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道君 作者:躍千愁 (已完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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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y2008 2017-2-14 10:20:5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92 12476749
arty2008 發表於 2017-2-18 10:00
第十章 此橋在哪?

  他說自己不懂,牛有道也就裝作不懂了,否則一個山村野小子能理解這些未免有些扯談。

  又隨便閒聊了一陣,牛有道回了院子。

  院裡浪蕩一陣,進了『桃花堂』往蒲團上一坐,隨手扯了一旁置納雜物的一隻小籮筐過來,裡面有針線、剪刀之類的東西,還有兩支銅鏡,看著似乎都是日常使用的物品,並無顯眼異常的地方,然其中一支銅鏡正是他帶來的那支。

  東郭浩然如此鄭重託付的東西,他這般隨意存放,無非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藏得太嚴實了被人翻出來反而令人生疑。

  銅鏡擺弄在手上翻看,這東西該何去何從令他有些納悶。

  東郭浩然的交代顯然非比尋常,人家拿性命之事相託付,他前世出身江湖能在江湖上混出那般資歷,心中自然有『道義』二字,可唐牧死了,東郭浩然又鄭重告誡東西只能交給唐牧,不能讓第三者知曉,這讓他很為難吶。

  他也猶豫要不要將東西交給上清宗,猶豫的原因固然有東郭浩然的交代,也因上清宗對他實在不咋地,至今一直將他給軟禁。於是他想將這銅鏡好好琢磨一下,看能不能考究出其中奧秘,然後視情況定奪要不要交給上清宗。

  然而至今為止,火烤、水浸、光照、敲打聽音等等,他對這銅鏡使用過各種辦法,都未能參詳出任何端倪,這銅鏡似乎渾然一體,從敲擊聲響來判斷,裡面沒有任何機關的跡象。

  他現在有點懷疑這銅鏡是不是類似什麼信物的東西。

  翻來覆去查看,還是老樣子,沒看出什麼來,牛有道呲了呲牙,順手又將銅鏡扔回了小籮筐內。

  隨後又對身體進行一些日常性的鍛鍊,負重劈叉,扯著繩子懸樑翻轉之類的,倒不是要練出什麼匹夫之勇來,而是要鍛鍊身體的柔韌性。根據他的江湖經驗,深知多解鎖一些肢體的技擊和自衛角度一旦需要自保,關鍵時刻能保命,無論是在小廟村還是在上清宗聽到的消息,都證明這個世界處在亂世中,不管將來如何,他儘量做一些未雨綢繆的準備。

  修煉分文武,除了功法和肉體上的修煉,空閒之餘翻出了宅子裡的筆墨紙硯練習這個世界通用的小篆字體,對著一些書籍照抄。小篆字體對他這種『資深考古人士』來說,辨認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他毛筆字本也寫的不錯,但還真沒有正兒八經使用過毛筆寫小篆字體,筆鋒走向不一樣,所以需要練習。

  好在他原本的毛筆字功底不錯,一開始的變形走樣,短短一個來月後已經變得有模有樣。

  書案旁擺著炭盆,寫完就將自己的墨寶給焚燒。

  他練字所需的東西,上清宗倒是充足供給,這也算是得了宋衍青高興的好處。

  軟禁至今,憑他目前的能力別無選擇,倒也把自己的每一天安排的很充實……

  次日,一張嶄新的躺椅還散發著木香味,一看就是新造的,擺在了桃花樹下。

  陳歸碩指著躺椅對牛有道擠眉弄眼道:「小師弟,你要的躺椅來了。」

  牛有道沒想到他辦事效率如此之高,估計和躺椅弄來是給他陳歸碩自己用的有關,拱手笑道:「謝謝陳師兄。」

  這次同來的還有許久不見的宋衍青,心情似乎不錯,一見牛有道就眉開眼笑,笑容裡的玩味不加掩飾,有惡趣意味,拍著牛有道的肩膀問道:「小師弟,在這裡住的怎樣?」

  牛有道:「還好還好,比在村裡吃的好一萬倍,就是圈在這不能出去走動有點悶得慌。」

  宋衍青樂呵呵道:「你才來了多久,先把心靜靜,心靜不下來怎麼修煉?放心,以後有你走動的時候。」說罷負手走到了山崖邊眺望對面的上清宮,一臉美好暢想神色,時而又露出皺眉思索神態,最終一聲輕嘆,「可惜不在京城!」

  牛有道湊了過去,好奇道:「宋師兄,京城怎麼了?」

  宋衍青茫茫然嘆聲,「山野之地,比不得京城詩詞歌賦的繁華!」

  牛有道頓時滿頭霧水,詩詞歌賦?你一個修行中人為個詩詞歌賦長吁短嘆的,啥個意思?

  陳歸碩嘴角翹了翹,可謂暗暗好笑,他和許以天基本上就是宋衍青的跟班,太清楚怎麼回事了。宋衍青喜歡唐儀多年,而唐儀喜歡詩詞歌賦那種調調,宋衍青為了討好,京城那邊一出什麼好的詩詞立刻有人會傳來給他,他則會獻給唐儀鑒賞。這回宋衍青不知哪根筋搭錯了,估計是京城那邊許久沒來好貨,一時手癢,自己動手寫了首詩,問他和許以天寫的怎樣,他兩人哪能說他寫得不好,自然是說好。結果宋衍青屁顛顛給唐儀送去了,具體的過程怎麼樣他不知道,總之宋衍青回來後臉色不太好看,還把他和許以天給罵了頓出氣,想想也能猜到是怎麼回事。

  所以他分外明白宋衍青的心情,若是在那京城詩詞繁華之地,憑宋家的勢力,找好手代筆一些好的詩詞冒充自己的佳作討好唐儀不難,在這清修之地有難度,以至於一時手癢在唐儀跟前出了醜。

  回過神來的宋衍青似乎也不想多提這事,轉身進了院子,到處溜圈檢查。

  他負責看管牛有道,不可能放任不管,偶爾來查看一下防備出事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尚在外面的牛有道請教陳歸碩,「宋師兄怎麼惦記上詩詞歌賦了?」

  陳歸碩嘴癢,低聲提點道:「咱們師門出過一位驚才絶艷的人物,不但一身的實力名震修行界,更兼才華橫溢,詩詞歌賦癢癢精通,唐師姐打小在他身邊待過,算是他的學生,沾染了高雅,跟著喜歡上了詩詞歌賦!」

  牛有道卻是恍然大悟,明白了,感情宋衍青是想博美人歡心,同時也對陳歸碩說的那個人好奇,「不知唐師姐跟的是哪位前輩?」

  說到這位前輩,陳歸碩愣了一下,眼中明顯閃過忌憚神色,似乎意識到了不該亂說,瞪了牛有道一眼,貌似警告牛有道不該問的別問,閉嘴了,快步跟進了院子。

  牛有道眼珠一轉,也快步跟入。

  轉了一遍的宋衍青叮囑了陳歸碩幾句後,背了個手正要離去,牛有道搶步追上,喊著:「宋師兄,在村裡的時候,我老師也經常寫些詩詞,我記了些,就是不知道寫的怎麼樣,要不你幫忙鑒賞一下。」

  宋衍青連回頭的興趣都沒有,腳下不停,順口回道:「一個山野落魄書生,能寫出什麼好東西來?」嗤笑一聲,語氣中滿滿的不屑。

  山野落魄書生?牛有道心中一凜,看來上清宗早已將他的底細給摸清了,有過一個落魄書生當老師的事他也是在小廟村從村民口中套自己基本情況時才知道的。

  然而他歷經艱辛跑這來是幹什麼的?是沖東郭浩然那一身駭人本事來的,可不是跑來被軟禁著耗時間的,他很想得到上清宗的修行功法。奈何被軟禁後,一直找不到缺口下手,好不容易撞上了,牛有道豈能輕易錯過,嚷嚷道:「我老師說他在京城遊歷過,寫出的一些情詩曾博得過不少女子的歡心。」

  聞聽此言,宋衍青慢慢止步在即將出院門的地方轉身。

  陳歸碩迅速瞥了牛有道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訝異,牛有道明顯是接著他剛才的提醒順話,這小子人小鬼大似乎不簡單吶!

  「哦!你老師寫過什麼詩詞不妨說來鑒賞鑒賞。」轉過身的宋衍青似乎來了點興趣。

  牛有道立刻回了桃花堂,跪坐在了書案旁,滴水研墨,扯了張紙鋪上,鎮紙兩邊一壓,提筆沾墨,落筆書寫出一個個小篆字體。

  「不愧是讀過書、識過字的,字倒是寫的有些像模像樣!」走來站在案旁的宋衍青略誇了一句,目光尋摸著字跡慢吞吞讀出了聲,「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讀到這兩眼已是驟然迸發亮光,他也許寫不出什麼好詩詞,但對好詩詞的鑒賞能力多少還是有一些的,起碼的好壞還是能看出來的。

  待到牛有道停筆,宋衍青已忍不住迅速撥開鎮紙,將落有筆墨的紙張抖在手中,吹了吹墨跡,再次迫不及待續讀,「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那真是反覆誦讀最後一句,最終一臉美好地唏噓搖頭道:「好詞!好詞啊!」感覺這詞寫給他簡直太應景了。

  牛有道暗暗好笑,擱筆一旁,站了起來,佯裝不懂道:「好詞嗎?」

  宋衍青點了點頭,目光盯著字跡反覆瀏覽,忽目露疑惑地看向他,問道:「鵲橋是什麼意思?此橋在哪?」

  「呃…」牛有道有些無語,看來這邊沒有牛郎織女的故事,遂茫然道:「老師寫的,鵲橋在哪我也不清楚。」

  宋衍青想想也是,又對一旁傻眼的陳歸碩偏頭示意了一下,將陳歸碩趕了出去。

  沒了其他人,宋衍青對牛有道笑眯眯道:「你說你老師經常寫這類詩詞?」

  牛有道心想,我肚子裡一堆,你想要多少有多少,點頭道:「好像是的。」
arty2008 發表於 2017-2-18 17:12
第十一章 太乙真氣

  宋衍青兩眼一瞪,「什麼叫好像?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牛有道指了指他手上,那意思是這不現擺著麼?肯定有!

  宋衍青立馬一臉熱情,「小師弟,快把你老師寫過的詩詞一塊兒寫出來,趁著空閒,好好鑒賞一下。」

  牛有道搖頭:「師父臨終前交代過我,讓我到上清宗好好修煉,不是寫這種東西的。」

  「……」宋衍青愣了一下,旋即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修煉也不在乎這一天兩天的,寫點這個費不了多少時間。」

  牛有道一臉天真道:「可我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宋衍青凝噎無語,最終無奈道:「你反正也閒著沒什麼事,好好想想,想起來了立刻寫下來,回頭給我看看。」說著將手上紙張小心翼翼捲起。

  牛有道貌似奇怪道:「宋師兄,我老師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寫這個有什麼用?」

  宋衍青眼皮一抬,一隻胳膊與之勾肩搭背道:「小師弟,我自有用處,你想起來後儘管寫下來,師兄我虧待不了你。對了,這事不要對其他人說起,明白嗎?」一副否則別怪我不客氣的樣子。

  牛有道則絶對是一副對此事不感興趣的樣子,答非所問道:「師兄,我想修煉上清宗的功法,希望能早日像你們一樣飛來飛去。」

  宋衍青有點不高興道:「先把我交代的事做好再說!」

  牛有道似在耍少年脾氣道:「師兄,我悶在這裡心煩意亂,保不準哪天就會說漏了嘴。」

  宋衍青兩眼一瞇,冷笑道:「你是在威脅我嗎?」

  牛有道平靜道:「我只是覺得若能早日完成師父的遺願,也能早日安下心來回憶老師寫過的那些詩詞,希望能更好的完成師兄的交代。」

  宋衍青不禁嘿嘿冷笑,上下審視著牛有道久久不語,發現這位便宜小師弟有點意思,有著超乎年紀的成熟,這是在跟自己談條件了。話又說回來,若這小師弟寫的東西真能幫自己討師姐歡心的話,答應下來也沒什麼不可以的,修煉了又如何?不怕這小子能翻天,可問題的關鍵是,讓不讓這便宜師弟修煉他也作不了主。

