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異界] 遠東王庭 作者:程劍心(已完成)

 
Babcorn 2017-2-17 17:25:33 發表於 遊戲競技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09 1403007
Babcorn 發表於 2018-8-26 09:35
第1730章:帝國金鈔(Ⅰ)

經過周密的籌備和輿論轟炸,1623年6月6日,遠東發行了第一批金鈔。

與羅蘭最初的策劃略有不同,這次貨幣改革不僅限於寇拉斯王國境內,而是面對整個“遠東王庭”,各個加盟邦國同步取消舊有的金幣,統一發行遠東金鈔,順帶完成“遠東貨幣一體化”這個大目標。

遠東自從建國以來,不到五年就先後推行了三次貨幣改革。最初是新幣換舊幣,接著是銀鈔換銀幣,現在又輪到金鈔換金幣,民眾雖然對此並不抗拒,多少也會有些怨言,批評政府瞎折騰:

“早知發行金鈔,當初又何必鑄造金塔勒取代帝國金杜加?”

“當初費好大力氣鑄造金塔勒和銀塔勒,結果才流通了短短四年就全部收回去,這又是何苦呢!”

“建國之初就應該直接發行金鈔和銀鈔取代帝國杜加,豈不是更省事。”

“說來說去還是官老爺考慮不周,一天一個主意,缺乏長遠眼光!”

……

發行金鈔的最初一段時間,羅蘭喬裝過後隨便走進寇拉斯堡一家酒館,類似這樣的批評聲就會灌滿他的耳朵。

這些在酒館裡消磨時間的閒人,好比他穿越前地球上的“鍵盤俠”,站著說話不嫌腰疼。羅蘭當然可以反駁他們:此一時彼一時,如果建國初就發行紙幣,你們肯接受?不造反才怪!

但是他又不能公開這樣懟人家,只能苦笑著吞下一口酒,把委屈藏在心裡。

穿越到瓦雷斯世界七年來,羅蘭親眼看著一個國家從無到有建立起來,由最初的一窮二白髮展到今天基本滿足了國民的溫飽需求,各行各業都在高速成長,已然初顯強國氣象。不謙虛的說,遠東建國以來取得的這些成就,他本人當居首功。

然而羅蘭從不為此驕傲,越是身居高位,手握大權,越是感覺到自己的渺小與脆弱,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他不畏懼國境之外那些強大的敵人,真正使他感到棘手的是如何在“民意”與“真理”之間掌握平衡,而這正是治國精髓之所在。

在羅蘭看來,一國政府的“威信”是一種寶貴的資源,只有當政府的威信維持在一定水平線以上,統治基礎才稱得上穩固。

政府推行某些政策——比如減稅——會增長威信,另外一些政策——比如加稅——則會激起民眾的反感,從而削弱政府威信。但是執政者必須清醒地認識到,增長威信的政策未必是對國家和民眾有利的好政策,反之,削減威信的政策也不見得一定是壞政策。

倘若在政策制定過程中,一味謀求提升執政者的威信,難免淪為民粹主義者,其政策最終還是會使民眾利益受損,自己也難免被民意所拋棄;反之,一個剛正不阿的執政者,完全不顧民眾感受,逕自推行那些使民眾當前利益受損但是長遠看來能夠為民眾帶來更大福利的政策,那麼他就好比一位過於嚴厲的家長,難免招致孩子的厭惡,很可能還沒來得及實現自己的抱負,就被憤怒的民眾當做“暴君”趕下台。

一個穩健的執政者,應該在上述兩種極端之間找到一個均衡點:當政府威信下降到危險區,立刻推行一些能夠取悅民眾的政策,而當威信提升到一定高度,繼續推行民粹政策提升威信就不是明智之舉,一來邊際效用遞減,二來威信太高其實也是一種資源浪費,不如趁此機會推行一些有損於民眾當前福利而從長期來看又必不可少的政策,犧牲部分威信為代價,使國家朝著正確的方向邁進一步。

羅蘭之所以選擇在這個時間節點發行金鈔,就是因為剛剛通過建立全國魔導廣播網博得廣大民眾愛戴,威信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趁此機會推行貨幣改革這樣不受民眾待見的政策,雖然會損失一些威信,招致一些不痛不癢的怨言,總體來看無傷大雅,不會因此動搖統治根基。

倘若時間拖得太久,民眾已經習慣生活中有收音機相伴,剛開通廣播那些天激發的興奮情緒平息下去,對羅蘭以及遠東政府的愛戴也會有所回落,再推行貨幣改革,招致的牴觸和怨言將遠比現在更為強烈!

從政四年來,羅蘭從未放鬆過對公眾心態的揣摩,每週都要抽出一些閒暇時間,喬裝來到簡陋的酒館坐上兩個鐘頭,傾聽民眾的議論,就是他保持“接地氣”的一種方式。

羅蘭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什麼值得稱道之處,這本該是所有從政者必不可少的功課。

然而羅蘭很遺憾地看到,並非所有位高權重的人都有這樣的意識,尤其是亞珊聖城那位年輕氣盛的“改革家”,似乎從未深入體察過底層民意,每當他促成一道自認為利國利民的新政出台,帝國政府就朝著喪失威信的方向滑落一大步。

……

事實上遠東並不是瓦雷斯當代最先發行“金鈔”取代金幣的地區,早在遠東央行發行第一批金鈔之前,1623年5月初,在弗蘭克皇太子的極力推動下,帝國內閣終於就“貨幣改革”事宜通過決議,授權財政部協同帝國央行主持發行“帝國金鈔”,逐步取代流通中的杜加金幣。

遠東政府推出發行金鈔的議案,比《帝國金鈔法案》的出台遲了整整一個月,在某些“具有國際視野”的觀察家看來,遠東此舉是在效仿帝國政策。弗蘭克太子也為搶在羅蘭前頭推出金鈔法案頗為自得,特地給羅蘭寫了一封信,字面上無外乎是些“英雄所見略同”、“互相學習共同進步”之類的客套話,然而言外之意卻藏不住炫耀心理。

羅蘭對弗蘭克這爭強好勝的心態付之一笑,回信客客氣氣地表示感謝,祝願帝國改革大業在太子殿下的主持下大獲成功,從勝利走向勝利。至於這算不算“反話正說”,那就得由讀信人自行揣度了。

弗蘭克太子收到羅蘭的回信後,做出了一件出人預料而又符合他一貫個性的事情,也沒有詢問羅蘭同不同意,就把兩個人之間往來的書信公開刊登在《聖城日報》頭版頭條。
Babcorn 發表於 2018-8-26 09:35
第1731章:帝國金鈔(Ⅱ)

羅蘭完全搞不懂,弗蘭克到底是出於什麼心理才決定將他們之間的書信公開刊登在報上,又想達到什麼目的?反正這兩封信在帝國與遠東兩國朝野都掀起了不大不小的轟動。

由於羅蘭和弗蘭克在信中的遣詞造句都很講究,普通人只能從中看出遠東王子和帝國太子超越政治立場的深厚友誼,為此深受感動也未可知,瞭解更多內情的人則能通過信件看出兩人之間的競爭意識,此外還有別的什麼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

這件事給羅蘭帶來一些小小的困擾。王子與太子通信中表現出的古老而高尚的騎士風度,頗得遠東中產階級和上流社會賞識,但是那些愛國心更強烈、民族情感愛憎分明的下層民眾就頗不是味道,覺得王子殿下對於帝國侵略者的態度未免太過軟弱。

輿論壓力迫使羅蘭不得不再次來到“爐邊談話”播音室,通過廣播向遠東民眾剖白心跡,表明自己絕對沒有一絲一毫出賣國家利益的念頭,在信中給予弗蘭克太子的祝福,純粹是出於私人友誼,無關政治立場,他與弗蘭克的友誼也絕不會妨礙遠東對亞珊帝國的外交立場。如果命運迫使這對跨越國境線的好友在戰場上相逢,羅蘭將毫不猶豫履行自己的責任,以手中的神劍向弗蘭克致敬。

“洗白”的努力沒有白費,這期“爐邊談話”播出後,遠東政府馬上通過廣播熱線和報紙問捲進行追蹤調查,將社會各界的反饋彙總起來,五千份問卷當中有4900多份表示諒解羅蘭的苦衷,還有超過3800份問卷表示支持羅蘭公私分明的態度,並且為他的坦蕩胸懷所感動,大大提升了對王子殿下的好感。

問卷調查的結果使羅蘭深感安慰,同時也繃緊心中的那根弦,牢記這個教訓,往後與國外友人書信往來的時候,千萬要謹慎斟酌遣詞造句,哪怕只是禮節性的問候也不能疏忽,天知道會否再碰見弗蘭克這樣的“逗逼”,不經授權就把信件登報!

