環境之下,百老匯劇目到倫敦西區上演,倫敦西區劇團來到百老匯巡演,這樣的情況十分普遍。但馬修說的顯然不是這個意思——倫敦西區,那是在倫敦,霍爾家的大本營。

    馬修無奈地瞥了藍禮一眼,然後說起了趣聞,「伊頓上個月回去倫敦的時候,幾乎人人見面都提起了你的名字。傳聞說,喬治在湖區度假的時候,因為濕氣太重,生病了,八月的夏日派對全部缺席。」

    簡簡單單的兩句話,而且還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卻將倫敦貴族階層的八卦和秘辛都展現得淋漓盡致。

    因為「速度與激/情5」這樣一部簡單粗暴的商業電影而廣為人知,對於霍爾家來說,這就是不可外揚的家醜;而對於其他貴族階層來說,這就是圍觀看熱鬧的笑話。雖然說,「活埋」、「愛瘋了」這樣的獨立藝術電影,局面也好不到哪裡去,就連戲劇都已經漸漸沒落了,更何況是身為商業中心的好萊塢;但「速度與激/情5」絕對是雪上加霜、火上澆油。

    「看來,伊頓應該請我吃飯了,否則,那些無聊的貴婦們肯定要忙著給他介紹對象了。」藍禮卻是不慌不忙,還有時間開玩笑。看著面無表情的馬修,藍禮揮了揮手,「他們就是一群自以為是世界中心、卻早已經淪為社會邊緣的教會老學究們。用安德烈的話來說就是,他們所謂的八卦和嘮叨,比/妓/女的愛情告白還無聊。」

    貴族階層是一個很小的圈子,就連某個人因為賴床而錯過了早餐這樣的小事,都可能成為下午茶的談資,從如此話題之中引申到那個家族的落魄和混亂,完全沒有規矩,資金運轉狀況也每況愈下,以至於父母希望著通過孩子的娶妻和出嫁來改善家境。諸如此類,八卦源源不絕地延伸下去。

    更不要說藍禮、安德烈這樣的叛逆者們了,一舉一動都可以引發人們的討論。如果每一個八卦都要在意,如果每一個言論都會回應,那麼他們干脆不要生活,每天開一個熱線,專門解答,這才是上策。

    不過,伊頓-多默是一個老實的,不是喜歡用嘴皮子反駁的個性,面對如此狂轟亂炸,應該是招架無力。

    「如果你真的回去倫敦西區的話,記得給我發一份正式的邀請函。」馬修也跟著開起了玩笑。

    老實說,其實他有些期待著藍禮登上倫敦西區的舞台,戲劇是貴族生活的日常消遣之一,他們幾乎每週都會更新自己的劇目單。

    不過,貴族觀看戲劇的次數著實太頻繁,那些經典劇目可能都看了成千上百遍,所以他們對每一個劇目的不同演員陣容、每一個演員的不同場次表演、每一套劇目的不同主創風格,這都是如數家珍的。

    當他們看到藍禮站在舞台上時,那將會是多麼奇妙的一出荒誕喜劇哇。

    藍禮舉起了手中的咖啡杯,表示了敬意,「放心,我會制定專門的邀請函,你家和我家都發,保證每個人都可以收到。」

    他從來沒有隱藏的打算,落落大方、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如果可以登上倫敦西區的舞台,他會嚴格按照貴族的禮儀,向自己的親朋好友發出邀請函,但至於他們是否有這個膽量出席,這就不是他所能夠控制的了。

    他反而是有些好奇父母收到邀請函時的臉色,那一定很精彩。「你說,我是通過菲利普遞交呢?還是親手交給喬治和伊麗莎白呢?」

    「也許你可以交給艾爾芙。」馬修建議到。

    「不,交給艾爾芙的話就太無趣了,寧願給亞瑟也更加好玩。」藍禮卻是躍躍欲試起來,然後認真地點點頭,「嗯,看來我應該給安迪打一個電話,正式地提一提這件事。」無需過多言語,就可以感受到藍禮眼睛之中的期待和亢奮。

    「在正式打電話之前,我們先說一說,今天午餐吃什麼吧?」話鋒一轉,整個畫風就截然不同了,藍禮興致勃勃地閒聊起來,「首先,我不吃三明治;其次,我不吃披薩;再次,我不吃素食。那麼,你有什麼建議?等等,你下午還要繼續上班吧?工作午餐可以擠出多少時間?」