  啪!略作斟酌後的宋衍青一掌拍在了牛有道的肩頭,抓著他肩膀道:「好,就這麼說定了,修煉的事我幫你說說話,問題應該不大,可你記寫的東西若是不能讓我滿意,我保證你沒地方後悔去。」倒不是虛言,有些事他雖然做不了主,可宋家對上清宗的影響很大,他真要想辦法的話,牛有道修煉的事也不算太難辦。

  話畢,順手一推,牛有道咣一聲倒地,摔了個狗吃屎。

  等牛有道爬起,宋衍青已經大步離去了。疼得齜牙咧嘴的牛有道扯開衣領子,看了看剛才被捏過的肩膀,已經留下了五道青紅指印,對方有心給他教訓,差點沒捏碎他的肩骨,紅腫疼痛。

  一直以來,牛有道也不想得罪宋衍青給自己找麻煩,尤其是知道了宋衍青的背景,可他歷經艱辛來到上清宗是為了什麼?好不容易捕捉到了一絲機會,自然是不想錯過,忍不住露了些崢嶸冒險一試……

  早年的上清宗弟子上萬,如今只有數百人,因此居住的宅院很充裕。

  回到自己院子,宋衍青迫不及待地進了書房,取了筆墨紙硯,準備將那首詞謄抄成自己筆跡時方有些傻眼,忘了問這首詞叫什麼,遂自己取了個名落筆。

  傍晚時分,宋衍青尋入一座幽靜山谷,出了山谷翹首張望,目光一定,臉上露出笑容。

  前方山腳,兩座新起的墳包前,靜靜佇立著一道婀娜背影,不是別人,正是唐儀。

  兩座墳包內埋葬著唐牧和司徒浩然這師兄弟兩人,上清宗至今搞不清兩人究竟出了什麼事,但從唐牧的話中品出了事情非同小可,遵唐牧遺言,秘不發喪,連兩道墓碑上都沒有留名諱。

  宋衍青一猜就知道唐儀在此,果不其然,整了整衣冠,快步走了過去,喊了聲「師姐」,然後又分別對兩座新墳恭恭敬敬作禮。

  待其完事,唐儀蹙眉道:「宋師弟來此何干?」

  「上次寫的詩師姐看不上眼。」轉過身來的宋衍青將一卷墨寶雙手奉上,樂呵呵道:「這次費盡心思又寫了首詞,再請師姐鑒賞指教。」

  唐儀實在有點不耐煩他的糾纏,她豈能不明白宋衍青存了什麼心思,對宋衍青在京城流連風月場所的紈褲事蹟也有所耳聞,可如今的上清宗要仰賴宋家,唐素素那邊也再三叮囑了她,不要撕破臉鬧得大家都難堪,讓她識大局敷衍一二。不管之前這邊有沒有人埋怨東郭浩然跟商建伯攪和在一起會連累上清宗,可事實是寧王商建伯一死,上清宗如今連最後一道威懾也沒了,上清宗已處在風雨飄搖之中,實在是得罪不起宋家。

  她也只好耐著性子接了宋衍青的墨寶在手攤開,起初不經意,然看到所寫內容後,櫻唇忍不住微微啟動,默讀出聲來,「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反覆幾聲吟讀,神情已是有幾分痴了。

  一旁察言觀色的宋衍青見狀欣喜不已,知道果然打動了這女人。

  他平常也不敢當面直盯盯無禮,這回倒是趁著唐儀走神近距離細細看了個飽,那冷艷中帶著柔美的嬌容,那白皙如天鵝頸項般的脖子,那飽滿的胸,那纖美的腰肢,那優美動人的婀娜身段,尤其是那出塵若仙的氣質極為優雅,宛若一朵濁世紅塵中獨立的清蓮。這種美不是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所謂美人能比的,也正是為了這份美,他甘願留在這山野之地,否則他早就回了繁華京城,哪能有性子守這山野的冷清,他要走上清宗也攔不住他。

  回過神來後,唐儀明眸掃視著紙上的字跡,問道:「這是你寫的詞?」

  宋衍青略有心虛,不過轉念一想,牛有道翻不起浪來,就算傳出去讓那個所謂落魄書生知道了,也能讓他喊不出聲來,遂微笑道:「拙作讓師姐見笑了。」

  唐儀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他是什麼貨色她豈能不知,能寫出這種詞來才怪了,不過顧及對方的面子也沒有捅破,只是點了點頭,讚了聲好詞。

  兩人一路交談著離開了這裡,出了山谷各奔各處,關鍵唐儀拒絶宋衍青相送。

  唐儀一回頭就找人打聽,打聽宋衍青是不是又接到了什麼書信之類的,結果沒這方面的回饋,只知宋衍青今天去了趟桃花源。再琢磨那首詞,唐儀心中納悶,難道那詞真是那紈褲子弟寫出來的不成?

  浮雲掩月。

  桃花源內,盤膝靜坐在榻上的牛有道雙眉顫抖不止,內心極不平靜,體內更是不平靜,猶如驚濤駭浪一般。

  此時他體內的氣息極為紊亂,亂到了連他自己也難以控制的地步,五臟六腑和四肢百骸中的冥冥之物似乎已經積攢到了一定的地步,血肉難以蓄容,在體內翻滾不止,跌宕起伏,如雲濤般翻滾。

  轟!最終體內似乎發出了一陣想像中的劇烈雷鳴,震的人身心顫動,衝撞翻滾不止的雲濤中似乎醞釀出了一道霹靂,確切地說,是一道真氣!

  那演變過程更像是化學反應,閉目不張的牛有道臉上隱隱流露出激動神情。

  想不到,真的沒想到,和前世一樣,同樣是在修煉《太乙》這套功法,前世足足花了三年時間才修煉出第一道真氣,如今居然不到兩個月就修煉成功,這個世界的靈氣含量顯然遠超自己的想像。

  這一道真氣絲縷孱弱,但一現身便宛若吞雲吐霧的真龍,在雲霧中靈巧扭動,四周的雲霧嗖嗖雲集而來。不一會兒的功夫,體內跌宕起伏的雲濤一掃而盡,被這縷真氣給吸收了個乾淨。

  吞了這麼多東西,細微弱小的傢伙不見有絲毫長大,卻似乎更顯活力,噴薄出強大氣機,與牛有道的血肉相連,若加以放縱的話,氣息甚至能從毛細孔中滲出。這種氣息貫通血肉的感覺,明顯能增加肉身的活力和力道。

  在沒有練成真氣之前,只知道練氣吐納,是感受不到氣流在經絡中行走的,真氣一出,體內就多了真正能感受到的實物,不過卻是氣體,這也就是所謂『真氣』的由來。

  有了實實在在的感受,才能調節駕馭,否則無從下手控制。

  體內的不覊和劇變皆平復了下來後,神色亦恢復平靜的牛有道開始駕馭真氣貫通經脈,對這套流程,他是駕輕就熟的。而正常人的經絡有許多地方一輩子都發揮不了太大作用,剛剛胎生時是通暢的,隨著長大後的生活習性影響,譬如污濁之物的產生,會讓大多地方處於閉塞或半閉塞的狀態,他要行氣將閉塞之處全部打通,便於今後運氣駕馭自己的血肉之軀,同時也是在檢查自己的經絡構造是不是比較適合修煉。

  這個過程略顯痛苦,年長日久沒有遭遇過外物,突然遭受侵襲可想而知,真氣所到之處,清理擠壓之下,有類似血污的東西漸漸從毛細孔中滲透出來,室內隱隱有血腥和腥臭味浮蕩。
arty2008 發表於 2017-2-19 09:30
第十二章 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打通經脈的過程比較緩慢,此時的經脈未經正式利用過,基礎脆弱,來不得強行暴力沖刷,需要適應過程。這就好比一根質量差的水管,突然經受高壓很容易爆掉。

  而體內的行氣經脈就是真氣修煉的根基,修煉中有『築基』一說,所謂的築基其實就是將體內那張網一樣的行氣脈絡築造牢靠,讓體內的真氣流暢管道能承受高壓、能經受高速衝擊。一旦將這基礎打好了,也就達到了所謂的『築基』境界,能放開了耍。當然,基礎打的如何,也有好壞之分,基礎越好承壓能力自然是越大。

  他如今在練氣境界內尚剛起步不久,離築基境界尚遠。

  經脈疏通過程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好的,這是個細活,需要一定時間,更何況他白天還要露面虛與委蛇。

  晨曦一露,他立刻收功,一縷真氣收於丹田之中,如一道漂浮豎立的寶劍蓄勢待發,氣機飽滿。

  洗漱沐浴,祛除了一身的血腥味,站在庭院中張開雙臂迎接第一縷陽光,真氣練成,感受著久違的精氣盈體滋味。

  白天應付了許以天和陳歸碩,一到晚上,暫時放棄了其他修煉,立刻進入經脈疏通狀態。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似乎沒人會把主要精力放在他的身上,他自我感覺處在一個被遺忘的角落。

  倒是宋衍青老是會惦記著他,三天兩頭跑來,問他老師的詩詞記起來了沒有,牛有道自然是軟釘子回應,不見兔子不撒鷹。

  又幾天後,長老羅元功來了,此人是上清宗的傳法長老,頗有虎壯氣勢,三縷如墨長鬚,給人不怒自威的感覺。相比較起來,長老蘇破在上清宗弟子的印象中顯得沉默寡言,平常不太說話,而長老唐素素則顯得比較尖銳,不知是不是和女人有關。

  宋衍青也跟著來了,一行並無他事,正式對牛有道傳授修煉功法,羅元功親臨無非是個小小儀式罷了。

  儘管如此,牛有道還是挺佩服宋衍青的能耐,能把羅元功給折騰來,可見宋家在上清宗的影響力。

  桃花堂內也有祖師爺坐像,拜了祖師爺後,羅元功命隨行弟子將捧著的幾本典籍傳於了牛有道,又命牛有道跪在祖師爺面前起誓,保證不會將功法外洩之類的毒誓。

  儀式完畢,羅元功看牛有道的神情其實也頗為複雜,內因自己心裡最清楚,說是心中有愧也不為過,尤其是面對祖師爺坐像,更是慚愧,一陣欲言又止後,臉部森嚴氣勢放緩,態度溫和地叮囑了一句:「我師兄也算是頗具慧眼,收的幾個弟子皆是人中翹楚,你師傅便是其中之一,算是上清宗這些年來少有的俊傑,希望你好好修煉,不要辜負你師傅的臨終期望,盼功業有成,也好為我上清宗的將來出一份力。」

  「是,弟子謹記!」捧著典籍的牛有道畢恭畢敬,內心實則狂喜不已,恨不得立刻翻看手中典籍飽覽個夠。

  羅元功轉而又對宋衍青道:「同門師兄弟應該互相扶助,你東郭師伯仙逝,牛有道無人傳功授業,修行上指點迷津為之解惑的事就交給你了,可有怨言?」

  宋衍青立刻拱手道:「沒有怨言,弟子當竭盡全力!」

  羅元功點了點頭,隨後又在桃花源內遊逛了一番,不知是不是因為感慨東郭浩然的早逝,留下幾聲輕嘆,帶著一臉惆悵離去。

  沒了外人後,牛有道立刻如饑似渴地翻閲那幾本典籍,兩眼放著光,歷經艱辛來到這,不就是衝這個來的麼。

  一部《上清心經》,正是上清宗的正宗修煉功法。

  一部《上清拾遺錄》,其中則是包羅萬千,分了好些篇章,有草藥篇、丹藥篇、飛禽走獸篇、外事篇等等。所謂的外事篇記載的都是一些修行界的人物事蹟,牛有道稍微翻閲了一下,從記載日期上可以看出一直在增補添加。

  《上清拾遺錄》正是牛有道需要的東西,對他瞭解行情有莫大的幫助,不過只是暫時大概翻了翻便扔到了一邊,主要精力還是放在了《上清心經》上,這是他急切的東西。

  翻開這麼一看,他就看入了迷。前世為了修煉《太乙》,不知翻閲了多少古籍、拜訪了多少高人解惑,才吃透了《太乙》典籍,積澱下的東西對他如今解讀《上清拾遺錄》發揮了作用,理解起來並不困難,反而有滋有味。

  他知道上清宗肯定還有些法門沒有交給自己,也不可能一來就一股腦全給他,並無怨言,一步一步來,貪多嚼不爛的道理他還是懂的,手上的東西足夠他享用許久。

  次日,宋衍青又跑來了,找他要詩詞,對於答應羅元功的話跟放屁差不多,牛有道捧著《上清心經》問某處是什麼意思,人家壓根沒耐心解釋。總之就是,我答應你的已經給了你,你答應我的也得給我!