“通信事件”總算有驚無險的化解,羅蘭最鬱悶的還不是受到輿論質疑,而是他與弗蘭克所處境遇的差別。不謙虛的說,他在遠東無論人氣還是民眾支持度都遠比弗蘭克在帝國高得多,饒是如此他還是得低三下四、誠惶誠恐的向公眾道歉,做出解釋,而弗蘭克同樣蒙受“勾結敵國王儲”的質疑,卻連屁都不用放一個,更不必說公開向民眾道歉。亞珊帝國的報刊也都對此事視而不見,沒有一家媒體敢於討論此事,遑論批評。

寇拉斯王國並不是一個崇尚“民主”的國家,羅蘭也不認為在當前的社會環境下推行民主政治是一個好選擇,但是他儘量維護當政者與民眾互信的原則從未動搖過。相比之下,弗蘭克似乎並不在意民眾的感情,這從他公開發表與羅蘭的通信而不做出任何解釋就可見一斑。

弗蘭克這是典型的“貴族心態”,在聖城的上流社會圈子裡非但不會招致批評,反而會傳為美談。然而這種心態真的好嗎?羅蘭對此不敢苟同。弗蘭克口口聲聲推行社會改革,致力於消除階級鴻溝,向來以親民的姿態出席公眾活動,可是他骨子裡仍然保持著貴族派頭,自己心裡的“辮子”都沒有剪掉,又怎能號召貴族階層放下傲慢擁抱平民?

思想與行為的分裂,是弗蘭克的老毛病,羅蘭對此早有覺察。弗蘭克可能只是一時興起就把那兩封信登報公之於眾,認為這只是他的私事,民眾無權過問。可他沒有意識到,站在他那個位置上,一言一行都難以擺脫政治色彩,無意間傷害了民眾情感也損害了政府的威信,自己卻一無所知。弗蘭克身邊那群眼高手低、熱衷鑽營的傢伙要麼同樣不把這當回事,要麼心裡有數卻不敢諫言,使弗蘭克陷入“皇帝新裝”的幻覺裡,自我感覺良好,殊不知正在自掘墳墓。

“通信事件”只是一件小事,卻折射出被世人並譽為“當代青年改革家”的兩個人,在思維方式上存在本質的差別。弗蘭克與羅蘭相繼推出的貨幣改革政策看起來區別不大,然而正是由於兩人思維方式的差別,這兩項政策其實從初衷到實行細則再到最後的成果都指向不同的方向。

羅蘭推行貨幣改革的時候國內經濟蒸蒸日上,政府威信如日中天,發行金鈔是一個旨在錦上添花的“反週期操作”,即便發行金鈔初期因為兌換問題給民眾帶來輕微的困擾,也不是什麼大麻煩,總體來說波瀾不驚,不出三個月金鈔就取代金幣成為市面上的主流貨幣,完全符合政策制定者的預期。

弗蘭克所處的環境則完全不同,帝國政府深陷債務泥潭,發行帝國金鈔不是錦上添花,而是為了救命!除了迫於還債壓力,弗蘭克還在四月間大刀闊斧的促成了一系列囊括農奴、土地和稅法的改革法案:

4月13日,帝國政府頒布經過修訂的《地租法案》,將地租稅改為邊際遞增累進稅率,向國內大土地所有者開刀,以重稅迫使他們出售土地。

4月15日,帝國政府頒布《土地銀行法案》,由政府出資創辦一家國有土地銀行,開設土地交易所,面向全國收購耕地田產。

4月16日,帝國政府出台《解放農奴法案》,由政府出錢——價格標準當然定的很低——以半強迫,半贖買的方式從地主手中購買農奴的賣身契,並且當場賜予農奴自由。

4月18日,帝國政府公佈《耕地開發法案》,宣佈由政府出資向土地銀行購買大片耕地,創辦國有農場,推行現代規模農業,以期增加農業產出。國有農場還將為那些被解放的農奴提供一份可供安身立命的工作。由於國有農場和土地銀行都屬於“國企”,耕地所有權的轉移不過是“左手倒右手”。
Babcorn 發表於 2018-8-26 09:35
第1732章:帝國金鈔(Ⅲ)

短短一週之內,穆勒內閣在弗蘭克的敦促下接連出台眾多觸及社會各階層利益的改革政策,帝國朝野為之震動。對這些接連出台的政策,由改革派知識分子把控的帝國報刊都給予好評,盛讚本屆政府“雷厲風行”。羅蘭以局外人的視角來看,弗蘭克的舉措未免太過倉促,急於求成的結果很可能是欲速則不達。

年初羅蘭在亞珊聖城會見弗蘭剋期間,提出了不少關於改革的建議,後來帝國出台的政策中還能找到這些建議的影子。但是羅蘭也遺憾地看到,弗蘭克和帝國內閣並沒有完全接納他的建議,只是選擇性的借鑑了一小部分,歸結起來凸顯出一個原則,就是“贖買”。

從解放農奴到土地改革,帝國政府的改革思路體現出一個顯著傾向,就是儘可能避免動用暴力,儘可能減少貴族、地主和高級教士等舊制度受益者在改革中所蒙受的損失,通過花錢贖買土地和農奴來軟化他們對改革政策的牴觸心理。

羅蘭並不反對贖買政策,這也是避免爆發激烈社會衝突的唯一手段,問題是這樣的改革成本太過高昂,帝國政府尚且欠了一屁股債未還,哪來的資金用於贖買土地和農奴?

事實上弗蘭克已經給出了答案。

無中生有的變出黃金白銀是不可能的,但是憑空變出大把的“鈔票”並不難。全面推行社會改革需要投入天文數字的金錢,弗蘭克拿不出真金白銀,那就只剩最後一個辦法——發行紙幣。

羅蘭在遠東發行了金鈔,但是並沒有廢除“金本位”。某人攜大筆金鈔去銀行兌換金幣,銀行可能會需要一些時間以便周轉現金,然而無論是動用自家準備金也好,向同業拆借也好,向央行請求再貸款也好,總歸要在期限截止前湊夠金幣,滿足客戶的要求。

帝國政府發行的紙幣也叫“金鈔”,但是與“遠東金鈔”只是形似,抵押物卻不是黃金。

就在羅蘭離開聖城不久,弗蘭克果然採納了約翰·勞爾的方案,以魔晶作為抵押發行紙幣。帝國“金”鈔有點名不副實,本質上實行的是“魔晶本位制”。

從三月籌備發行金鈔開始,帝國政府就通過種種渠道向公眾造勢,鼓吹帝國政府在新大陸的拓荒事業進展的如何順利,約頓海姆礦業公司的經營業績多麼靚麗,目的無外乎通過輿論宣傳向公眾灌輸一個觀念——帝國金鈔以約頓海姆公司的魔晶礦產作為擔保,絕對可信!

到了首批帝國金鈔公開發行的那一天,穆勒首相接受《聖城日報》專訪,公開吹噓“每一張帝國金鈔都有對應的魔晶儲備”,“百分百承諾兌現”!