    馬修原本是打算用三明治簡單應付一下工作午餐的,但現在計畫顯然不適用了,「這就取決於你現在的銀行賬戶到底有多少錢了?看看我們能不能吃得起法國大餐。」馬修一本正經地說道,但眼底卻閃爍著戲謔的光芒。

    「一頓法國大餐還不簡單,我們直接打一個飛的過去巴黎,當地吃正宗的私房料理,這才是享受。安德烈就經常做這種事,我強烈懷疑,他在拉瓜迪亞機場停靠了一架私人飛機。」藍禮托著下巴,也在那裡一本正經地說道,馬修只能是敗下陣來,「你說,我們要不要給安德烈打一個電話?借用一下他的私人飛機?」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1:44
588 商業巡禮

    「叮咚」,門鈴聲打斷了藍禮和馬修的談話,馬修投去了視線,「你正在等待客人嗎?」藍禮的這個公寓,就連他自己都記不住地址了,更加不可能有人找上門了。難道是內森或者安迪?馬修看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鑰匙,他沒有來得及把鑰匙重新放回門楣上。

    「嗯,羅伊-洛克利,我的經理人。」藍禮簡單地說道,上次記者在樓下圍堵的時候,羅伊幫忙解圍,當時馬修就坐在駕駛座上,所以兩個人算是見過一面。不過,藍禮聘請羅伊成為經理人的事,馬修是不知道的。

    馬修眉尾輕輕一揚,「我還以為他是你的保鏢。」調侃完畢之後,馬修就站了起來,推開了鐵門,隨後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羅伊——

    一件深藍色的休閒襯衫,皺巴巴地彷彿揉成一團壓在箱底了十天半個月,袖子凌亂隨意地捲到了手肘處;菸灰色的牛仔褲沾滿了無法識別的污漬,皮帶隨意地耷拉著,腳上的那雙皮鞋看起來剛剛從亞馬遜叢林裡徒步歸來。

    他的手上還提著兩個巨大的外賣袋子,再加上腦袋上那一頂黑色的摩托頭盔。看起來就像是送外賣的小哥一般,臉上帶著慵懶隨意的笑容,高高舉起了手中的袋子,乾脆利落、滿不在乎地說道,「你們的外賣,一共是六十八美元九十九美分。」

    如果是其他人的話,此刻也就真的愣住了。但馬修卻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他順手就拿下了門口衣架上的外套,「信用卡結賬,可以嗎?」說著,還真的掏出了錢包。

    「今天不行。」羅伊眼底流露出了笑意,「不然這樣,今天欠賬,下次我過來的時候再一起算。」說著,羅伊就往前走了半步,「我幫你們送進去吧。」

    結果馬修卻完全沒有讓開的位置,而是伸出了雙手,「我自己來吧。」

    「你們兩個,有完沒完,我肚子餓了,再不進來的話,我就要直接睡著了。」躺在沙發上的藍禮再也看不下去了,這兩個人的玩笑話看起來就拖拖拉拉的沒有一個終點,兩個都是笨蛋。真正的高明幽默,適可而止、恰到好處是第一要素,這兩個人顯然都不擅長開玩笑。繼續拖下去,笑話都幹了。

    馬修這才讓開了位置,讓羅伊走了進來。

    之前「超脫」殺青的時候,羅伊主動提起了後續作品的挑選問題,倒不是他著急著讓藍禮接下一部作品,而是他知道,閱讀劇本是一個大工程,就好像閱讀一般,一天之內翻完不是難事,但要真正靜下心來閱讀,卻需要時間和專注。這一次安迪遞交過來的劇本著實不少,閱讀起來自然也需要更多時間。

    所以,羅伊提前告知藍禮一聲,他的初步篩選已經完成。藍禮什麼時候準備好,他就什麼時候可以進行匯報了。

    藍禮卻是毫不在意,閱讀本來就是休閒消遣的活動之一,於是就讓羅伊今天找時間過來。不過,羅伊過來的速度比想像中快了不少,而且還攜帶了外賣,藍禮和馬修的午餐問題也就得到瞭解決。

    「你怎麼帶了外賣過來?」藍禮盤腿坐直了身體,充滿期待地看向了羅伊手中的午餐。

    「現在是午餐時間,我需要用午餐,你也需要。」羅伊簡單地解釋道,「剛好內森有些擔心你的三餐問題,於是我就讓他放一個下午假,親自帶著外賣過來了。」羅伊回頭看了馬修一眼,「不過,我不知道馬修也在,中餐,你吃得習慣嗎?」