  王八蛋!牛有道心裡問候了他三個字,研墨提筆又寫了首詞給他。

  宋衍青捧著看過後大喜,回頭欣喜道:「還有沒有?」

  牛有道苦著臉,「暫時就想起一首!」他哪能全部倒給對方不給自己留後路。

  「就一首?」宋衍青臉一沉。

  牛有道:「師兄,我記性不太好,總得容我慢慢想吧!這個地方是什麼意思?」又捧起了《上清心經》請教。

  宋衍青不耐煩道:「不懂的地方去問許以天和陳歸碩,讓你辦的正事別耽誤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扔下狠話扭頭就走了。

  如他所言,牛有道對於《上清心經》不懂的地方就去請教許以天和陳歸碩,倒不是他前世懂的東西沒作用,而是兩邊世情畢竟有些不同,有些地方還是有差異的,的確還有疑惑的地方需要請教弄清。

  就這樣,白日裡研讀典籍,晚上潛心修煉,繼續疏通自己的經脈。

  而經脈梳理時,他又發現了問題,東郭浩然遺留在他體內的問題,打入他穴位中的傳法護身符居然如蛛網般在穴位中盤踞,憑他的修為難以清除。強行試了下,那傳法護身符彷彿一座大陣,已經與他的血氣相連,強行清除會反彈,他的太乙真氣與之相比太弱,直接被彈開了。

  這傳法護身符如此盤踞,多少影響他的真氣運行,如今已修煉出真氣,他倒是能觸發將之給釋放出來,不過想到這玩意的確有護身的效果,想想也就沒有浪費,留待護身沒什麼壞處。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幽靜庭院中,捧著宋衍青墨寶的唐儀徐徐漫步,輕聲誦讀,情有所感時,不禁捧入懷中久久回味。

  回頭又讓人打聽宋衍青動向,依舊是沒有發現宋衍青有接到外界書信跡象,而是又去了桃花源。

  牛有道醉心修煉,宋衍青隔三差五地來打擾,而唐儀則隔三差五地收到宋衍青的佳作。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唐儀漫步庭院。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唐儀梳妝台前。

  「關關雉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唐儀半倚窗檯。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唐儀站在小樓上,慢慢放下手中紙張,明眸目光遠眺對面山崖上的桃花源。

  若不是知道宋衍青的底細,她差點被宋衍青給搞懵了,隔三差五便作出一首好詩詞送來,還全都是情詩,攻勢實在是太猛了,足以動人心扉,搞得她小心肝怦怦,差點有些招架不住。

  規律她已經摸出來了,只要宋衍青去了桃花源,就必有好詩詞送來。

  桃花源內有什麼人?許以天和陳歸碩輪值,與經常前去的宋衍青錯開相見,那麼就只剩下那被軟禁之人。

  可她又想不通了,一個山野少年就算讀過書能寫詩詞,才多大的年紀,怎能寫出這些情詩來?

  若不是,那又是誰寫的?宋衍青自己?不可能,真有這才華,哪能憋到現在才綻露。

  她隱隱懷疑是牛有道從哪聽來的,可若真是聽來的,一股腦寫出來不就完了,何故讓宋衍青隔三差五往那跑?

  實在有太多疑惑,這事猶如一團迷霧般困擾著她……

  「宋師兄慢走!」

  牛有道拱手相送,目送宋衍青出了庭院後,嘀咕著罵了句,「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還沒完沒了了…呃,陳師兄!」只見陳歸碩樂呵呵走了進來。

  陳歸碩看了看放一旁的食盒,嘖嘖有聲道:「最近宋師兄對小師弟著實不錯,每每親自送酒菜過來。」

  牛有道好氣又好笑,宋衍青如此獻慇勤,估摸著的確是討了唐儀的歡心。

  此事不提,老規矩,牛有道提了食盒打開,與陳歸碩分享,兩人把酒言歡,已經很熟悉了。

  其他的事情對牛有道來說,暫時都無所謂,體內的經脈已經全部疏通,發現自己的修行資質還算不錯,欣喜不已,精力投入了《上清心經》的修煉中。

  練著練著,又發現了問題,不知是不是搞錯了,自己費盡心思弄來修煉的《上清心經》功效居然不如《太乙》的修行進度,而且進度差了不止一點點。
arty2008 發表於 2017-2-19 17:10
第十三章 銅鏡謎破

  更甚至,上清功法難以撼動那道太乙真氣,他前世不是沒有修煉過其他功法,有過經驗,這無異證明自己渴望的《上清心經》還不如《太乙》功法。

  印象中東郭浩然的修為讓他驚為天人,可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上清宗沒有拿出真正的修行功法給自己?

  可回頭向陳歸碩套了話後,發現沒錯,《上清心經》就是上清宗最正宗的功法,上上下下的人修煉的都是這個,功法是絶對沒問題的,唯一差別就是弟子層級不夠不能修煉其他術法而已。

  見鬼了,這是怎麼回事?牛有道想來想去,想到此番修煉《太乙》的進度遠超前世,漸漸明悟出了點什麼,也許《太乙》真的比《上清心經》只強不弱,真正的差別在於前世所在之地的靈氣遠不如這邊。

  有此明悟後,很是無語,折騰這麼久感情白瞎了,早知如此歷經艱辛冒險跑來上清宗幹什麼?差點連命都丟了,這下好了,鬧了個還不知道要被軟禁到什麼時候。

  然而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沒有比較不知道好壞,有些虧吃下去是必然的,還能說什麼,只能繼續潛心修煉《太乙》。

  又一個月後,傍晚,與陳歸碩桃花樹下暢飲。

  「這每一盅酒釀造出來耗的都是糧食,外間不知多少凡夫俗子食不果腹,餓殍遍野,我等卻在這享用美酒,不知算不算是罪過……」喝得神態有幾分醺醺然的陳歸碩一臉笑意,口中碎碎唸似乎玩笑般,只是這玩笑有些沉甸甸。

  牛有道目中稍顯凝重之色,隨即又微微一笑,執壺為之斟酒,「師兄滿上。」

  兩人一直吃喝到天色暗下,正要收場之際,登頂石階下飄來一團亮光,正是一隻發光的蝴蝶,尾隨而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長老唐素素,後面還跟了兩名隨從弟子。

  陳歸碩和牛有道一驚,沒想到唐素素會突然出現在此,手忙腳亂地站了起來見禮,「唐長老!」

  唐素素目光冷冷掃了眼小桌上的狼藉,冷厲目光一抬,似乎瞪了眼滿身酒氣的陳歸碩。

  陳歸碩頓時嚇得不輕,一臉惶恐,低下了頭,唐素素是上清宗執法長老,平常管的就是刑罰,加之脾氣不算太好,上清宗上下弟子沒有不怕她的。

  不過今天的唐素素似乎還算好說話,淡淡一聲:「成何體統!還不收拾乾淨?」

  「是!」兩人應了一聲,如蒙大赦,牛有道正要跟著陳歸碩打掃收拾。

  誰知唐素素卻道:「牛有道,來一下。」說罷自己先轉身進了院子裡。

  「……」牛有道愣了一下,對陳歸碩目露詢問神色,不知道什麼事。

  陳歸碩趕緊偏頭示意了一下,示意他快點進去,別讓唐長老久等。

  牛有道只好快步跟了進去,也不知道唐素素此來想幹什麼,見唐素素在庭院中慢慢轉悠,只好亦步亦趨地尾隨,態度恭謙。對於這位唐長老,他可謂印象深刻,第一次見面,那真是毫不客氣,直接就是要他的命吶,當時若不是東郭浩然在他體內布下的傳法護身符,一條小命早就完蛋了,所以警惕中帶著小心。

  「打掃得還算乾淨。」裡外轉了趟的唐素素步入桃花堂後開了腔,停步在祖師爺坐像前恭敬行禮,直起身板後,又盯著祖師爺塑像徐徐道:「想當年祖師爺來到此地開山立派,兩袖清風,什麼都沒有,最早的落腳地就是這桃花源,能住在這裡,等於沾了祖師爺的光,也算是你的福氣。」

  「是!」牛有道恭敬應道:「是弟子的福氣。」心裡卻在嘀咕,福氣個屁,明明將老子給軟禁了。

  唐素素轉過身來,將屋內四處打量了一下,邊問道:「住得還習慣吧?」

  牛有道:「回長老,清淨得很。」

  唐素素直接無視了他話中的另一層意思,面無表情地問:「在家可有婚配?譬如有沒有訂過親之類的。」

  「呃…」牛有道愕然抬頭,不知她問這是哪一出,小心答道:「年紀尚小不曾婚配,家徒四壁,也沒條件訂親。」

  「話倒是出口成章,不像是山野出身。」唐素素冒出一句不知是誇還是諷刺的話,繼而又回到正題上,「男子漢大丈夫,爭的是前程,若要論什麼出身倒是小家子氣了,不過如今倒是有一樁良緣給你,也算是你的運氣來了。」

  「……」牛有道懵懵地看著她,什麼意思?想聽她後話。

  唐素素卻回頭看了眼祖師爺坐像,當祖師爺的面,似乎有些話出口也有忌憚,招呼上牛有道出了桃花堂,一起溜躂在了後院,方再次開口道:「掌門唐牧仙逝,他的女兒唐儀也就是你唐師姐,你也是見過的,樣貌如何?」

  「……」牛有道驚疑不定,聽這前後話的口氣,莫不是所謂的良緣就是指唐儀跟自己,不是開玩笑吧?猶猶豫豫道:「唐師姐自然是長得好看。」

  「嗯!」唐素素頷首,停步露出笑意道:「這樁良緣就是你唐師姐,我是她至親的姑奶奶,能做這個主,準備將她許配於你,你意下如何?」

  「啊!」牛有道驚呼,還真是擔心什麼來什麼,上次說讓自己做掌門,現在又讓自己取唐牧的女兒,這上清宗究竟在搞什麼鬼?慌忙擺手道:「不行,不行!」

  唐素素臉上笑意瞬間消失,臉色一沉,「有什麼不行的?你唐師姐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段有身段,你現在年紀還小,有些事情還不懂,等你身子骨再長開些,等到成了大男人能分清好壞時,自然會知道你唐師姐的好。」

  牛有道哪能答應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實在是太蹊蹺了,「長老,我年紀尚小,配不上唐師姐…」

  不等他說完,唐素素毫不客氣地一口打斷道:「也不小了,放在你們村裡,你這個年紀生娃娃的怕是也大有人在。這事也沒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你師傅生前曾和掌門唐牧盟約過親事,雙方約好了,唐牧的女兒嫁給東郭的徒弟,如今東郭弟子也就剩你一人,這門親事還能屬誰?所謂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何況師命難違。」

  盟過親?牛有道瞪大了眼睛,見鬼了還差不多,還能這樣指婚的?唐牧和東郭浩然盟親關我屁事!

  他越想越覺得這事蹊蹺,怎麼看都覺得有個坑在等著自己往下跳,真是好事肯定也輪不到自己頭上,遂硬著頭皮道:「弟子的年紀和唐師姐實在是不配…」

  唐素素很強勢,不容他話說完,又是一口打斷道:「你知道在上清宗違抗師命是什麼後果嗎?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上清宗絶不允許此等敗類存在,我身為執法長老,絶不會坐視這種弟子存在!你若真想違抗師命,我也不願髒了自己的手,外面的山崖,你自己跳下去吧!」

  她頭頂的月蝶搧動著翅膀懸空,忽閃的柔光照耀著她那張森冷無情的臉。

  「……」牛有道實在無語,還講不講理了,這就直接讓自己去跳崖自盡了?那見鬼的婚約存不存在他不知道,但現在卻知道跟這老太婆根本無理可講,他乾嚥了嚥口水道:「這事弟子想徵求唐師姐的意見,能不能容弟子和師姐面談?」

  唐素素淡然道:「不用啦,你師姐那邊不用你操心,我現在只問你一句,遵不遵師命?」

  最終,牛有道有點精神恍惚地將唐素素送出了桃花源,他自己怎麼回來的都記不清了。

  結果自然不用多說,唐素素強勢得一塌糊塗,根本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擺明了不答應就殺了你,連絲毫的遮掩都沒有,牛有道根本沒有任何拒絶的餘地。他本能地意識到了,這事肯定有問題,哪有這樣的事?正常情況下,不說他,唐儀能答應這種事?