羅蘭通過聖城友人拿到當天出版的這份報紙,頭版頭條就是穆勒伯爵的採訪實錄,首相大人的配圖看起來還是那麼英俊瀟灑風度翩翩,不瞭解他的讀者初見之下難免心生信賴。然而羅蘭是領教過穆勒首相的政治手腕的,深知這傢伙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慣於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倘若對他的諾言信以為真,遲早得吃大虧。

即便不考慮穆勒首相的撒謊前科,他所承諾的“百分之百準備金”也不可信。羅蘭搞了這麼多年的財政工作,自問遠東銀行系統已經算得上整個瓦雷斯世界最講誠信、最有良心的金融機構了,用於發行銀鈔和金鈔的真金白銀抵押物,其價值也只相當於鈔票面值的50%而已,就憑帝國政府那個瀕臨破產的財政境況,竟敢大言不慚地吹噓什麼“百分之百儲備金”?

你特麼騙鬼去吧!

鬼都不信你的鬼話!

出於強烈的懷疑心理,羅蘭施展“占卜術”,試圖搞清楚帝國央行究竟為發行紙幣籌集了多少儲備金。然而法術剛一發動就宣告失敗,顯然帝國方面也心虛,施法屏蔽了來自外界的偵測企圖。

既然“占卜術”無法擊穿帝國當局的保密結界,那麼可想而知,“預言術”、“通曉傳奇”、“異界探知”乃至“通神術”也都無法獲悉內情。

難道就這麼算了?

羅蘭嚥不下這口氣,沉思過後決定賭一把!施展9環“神蹟術”,嘗試攻破帝國財政部與央行的保密網!

不問可知,帝國當局一定是使用了某種傳奇法術屏蔽外界探測。通常而言傳奇以下的預言系法術無法攻破這道“防火牆”,但是9環“神蹟術”有些特殊,其不僅僅是傳奇以下的最強法術,同時也是神性的具現,有很小的幾率可以破解傳奇法術。

羅蘭沐浴更衣,在自己的房間裡擺開一座小小的命運女神祭壇,潑灑聖水滌淨灰塵與污穢,做好充分的施法準備,過後盤膝坐在祭壇跟前,虔誠唸誦祈文,銀色光輝由祭壇升起,隱約可見一條亭亭玉立的倩影,彷彿在等候羅蘭發出宏願。

“吾主,請為我開解心中的謎團……”

羅蘭施展“神蹟術”,請求辛德拉女神揭開籠罩在帝國上空的迷霧,使他得知帝國政府為發行紙幣籌集的抵押物究竟價值幾何。

然而女神的幻影沒有第一時間給予答覆,一隻巨大的20面骰突然躍入羅蘭的意識空間,骨碌碌轉個不停。

羅蘭立刻心領神會。即便施展了“神蹟術”,想突破傳奇法術封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必須進行一次豁免檢定,二十面骰隨機轉動,當最後靜止下來,呈現出的數字足夠大才能通過檢定。

羅蘭不知道檢定難度高到什麼程度,也不在乎。直接激發選民能力“幸運浪潮”,強行排除隨機性,使骰子直接顯示出20這個最大數字,可想而知,這種近乎作弊的手段將使他百分之百通過檢定。

金色骰子緩緩消失,一行密碼灌入羅蘭腦海,並且在辛德拉的神力作用下自動翻譯成為一串數字。

羅蘭仔細分辨過後,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Babcorn 發表於 2018-8-26 09:35
第1733章:帝國金鈔(Ⅳ)

“弗蘭克,‘紅發’約翰,還有穆勒首相……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啊!”羅蘭抹了把冷汗,暗自驚嘆:“簡直是一群瘋狂的賭徒!”

帝國政府宣稱“百分百兌付”的金鈔,真正用於發鈔擔保的資產究竟值多少錢?

“神蹟術”的偵測結果顯示,帝國金鈔的抵押資產與預定發行的鈔票面值相比不足15%!

按照帝國政府的真實發鈔儲備金,金鈔發行後將在一個非常脆弱的環境下維持流通,脆弱到了形同走鋼絲!只要每八個人當中有一人拿著金鈔去銀行要求兌現魔晶,這個脆弱的貨幣系統立刻就會分崩瓦解!

這個玩法行得通?

會不會太冒險了?

如果是在地球上,在金融行業發展的相對成熟的環境裡,這樣的風險或許還在承受範圍之內,然而在瓦雷斯世界,在人們數千年來一直使用真金白銀作為貨幣,普遍對紙幣存有懷疑心理的環境下,帝國政府這麼搞顯然不能稱其為穩健的貨幣改革,更近乎“龐氏騙局”!

羅蘭占卜過後,起身默默收拾祭壇,災難的預感如同一團揮之不去的陰雲,籠罩在他心頭。

……

自亞珊聖城返回遠東以來,羅蘭雖然忙得不可開交,卻沒有放鬆對聖城朝野動態的關注,弗蘭克推出的一系列改革方案,尤其是他關注的重點。

弗蘭克推行的土地改革、農奴改革和稅法改革,雖然不盡如他的意,大體方向總歸不錯,然而當時間到了五月,弗蘭克開始大刀闊斧地推行貨幣改革,羅蘭就真有點坐不住了。

以他的立場,既不希望帝國改革大獲成功,也不希望帝國改革一敗塗地,最好能夠維持現狀,這樣對遠東政府而言最有利。弗蘭克的前三項改革有利有弊,總體而言符合羅蘭的期待,貨幣改革就真的形同玩火了,一旦遭遇挫折,引發的連鎖反應將使弗蘭克之前付出的所有努力化作烏有,亞珊帝國的境況也將急轉直下,朝著背離羅蘭期望的方向狂奔。

一頭病懨懨的猛虎,雖然危險卻在可控範圍之內;而一頭垂死掙扎的瘋牛不僅比前者更危險,其行為也完全無法預測,將會造成更大的危害。

羅蘭不想看到亞珊帝國由病中猛虎蛻變成發狂的瘋牛,所以他打算最後再盡一次力,嘗試做些補救。

就在獲悉帝國金鈔的發行儲備金不足15%的那天晚上,羅蘭給帕拉丁娜寫了一封信,重申帝國當局的發鈔方案存在巨大隱患。

為了避免舊事重演,羅蘭叮囑帕拉丁娜不要把他的信直接拿給弗蘭克看,而是由她本人代為轉達他的觀點,勸說弗蘭克放棄原定發鈔方案,改為以市場價格相對更穩定、交易成本更高的國有土地作為抵押物發行紙幣,從而規避因魔晶價格波動帶來的系統性風險。

第二天下午,羅蘭收到帕拉丁娜的回信。結果倒也不出意料,帕拉丁娜替他轉達的意見,弗蘭克付之一笑,並不打算接納。

帕拉丁娜在回信中向羅蘭說了兩句心裡話。弗蘭克不肯接受他的規勸,使帕拉丁娜第一次對太子殿下感到由衷失望——儘管她說不清自己為何願意相信羅蘭那形同“潑冷水”的規勸。除此之外,帕拉丁娜還在信中含蓄的向羅蘭透露:

“弗蘭克似乎急於證明一件事——他不需要聽你的指點也能獲得成功。”

帕拉丁娜認為這全怪約翰·勞爾挑撥離間,破壞弗蘭克與羅蘭之間的友誼。但是羅蘭自己心裡有數,弗蘭克骨子裡就是那種見不得別人比他強的性格,就算沒有約翰·勞爾居中挑撥,他照樣會有上述別苗頭的心態。

收到帕拉丁娜的回信,羅蘭只能放棄一切幻想,承認事到如今已經無可挽回,亞珊帝國注定要走上那條自我毀滅的道路。

面對嚴峻的現實,羅蘭經過一番深刻的反省,決定改變針對帝國的外交策略。

如果你竭盡所能挽救一頭瘋牛,結果最終也治不好它的瘋病,接下來要怎麼辦?