    馬修站在旁邊,溫文爾雅、氣質高冷,視線有些無奈地看向了藍禮。

    因為藍禮的關係,馬修可沒有少吃中餐,毫不誇張地說,倫敦大街小巷各式各樣的中餐,他們都親自品嚐過了,即使馬修不感興趣,現在也算是半個專家了。雖然馬修也不明白,為什麼藍禮對中餐如此執著,但顯然這不是藍禮身上唯一的未解之謎。

    藍禮一臉嚴肅地說道,「他的生存能力比你想像得要強勁多了。」沒有肯定,卻也沒有否定,「來吧,還是先進餐。」

    最終,沒有選擇法餐,也沒有選擇意餐,而是選擇了中餐。餐桌之上,一言不發,只是安安靜靜地進食著,這著實讓羅伊有些不習慣——他對藍禮的瞭解終究還是太少了。

    在上流社會裡,正式西餐一般會分為頭盤、湯品、副菜、主菜、蔬菜菜餚、甜點、咖啡等多道程序,一頓餐點進行兩個小時是基本,三到四個小時是主流。正是因為如此,在用餐的時候,大家儘可能地做到不發出聲音,而是在每一道菜之間進行聊天,一邊等菜,一邊社交。

    所謂的不發出聲音,不僅僅是說話聲音而已,最高境界是,就連刀叉和瓷盤碰撞的聲音都幾乎消失,更不要說什麼喝湯的聲音、咀嚼的聲音。所以仔細研究可以發現,頂級餐廳之中的所有料理都是方便於切割的,或者處理完畢的,儘可能避開骨頭、外殼之類的繁瑣物件,就是這個道理。

    不過對於藍禮和馬修這些年輕人來說,規矩已經與時俱進了許多,如此嚴苛的要求只適用於正規的晚餐場合,平時的早午餐或者簡餐,則沒有如此規矩。只是,今天剛好三個人都沒有說話,於是也就順勢的沉默了下來。

    用餐完畢之後,馬修就離開了公寓,前往上班。最近一段時間,他確實忙碌得不可開交。

    藍禮在客廳的沙發坐了下來,慢條斯理地享受著一杯咖啡的悠閒。坐在旁邊的羅伊卻覺得越來越奇怪:怎麼看都覺得藍禮不像是普通家庭的出身,良好的教育和優雅的儀態,往往在細節之中讓人感覺到教養和素質。

    「你是打算等我午睡之後再說,還是現在?我個人來說,午睡是一個好主意。」藍禮現在隱隱感覺到了一絲睏意。「超脫」的拍攝足足持續了七周有餘,體力和精力都是嚴峻的考驗,今天徹底放鬆下來之後,他覺得睡夢裡的周公正在召喚自己。

    羅伊回過神來,把自己隨身的背包帶了過來。由於劇本著實太多了,他的公文包根本塞不下,最後只能用內森的雙肩包背了過來。「我可以把劇本留下來,簡單地和你說一說,然後就去休息,等有時間再看。」

    羅伊將劇本一一拿了出來,簡單地瞥了一眼封面,然後分門別類地放下來,同時還解釋到,「放心,我的速度會很快的。」

    確定劇本全部拿出來之後,羅伊分成了三疊,抬起頭看向了藍禮,「我按照個人意見分為了三個類別,一個是我覺得值得考慮的;一個是我覺得完全沒有參考價值的,又或者是不適合你的;還有一個則是我也不太確定的。」

    投入工作之後,羅伊雷厲風行的作風還是一如既往,沒有任何廢話,直接切入主題。簡單的幾句話就把事情總結完畢。

    「為什麼叫做不太確定?」藍禮沒有去看那些劇本,而是興趣盎然地看向了羅伊。

    「就是字面的意思。」羅伊沒有逞能地不懂裝懂,「看起來像是一個好項目,但總覺得可能會出問題;又或者反過來,看起來不像是一個值得參與的項目,又覺得可能可以挖掘出一些東西來。我覺得,也許你會感興趣,也許不會。」

    羅伊是聰明人,和安迪一樣。羅伊自然也可以感覺得出考察的意味,合作才剛剛開始,雙方都需要磨合;退一步來說,經理人和經紀人都是受僱於藝人的,藝人隨時有權利結束合作,自然也有權利考察他們的能力,無可厚非。