  從走神中清醒過來,他又快速來到了外面,想找陳歸碩打探點情況,結果發現陳歸碩不在了,遂順石階跑下山,結果在半山腰被人攔了下來,是唐素素之前來時跟隨的兩名弟子。

  回到桃花源,從桃花堂內拿了面鏡子出來,月光下反覆照著自己打量,如此稚嫩的臉,娶親?

  排除其他的不說,宋衍青的背景他不是不知道,宋家的權勢只怕連上清宗都惹不起,宋衍青看中的女人,他敢橫插一腳,這不是找死嗎?他相當懷疑,宋衍青能放過他才怪了!

  可他現在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情況,沒得選擇!

  放下手中鏡子的時候,他目光忽然瞟了眼邊上的水缸,庭院中分布的五個樁位都擺有水缸,平常用來給花草澆水之類的,水缸中都盛滿了清水,剛才似乎有什麼東西從水面閃過。

  他又緩緩揚起手中鏡子,只見水缸內的水中倒映出現了銅鏡的輪廓,夜色下也看不太清楚,然而隨著鏡子角度的擺動,鏡面正對上了月光後,水中銅鏡倒影中居然出現了九個朦朧光點。

  牛有道輕輕驚「咦」一聲,退開幾步,鏡子正面依舊對著月光,背面對著地,但卻不見地面影子裡有光點,鏡子舉上頭頂對著月光看背面,也不見鏡子背面有任何光點。

  又走近水缸旁,結果九個朦朧光點又出現在了水面,他抬頭看看天,又看看手中鏡子,嘴中漸漸唸唸有詞。

  「天為陽,鏡面為陽,地為陰,鏡背為陰。天為天盤,鏡隔陰陽為門,乃門盤,地為地盤,天、門、地三盤…」嘀咕了一串話的牛有道猛地露出恍然大悟神色,盯著鏡子的兩眼驟然放光,一聲脫口而出:「九宮八卦!」
arty2008 發表於 2017-2-20 08:20
第十四章 乾坤訣

  他情緒明顯變得有些激動,快速翻看手中的鏡子。

  鏡背的百花浮雕栩栩如生,證明正是東郭浩然給他的那面銅鏡,剛才無意中拿了出來,沒想到一直破解不開的謎團在月色下破開了。之前為了破解銅鏡之謎,別說月光,就連太陽底下也試了,水煮火烤更是不用說,愣是沒瞅出任何端倪,居然在此意外的情況下撞現了端倪!

  他又伸手在水缸中的涼水裡撥了撥,嘴中依然唸唸有詞:「月為陰,地勢坤,水聚陰而顯,九宮八卦,怎麼就沒想到……」嘀嘀咕咕一陣後,又陷入了走神中,想起了古墓中出事前的情形,正是因為他破解了山中的九宮八卦迷障才找到了古墓入口,而他又是因為觸及了古墓中的那面古銅鏡才出的事。

  難道這銅鏡真的和古墓中的古銅鏡有關?若真如此的話,那個為古墓設置九宮八卦陣的人,其目的怕就是指向這面銅鏡,能破陣的人自然就能解開古銅鏡之謎。

  念及此,他不禁重重拍了拍額頭,直搖頭,因手上銅鏡是東郭浩然給的,讓他漏過了什麼,若沒有在古墓出事,古銅鏡帶回去經科學儀器透析檢查一旦發現端倪,他怕是早就因破古墓大陣而聯想到了破解古銅鏡的辦法。

  事情經不起深思,越想越驚疑不定。

  按下心中疑慮,回到了現實中,鏡子再次對月背水,九個朦朧光點在微微蕩漾的水面再次浮現。

  牛有道一手持銅鏡,一手開始掐指推算,慢慢繞著水缸轉圈,對鏡背的圖案推算定位。

  心中有數後,看了看對月的角度,手中鏡面一翻,露了鏡背對著月光,手指在百花圖上的一朵朵浮雕花朵上點著,嘴中嘀咕:「乾、坎、艮、震、中、巽、離、坤、兌!」

  確認了那九朵花,他蹲在了水缸邊,銅鏡扣在了地上,雙掌攤開,併排碰了拇指,兩根拇指合一,點在了最大的一朵花朵上,左右各四根手指又各摁在了一朵花上。左右四指為八,加中間合併的拇指為九,中間兩根拇指翹開又可為陰陽八卦中的兩點魚眼,十指這般合在一起便是九宮八卦指法,他以此指法同時摁住了九朵花,整齊發力,一起摁了下去。

  銅鏡內「咔嚓」一聲輕響,牛有道眉頭一跳,不出所料,要找準九朵花一起發力才能破開銅鏡的封禁,有一絲錯亂也無法打開。

  雙手鬆開,那九朵之前紋絲不見縫的花朵已經彈凸了起來,花下露出了縫隙。

  牛有道拿了銅鏡在手,再對著月光照水,那九顆光點已經消失了,再抬頭看天,不禁微微點頭嘀咕道:「是了!陰破陽出,看來要等到明天見太陽了!」回頭四周看了看,快步進了屋內,一夜無心修煉,靜候明天日出……

  次日露面,外面換了許以天守著,此人始終不屑跟牛有道多一句話,牛有道問了聲好,也懶得跟他廢話觸楣頭,知道問了也白問,用了許以天送來的早餐便回了院子。

  瞅著旭日陽光,牛有道回桃花堂拿了藏好的銅鏡,又出來找了間窗口對陽的房間推開了窗戶,鏡背對著太陽一照,立見光潔鏡面浮現朦朧金暈,密密麻麻的金色光影字樣出現在了鏡面上,一旁附著三個開篇的金色字樣:乾坤訣!

  僅憑這三個字,就讓牛有道精神一振,再細看小字,很快確認了,是一套修行功法無疑!

  不過僅憑這一面,也沒多少字。他又翻過銅鏡盯著背面的花紋打量,能破開這銅鏡的秘密,剩下的花樣已經難不住他,稍作推算,捻住一朵花輕輕旋轉了一下,聞聽輕微咔嚓聲而停,再鏡背對向陽光,鏡面文字已經換了篇,接上了上文,不禁輕聲一笑,不出所料,果然如此。

  整個白天,他算是抱著銅鏡瞅了個如痴如醉,為了追尋陽光,不斷換房間,中午甚至爬到樑上捅開了一片瓦來取光。

  當陽光徹底消失在了天空,躲在西邊廂房內的牛有道才關了窗,將銅鏡背面凸起的花紋復了位,彈指敲擊了一下鏡子,又是渾如一體的聲音,誰能想像到裡面竟藏了如此玄機。

  這一個白天下來,他已經囫圇吞棗式的將鏡中所藏內容給大致瀏覽了遍,裡面那真是圖文並茂,的的確確是一套完整的修煉法門,不是他那套殘缺的《太乙》能比的。

  那麼多的內容全部藏在了一面鏡子裡其實並不嫌多,隨著鏡中機關九宮八卦陣法的錯換,鏡中畫面可千變萬化不斷翻頁,完全可以藏得下這些內容。

  真正讓他撫鏡唏噓感嘆的是,這鏡子內部構造之複雜、之精密,哪怕前世的科技手段也難以造出,怕是連複製出來都困難,這個世界的鍛造工藝實在是大大超乎他的想像啊!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有足夠的信心相信這裡面所藏的功法肯定不簡單,怪不得東郭浩然說為了這東西斷送了性命。

  銅鏡的謎團解開了,裡面的東西讓牛有道熱切期盼。

  接下來的日子,好生花了心思研讀那《乾坤訣》,心中有數後,正式開始了修煉。

  小半個月後,他就感受到了這《乾坤訣》的厲害,修行進度不是《上清心經》能比的,甚至比他修煉的《太乙》提升修為進度都快了不少,一運功,那道太乙真氣便被撩撥得亂轉,不像修煉《上清心經》根本難以撼動那道太乙真氣,越發增加了他修煉下去的信心。

  唯一讓他後悔的是,若早知這銅鏡是這麼回事,他就留在小廟村拉倒,幹嘛跑這來被人給軟禁。

  然話又說回來,留在小廟村怕是要為填飽肚子而煩惱,修行中人,財侶法地哪樣能缺?待在這,目前看來至少衣食無憂,如今也只能是這樣安慰自己。

  又數日後,牛有道明顯感覺到體內渾然一體的真氣有了天地乾坤意味,出現了陰陽之分,體內真氣一道熱,一道冷。

  又數日之後,懸浮的太乙真氣似乎在那冷熱真氣的淬煉下顯得異常脆弱,終於繃不住了,崩斷收縮成了四團,兩團微微泛著金光,兩團微微泛著銀光。

  一團金光和一團銀光匹配交纏旋轉不休,成了兩對,各自衝向任督二脈時,再遇東郭浩然在其體內留下的障礙,三十三道傳法護身符如蛛網般牽連血氣盤踞在三十三處穴位中!

  原本是三十六道,在山野小廟轟殺那妖怪時用了一個,竹排順河漂流時差點凍死時又用了一個,抵禦唐素素斃命一掌時又浪費了一個,剩下了三十三道!

  太乙真氣衝撞蛛網時被震開了,牛有道有心試試乾坤真氣的反應,故意運氣駕馭衝撞。

  如上次一般,傳法護身符上再次威力反彈,成對的金光和銀光被震開了,卻沒彈遠。金、銀二團滴溜溜旋轉著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這一幕讓牛有道若有所悟,立刻駕馭金、銀二團迎難而上,不再硬碰硬,而是接近後將二者分開了,開始繞著血色蛛網上的絲線旋轉,如同煉化太乙真氣一般,以冷熱各不同的乾坤真氣纏繞著煉化。

  果然,血色蛛網絲線上被淬煉的部位漸漸冒出血霧,這不是他的血,而是東郭浩然當初施法時打入他體內的血。

  令牛有道震驚且欣喜的是,乾坤真氣不但煉化出了傳法護身符上的異種血氣,其中的異種真氣也同樣在一點點被煉化,煉化之後竟然在乾坤真氣的乾坤旋轉之下被乾坤真氣給吸收相融了。

  傳法護身符是東郭浩然臨終前以畢生所剩修為打入他體內布置而成的,如此強悍的異種真氣,乾坤真氣居然能煉化吸收為己有,那豈不是說,自己能接收東郭浩然的修為?

  確認的確如此後,牛有道可謂是欣喜若狂,東郭浩然的修為對於他來說,那是何等的強大!