繼續嘗試注定徒勞的救治?

不,羅蘭的選擇是果斷忽視沉沒成本,在它發瘋傷人之前,反手捅它一刀!

第二天的內閣會議上,經過好一番唇槍舌劍的爭論,羅蘭總算是說服了父親和諸位大臣,授權他臨時動用國庫中儲備的金銀,作為發動一場“金融戰役”的“彈藥”。

第二天上午,羅蘭在央行辦公室約見安東尼·福格爾,寒暄過後向他打聽帝國金鈔的發行情況。

此時是六月中旬,帝國金鈔發行迄今已經一個多月了,市場反響非常慘淡。

“第一批金鈔主要流向政府部門,特別是土地銀行和國有農場籌建委員會,這兩個新成立的部門都是弗蘭克直接管轄,拿著大把的鈔票去鄉下轉悠,闖進地主家門,強行贖買奴隸和土地,搞得怨聲載道!”

安東尼前天剛從聖城回來,對弗蘭克的改革大業頗不以為然,言辭間多有諷刺。

“帝國政府也就只能用這種強買強賣的辦法推行金鈔了,在黑市上,面值100金杜加的鈔票頂破天兌換80個金幣,就這還有價無市呢。”

“帝國政府沒有嘗試用金鈔償還國債?”羅蘭問。

“怎麼沒有啊,帝國財政部上個禮拜才舉行過一個所謂的’債務重組會議’,召集了主要的債權人,包括我老爸和韋恩斯坦家的古德曼先生,提出用金鈔贖買債券,還假惺惺的給出七五折扣,結果當然沒得談,傻瓜才會接受這種異想天開的交易,這跟詐騙有什麼區別?!”安東尼憤然咒罵。

“也就是說,帝國債權人堅持要求政府用真金白銀償還國債?”羅蘭問。

“理當如此!”安東尼泰然回答。

羅蘭轉了轉手中的鋼筆,沉吟道:“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我覺得債權人和債務人關係搞得太僵終究不是好事,帝國金鈔首先有政府信用做擔保,其次承諾兌現魔晶,魔晶又是一種升值潛力很大的優質資產,用金鈔換國債,人家還給你們打了七五折,這筆交易真心劃得來,你們為何要拒絕?”
Babcorn 發表於 2018-8-26 09:36
第1734章:帝國金鈔(Ⅴ)

“這個笑話一點兒也不好笑!”安東尼沒好氣的瞪了羅蘭一眼。

“我真不是開玩笑。”羅蘭一臉嚴肅,“想想看吧,如果帝國政府宣佈債務違約,你們手中的債券價格將直線暴跌,甚至變成一堆廢紙,與其那樣兩敗俱傷,還不如趁現在接受帝國政府的請求,把手中不斷貶值的債券換成流動性更好的金鈔。”

“你給我適可而止啊!”安東尼不耐煩的一甩頭,“如果你也持有帝國債券,就沒有心情說這些風涼話了。”

“瞧你說的……我可不是那種只會誇誇其談的人。”羅蘭拉開抽屜,拿出一張支票遞到安東尼面前,“看看這個,上面有國王陛下、首相、財政大臣以及我本人的親筆簽名,拿著它去央行,你隨時可以提走總價值相當於兩千萬金塔勒的真金白銀。”

“嗯?這是什麼意思?”安東尼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言行合一呀!”羅蘭把支票拍在桌上,神態活像個暴發戶:“遠東已經廢除金銀流通,民間金銀回收國庫,堆著吃灰也是浪費,我決定做一筆投資,拿出總價值2000萬金塔勒——折合3000萬金杜加——的真金白銀,請你們福格爾銀行充當‘白手套’,全部給我兌換成帝國發行的金鈔。”

安東尼震驚得目瞪口呆,足足過了十秒鐘才回過神來。

“你……沒瘋吧?”

“放心,此刻我前所未有的清醒。”羅蘭微微冷笑,眼神鋒利如刀。

安東尼與他目光對視,不由打了個冷顫,確信他是認真的。

“那你有什麼要求?”

“金鈔票面打七折。”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我實在無法理解,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安東尼雙手撓頭,感覺智商不夠用了。

“弗蘭克是我的朋友,朋友發行金鈔遭受冷遇,我看不過去,出錢支持一下不可以嗎?”羅蘭淡淡地反問道。

“……我信了你的邪才怪!”

安東尼抹了把冷汗,不敢再追問。儘管羅蘭守口如瓶,他還是從這筆匪夷所思的交易中嗅出血腥與陰謀的氣息,即將上演的將是涉及一場政治與金錢的暗戰,像他這樣的跑腿角色真不敢涉入太深,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一六二三年六月十八日,清晨,安東尼乘坐福格爾家專屬的武裝押運飛艇由寇拉斯堡返回亞珊聖城,隨身攜帶的大量金磚銀錠使他無法使用傳送術,一路上戰戰兢兢,總算是平安到家。

雅各布·福格爾親自來機場迎接兒子歸來,登上飛艇查看過一排排碼放整齊的金磚和銀錠,老福格爾深深吸氣,眼神閃爍不定。

“羅蘭這小子,好大的手筆呀!”

“是啊,也虧他信得過咱們福格爾家族,就不怕收了這筆錢不辦事?”安東尼說。

雅各布鄙視的看了兒子一眼,“沒出息的東西!真正眼光長遠的大人物不會擔心這種瑣事,你與羅蘭相比,器量天差地別。”

“無所謂啦,反正我壓根兒就沒有跟他競爭的心思,不過咱們那位太子殿下就……”安東尼聳聳肩,欲言又止。

身材矮胖的老福格爾在飛艇艙中來回踱了好幾圈,似乎終於下定決心,轉身對安東尼說:“羅蘭委託的這件事,必須辦,而且一定要辦好!”

“反正我只是一個替人跑腿的代理人,就算羅蘭把這筆錢全虧掉,事後也怨不得我。”安東尼故作輕鬆的笑笑。

“不不不,我的傻兒子……”老福格爾搖了搖雪茄般粗壯的食指,笑容裡帶著一絲詭異,“這筆投資羅蘭虧不了,恰恰相反,他更有可能大賺一筆!”

“真的?”安東尼不敢置信的望著父親,“弗蘭克發行的金鈔,除了強行攤派根本沒人要,拿真金白銀換這種廢紙,不會虧本還能賺錢?我實在是無法想像。”

“廢紙怎麼了?只要有人求購,廢紙照樣價值千金!”老福格爾語重心長的開導兒子,“安東尼,你一定要牢記,決定某種物品價值的並非其材料或者外觀,甚至與其用途無關,只是取決於是否有人願意為其開價,只要有人願意買,哪怕一坨屎也是有價值的商品,更何況是金鈔。”

“我有點明白了……”安東尼總算是開了竅,“羅蘭出巨資購買帝國金鈔,是想炒高金鈔的價格,帶動跟風者加入搶購金超的行列,從而使自己手中那筆七折購入的金鈔升值,等到金鈔的價格飆升到一定程度,他再賣出手中的金鈔,獲利離場?”