    所以,羅伊這一次也絲毫沒有掉以輕心,專心致志地閱讀了每一個劇本,甚至還做了筆記,認認真真地分析了一番、琢磨了一番、思考了一番,這才得出了結論。

    經理人的工作和以前相比,有著天差地別。以前,羅伊只是負責監督,維護演員的利益,卻從來不會參與到演員的工作或者電影公司的工作之中,可以說他是沒有立場的;但現在,羅伊卻必須為藍禮考量,為藍禮的職業生涯出謀劃策,那種參與其中的快/感和滿足感是難以形容的。

    久違地,羅伊再次感受到了工作的熱情。不僅僅因為可以全程參與,也不僅僅因為新鮮陌生,還因為他真正地感受到了熱情:藍禮對劇本的重視、對表演的狂熱、對藝術的追求,這種能量重新喚醒了他內心深處的執念和堅持。

    羅伊不由開始猜想,也許,他可以在藍禮身上見證奇蹟。哪怕僅僅只是一個「可能性」,但這樣的合作開端卻再好不過了。所以,他願意竭盡全力,即使再辛苦,也甘之如飴。

    藍禮輕抿了一口咖啡,這是今天的第二杯了。還好,兩杯都是黑咖啡,否則內心還是會有些罪惡感。輕輕收了收下頜,沒有多說什麼:沒有評判,沒有意見,也沒有反饋。

    將杯子放下之後,藍禮調整了坐姿,然後簡簡單單地開始翻閱了一下眼前的劇本。

    值得參考的那一疊,僅僅只有兩個劇本,封面之上都寫著標題,「龍虎少年隊」和「環形使者」。

    完全沒有必要參考的那一疊,則足足有四個劇本,分別是「白雪公主與獵人」、「誓約」、「俠探傑克」和「完美音調」。

    最後那一疊不太確定的則是三個劇本,「被解救的姜戈」、「超級戰艦」和「異星戰場」。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1:44
589 眼花繚亂

    藍禮有些意外,不是意外羅伊的工作,而是意外安迪的工作。

    這是藍禮第一次看到如此多劇本,而且清一色都是商業大片的劇本,其中不乏耳熟能詳的作品,且不說質量好壞,也不說能否出演,藍禮也清楚地知道,這僅僅只是意向試探而已,不要說出演了,距離試鏡也還有段距離;可儘管如此,藍禮還是流露出了意外。

    這是藍禮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安迪的能力,還有安迪身後的創新藝術家經紀公司的能力。

    作為當今好萊塢第一大經紀公司,他們的人脈和資源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得益於公司內部是資源共享的模式,簡單來說,哈里森-福特能夠拿到的資源,藍禮也可以拿得到,新人演員也可以得到頂尖演員的待遇,區別只是在於經紀人是否願意為演員爭取罷了,當然,更重要的是製片商是否願意給予機會。

    不過,在此之前,藍禮出演的作品還是以藝術作品為主,唯一的一部「速度與激/情5」還是機緣巧合之下遇上的。真正主動找上藍禮的商業作品,其實只有「雷神」一部。

    由此可見,有經紀人和沒經紀人,頂級經紀人和一般經紀人,差距還是非常明顯的,那些頂級資源始終集中在這些少數派精英經紀人手中。

    前前後後一共九個劇本。巧合的是,這九部作品,藍禮上一世全部都看過,清一色都是主流作品。正是因為如此,所以藍禮越發驚嘆於安迪的工作,改天他應該獎勵安迪一根雞腿才行。

    「之前安迪一共給了我六個劇本,另外三個是後來給我的。不過,華納兄弟的項目始終沒有出現,安迪應該還是在和他們繼續交談之中。」羅伊簡單地解釋了一下來龍去脈,「這些劇本,獨立電影公司的有兩個,』環形使者』和』誓約』,其他都是六大的。」

    對於演員來說,合作的公司到底是誰,這並不是最重要的,歸根結底還是劇本、導演、劇組成員更為重要。畢竟,他們基本不會和電影公司的工作人員打交道,雙方是沒有交集的。至少,在達到約翰尼-德普、湯姆-漢克斯的級別之前,是這樣的。