  他明顯能感覺到,吸收東郭浩然的真氣來提升修行進度遠超他自己的修行進度,其進度差距怕是能用千百倍來形容。

  以真氣內視感知,他修煉出的乾坤真氣相較於盤踞的傳法護身符來說,體型對比如同螞蟻和大樹的差距,想煉化一個傳法護身符怕也不是短期內能做到的。

  可也正因為如此,三十三道傳法護身符所蘊含的修為可想而知。

  牛有道萬萬沒想到居然有這樣的意外驚喜,也沒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毛細孔慢慢飄出淡淡的血霧,正是煉化清除東郭浩然遺留在他體內鮮血的原因,令室內再次漂浮淡淡血腥味……

  「長老!聽說師姐要嫁給牛有道?」

  唐素素正在香爐前對祖師爺坐像上香,衝入殿內的宋衍青一副要抓狂的樣子,衝到她背後大聲質問。

  插上香的唐素素霍然回頭,目泛殺機,冷冷盯著狂躁不已的宋衍青,厲聲道:「還有沒有規矩,你想幹什麼,當我上清宗的門規治不了你嗎?」

  如同一盆冷水澆下,宋衍青嚇一跳,狂躁神色迅速消退,冷靜了下來,上清宗是忌憚宋家的權勢不錯,可真要把人家給惹火了,殺自己也能如同捏死一隻螞蟻般。

  宋衍青規規矩矩行過禮後,一臉糾結地問道:「長老,是真的嗎?」

  慢慢轉過身來的唐素素淡定道:「是真的又怎樣?」

  宋衍青頓時面露悲憤道:「長老,您答應過的,要把師姐嫁給我的,為何出爾反爾?」
arty2008 發表於 2017-2-20 17:40
第十五章 有人下毒

  「出爾反爾?」唐素素喝斥道:「你就是這樣跟師門長輩講話的?」

  宋衍青隱隱有些按捺不住火氣,搖頭道:「弟子想不通!」說著噗通跪地,磕頭懇求道:「弟子是真的喜歡唐師姐,若有半分違心,天打雷劈,懇請長老成全弟子!」

  唐素素任由他磕了幾個頭,方俯視道:「要成全你也不是不行,你可願做上清宗掌門?只要你答應做上清宗的掌門,牛有道不需要考慮,我立馬讓唐儀嫁給你,怎樣?」

  「這…」宋衍青抬起頭來,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不是沒有過這個念想,可京城父親那邊已經警告過他,上清宗和寧王商建伯的關係扯不清,容易惹來皇帝陛下的忌憚,宋家身居高位,不能碰這個位置。

  孰輕孰重他不至於一點都分不清,再說了,憑他的家世背景犯不著沾這個光,何必勞心勞力給自己惹麻煩。

  「弟子能力有限,承擔不起這個重任。」宋衍青低頭弱弱一聲。

  唐素素平靜道:「既如此,你不妨嘗試說服你父親,只要你父親願意接掌上清宗掌門之位,我也一樣把唐儀嫁給你。」

  「父親的事,做兒子的怎能做主。」宋衍青心虛著回了句,他不能坐這個掌門的位置,他父親就更不能碰這個位置,這點道理豈能不明白。

  唐素素目光閃爍道:「好啦,這種事不會勉強你們父子。我再問你,你可希望唐儀做掌門?」

  宋衍青猛然抬頭,眼巴巴道:「當然,弟子當然希望師姐能做掌門,師姐能做掌門的話,弟子是一萬個高興。」

  唐素素心中暗罵了聲蠢貨,你父子不願碰這個位置,宋家又豈會容許你娶上清宗的掌門?從決定讓唐儀繼承掌門之位開始,你便注定和唐儀無緣!

  不過她還是耐著性子問道:「掌門唐牧仙逝前指定的接任者是東郭浩然,如今東郭浩然同樣罹難,按照門規,又該是誰接掌掌門之位?」

  「這…」宋衍青猶猶豫豫一陣,很不情願地吐出一個名字來,「牛有道!」復又鏗鏘辯解道:「可牛有道已經主動放棄了掌門之位!」

  唐素素:「他是怎麼放棄的,想必不用我多說,大家都心知肚明,大家不吭聲是因為知道他不適合擔當上清宗掌門。如此一來,上清宗還有何人有威望執掌上清宗?大家倒是看好你父子的背景,希望你父子能出面引領上清宗振興,可是由於一些原因,你父子不願接掌。我們三個老傢伙倒是有這威望,可上清宗自有制衡我們這些老傢伙的規則,退居長老之位者不得復出接手掌門之位。本來魏多是最合適的,奈何是個結巴,做掌門只會讓人笑我上清宗無人,何況魏多一根筋,死擰著唐掌門的遺命不放,嚷著規矩一破就是禍患起始之時,在那胡言亂語,只好罰他去後山面壁思過!其他人呢?牛有道那般情況下棄權,誰都不願出頭背負這個罵名,一個個明哲保身!」

  說到這,她自己都忍不住暗暗嘆氣,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如今的上清宗落魄了,又處在風雨飄搖中,前途充滿危機,领頭羊可沒那麼好當,若是在興盛時期,只怕一堆人願意出這個頭,搶著當這個掌門。

  宋衍青道:「所以弟子認為師姐最適合接掌!」

  唐素素嗯了聲,「唐儀是掌門之女,如今這個關頭,她不出來勇挑重擔誰出來?可這個位置是怎麼來的,內門弟子上上下下皆心知肚明,她何以服眾?又如何證明她唐儀不是私心作祟?她要承擔這個責任就要付出代價,你以為她願意嫁給牛有道嗎?她要坐這個位置就必須給牛有道一個交代,她犧牲自己也是為了給上清宗里奇外外一個交代,你明白嗎?」

  說著從袖子裡摸出一封書信,扔在了宋衍青跪地的膝前,「這是你父親剛剛從京城傳來的書信,你自己看看吧。」

  宋舒雖然是她的弟子,可上清宗有些事情還是要跟宋舒通氣,徵求宋舒的意見,事關宋家對上清宗的支持力度,不得已而為之。而宋舒的回覆也贊成唐儀接任掌門。

  宋衍青撿起書信打開一看,頓時一臉愁苦,其父宋舒嚴厲警告他,不得做非分之想,讓他聽從唐素素的管教,否則嚴懲不貸。

  看到這封信,宋衍青徹底癱坐在了地上,黯然神傷,心在滴血……

  打發走了宋衍青,唐素素去了後面庭院,見到了坐在亭子裡下棋等候的羅元功和蘇破。

  見她來了,兩人一起停手,羅元功看著她問道:「宋家那邊安撫好了?」

  唐素素掃了眼棋盤上的勝負,道:「剛把宋衍青打發走,只要宋舒那邊沒什麼意見就代表了宋家的態度,一切都好辦。現在的問題是,宋衍青的情緒很大,在牛有道身上吃這虧他是忍不下的,這紈褲子弟明著也許不敢,但暗地裡還不知道會對牛有道幹出什麼事來。總之事情已經快要落實下來,牛有道在這個時候絶對不能出事,真要出了什麼意外,我們誰都沒辦法給上下弟子交代,屆時唐儀坐上那位置就算有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任誰都要懷疑是她幹的,後患無窮。蘇師兄,這事還要你安排可靠的人手去費心,桃花源那邊不能再讓宋衍青把持了!」

  「嗯!」羅元功也朝蘇破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蘇破什麼話都沒說,默默起身離開了。

  唐素素目送其離去,目光沉穩堅定,為了幫唐儀掃清所有障礙登位,她可謂煞費苦心,她丈夫為上清宗而死,她兒子為上清宗而死,如今她侄子又為上清宗而死,她一家為上清宗付出了太多太多,她已經將上清宗當成了家業來守護……

  「我是圖漢!從今天開始,你的飲食起居由我來照顧。」

  桃花源,陳歸碩和許以天都不見了,一個獨眼拄拐壯漢出現在了牛有道的跟前道明自己,聲音沙啞沉悶,嗓子似乎也壞了,仔細看能發現脖子上有刀疤,似乎聲帶有損。。

  牛有道不禁打量這個拄拐瘸子,皮膚黝黑,虯鬚絡腮,不知是不是因為臉上有刀疤劃過一隻眼睛的原因,面目看著有些猙獰,屬於走出去能嚇哭小孩的那種長相。

  「有勞有勞!」牛有道客氣著接了對方手上的食盒。

  圖漢又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牛有道試著問道:「為何換了人?」他正擔心宋衍青會對自己不利,在這個時候換人,是宋衍青的意思還是怎的?

  見問這事,圖漢什麼都沒說,轉身拄拐而去。

  牛有道無語,看來又碰上個不願搭理自己的。

  幾天後,桃花源開始張燈結綵,一群上清宗弟子在桃花源里奇外外忙碌,為兩天後的吉日做準備。

  站在另一座山崖之上眺望的宋衍青妒火中燒,為了唐儀在這山野之地守了這麼多年,眼看就要到嘴的肉,誰知突然有人橫插一手搶走了。若是什麼名門子弟也就認了,偏偏是個鄉村土包子,讓他情何以堪!

  回頭還得眼睜睜看他們拜堂成親?他越想越嚥不下這口氣,最終扭身下了山。

  為桃花源送食盒的時間是有規律的,一名弟子提著食盒剛過一座木橋,便被走出的許以天和陳歸碩攔了下來。

  「二位師兄,上面交代了,送餐的事不再勞煩二位。」那弟子客氣一句,之前長期是這二人往桃花源交替送食,他有點誤會了。

  宋衍青從一旁的山石後面轉了過來,走到他跟前伸手道:「拿來,我檢查一下。」

  「這…」那弟子有些為難。

  宋衍青直接伸手一把拽了食盒到手中,扭頭便往山石後面走去。

  「宋師兄…」那弟子有些著急跟上,卻被許以天和陳歸碩同時橫身攔下了,他欲言又止,又不敢得罪宋衍青,上清宗誰不知道宋衍青的背景,連幾位長老都忌憚,他哪敢招惹。

  幸好,宋衍青似乎也就隨便查看了一下,很快又從山石後面轉了出來,食盒遞還,揮了揮手趕人,「看過了,沒什麼問題,送過去吧!」

  那弟子唯唯諾諾提著食盒離去。

  不過他還是有點不放心,走遠後,找了個背人的地,打開食盒看了下,見裡面的東西完好,似乎沒被動過,才鬆了口氣。

  一路來到桃花源下的半山腰,那有一間石洞,圖漢就暫住在此,食盒交給圖漢後,那弟子又回去了。

  圖漢打開食盒,摸出了一隻銀簪,從一瓷瓶裡沾了白色粉末,插入飯菜中準備一樣樣檢查,結果銀簪一拔出,立見插過食物的部位變成了黑色。

  有人下毒!圖漢臉色劇變,本就有些猙獰的面容顯得越發猙獰,一個閃身到了洞外,近二十丈高的山崖直接翻身飄了下去,攔在了下山的路口,剛好堵住了那送餐的弟子,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沉聲道:「食盒送來的途中有沒有出什麼狀況?」

  那弟子嚇一跳,不知有什麼事,被他再三推搡逼問之下,不得不將途中遇見宋衍青的情況講了下。

  「跟我走!」圖漢一把扯了他帶走。
arty2008 發表於 2017-2-21 08:15
第十六章 掌門夫君

  沒走正路,圖漢拉著人走小道來到護法長老的清修之地。

  身為護法長老的蘇破並未為難那弟子,問明確認了情況後,叮囑那弟子道:「這事不要再對任何人提起,明白嗎?」

  那弟子還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知道肯定和自己送的食盒有關,隱隱猜到宋衍青可能做了什麼手腳,他也惹不起宋衍青,哪敢亂說什麼,唯唯諾諾點頭道:「弟子明白。」

  蘇破揮了揮將其摒退。

  走到門口確認那弟子走了,圖漢又拄拐走了回來,沙啞著嗓音道:「長老,上清宗乃是名門正派,竟有弟子使出如此卑鄙陰毒的下作手段,難道就這樣放過不追究嗎?」

  蘇破緘默一陣,反問:「追究?你想怎麼追究?」

  圖漢憤怒道:「宋衍青有恃無恐,無非是仗著宋家背景,知道上清宗不敢懲處他,才敢如此妄為,不妨把事情捅破鬧大,屆時門規在上,其他兩位長老想不懲處都不行!」

  蘇破緩緩閉眼:「你心裡比誰都清楚,寧王牽扯之下,朝廷有心掃清寧王『餘孽』,一些大派虎視眈眈,各派若非忌憚宋家,上清宗怕是已經飛灰湮滅,得罪了宋家,宋家只需稍微流露出那麼點意思,就能把上清宗逼入絶境!是一個宋衍青重要,還是我上清宗的生死存亡重要?」

  圖漢痛心疾首道:「長老,上清宗對宋家來說,其實已經沒了任何作用,讓他們勉強支持的原因是因為宋舒是上清宗弟子,欺師滅祖的名聲不是那麼好擔的,尤其是宋家的身份,純粹是做點樣子給天下人看的。如今宋家只是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名正言順放棄上清宗的機會,並非是因為宋家多麼想護著上清宗,這一天遲早會到來的!弟子還是建議放棄這裡,暫時歸隱,以待來日,否則就是坐在這裡等死啊!」

  「此並非你們行軍打仗,說放棄就能果斷放棄,這事你在我面前說說就行,千萬不要在別人面前說起,免得別人懷疑你身份!」蘇破輕嘆了聲,偏頭看著他,道:「若你說的那天真的來了,記住,不要管這裡,你立刻離開,去妖魔嶺找你師傅!」