老福格爾點了點頭,露出欣慰的笑容:“你總算還沒有笨到家。”

安東尼撓了撓頭,遲疑地說:“這種策略表面看起來合理,但是帝國金鈔的發行量高達兩億五千萬金杜加,羅蘭總共投入三千萬金杜加用於托市,力度尚顯不夠,金鈔的價格恐怕炒不起來。”

“只靠他這三千萬金杜加的確是差了點火候,不過沒關係,馬上還會有三千萬金杜加殺進市場蒐購金鈔。”雅各布·福格爾淡淡的說。

“哦?誰這麼大手筆?”安東尼好奇地問。

老福格爾沒有做聲,只是以充滿鄙視的目光瞟了兒子一眼。

安東尼靈機一動,失聲驚呼:“原來是您!咱們福格爾家也投機……”

在父親的目光威嚇下,他及時閉上嘴巴,心臟卻怦怦跳得厲害,彷彿就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

亞珊帝國的財政虧空由來已久,為了彌補虧空,歷屆政府大多採用“借新債還舊債”的方式救急。然而這種拆東牆補西牆的做法並不能從根本上修復資產負債表,只是將財務災難不斷向後推移,隨著債息滾雪球一般累計,這場注定要到來的災難,其烈度也會變得越來越大。

1623年夏天,這個“擊鼓傳花”的遊戲終於玩到頭了。此時公眾手中總共持有票面價值約2億金杜加的到期國債,償付的最後期限就在當年七月一日。

債務違約的沙漏已經開始倒計時,留給弗蘭克的時間不多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8-31 08:28
第1735章:帝國金鈔(Ⅵ)

盡人皆知帝國財政赤字嚴重,穆勒內閣近期又頻頻針對債務問題公開發表悲觀言論,那麼可想而知,政府債務違約將成為大概率事件。資本市場立刻做出反應,那兩億金杜加債券都變成了難以交易的燙手山芋,賣家打八折都找不到敢於接盤的。

時間到了六月底,帝國金鈔的流通情況仍然毫無起色,拿去市場上買菜,少說也得按照面值打個對折,否則根本花不出去,更不要指望債權人接受以金鈔償還公債了。

眼看還有不到一週就是償還國債的最後期限,弗蘭克做出最後一次努力,邀請主要債權人在普愛宮開會,探討”債務重組”這個已經折磨借貸雙方多時的難題。

出乎公眾預料,帝國政府最大的債權人之一、雅各布·福格爾在這次會議上率先改變了立場,慷慨宣稱:

“國家有難,人人有責!”

“金錢可以跨越國境線,但是商人有自己的祖國!”

“不能為了賺錢而逼迫政府破產!”

“如果政府宣佈債務違約,我們手中的債券與廢紙有何區別?”

“與其借貸雙方僵持到兩敗俱傷的那一刻,不如雙方各退一步,盡快完成債務重組,使政府得以輕裝上陣,將全部精力投入到推行改革大業當中!”

老福格爾還真不是說空話,發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說過後,他緊接著提出一筆令與會者瞠目結舌的交易:

“如果帝國財政當局同意給我七折票面折扣,我願將手中持有的總價值3000萬金杜加的公債,全部兌換成金鈔!”

還不等眾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老福格爾又拋出一顆更具震撼力的重磅炸彈。

“我也知道,政府當前推行的各種改革政策都需要花錢,僅僅收回國債還不足以籌集改革經費,本人願意為改革大業貢獻綿薄之力,除了3000萬債券,額外再拿出總價相當於3000萬金杜加的真金白銀,按照同樣的折扣兌換成金鈔!”

“福格爾先生,你這話當真?”弗蘭克激動地站了起來。

“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誠信,我哪敢在太子殿下面前吹牛皮。”老福格爾一臉誠懇。

“太好了!”弗蘭克喜形於色,“福格爾先生,你是我們國家的大恩人!”

會場中響起一片喧嘩聲。在座的諸位都是生意場上的老將,個頂個的人精。他們寧願相信母豬會上樹,也不會相信雅各布·福格爾是願意為了國家利益損失自身利益的大善人。

然而事出反常必有妖,人們很自然就要追問:雅各布·福格爾明知道金鈔很不靠譜,為何還願意接手?

除了國債違約帶來的壓力,這個胖老頭是不是還有別的企圖?

聰明人的想法總是相似的,而這世界上並不只有雅各布·福格爾一個聰明人。債權人們很快就猜到福格爾家族打算炒作金鈔,投機牟利。

其實在座的諸位大多也曾有過同樣的設想,只不過金鈔的發行額度實在太大,投入幾百上千萬的炒作經費,恐怕連個浪花都翻不起來。投入太大,風險又高,所以人們只是在心裡想一想而已,並不敢當真付諸行動。

然而現在形勢有了變化。財大氣粗的福格爾家族率先吹響“衝鋒號”,連債券帶現金,一下子砸進去整整六千萬金杜加!這筆巨款佔據當前金鈔總面額近四分之一,足以掀起驚濤駭浪,同時也撩動了人們心中那根渴望跟風投機的神經。

“福格爾先生為國為民,高風亮節!本人深受感動,自願追隨福格爾先生為國接盤!”

“算我一個!”

“還有我!”

……

會場中群情激昂,在座的債權人幾分鐘前還都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如今卻轉了性,一個個儼然舍家報國的烈士,紛紛表示願意接受弗蘭克提出的債務重組方案,將手中的債券兌換成帝國金鈔。

這是一場成功的大會,勝利的大會,洋溢著愛國情懷的大會!

帝國政府在諸位仁人義士的支持下,當天就以金鈔回收總額過億的公債,總算是有驚無險的度過了債務爆炸的危機。

這還只是開始。第二天一早,帝國各大報紙於頭版頭條刊登了債務重組會議的紀要,弗蘭克與老福格爾握手言歡的配圖頗為吸睛。

一天之內,舉國上下皆知帝國政府成功度過債務危機,而解決這一難題的關鍵因素就是債權人集體轉變了立場,接受以金鈔償還債務。

公眾輿論很自然地被引導向一個共識:財大氣粗的債權人尚且願意持有金鈔,我等平頭百姓又有什麼好擔心的?既然金鈔的價值就像真金一樣可靠,現在政府又願意打折兌換金鈔,那還等什麼?趕緊去搶啊!

一場爭相兌換金鈔的熱潮由聖城貴族階層牽頭,迅速朝著中產階級乃至中下階層蔓延。在這個處於大變革拐點的時代,在這個資本主義拜金觀念取代傳統道德日益成為社會主流思潮的浮躁時代,大多數人都渴望一夜暴富,無數顆騷動的心在劇烈跳動,一旦發現投機牟利的機會就蜂擁撲上去,如同嗜血的鯊魚。

最初,人們還比較謹慎,只用即將到期又不便交易的公債兌換金鈔。隨著金鈔日益熱銷,弗蘭克和穆勒內閣的態度也發生變化,一方面暗地裡加印金鈔滿足民眾日益高漲的兌換需求,一方面提高兌換門檻,最初承諾的七成票面折扣已經不合時宜了,票面折扣先是降到八折,不到一個星期又下降到九折。

金鈔折扣的降低反而刺激了人們“追漲殺跌”的投機心理,帝國央行門外兌換金鈔的人群,從早到晚排成長龍,以至於收費替人排隊也成為一門有利可圖的生意,街頭流浪漢對此非常滿意。

到了七月末,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帝國內閣與央行負責人共同宣佈:即日起發行的金鈔不再給予票面折扣。說白了就是“老子的鈔票不打折,你愛要不要”!
Babcorn 發表於 2018-8-31 08:28
第1736章:帝國金鈔(Ⅶ)

帝國政府取消票面折扣的公告,並未削弱民眾追捧金鈔的熱情,反而火上澆油,對金鈔的渴求變得更加強烈,以至於近乎失去理智。此時市面上流通的帝國公債絕大部分已經被兌換成了金鈔,人們手中沒有債券,索性拿出真金白銀,以1:1的比率去央行兌換成薄薄幾張金色紙片。

這極具視覺衝擊力的場面,被《聖城日報》的插畫家捕捉下來,以寫實的版畫風格印在次日出版的早報上,引起全城轟動!

人們很自然地要問,為何如此狂熱?

為什麼有人會把真金白銀換成紙幣,而且並不能從中獲得絲毫折扣?

難道從長遠來看,金鈔這種紙面上的資產,能比真金白銀帶來更大的收益?