    藍禮點點頭,翻閱起了劇本,「你介紹介紹。」在其他人面前,藍禮自然不能表現出「我已經看過這部電影,我已經瞭解這部劇本」的姿態,一邊隨意地翻著劇本,一邊展現出側耳傾聽的姿態。事實上,比起劇本本身,他更加好奇羅伊對這些劇本的看法。

    羅伊隨意地坐在沙發上,但背部卻挺直,細節之中可以察覺得出來,他此時的專注和投入,看到了藍禮先打開了被他槍斃的那一疊劇本,第一個就是「白雪公主與獵人」。

    整理了一下思路,羅伊直接就開口說道,顯然胸有溝壑,「這個劇本是改編自原著童話的,但沒有值得期待的部分,所謂的改編不痛不癢,而且黑暗化也不明顯。最重要的是,角色本身太糟糕了,我看不到任何發展的潛力。我不太清楚他們會如何選角,但顯然,獵人不是第一主角。到一個偶像劇本裡扮演男花瓶?我不認為這適合你。」

    洋洋灑灑的評論信手拈來,藝術本來就是一件私人的事,有人喜歡就有人討厭,這是必然。劇本和電影也都是如此。羅伊如此直接地發表自己的言論,其實這就是自信的一種表現。

    「我不清楚安迪為什麼會被這個劇本拿過來。不知道他是不是把克里斯-海姆斯沃斯的劇本拿錯了。」羅伊快人快語,三言兩語就已經評論完畢了,最後還吐槽了一下安迪,順帶嘲諷了一下克里斯。

    但藍禮卻抬起頭來瞥了羅伊一眼:因為上一世,最終接下這個角色的就是克里斯-海姆斯沃斯。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羅伊不明所以,迎向了藍禮疑惑的視線,「怎麼了?你對童話改編的劇本有興趣?」

    藍禮將劇本放到了一邊,對「白雪公主與獵人」完全沒有任何興趣,更何況,這部作品上一世醜聞不斷,先是爆出了已經訂婚的克里斯汀-斯圖爾特和已婚導演魯伯特-山德斯(ruperte)偷/腥,而後一億七千萬美元的投資僅僅在全球換來了不到四億的票房,小小地虧了一筆。

    至於質量,藍禮對羅伊的看法深以為然。

    後來環球影業決定拍攝續集的時候,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鏡。果然,續集更是遭遇了口誅筆伐,虧本虧到內傷。

    想法歸想法,藍禮嘴巴上卻不露痕跡,半開玩笑地說道,「就好像每個女孩心中都有辛德瑞拉的夢想一般,男人對於白馬王子的稱號又怎麼會排斥呢?」

    「也許我眼前就有一位。」羅伊的視線微微發沉,眼底深處透露出一抹篤定。這一次,藍禮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隨後羅伊就看到藍禮拿起了下一個劇本,「這就是純粹的浪漫愛情電影,改編自現實的真實故事,但我覺得,這比起』戀戀筆記本』要糟糕多了。」

    「誓約」,藍禮手中的劇本還沒有來得及翻開,聽到羅伊的直言不諱,不由就笑了起來,「你是不是本/能地排斥浪漫愛情電影?難道是前任強迫你看了太多尼古拉斯-斯帕克斯(nks)?」

    尼古拉斯-斯帕克斯被國內戲稱為「美國瓊瑤」,專門撰寫愛情,車禍、絕症和初戀的三板斧堪稱爐火純青,幾乎都被改編成為了電影,其中最出名的就是「戀戀筆記本」了。

    羅伊聳了聳肩,不置可否,「我只是覺得,你拍攝過』愛瘋了』如此出色的愛情電影,再挑選愛情故事的時候,需要更加慎重一些。」

    隨後看著藍禮又拿起了「完美音調」的劇本,羅伊直接簡單地解釋到,「這是一部以女生為主的音樂電影,男生只是花瓶。嚴格來說,就連花瓶都不算,僅僅只是客串而已。更重要的是,故事沒有太多亮點,除非你想要出演一部』歌舞青春』,而且還是背景板,否則,我建議你還是跳過吧。」

    雖然藍禮今年也不過是二十一歲,十分年輕,但高中生的校園喜劇,卻著實有些太過……簡單了,而且莫名有種格格不入的喜感。即使想要吸引青少年群體,還有很多項目可以選擇,比如說「速度與激/情」這樣腎上腺素爆表的作品。