  圖漢欲言又止,蘇破抬手打住,「好啦,不要再說了,回去吧,務必保護好牛有道。東郭浩然頗通相術,既然能收牛有道為弟子就必然有原因,不會無的放矢,不要讓他出事!」

  「是!」圖漢默默應了聲,轉身離去。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吉日已到,上輩子都沒成過親的牛有道,這輩子提前補上了,鮮嫩嫩很幼稚的補上了。

  桃樹下掛的大紅燈籠,燈火映襯桃花,在山崖上隨風搖擺,竟有幾分淒美。

  桃花源雖張燈結綵看著喜慶,但上清宗並未大肆操辦婚事,連正兒八經的喜宴都沒有,更別說向其他修行門派廣發喜帖之類的。

  一群內門弟子露了個面,混在其中的宋衍青盯著一身紅妝披著紅蓋頭的唐儀和牛有道拜了堂,兩眼簡直快冒出火來。

  他左右都有人不動神色地防備著,防備他亂來,一旦有異常會立刻制住他。

  「送入洞房!」司儀一聲高唱,一對新人被送走了。

  簡單喝了兩杯喜酒意思了一下的賓客們也就散了,或唏噓,或搖頭,神情各異。

  倒是有不少人看著臉黑如鍋底的宋衍青暗暗感到好笑,上清宗上下都知道這傢伙喜歡唐儀。漂亮女人誰都喜歡,奈何沒人敢和宋衍青爭,這回好了,冒出個無名小輩壞了這傢伙的好事,有人暗中幸災樂禍。

  洞房榻上,一對新人併排而坐,看著那對燃燒的紅燭。

  喝了交杯酒,掀了紅蓋頭,引禮的女弟子便退下關了門,留了空間給一對新人自由發揮。

  邊上幽若體香襲來,坐著有些無聊的牛有道不時偏頭看看身邊打扮得嬌艷欲滴的新娘子,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關鍵鬧不懂這些人究竟想幹什麼,心中一直保持著警惕琢磨。

  而唐儀則靜靜坐那不動,神色異常平靜。

  兩人就這樣乾坐到了天明,連手都沒有正兒八經碰一下,待到外面有人敲門叫房,唐儀終於起身離開了。

  回頭有名女弟子進來對牛有道說:「唐師叔說宗門還有些事處理,先走了。」

  「哦!」牛有道點頭應下。

  沒了外人,他倒頭就睡,一覺睡到傍晚爬起。

  待到再走出房間,張燈結綵的燈籠和紅綢在幽靜庭院中顯得有些刺眼,一切都給人一種一場清夢的感覺。

  出了大門,只見圖漢正在桃花樹下給燈籠上火,點完外面,一聲不吭的圖漢又與他擦肩而過,進了庭院點裡面燈籠。

  穿著一身大紅袍的牛有道站在桃花樹下,眺望對面山崖上的上清宮,對面的燈火也在逐漸亮起。

  夜色漸漸降臨,碎碎花瓣隨風飄零打落在他肩頭。

  也就是在大婚的這天和唐儀見了下面,之後的日子裡,他基本上就沒再和唐儀照過面。

  他住在這裡,唐儀卻不住在這裡,只有每次過年的時候,唐儀才會過來一趟,與他面對面坐著用頓飯,之後也不會睡一個房間,另去廂房小住一晚,天一亮又走了。

  安靜、安寧、孤寂,這是牛有道對大婚之後日子的感受,陳歸碩在的時候,偶爾還有人能聊聊天,換來的圖漢實在有夠悶,長得又難看。

  不過圖漢似乎有些好酒,經常抱著酒葫蘆喝得醉醺醺,也只有圖漢喝醉了的時候,牛有道才能趁機和他聊上一聊,偶爾能套上一點有用的消息。

  也是從圖漢的嘴中才得知,唐儀在大婚不久之後就成了上清宗的掌門!

  也就是說,自己成了上清宗掌門的夫君,卻被軟禁著。牛有道越發迷糊了,上清宗這樣對自己究竟是什麼意思?沒有頭緒,也沒有人告訴他任何答案……

  又是一年春風來。

  似乎永不凋零燦爛如霞的桃花樹下,一名身段筆挺的青年負手而立,眉目英俊,面容很有立體感,透著堅毅內斂,氣質溫和恬靜,一頭隨意收斂在腦後的馬尾長髮又令其散發著一股慵懶之意,正是牛有道。

  日月如梭,一轉眼,牛有道已被軟禁了五年,已從一小少年變成了一個頗具風度的小青年。

  換了一般年輕人這樣悶著非悶壞了不可,但他還好,前世的修養今生同樣潛移默化受益,靜得下來,打坐修煉、清靜無為的心有之,就當是閉關修煉。

  事已至此,他也不急,他相信自己遲早有一天能離開這裡,憑自己的能力離開這裡,儘管上清宗不給自己提供修煉資源,但體內的傳法護身符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目前為止,他體內的傳法護身符也只是煉化吸收了兩道而已,但修為已達煉氣巔峰。

  而隨著修為越來越高,煉化傳法護身符的速度自然也會越來越快,這就是他的底氣!

  煉氣、築基、金丹、元嬰,後面傳說中的修為不提,從圖漢嘴中套來的消息來看,這天下修為達元嬰級別的高手不多,達到元嬰境界的都是天下頂尖高手,金丹級別的也已經是相當不錯的高手。

  上清宗目前也就是三位長老達到了金丹境界,之前本還有兩個,奈何唐牧和東郭浩然這兩位頗具天賦的金丹高手已經掛了,餘者與二人同輩的基本都還在築基境界內,掌門唐儀好像去年才在三位長老的聯手幫助下突破到了築基境界,其他弟子都還徘徊在煉氣境界。所以這樣掂量一下,他目前的修為在上清宗不算低的,只是他低調不顯而已,在局勢不明沒有足夠把握自保的情況下,他沒打算顯露。

  他現在的心態挺好,在這裡有吃有喝,又安靜,正是安心修煉的好地方,聽說外面世道紛亂,未必能找到比這更好的清修之地,所以他並不急著離開。

  舒放了一下心情,牛有道又躺在了樹下躺椅上,聞著淡淡桃花幽香,進入了懶洋洋假寐狀態……

  夜幕下的燕國京城,華燈初上,商舖林立,街頭熙熙攘攘,很是繁華,外界的民不聊生似乎和這裡無關,在那陰暗角落裡棲身的大量乞丐似乎生活在另一個世界。

  鬧中取靜的一座府邸上書『宋府』二字,燕國廷尉大人宋九明的府邸。

  一輛馬車來到,一裹著披風的男子下了馬車,捋著鬍鬚邁步上了台階,有幾分大搖大擺的意味。

  門房中迅速出來一僕人點頭哈腰道:「曹先生!」另有門房迅速跑了進去通報。

  門口幾句應答後,裡面有一男子快步而出相迎,人還沒走出門口,便拱手呵呵笑道:「什麼風把曹先生吹來了?快請,裡面請!」

  親自出來相迎的人是宋九明的長子宋全,已是官身。

  來客曹奉奪雖是白身,卻是大司空身邊的謀士幕僚之一,因此驚動了宋全親自來迎。

  兩人說笑著並肩而入,一路進了內院的客廳用茶。

  稍等了會兒,一身便裝面容白皙的宋九明姍姍來到,無論容貌還是氣色似乎都保養得不錯,廳內二人站起。

  曹奉奪拱手行禮,「見過廷尉大人!」

  宋九明嗯了聲,徑直走到主位坐下,不苟言笑地問道:「曹先生親臨,可是老大人有何吩咐?」

  「正是!」曹奉奪應下,旋即放低了聲音道:「明日,寧王商建伯的兒子商朝宗就要出獄……」
arty2008 發表於 2017-2-21 17:10
第十七章 出獄

  廳內一陣交流後,宋全出了門,在門口喊了聲:「老三!」

  很快,一名眉目間與他長得有幾分相似的男子快步走來,正是宋衍青的父親宋舒。

  入廳受了一番交代,宋舒又迅速離去。

  回到了府第內自己的宅院,一進家門便對迎來的老僕道:「讓衍青來見我。」

  老僕有些為難道:「少爺不在家,出去會朋友了。」他也不知宋衍青跑哪鬼混去了,估計大概也就那些場所。

  「立刻找回來見我!」宋舒不容置疑一聲。

  老僕只能是照辦,欠身離去。

  站在燈罩燭光前的宋舒,盯著燭火陷入了沉默,臉色晦明晦暗,不知在想什麼。

  足足一個時辰後,宋舒才被外面急促腳步聲驚擾,回過了神來偏頭看去,只見宋衍青步履匆匆而來見禮,「爹,您找我有事?」

  自從唐儀嫁人後,上清宗對他宋衍青便沒了什麼吸引力,沒待多久便回了京城。

  宋舒上下打量,見他臉頰還有未擦乾淨的脂粉痕跡,頓時惱怒叱責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廝混風月場所,芳兒三天兩頭跑我這來哭哭啼啼,有這時間拿來好好修煉比什麼不強?」

  他口中所謂的『芳兒』是宋衍青的夫人,宋衍青回了京城後不久,宋家就為他娶了親。

  宋衍青低個頭,嘀嘀咕咕道:「長得難看死了,我當初就說了不娶,你們非要逼我。」

  「哪來的難看,不就是胖了點嗎?」宋舒瞪了瞪眼,指著兒子鼻子罵道:「我警告你,她爹手上捏著數萬京畿精銳大軍,背後還有修行門派撐腰,你好歹對人家客氣點,真要把你爺爺惹火了,後果你自己清楚!」

  「是了,是了,我知道了。」宋衍青頗為無奈地苦笑一聲,道:「爹,說正事吧,找我什麼事?」

  宋舒平復了一下情緒,沉聲道:「你即刻收拾一下,儘快回上清宗…」

  「啊!」宋衍青猛然抬頭,一臉排斥道:「我不去!那破地方冷冷清清的,人都快待傻了。爹,恕我直言,上清宗沒什麼用處了,沾上還容易惹麻煩,我就想不通了,您當初怎會跑去做上清宗弟子,這不是給自己招麻煩嗎?」

  宋舒默了一下,徐徐道:「事已至此,有些話不妨跟你挑明,當初寧王商建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大軍所向披靡,威震諸國,乃是燕國風頭無二的重臣,已有儲君之勢。大燕建國,上清宗開山祖師居功至偉,封為國師,可以說上清宗一直以來與燕國皇室都有交情,商建伯與上清宗關係一直不錯,正是這個原因,你爺爺當時為了幫宋家多留一條後路,才讓我去了上清宗。誰知天有不測風雲,先帝突然病故,臨終遺詔居然是傳位於當今陛下,至此商建伯的形勢急轉直下,這才弄成了如今這樣。」

  宋衍青恍然大悟,自言自語嘀咕道:「爺爺可真夠陰險的,早早就兩面騎牆了…」

  宋舒聞言勃然大怒,「你說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宋衍青趕緊擺手,「我是說,咱們不是該和上清宗保持適當距離嗎?幹嘛還讓去上清宗?」

  宋舒沉聲道:「商朝宗明天就要出獄了!」

  宋衍青奇怪道:「這個我聽說了,這和我去上清宗有什麼關係?」

  宋舒:「朝廷剛做出決斷,要將商朝宗趕出京城,逐去封地。路線上看,怕是要經過上清宗那一帶,你去了上清宗後,務必警告上清宗,不能派法師隨扈給他!」

  宋衍青呵呵道:「多大點事,犯得著讓我跑那麼遠嗎?直接傳訊給上清宗就是了。再說了,如今的上清宗自保還來不及,就算不打招呼,我估計也不敢派人給他。」

  宋舒瞪眼道:「你懂個屁!上清宗從大燕建國開始,一直和燕國皇室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和商建伯之間怕不僅僅是一個東郭浩然,唐牧臨終前突然轉變風向傳位給東郭浩然就可見一斑,我懷疑上清宗的水沒那麼乾淨,底下很有可能還有沒浮出水面的。如今的情況,其他門派是不敢派人去保護商朝宗的,最有可能的也就是上清宗。讓你去上清宗不單單是警告上清宗不要派人給商朝宗,還要給我盯住上清宗!商朝宗出獄離開京城,消息一出,一些沉渣可能要泛起,你去了上清宗後務必注意上清宗有沒有什麼異常動向,有任何發現立刻上報,這是你爺爺的意思。」

  宋衍青苦著臉道:「何必這麼麻煩?再說了,如今的上清宗落架的鳳凰不如雞,就算他們派人給商朝宗又如何?也翻不起什麼浪來,商朝宗手上又沒兵權,爺爺未免太多慮了,依我說不如讓人直接將上清宗給滅了省事。」

  宋舒冷冷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更何況是當初掌握燕國兵馬大權的寧王!你爺爺這樣做自然有他的考量,這不是你該操心的,我警告你,這不是兒戲,出了事你爺爺饒不了你!」

  宋衍青後脊背一涼,他挺怕自己那個爺爺的,平常見了大氣都不敢喘……


  天際微微露出魚肚白,天牢外,一輛馬車,駕車的馬伕靜靜候在馬車前。

  一位面目清秀的中年男子徘徊在馬車旁,山羊鬍鬚,一身青衣長衫,外面罩了件藍色馬甲,頗有幾分儒雅之氣,深邃雙目不時看向天牢大門。

  一直到晨曦綻放,天際露出了第一道燦爛金霞,天牢內才出現了動靜,鐵鏈噹啷拖地的聲音。

  馬伕和中年男子霍然回頭看去。

  稍候,天牢大門咣啷打開,一體軀高大卻瘦的皮包骨的衣衫襤褸青年被一群人推出了天牢,手上戴著鐐銬,腳上拖著腳鐐,赤足而行。儘管顯得很狼狽,但雙目炯炯有神,腰背筆挺,寧折不彎的樣子。

  此人正是已故燕國大司馬寧王商建伯的幼子商朝宗!