很快就有人站出來解答這個引發全民猜疑的問題。

次日《聖城日報》頭版頭條,刊登了一篇重磅文章,作者正是弗蘭克的御用智囊約翰·勞爾。

約翰·勞爾在這篇文章中回答了人們的疑問——為何要用真金白銀兌換紙幣?

答案其實很簡單,因為有利可圖!

約翰·勞爾在文章中指出金鈔的發行是以魔晶作為抵押物,理論上任何人湊夠票面總額625金杜加的鈔票都可以去央行要求兌換1盎司魔晶。

如今用債券或者金銀兌換金鈔已經無法享受到折扣優惠,但是別忘了,魔晶這種瓦雷斯世界最重要的能源和工業資源,本身也是一種稀有礦產,遠比金銀珠寶乃至古董字畫更具升值潛力!

一個人現在拿出真金白銀,兌換成總面額625金杜加的金鈔,乍看起來不賺不賠,但是持有金鈔一段時間,你再看市場上的魔晶價格,很可能已經上漲到每盎司650杜加金幣。

此時你手中的紙幣面額雖然還是625,但是按照政府發鈔時的承諾,仍然可以兌換成1盎司魔晶。然後你再把這1盎司魔晶按照市價賣出,最終獲得650枚響噹噹的金幣,與當初兌換金鈔時支付的625金幣相比,淨賺25金幣!

看出其中的奧秘了嗎?

金鈔的潛在價值遠遠大於其票面價值,持有金鈔就等於持有魔晶,隨著魔晶價格的走高,金鈔的持有人也能坐吃紅利!

這就是為何有人願意拿出真金白銀按照1:1的比率兌換金鈔,因為他們眼光長遠,看出金鈔(魔晶)的升值潛力,所以才會做出這樣一筆在常人眼中不可理喻、其實非常聰明的投資!

約翰·勞爾這篇雄文遣詞造句通俗易懂,邏輯論證井井有條,更妙的是完美迎合了公眾熱衷投機的心理需求,一經刊載就廣為傳誦,為已經熱火朝天的金鈔投機又添了一把火,把市場景氣燒得更旺。

當時間來到1623年底,持續半年的金鈔熱潮方興未艾,此時金鈔的發行價格再創奇蹟,居然比票面價值更高!

12月12日,面值100金杜加的紙幣,央行對機構投資者的批發價就高達150金幣,而在二級市場上的價格更是被炒到驚人的170金幣,並且一經發行就被搶購一空!

帝國金鈔的成交價格如同脫韁野馬,看不到升值的盡頭。身在局中的人們陷入狂熱,根本不考慮這其中存在多少泡沫成分。與此同時,遠在寇拉斯堡的羅蘭也在關注著帝國金鈔的價格波動,以冷靜的心態審視這場席捲帝國各個階層的全民投機狂潮。

無論魔晶產業利潤有多豐厚,都很難為金鈔價格的瘋狂躥升找到一個合理的經濟學解答,也許只能用投機者的“集體無意識”來詮釋這一瘋漲現象。

身為來自地球的穿越者,羅蘭對這種集體喪失理智的投機狂歡並不陌生,而且猜得到最終會迎來怎樣的結局。

但是羅蘭在此期間始終守口如瓶,無論公開或私下裡,他都對帝國金鈔的價格走勢不置一詞,於沉默中等待“扣動扳機”的那一刻到來。

對於帝國當局在金融領域之外推行的改革,羅蘭倒是不介意發表看法。

1623年10月,遠東國慶節期間,羅蘭出席了寇拉斯堡大學舉辦的一場政治經濟研討會。與會者既有政府高官,也有學術界的名人和工商業界的精英。羅蘭有意將這一年一度的盛會打造成瓦雷斯世界的“達沃斯論壇”,故而還邀請了不少國外名流,其中包括“遠東王庭”各個加盟邦的執政者,也有來自迦南、斐真和海藍等國的學者、企業家和銀行家。

在會議上,羅蘭針對帝國改革發表了一篇研究綜述,並且毫不諱言地提出批評。

在羅蘭看來,弗蘭克太子作為帝國改革的掌舵人,至少犯了兩個錯誤。

其一是太過激進,急於求成;其二是忽視了政策的執行與落實環節,可謂“所托非人”——如果用地球上的典故打比方,這就是一個典型的“王安石式錯誤”。

“弗蘭克促成的這些政策,紙面上看起來都很好,問題在於由誰來執行這些政策,如何落實到基層。”

“就拿地租稅來說,改革了稅法卻沒有改變徵稅方法,還是實行包稅制,包稅商借此機會上下其手,敲詐勒索大發橫財,無數中產家庭卻因此破產。”

“弗蘭克還建立土地銀行,迫使國內大小地主賣出土地,改建為國有農場,同時廢除農奴制,要求農奴贖買自由。如果沒錢贖身,就由國家出錢——實際上是印鈔票——代為贖身,迫使農民在指定的農場工作,按月償還贖身貸款。”

“這些舉措看起來是集中土地資源發展規模農業,同時還為解放的農奴提供了一份工作,然而建立農場容易,妥善經營農場卻很難,弗蘭克只管建設不管經營,這些所謂的國有農場最終都落入由舊式‘管家’、‘幫閒’、土豪劣紳乃至地痞流氓轉型的‘農場經理人’手中,這夥人挖空心思鑽營,不惜重金賄賂主管農業改革的各級官僚,攫取了代理政府經營農場的特權,轉身就以一副凶殘面孔對待農場工人,沿用傳統‘皮鞭’加‘棍棒’的方式,脅迫那些剛從地主莊園裡被解放出來的農奴下田勞作。”
Babcorn 發表於 2018-8-31 08:28
第1737章:流亡潮(Ⅰ)

1623年10月2日,寇拉斯堡大學政經學院大禮堂,首屆“遠東論壇”正在舉行。

面對群英畢集的觀眾席,羅蘭在演講台上對亞珊帝國的激進改革做出嚴厲批評。

“帝國農場工人名義上可以按月領取工資,然而扣除分期償還的贖身債務,還要被‘工頭’、‘經理’之流剋扣一部分,根本剩不下幾個銅板。說是包吃包住,其實住宿環境形同牢房,食物不僅難以下嚥還不足以填飽肚子,亞珊帝國所謂的‘國有農場’徒有其形,與舊式農奴種植園相比換湯不換藥,農業勞動生產率又怎麼可能會有明顯的提升?”

“帝國政府把農奴從原主人的莊園裡解放出來,轉身又將他們關進集體農莊,那些剛剛擺脫了農奴身份的可憐人,還沒來得及慶祝獲得自由,又成了債務奴隸,無非換了一個更殘酷、更沒有人情味的主人。”

“以農奴的觀點來看,他們的處境甚至還不如被‘解放’之前。廢奴改革除了一些僅僅停留在紙面上的合法權利外,什麼都沒有給他們,卻從他們手中拿走了許多——那些雖然沒有成文法令做保障,卻是他們千百年來約定俗成享有的權利:歉收和牛瘟時要求主人幫助的權利;在主人的森林採集或購買便宜燃料的權利,放牧牲畜的權利;修建住房時要求主人幫助的權利;窮困潦倒時請求主人賞口飯吃的權利;患病時請求主人代聘醫生、施捨藥品的權利……”

“現在,農奴被解放了,他們的主人從某個具體的地主、貴族和教士變成抽象的‘利維坦’,從有好有壞、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活人,變成了冷冰冰的國家機器,上述不成文的權利也統統被取消了,如今他們除了自由一無所有。”

“為改革所苦的不止農奴,還有他們從前的主人。國有農場如同巨大的海綿,瘋狂吸取原本支撐農業生產的主力大軍——農奴,這就導致私營農場主僱傭幫工要付出更高的工資,再加上國有農場不需要繳納地租稅,與私營農場相比先天具有競爭優勢,進一步壓縮了中小土地所有者的生存空間。”