    看著藍禮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羅伊聳了聳肩,「我覺得安迪肯定是拿錯劇本了。即使你想要嘗試音樂劇,這也不是最好的選擇,沒有必要趕潮流。」堅定的語氣充滿了吐槽的味道。

    藍禮會唱歌,而且還唱得十分不錯,羅伊是知道的,可以出演音樂電影的話,這的確是充分發揮所長,但顯然,「完美音調」不會是這個選擇。

    藍禮深深地覺得,如果此刻安迪也在的話,那應該會非常有趣,這比翻閱劇本本身要好玩多了。

    至於淘汰組的最後一個劇本,「俠探傑克」,羅伊的結語也是簡單明了,「就在你拍戲的這段時間,派拉蒙已經宣佈結果了,湯姆-克魯斯確定出演,然後帶領著他自己的整個團隊接手,從編劇到製片再到演員選擇,所以,我們已經錯過時機了。」

    「聽說,現在這個劇本,湯姆不滿意,他帶著自己信任的編劇,要全部推翻重寫。我也無從判斷。」羅伊補充解釋到。

    儘管如此,藍禮還是不緊不慢地翻閱了一下「俠探傑克」的劇本。事實上,這部作品本身的質量、口碑和票房都一般,即使是湯姆主演,也依舊沒有能夠激發觀眾的熱情。

    原因簡單直白,男主角的形象與原著相去甚遠,甚至引發了原著粉絲們的強烈抗議,最終改寫的與「碟中諜」的男主角伊森-亨特頗為相似,毫無新意;而且劇本故事回歸冷戰的風格,卻擺脫不了套路化,越發乏味無趣起來。

    即使不是羅伊,藍禮自己對著四個劇本也沒有任何興趣,甚至就連翻閱都顯得意興闌珊。

    但換一個角度來說,很有可能,這四個劇本本身也沒有太看好藍禮,畢竟從角色、從份量、從人氣來說,除了「誓約」聽起來比較靠譜之外,其他幾個劇本其實都不太適合藍禮。這些項目之所以願意找到藍禮,估計也只是湊湊熱鬧而已。

    當然,藍禮更願意相信另外一個可能:它們純粹就是安迪找來試探羅伊的。

    因為在「完美音調」之外,其他三個劇本,單純從項目設置和投資規模來說,還是有不少吸引力的,最終這幾部作品的演員陣容也說明了這一點。項目本身出色,卻不意味著適合每一位演員,這就要看經紀人和經理人的判斷了。

    結果是,這四個劇本都被羅伊淘汰了。

    可以看得出來,羅伊是認真閱讀過劇本的,對角色、對故事都有一個基本的判斷,並沒有因為題材、風格、卡司等原因就簡簡單單地拒絕。這是一個積極的信號,至少,羅伊對藍禮的喜好還是有基本瞭解的。

    接下來,藍禮跳過了不確定組,而是伸手看向了推薦組。「龍虎少年隊」和「環形使者」,對於羅伊的選擇,藍禮有些小小的意外;同時意外的還有安迪的選擇。

    「這兩個劇本之中,我更加推薦』環形使者』。」羅伊沒有任何停頓,直奔主題,乾淨利落的答案,卻讓藍禮微微流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11:45
590 淺析形勢

    「這兩個劇本之中,我更加推薦』環形使者』。」羅伊並沒有縮手縮腳的,而是大膽地進行了推薦,這讓藍禮的眉尾輕輕一揚,投去了詢問的視線,羅伊接著就解釋起來。

    「其實我覺得』龍虎少年隊』十分不錯,它是一部喜劇,劇本主線本身比較簡單,但編劇邁克爾-巴考爾el-b頗為有才,他之前寫過』歪小子斯科特』和』x計畫』,笑點的設置十分特別有趣。我覺得,你可以和角色產生化學反應,挑戰類似於』週六夜現場』那樣的喜劇風格,你應該會樂在其中。」

    「龍虎少年隊」是改編自八十年代的同名電視劇,約翰尼-德普的成名之作。電影改編之後,聚集了爛仔幫的一眾演員,其美國式的冷幽默收到了狂熱的追捧,贏得了影評人和觀眾芳心,大獲全勝,後來順勢推出了續集,成績著實不俗。