  天牢外等候的馬伕和中年男子快步迎來,卻被守衛攔住了,只能乾著急眼巴巴看著。

  商朝宗被監押喝停,有人上前打開了他手腳上的鐐銬,隨後有人捧了文書和印泥上前。

  待商朝宗在文書上摁下指印畫押後,牢頭方拱手笑道:「恭喜王爺終於得了自由。」

  商朝宗斜睨了他一眼,一聲未吭,赤著雙足不疾不徐地前行。

  待他一出警戒範圍,中年男子和馬伕一起上前行禮,都有些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商朝宗朝馬伕點了點頭,又對中年男子微笑道:「有勞藍先生親自來接。」

  中年男子名叫藍若亭,說起來還是商朝宗的親戚,是商朝宗母親的表弟,因天資聰慧,被商頌手下的謀士師爺看中,收為了學生,帶在身邊傳授韜略。五年前,其師和商頌等人一起遇難,他基本上頂替了其師在王府的位置。

  藍若亭到嘴的話說不出來,目光盯在了商朝宗的手腕和腳腕上,那兩個部位的肉已經磨爛化膿了,這是長期戴鐐銬的結果,身上散發著陣陣惡臭,再加上其形銷骨立的樣子,可見這些年不知遭了多少罪。

  這哪是一個王爺該有的待遇!他嘴唇哆嗦了一下,偏頭一聲,「快扶王爺上車。」馬伕趕緊過來,與其左右攙扶。

  「倒不了,能走!」商朝宗左右推手一下,不讓扶,自己走到馬車旁爬了上去。

  藍若亭隨後跟著鑽入。

  馬車一走,天牢內立刻有一隻信鴿振翅飛向了空中。

  馬車不疾不徐小跑在京城街道上,車內陪坐的藍若亭檢查了一下商朝宗的傷勢後,收手道:「待找個安靜的地方再給王爺沐浴療傷。」

  「無妨,這麼多年都過來了,不在乎這點時間。」商朝宗嘴上說著話,伸手撥開帘子看了眼外面,發現不是回王府的路。

  藍若亭解釋道:「陛下有旨,王爺不得在京城逗留,立刻發往蒼廬縣封地。」

  「知道,牢內已經聽了旨意。」放下窗簾,商朝宗回頭問道:「父王的死因查出來了嗎?」

  藍若亭搖頭道:「這事很蹊蹺,至今沒有任何線索,宮裡那位我們只是懷疑,但沒有任何證據。」

  商朝宗沉默了一陣,又問:「清兒怎麼樣?父王生前再三交代過我們幾兄弟,一定要保護好清兒。」

  清兒名商淑清,是他妹妹,也是商建伯唯一的女兒。商朝宗本來還有兩個哥哥,大哥戰死沙場,二哥幾年前與父母一起遇難,如今他們家也就剩了他們兄妹倆。而他在三年前因發現有人調戲良家女子,上前阻止,一時不慎將人給打死了,結果把事情鬧大了,各種指鹿為馬的攻訐如潮湧來,鋃鐺入獄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人設計陷害了,繼承的親王爵位被剝奪了世襲的權利,一應職位被解除,親王爵位也降成了郡王,在天牢內一直關到現在,不許人探監。

  藍若亭寬慰道:「王爺放心,郡主藏身在安全的地方,回頭就能見到。」

  商朝宗微微頷首,似乎鬆了口氣的樣子,旋即又見皺眉道:「有一事我頗為不解,在天牢內,不斷有人逼問我,要我招供出父王手上十萬『鴉將』的下落,令我莫名其妙,先生知道是怎麼回事嗎?」

  藍若亭嘆了聲,「這事是我做的手腳,連累王爺受苦了。」
arty2008 發表於 2017-2-22 08:16
第十八章 英揚武烈

  「你?」商朝宗驚訝,「怎麼回事?」

  藍若亭苦笑道:「王爺入獄,我發現情況不對,不斷有人落井下石,這分明是想置王爺於死地。宮中那位既忌憚先王手上的兵權,又擔心沒了先王震懾諸國的後果,我知道宮中那位擔心什麼,遂放出了風聲,說先王暗中挑選了十萬戰死沙場的忠魂秘密煉製了一批『鴉將』。」

  商朝宗恍然大悟,明白了,呵呵冷笑一聲,「還當宮中那位顧及親情不殺我,原來是想得到那十萬『鴉將』,如此說來,我這次能活著出獄,怕是也和那十萬『鴉將』脫不了干係吧?如今大燕的局勢如何?」

  藍若亭點頭:「王爺英明,說到了要害上!先王一去,這些年來,陛下對先王舊部大肆清洗,鬧得軍心不穩,北面守將邵登雲更是被逼得一怒之下開關獻城,引韓國大軍攻入我北部邊界,勢如破竹,朝廷花費巨大代價才遏制了住了韓國大軍攻勢,大片國土淪喪宿敵之手不說,更引得周邊各國虎視眈眈,形勢岌岌可危,陛下不得不連續送出了幾個公主和親,拉攏一些國家來制衡才勉強穩住了局勢。然內亂之下,一些將領漸漸滋生出了野心,有人開始趁機擁兵自重,拒不聽調,內憂外患,大燕國已在風雨飄搖之中!」

  咚!商朝宗一拳捶在了坐榻上,面浮猙獰之色:「送公主和親,奇恥大辱!邵登雲竟敢叛敵,該死!」

  藍若亭緘默不語,有些事怎麼說?不和親就有滅國之憂,宮中那位能怎麼辦?邵登雲不叛敵就只有死路一條,讓邵登雲怎麼辦?

  商朝宗情緒平復下來後,嘆道:「我明白了,我能在這個時候出獄正是因為大燕內憂外患,宮中那位急於得到那十萬鴉將穩定局勢,放我出獄的目的是想釣出那十萬鴉將!若得不到,那位怕依然是不會放過我!」

  藍若亭:「現在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只要王爺能脫困離開這京城,就還有機會,若不能離開京城,那就永遠沒有機會……」

  日出,京城又開始了喧囂的一天,商舖陸續開門,街頭販夫走卒往來,不知貌似普通的馬車裡究竟坐著什麼人。

  馬車一到東城門便受到了特殊關照,一堆人馬驅散了來往行人,阻絶了人員進出,將馬車給圍了。

  一守將用刀背敲著馬車喝道:「下車!接受檢查。」

  藍若亭先鑽了出來,欲搭手扶手腳不便的商朝宗,後者依然拒絶,自己跳了下來。

  兩人一看周邊情形,便知是特意衝他們來的。

  「喲,這不商朝宗商小王爺嘛!」那守將突然樂呵呵大聲喊了句,引得排擠到周邊的百姓紛紛驚訝看來後,他又調侃道:「小王爺,您怎麼穿成了如此破爛模樣?」

  商朝宗冷冷瞅了對方了一眼,他已承襲王位,雖從親王貶為了郡王,但畢竟已是王爺身份,對方稱呼『小王爺』明顯有戲耍的意味。

  藍若亭拱手笑道:「王爺奉旨出城,還望將軍高抬貴手。」

  守將冷笑一聲,「奉旨出城和接受檢查並無衝突!小王爺光天化日之下打死良民還能大搖大擺,咱們底下當差的可比不得小王爺,得按規矩辦事。」手一揮,「搜身!」

  一群兵卒一擁而上,當眾在商朝宗身上一通亂摸亂扯,破爛衣服扯的更破了,屁股都差點被扯露了出來。

  這擺明了是故意羞辱,商朝宗緊繃著腮幫子不語,屹立原地任由搜身。

  藍若亭看得暗暗感慨,看來小王爺這幾年的牢也不是白坐的,經受了磨礪,成熟多了,換了之前的脾氣怕早就動手了,否則又怎會中計打死人?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然那馬伕卻氣得瑟瑟發抖,瞪著兩眼,有暴怒的衝動,剛要挪腳便被藍若亭抓住了手腕。

  藍若亭對其搖頭,示意不可衝動。

  一聽說是權貴,又聽說光天化日之下打死良民,周邊圍觀的百姓可不管商朝宗是不是被冤枉受辱,大多都是消息不對等不知情的愚民,見商朝宗受辱皆一副看熱鬧的樣子,甚至有人幸災樂禍或鼓掌叫好。

  城樓上暗中唆使此事的人冷眼旁觀,只覺得一群愚民愚蠢好笑,卻不想想這群愚民為何如此討厭權貴,恨不得將權貴統統浸豬籠才好!

  兩扇窗戶前各站一人,皆藉著打開的一道窗戶縫隙觀察著下面,一人正是廷尉宋九明。

  至於另一人,是個清清瘦瘦的漢子,白面無鬚,兩鬢霜白束髮,一根碧玉髮簪,整個人打理得乾乾淨淨一塵不染,鷹鈎鼻,神態平靜,目光沉冷,一襲黑色裹肩披風,自有一股內斂的雍容,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距離感。

  能讓宋九明親自陪同的人自然不簡單,名叫尕淼水,名字有點怪,宮中宦官,皇帝身邊的人,看著皇帝從小長大的人,地位可想而知,人稱水公公。

  「這樣有意義嗎?」宋九明回頭問了聲。

  尕淼水平靜道:「羞辱一下,讓他心心念,逼他早日拿出商建伯的底牌。」

  宋九明若有所思,明白了。

  下面一場鬧,終於放行了,衣服被扯的破破爛爛難以蔽體的商朝宗再次鑽入馬車,馬伕再次駕車前行。

  然馬車剛出城門,忽有人從城內跑出,指著馬車大喊道:「官爺,快攔住他,馬車,有人偷了我的馬車!」

  如同排練好了的一般,城外的官兵迅速合圍,再次將馬車給攔下了。

  大叫大喊的人衝到馬車前面,扯住了繮繩,哭聲道:「這是我的馬車,是我的馬車,官爺為我做主啊!」

  之前刁難的守城將又領著人大步來到,走到馬車旁喝道:「下車!」

  端坐在車內的商朝宗冷笑一聲,「看來本王連坐車的資格都沒有了,想讓本王走去封地嗎?陶信,吹號!」所謂陶信正是外面駕車馬伕的名字。

  「慢著!」藍若亭出聲阻止了一下,對商朝宗拱手道:「王爺,還請忍耐!」

  商朝宗彎身鑽出了馬車,站在了車轅上,擋住了後面的藍若亭出來,雖穿的破破爛爛狼狽不堪,卻是站的腰板筆挺。

  守將指著商朝宗叫囂道:「小王爺,還是下來把這事弄清楚的好!」

  商朝宗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陡然喝道:「吹號!」

  駕車的馬伕陶信不知從哪摸出了一支黝黑髮亮帶著滄桑感的牛角號,放在嘴邊鼓起腮幫子用力吹響。

  「嗚…嗚嗚…嗚……」

  號聲沉悶迴蕩在城門外,令周圍兵卒一愣,守將更是愣住,軍號!