“隨著農奴被解放,土地自由市場的形成,原本那些只擁有少量農奴、自己也得下地勞動的中小地主也迎來末日。政府以很少的一點錢,還是非常可疑的紙幣,強行從地主手中贖買農奴,留給他們的是一個兩難困境:對於自家勞動人口而言,他們擁有的土地太大,無法自行耕種;若要把田地租給別人耕種,這塊地又顯得太小,繳納地租稅過後剩下的純收入無法維持家庭生活……這些在改革大潮中苦苦掙扎的家庭,最終不得不出賣自己賴以為生的土地,進城謀生或者背井離鄉出國討生活。”

“就這樣,農奴被解放了,地主則相繼破產,亞珊帝國的傳統農村社會在激進改革的衝擊下轟然瓦解,無數家庭因改革而破產,留下遍地廢墟,以及一種叫作“自由”的一無所有,眾多農奴為這虛幻的自由背負一身債務,國有農場如同一座大監獄,負債的農奴在監工皮鞭下被迫勞作,生活反而比“被解放”前更為悲慘,這種狀況持續下去,帝國的改革事業就如同在暴風雨中迷航的帆船,遲早會觸礁沉沒!”

羅蘭對亞珊帝國激進改革的批評可謂尖銳嚴厲,然而現實比他的預言更嚴峻。

轉眼到了十月末,帝國當局推行改革時近半年,如今到了秋收的時候,也該檢驗改革的成果了。

帝國當局對倉促組建的國有農場寄以厚望,期待能夠複製遠東的農業奇蹟。結果卻讓弗蘭克等改革家大失所望——國有農場的糧食畝產遠不如預期,別說跟遠東相比,與那些私人耕種的田塊相比也看不出明顯的優勢。

農業改革遭遇挫折,弗蘭克大失所望,當即將國有農場的經理人都召集進京,質詢糧食畝產低下的根源。

所有的經理人,彷彿事先商量好似的,全把糧食歉收歸罪於那些被解放的農奴忘恩負義,指責他們在國有農場好吃好喝,卻一個賽一個的懶惰,不肯為國家出力幹活。

弗蘭克對此深感失望,不得不接受經理人們眾口一詞的建議,將糧食歉收的份額轉嫁到農場工人身上,折算為他們的債務。

就這樣,那些被迫解放的農奴,還沒有還清贖身費又背上一筆更為沉重的債務。長此以往,他們不僅終其一生要在農場中勞作至死,甚至連子孫也要繼承債務,世代為奴。

農奴也是人,也會思考,稍有頭腦的人都會產生懷疑:自己的景況與被解放之前又有什麼區別?甚至還不如從前!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奴隸時代司空見慣的逃亡現象,如今也在沐浴著改革春風的帝國大地上愈演愈烈。被解放的農奴苦不堪言,相繼逃離國有農場。他們追隨著破產地主的腳步,成群結隊朝海邊遷移,隨便搭乘一艘即將揚帆遠航的船隻,渡過重洋逃往國外,只為尋求一條活路。

……

1623年末,亞珊帝國激進改革導致的農奴“逃亡潮”,對周邊國家也都造成不小的壓力。

成千上萬因帝國改革而破產的家庭,逃離農場的農奴,在這片生養自己的土地上無法安身,只能通過種種渠道逃往海外謀生。

從難民的角度審視前途,當然渴望前往一個社會更安定、生活更富裕的國度。整個瓦雷斯世界,比亞珊帝國更安定富裕的國家並不多,無非斐真、海藍和迦南這三大老牌強國。

移民潮最先流向上述三個國度。逃亡者渴望分享強國紅利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三大強國的原住民卻是另一種心情!

斐真、海藍和迦南這三個國家,雖然生活水平較為富裕,但是本國的人口膨脹也很嚴重!尤其斐真這個瓦雷斯率先開啟魔導工業化的老牌強國,本土只是一個耕地資源貧瘠的小島,卻擁擠著2200萬居民,人口密度大到嚇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8-8-31 08:29
第1738章:流亡潮(Ⅱ)

海藍和迦南的境況比斐真稍好一些,但是人口壓力也很大。正是為了緩解人口壓力,三大強國不得不對外開疆拓土。斐真和海藍的目標是新大陸,在威爾諾亞和格拉貝倫開拓了大片殖民地用於安置本土過剩的人口,斐真則向南開拓,致力於將天方大漠中那些大大小小的綠洲城邦納入自己的勢力範圍。饒是如此,斐真、海藍和迦南的人口增長速度還是大大超過了疆域的擴張,本土失業率連年居高不下,成為令政府最為頭痛的難題。

在這樣的處境下,亞珊帝國數以萬計的難民如同潮水般湧來,斐真、海藍和迦南的執政者簡直做夢都要嚇醒,忙不迭調兵遣將封鎖海岸,加強海防巡邏,禁止運載帝國難民的船隻靠港。

對於已經偷渡入境的帝國難民,三國政府也予以嚴厲打擊。迦南的主政者歌羅法王子還算心地善良,只是拒絕授予流亡者合法的國民身份,沒有身份證明就不能在迦南出任公職、不能辦廠開店、不能購買房屋土地……只能靠打黑工維持生存。

斐真和海藍兩國內閣更狠,緊急通過《非法移民製裁法案》,授權各級司法機關搜捕偷渡者,逮住先送進監獄關押,湊齊一個整數就集體押解上船,賣到新大陸的種植園充當奴隸……很多逃離亞珊帝國,渴望謀求新生活的難民,就這樣被販賣到了殖民地,等待他們的將是更悲慘的境遇。

斐真、海藍和迦南三國,從王室、政府到下層平民都對來自大海對面的難民持敵視態度,這無疑於給帝國逃亡者當頭一棒,迫使他們改換逃亡目的地。

然而他們還能逃往哪裡?

就在帝國流亡者瀕臨絕望的關頭,遠東寇拉斯政府向他們指明一條生路。

1623年11月15日,在羅蘭的推動下,遠東政府適時推出《移民法案》,公開宣稱歡迎移民遷居遠東,寇拉斯政府將給予相應的便利,通過邊檢即可入境,滿足一定條件者當場授予公民護照,並且提供安置場所和工作機會。

這個消息一經宣佈,立刻通過覆蓋整個瓦雷斯世界的“魔導廣播網”傳遍各地,在帝國境內引發熱議。

此時弗蘭克與穆勒內閣正為推行改革忙得焦頭爛額,哪裡顧得上安撫逃亡農奴,對遠東頒布的移民法令沒有太過在意,況且退一步說,帝國兩億多人口也是一個巨大的負擔,遠東願意接納那些破產逃亡的“低端人口”,等於幫帝國政府緩解壓力,他們又有什麼理由反對?

在帝國當局的默許下,逃亡大軍立刻轉向,將遠東視為逃荒的首選目的地。

由帝國內陸前往遠東,只有西出烏利諾山口這一條路。然而山口被軍事要塞奧列維堡阻斷,要塞司令官卡爾將軍又是個不通情理的倔老頭,始終拒絕放難民過關。

既然陸路不通,逃亡者只能另求它途。人潮如同具有統一思維的巨蟒,朝著濱海行省湧去,在狹長的“濱海走廊”沿線,隨便搭乘一艘船即可進入暴風洋,沿著海岸線北上珊瑚海,進而挺進金角灣,歷經半個多月的航程最終在帕爾尼亞半島登陸。

帕爾尼亞半島屬於“遠東王庭”轄區,但是這裡並不是難民可以安身紮根的地方。

帕爾尼亞也是一個歷史悠久且非常富裕的國度,然而富人總有富人的難處。目睹難民在金角灣的沙灘上紮起了帳篷,把這處風景優美的度假勝地變成亂糟糟的垃圾場,優雅高貴的帕爾尼亞人深惡痛疾,同時又感到恐慌,如果事態持續惡化下去,恐怕整個帕爾尼亞半島都將被來自帝國內陸的難民佔據,原住民的生活品質將受到難以容忍的破壞。面對大海對面蜂擁而來的難民潮,半吸血鬼們的反應與斐真、海藍、迦南三國居民如出一轍,強烈要求王室盡快趕走難民,還帕爾尼亞以寧靜!