    安迪選擇這個劇本的原因很簡單,讓藍禮再次挑戰形象的突破,這可不是「抗癌的我」那樣的喜劇,這是真正需要拋開形象、放下身段扮蠢搞笑的作品。和當初錯過的「惡老闆」有些異曲同工之妙,而且比起後者來說,「龍虎少年隊」是雙主角的作品,戲份更加集中,也更加具有挑戰性,確實值得考慮。

    羅伊不清楚當初還有「惡老闆」這樣的經歷,他又緊接著補充說道,「不過,這部作品對形象的挑戰不小,可能會打破觀眾對你的印象。我知道你不在乎形象的問題,但這樣的喜劇不是放下身段胡搞惡搞就可以了,還是需要火花的。我覺得,如果真的接下這部作品,那麼搭檔將至關重要。」

    喜劇總是如此,捧哏和逗哏的化學反應至關重要,「龍虎少年隊」自然也不例外。

    上一世,喬納-希爾(j和查寧-塔圖姆g-tatum)的搭檔,一莊一閒,可謂是天作之合,贏得了一片叫好聲,最終四千兩百萬美元的投資,卻足足換來了一億三千八百萬的北美票房,全球票房也突破了兩億,可謂是叫好又叫座。

    面對羅伊的意見,藍禮沒有太多的表情,也沒有發表意見,轉換了話題,「那麼』環形使者』呢?」準確來說,他更加好奇的是,羅伊對這部作品的看法。

    「這是一部科幻電影,有點類似今年四月上映的』源代碼』。」羅伊早有準備,信手拈來地說道,「『土撥鼠日』和』蝴蝶效應』之後,這種類型的電影就很難拍攝出新意了,重要的不是科幻的邏輯性,而是故事性。』環形使者』的內核討論的還是因果循環,有點點東方的禪味,如果能夠順利執行的話,具備了成為經典的可能。」

    「編劇是萊恩-約翰遜(rian-j他自編自導過』追兇』,約瑟夫-高登-萊維特主演的,後來還拍過幾集』絕命毒師』,估計導演也會是他,但我對他的能力還是有些遲疑。如果是鄧肯-瓊斯(djones)的話,那就完美了。」羅伊的判斷依舊冷靜而客觀,對不同題材的作品有著不同的要求,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專業水準著實不俗。

    「我之所以覺得這部作品比』龍虎少年隊』更加值得推薦,就是因為它更加適合。」羅伊並沒有忘記今天交談的重點,話題重新回到了藍禮身上,「『環形使者』因為主題命題的關係,對男主角的演技是一種考驗,這就不同於』源代碼』了,它還有更多哲學的反思和靈魂的掙扎,這對演員有著更高的要求。首先,它是一部商業的科幻電影;其次,它是一個富有內涵的嚴謹劇本;再次,它有一個充滿無數可能的角色。」

    說到這裡,羅伊輕輕聳了聳肩,沒有過多的解釋,但意思卻再明顯不過了,「不過它也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對手戲演員。我不知道製作方對電影的定位是什麼,如果僅僅只是單純的科幻電影,然後打鬥、對峙,他們肯定會挑選一些動作演員,那這就可能是一場災難,完全削弱了電影本身的主題核心,演員也沒有什麼發揮空間。所以……」羅伊「嘖」了一聲,「我們只能祈禱了。」

    按照上一世的軌跡來看,「環形使者」在北美備受追捧,影評人給予了頗高讚譽,但在國內卻被嫌棄,網友們紛紛吐槽;「源代碼」的待遇卻反過來,國內的觀眾愛不釋手,在北美影評人口中卻口碑一般。

    至於票房,兩部作品都在北美遭受了冷遇、在海外收穫了不俗成績,「環形使者」的北美票房數據稍稍高一些,而「源代碼」的海外票房則高一些,兩部作品都依靠著海外市場成功實現了盈利。

    「環形使者」是由約瑟夫-高登-萊維特和布魯斯-威利斯主演的,許/晴和艾米莉-布朗特(emily-blunt)則扮演了重要角色。正如羅伊所料,劇組選擇了布魯斯這樣的動作演員,他們的定位終究還是科幻動作電影。

    對於藍禮來說,「龍虎少年隊」和「環形使者」都是頗為有趣的選擇。

    前者是喜劇,繼「抗癌的我」之後,藍禮再次挑戰喜劇演出,無論是和誰搭檔,這都勢必是一次歡樂輕鬆的拍攝之旅,還可以嘗試看看當初「惡老闆」所錯過的破格演出。

    後者是科幻,某種意義上可以算是「速度與激/情」的同類型延續,以動作打鬥為主,不過會增加一些哲學的思考,這對表演有一些要求,卻不會太過困難,可以說是商業電影表演的又一次嘗試。