  緊接著,遠處傳來隆隆聲,越來越近,很快,守城軍士皆臉色大變。

  城樓上經窗戶縫隙偷窺的尕淼水和宋九明皆眉頭一皺,皆順手徹底推開了窗戶,只見前方左右各有一支騎兵人馬疾馳而來,看規模各有兩百來人的樣子,一路穿青色勁裝,一路穿土灰色勁裝,結隊拍馬疾馳而來,人雖不多,卻是氣勢洶洶,一往無前!

  宋九明瞳孔驟然一縮,喃喃自語道:「英揚衛!武烈衛!」

  先皇在世時,表彰寧王商建伯戰功,賜『英揚武烈』四個字嘉獎,商建伯將這四個字拆開,給自己的左右近衛軍賜名,這就是英揚衛和武烈衛的來由。

  五千英揚衛、五千武烈衛陪伴寧王商建伯征戰沙場,屢建奇功,威震敵膽。最經典的一戰是當今聖上御駕親征時遇險,寧王商建伯親率英揚、武烈兩衛百里奔襲救駕,以區區萬人正面衝擊韓國十萬大軍,硬生生殺入重圍將當今聖上給救了出來。那一戰令英揚、武烈兩衛名震天下,然卻未能換來當今的感恩,反而換來忌憚。

  如今兩衛已經成為過去,幾乎被當今給清洗了個乾淨,眼前這數百人怕是集結起來的一些殘餘。

  兩支騎兵合二為一,捲起塵煙隆隆衝來,城門守軍為之色變,有人驚呼:「英揚衛!武烈衛!」

  「小王爺,你想造反嗎?」站在車旁的守將臉色煞白,哆嗦發問。

  站在車轅上的商朝宗沒有理會他,而是滿臉驕傲地看著衝來的那支人馬。

  駕車的陶信兩眼紅了,看著衝來的人馬,熱淚盈眶,抹了把眼淚,舉起號角再次「嗚嗚」吹響。

  領騎在前的是一個青衫女子,頭上戴著紗笠看不清容貌,號角一響,女子嗆一聲拔劍在手,揮劍前指。

  五百衝擊人馬迅速變幻成錐形衝擊戰陣,一個個抽出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斬馬刀在手,一往無前火速衝來。

  站在窗口的尕淼水看了眼城下守軍,不禁皺眉,守軍已經是不戰而怯,下意識漸漸後退。

  阻擋在馬車前的兵卒已經嚇得讓開了路後退。

  五百騎兵衝到馬車前迅速勒馬而停,動若驚雷,不動如山嶽!

  「哥!」近前勒馬的青衫女子語帶顫音,正是商朝宗的妹妹商淑清,她顯然沒想到虎背熊腰一向體魄健壯的哥哥居然形銷骨立成了這般模樣,遭了多大的罪可想而知,紗笠下已經是淚灑。
arty2008 發表於 2017-2-22 17:12
第十九章 桃花仙人  

  喊著偷了馬車的人已嚇得跌坐在地瑟瑟發抖,滿臉驚恐,猶如待宰羔羊。

  守將乾嚥著口水看了看左右已經退到自己身後的手下,他也想退,可是他知道城樓上有人看著,他若是被嚇退了,只怕以後沒好果子吃。

  「燒了!」商朝宗跳下馬車時砸了句話,同時打了個手勢,立馬有人拋了支斬馬刀過來。

  接刀在手,商朝宗扭身一刀劈了出去,一道鮮血飆射而出,濺了他一臉一身。

  那守將瞪大了眼睛,做夢也沒想到商朝宗居然敢在天子腳下殺自己,措手不及之下,一顆大好頭顱已經衝天而起,又落地,身子抽搐著倒地。

  「啊…」城外兵卒再次嚇得後退幾步。

  下車後的藍若亭看著這一幕,可謂相當無語,竟在天子腳下明目張膽殺京城守城將!

  陶信揮刀斬斷了馬車套索,跳上馬背,直接縱馬衝向城門,守軍紛紛讓開,硬是無人敢擋,任由陶信衝到城門前摘了火把又回來。陶信點燃火把,經由車窗扔進了車內。

  火勢很快起來,滾滾煙霧從馬車內冒出。

  上了一匹戰馬的商朝宗霍然回頭,一臉鮮血,看向了城樓上那兩扇打開的窗戶,看到了尕淼水和宋九明,旋即回頭喝道:「走!」

  一馬當先而去,眾騎撥轉方向隆隆追隨!

  「虎父無犬子!」尕淼水淡淡一聲,眼神中有陰鬱。

  盯著一路人馬漸漸遠去的宋九明卻嘆了聲,「怕就怕寧王的號召力還在,希望不會是縱虎歸山!」

  不一會兒,守城副將快步衝進了閣樓內,拱手悲聲道:「公公,商朝宗殺了李將軍,還請公公為李將軍做主啊!」

  「畢竟是皇族子弟,天家血脈豈是誰都能羞辱的,死就死了吧!」尕淼水漠然一聲,黑袍一甩,從窗前轉身而去,臨近副將身邊時,一股無形力道湧出,將那副將震的踉蹌後退讓路,摔了個跟頭。伴同離去步伐的還有一聲冷哼,「數千人居然被五百騎嚇住了,一群沒用的東西!」

  宋九明看了眼摔得暈暈乎乎的副將,沒吭聲,也不疾不徐地離開了,不願多說什麼。

  他心裡明白,東城門的情形傳到宮中去後,宮中那位必然要震怒,什麼藉口什麼理由都是假的,為天子守京城東大門的人居然被數百騎嚇成這樣,若真有敵軍來襲怎麼辦?還能指望這些人拱衛京城安全嗎?這副將的腦袋怕是也保不住了,守城人馬怕是有一大批人要被牽連……


  桃花暗香,春光明媚,微風習習。

  樹下躺椅上翻著草藥圖錄,牛有道看得有滋有味,偶有幾片調皮的花瓣飄落騷擾。

  山下忽有踏踏馬蹄聲隱隱傳來,圖錄胸前一扣,扭頭看去,隱見數騎停在了對面山崖下,看起來不像是上清宗的人,有人引了騎士順曲折石階而上。

  看看就好,這些年他得出個經驗,不管有多少人來,都不關他的事,繼續看自己的書,這環境下看書也是個享受,上輩子還從未有過這麼好的看書環境。

  看著看著又犯睏了,不知睡了多久,懵懂醒來,懶意洋洋地翻轉著身子,隨口抒發著骨子裡的懶意:「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顯者勢,酒盞花枝隱士緣。若將顯者比隱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花酒比車馬,彼何碌碌我何閒。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語氣那叫一個懶洋洋徐徐,吟畢舒坦,伸著懶腰朦朧睜眼,腦袋一歪眼一睜,頓時傻眼。

  只見一旁站了三個人,當前一人既陌生又熟悉,還很漂亮,不是別人,正是他夫人唐儀。

  不是因為是他夫人他才覺得漂亮,這夫人什麼情況他有自知自明,實在是很漂亮,端莊冷艷,膚白嬌嫩如細瓷,胸隆飽滿,身段婉約,一襲玄色籠紗長裙,纖手交叉腹部,有出塵如仙的氣質,就活生生站在他眼前,當一景來看也是賞心悅目的。

  在她後面,是獨眼拄拐的圖漢,邊上還有一個身段窈窕穿著青衫短褂武士打扮的女人,這人他就真的是不認識了,上清宗他認識的人本就不多,更何況這女人還戴著紗笠,讓人看不清臉。

  唐儀一般都是每年年底的時候才會來一次,怎麼會現在跑來了?

  他還以為自己沒睡醒,揉了揉眼,確認沒錯,趕緊爬了起來,隨手很寫意地一撣睡歪在肩頭的馬尾長髮,笑道:「你怎麼來了?」夫人二字他是叫不出口的,人家除了大婚那天客氣過一句外也沒再叫過他夫君不是,只能是算自己夫綱不振,倒楣。

  心中也跟著小汗一把,這幾年的確是過得太清淨、太安逸了,連起碼的警覺性都喪失了,居然連三個大活人到了跟前都沒察覺到,還真是睡的死豬一般,真要放在江湖上有人要對自己不利的話,只怕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三人卻是半晌沒反應,圖漢看他的眼神有異於尋常,像看怪物一般,還不時看看那桃樹。

  唐儀看他的眼神則有些複雜,思緒還在牛有道剛才懶洋洋毫不做作隨口而出的詩的意境中,這傢伙信口而出的詩?宋衍青層出不窮的詩詞?

  她也忍不住多看了眼那枝闊如華蓋的千年古桃樹。

  她早就懷疑宋衍青的詩詞和這傢伙有關,但不信這傢伙的年紀能寫出那麼多情詩來,可剛才那首詩怎麼感覺如此應景?怎麼感覺就是為他自己目前的狀況而寫的似的?

  她真的很難相信這樣一個山窩窩裡出來的窮小子,能作出這樣的詩詞來!

  對於牛有道的底細,她是清楚的。

  雖然東郭浩然有提供鐵證,但聽那情況,東郭浩然明顯是倉促之下收徒,上清宗不可能盲目容人入門,問清牛有道的出身後,立馬派人去了那個山村核實,是確認無誤了的。

  可見到牛有道的第一眼,不少人包括她唐儀在內,都意識到了這個山村小子的不凡。雖衣衫襤褸,穿的鞋子連腳趾頭都露了出來,然那眼神中的熟慧卻難以掩飾,還有言語間的談吐,都不像是一個山村小子應有的。

  這一點也許能用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來解釋,可要說能作出此等水準的詩詞來她還是將信將疑。

  雖說查出過有個什麼落魄書生在小廟村教過牛有道一些東西,至於那書生將牛有道教到了什麼程度,誰也說不清楚,村裡大字能識的人不多,哪有水平評論高低,無非是自己村裡人講自己村裡人的好話,就知道說好,你非要問怎麼個好法村民也說不出來。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好詩,好一個桃花仙人!」

  唐儀沒出聲接話,那個頭戴紗笠的女人卻是由衷忍不住讚歎了一聲,聲音淑雅嬌婉好聽,從語氣中的刻度一聽便知是從小有著良好家庭教養的人。看她紗笠抬頭的樣子,似乎也在打量那燦爛如霞盛開的桃花。

  「呃…」牛有道撓了撓頭,他自己朦朧隨口而出的自己都沒意識到,現在聽對方一念,方反應了過來,呵呵掩飾道:「隨口戲謔之作,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他這擺明了說是自己作的。

  唐儀試著問了聲:「這詩是你自己作的?」

  「……」牛有道愣了一下,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麼,難道這世上也有這詩?若真如此,那可真就鬧出笑話了。又呵呵道:「閒著無聊瞎扯,有什麼問題嗎?」

  唐儀盯著他,牛有道趕緊轉移話題,看向頭戴紗笠的女人,「不知這位芳客是?」

  女子欠首行禮道:「商淑清,見過桃花仙人!」

  「桃花仙人?呵呵…」牛有道笑著擺了擺手,一副當不起的樣子。

  唐儀側身稍讓,纖手一探,正式介紹道:「商郡主是寧王商建伯之女,寧王與東郭師叔是舊友。」

  牛有道多少有些詫異,這戴紗笠的女人敢情是燕國的皇族啊!

  外面的情況他雖然不清楚,但天下大勢他大概聽陳歸碩和酒醉後的圖漢提起過一些,武朝崩盤,諸侯爭霸,殺來殺去,幾百個諸侯國如今只剩七個稱雄,晉、韓、趙、宋、衛、燕、齊。那傢伙有點像牛有道認知中的戰國七雄的味道,意思大概也就那麼個意思,可七國的國土面積卻不是他認知的戰國七雄能比的,真正是瓜分了整個星球,而不是在一塊大陸上爭雄。燕國的國姓就是商,據說是武朝皇帝商頌的後人,而這個寧王商建伯好像是當今皇帝的親弟弟,位列三公之一的大司馬,這職位相當於牛有道那個世界所謂的軍方總司令,統領燕國兵馬大權,真正的實權人物。

  試問如此出身背景,牛有道突然見到這位大司馬的女兒出現在自己面前如何能不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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