    羅伊之所以推薦了「環形使者」,除了上述原因之外,最主要的還是考慮到了北美市場。科幻電影始終是重要主流,也許它們的市場爆發力不如純粹的動作電影,卻在少數派死忠影迷和多數派爆米花觀眾之中都頗為吃香,一旦成功,絕對是受益匪淺。

    這是最符合藍禮當前情況的選擇:一部商業電影,卻是一部具有個人標籤化的科幻商業電影,不是無腦爆米花,也不是深沉文藝范,不會完全脫離專業影迷的範疇,又能夠接觸更為廣泛的影迷群體。

    就好像「異形」系列、「銀翼殺手」、「終結者」系列這樣的科幻動作電影,雖然是商業電影,劇本卻需要認真打磨,實現票房和口碑雙贏的目標並不容易,對演員來說,卻是值得挑戰的項目。

    藍禮猜測著,如果是安迪推薦的話,「環形使者」估計也會在名單前列。從這個角度來說,羅伊算是通過了考察嗎?

    羅伊認認真真地打量著藍禮的神色,試圖尋找出一些蛛絲馬跡,判斷出藍禮的喜好和傾向,但他卻失望了。在藍禮的臉上,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始終是細細地翻閱著劇本,細細地傾聽著他的講解,卻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當然,可以說藍禮暫時沒有閱讀完劇本,不著急著做出決定;但也可以說,他的解說還是不夠到位,沒有能夠打動藍禮。

    但這並不意外。從以前的接觸就可以看得出來,藍禮展現出了不同於年齡的主見和智慧,這讓他成功地在好萊塢站穩了腳跟。今天的交談進一步證明了這一點。羅伊知道,推薦作品和槍斃作品,這僅僅只是考驗的第一關而已,真正的重點還是在於第三部分的劇本:不確定的。

    果然,藍禮認認真真地翻閱了一番「環形使者」的劇本,而後就放了下去,沒有多餘的評價,隨後就翻開了最後一堆劇本的第一本:「被解救的姜戈」。

    羅伊調整了一下呼吸,重新平穩下來,「這三個劇本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優點和缺點並存。你可以說他們再合適不過了,也可以說他們一文不值。比如說這個劇本,昆汀-塔倫蒂諾的名號還是足夠響亮的,他的劇本一向風格化明顯,對演員的黑色幽默風格要求頗高,而且總是可以劍走偏鋒地詮釋出自己的風格。」

    藍禮沒有抬頭,而是在思索著:「被解救的姜戈」?為什麼他想不出自己要出演哪個角色?難道是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的那個惡毒農場主?

    「但是,他的電影明顯是以導演和編劇為主的,演員要出彩著實不容易。」羅伊話鋒一轉,「而且,這是一部關於西部黑人奴隸的電影,你在裡面的位置著實有限。我看了看,幾個潛在可能的角色,年齡都不太適合,至少要三十五歲以上。」

    藍禮嘴角不由輕輕上揚了起來,羅伊的話語剛好命中了他的想法,這算是有共同的思考方式嗎?

    「如果你希望能夠和昆汀合作,我想,他會安插出一個角色來的。你知道,昆汀撰寫劇本的時候總是天馬行空,他自己也時不時會客串一把,所以這應該不是難題。但如果不是的話,這個劇本的演出價值甚至還不如』俠探傑克』。」

    羅伊依舊保持了他一貫的風格,簡潔明了,尖銳直接,藍禮喜歡這樣的風格,合作起來往往事半功倍。

    藍禮覺得「被解救的姜戈」是一部有趣的作品,但不如「無恥混蛋」。至於昆汀,他個人最喜歡的作品始終是「落水狗」和「殺死比爾」,其次是「低俗」。自從「無恥混蛋」之後,昆汀有些玩過頭了,而且漸漸開始向奧斯卡靠近,反而丟失了個人的風格。

    對於羅伊的判斷,藍禮內心深處表示了肯定,但還是沒有發表看法。因為從名義上來說,他還沒有翻閱過這些劇本,僅僅只是傾聽了羅伊的講解,他需要更多時間來閱讀劇本,不是嗎?

    只是這就苦了羅伊,看著面無表情的藍禮,心情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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