卡羅爾與賽奧多拉夫婦並非那種毫無憐憫之心的統治者,對帝國逃亡者的處境也頗為同情,但是面對國內民眾的呼聲,夫婦倆別無選擇,只得匆匆趕赴寇拉斯堡會晤寇拉斯父子,協商解決難民問題。

當天傍晚,“遠東王庭”召開議會,經過一番磋商,最終達成決議:由寇拉斯王國替帕爾尼亞接納難民,帕爾尼亞則向寇拉斯王國開放金角灣的軍用港,使駐紮在寇拉斯島的北方艦隊終於可以沿著海岸線南下珊瑚海,在溫暖的南方海域得到一處可供休整和訓練的基地;除此之外,帕爾尼亞王室還承諾提供安置難民所需的部分款項。

達成協議的當晚,金角灣的難民營就通過公共廣播得知這一好消息。難民們頓時興奮地歡呼起來,整個海灘洋溢著劫後餘生的歡笑,“寇拉斯王國萬歲”與“魯道夫陛下萬歲”的呼聲漸變高亢,匯聚成節拍整齊的大合唱。飽嘗艱辛的流亡者,於幾近絕望之際終於看到一線光明,雖然他們還沒有真正踏上遠東的土地,心理上已經把自己當成真正的遠東人,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歸屬感”。

1623年11月25日,滯留在金角灣沙灘上的第一批帝國難民終於盼到來自寇拉斯王國的魔導列車,歡天喜地的收拾行李,搭乘這趟為他們開設的“專列”前往新的家園。

遠東的冬天果然如同傳說的那樣酷烈。這些來自帝國內陸的難民,大多出生在溫暖的行省,有些甚至從來沒有見過冰雪,這趟北上之旅可算是大開了眼界。車窗外呼嘯的北風,漫天的飛雪,給流亡者帶來極富視覺衝擊力的震撼,他們甚至難以想像,在這樣漫山遍野覆蓋冰雪的冬季裡,遠東人要如何生存下去?

幸而列車內部恆定地法術使溫度維持在適宜的水平,乘車途中倒不至於為寒冬所苦,可是流亡者們難免擔心下車後怎麼辦?他們中的大多數隻有一兩件隨身衣物,沒有棉衣遑論皮襖,下車後被丟在冰天雪地裡,拿什麼抵禦遠東的寒冬?
Babcorn 發表於 2018-8-31 08:29
第1739章:流亡潮(Ⅲ)

魔導列車承載著顧慮重重的流亡者一路向北,最終在一個被稱為“谷地村公社”的站台停下來。此時乘客們已經從乘務員那裡打聽到,谷地村公社是遠東第一批推行農業改革的試點之一,也是迄今為止遠東最成功的集體農莊,穀物畝產量連續兩季位居全國前十,當地的農民被外地人羨慕地稱之為“鄉村貴族”,無論基礎設施還是福利待遇都是全國第一流的,難民們即將加入這個具有光榮歷史的大家庭,只要努力工作,就能享受到與當地人同等的待遇。

乘務員說得動聽,乘客們卻不敢全信。事實上這些流亡者大多是由弗蘭克創建的國有農場出逃的農奴,在他們心裡,已經把“農場”與“監獄”畫上了等號。他們還聽說弗蘭克那套農業改革政策,幾乎全盤照抄遠東的經驗,既然弗蘭克的改革把他們害得背井離鄉,這遠東的國有農場……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

這樣的悲觀情緒,在列車中蔓延開來,愁雲慘淡的氣氛籠罩著每一節車廂。

下車後,凜冽的寒風立刻給流亡者來了個“下馬威”,彷彿凶狠的耳光不斷抽打在他們臉上。人群在站台上排成條條長龍,跟隨著乘務員的引導,縮頭弓腰,瑟瑟發抖,冒著寒風與暴雪朝候車大廳走去。

此時多數難民已經確信自己上當受騙,遠東沒有他們期待中的好日子,酷烈的環境反而進一步限制了他們的自由,哪怕不想在這裡定居,也無法繼續逃亡——漫長的寒冬就像一個冷酷殺手,沒有冬衣禦寒的他們逃不出多遠就要被活活凍斃。

個別心胸比較豁達的逃亡者,還有心情苦中作樂:“聽說谷地村靠近巴爾勒火山……咯咯咯……有溫泉……咯咯咯……臨死之前,我想泡泡溫泉……”說話時禁不住冷得牙齒打顫,發出“咯咯咯”的碰撞聲。

候車室裡升起暖爐,稍微化解了流亡者的寒意,然而他們很快又迎來一個新的問題。負責登記移民的公務員,是一個具有軍人氣質的獨臂青年,一臉嚴肅的要求他們報出自己的信仰。還有一個看起來過分年輕的小牧師,笑嘻嘻的在人群中亂竄,甭管認不認識,跟誰都能聊上幾句,試圖勸說大家改信命運女神辛德拉,並且暗示改信者可以得到更好的安置待遇。

逃亡者幾乎全是培羅的信徒,信仰虔誠與否就因人而異了。都已經淪落到了這般地步,背井離鄉的人們相比精神追求更在意物質生活,多數人在彼得牧師的勸誘下表示願意皈依辛德拉教會,於是被小牧師帶到隔壁教堂,參拜命運女神像,宣誓皈依她的教會,領受她的神恩。

命運女士的神恩,還真不是虛的。簡短的改信儀式結束後,彼得牧師立刻吩咐執事們取來棉衣棉褲,在一個名叫巴芙拉的小貓女協助下,將一套套嶄新的冬裝和安家費——裝在信封裡的20塔勒銀鈔——分發給新皈依者。

還在為信仰而猶豫的難民看到這種情況,心中的天平迅速朝辛德拉那邊傾斜,紛紛加入改信的行列,最終只剩下極少數難民還在堅守原本的信仰。

彼得和巴芙拉也沒有為難這些頑固分子,照舊發給他們冬裝,不過安家費就沒他們的份。將來公社開墾荒地,新增的耕地都會折算成股份,皈依命運女神的難民與原住民同等待遇,能以一個非常優惠的價格(期權)購入農場新股,異教徒則無權持有農場股份,永遠是一個打工者。

……

谷地村公社接納了大約500名難民,相比源自帝國的逃亡大軍,這不過是九牛一毛。同一時期,遠東六百多個鄉村農場也都敞開大門,接納難民。安置過程中也都秉承相同的原則——皈依命運女神者優先。安置難民的過程其實也是一個傳教過程,超過九成的流亡者選擇改信,使得遠東辛德拉教會在創立二十年後迎來規模空前的爆髮式擴張!

寒風在遠東大地上肆虐,南方帕爾尼亞半島的氣候則一如既往的溫暖。暴風洋上,運載難民的輪船逆風航行。流亡者追隨先行者的足跡登上金角灘,繼承了前人留下的帳篷,在這難民營暫時棲身,等待寇拉斯王國的列車前來接引他們。

此時關於遠東嚴冬與北方農場的種種消息已經通過報紙和廣播傳到新來的難民耳中,他們知道寇拉斯政府會給他們分發冬裝,還從廣播選讀的移民來信中得知他們的先行者如今都生活的很好,衣食無憂。新難民由此放下心頭顧慮,不必擔心北方的寒冬,反而期待著北上之旅,親眼看一看那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壯麗風光。

就在流亡者抵達金角灘的第二天,魔導列車如期到來,載著這群破衣爛衫、拖家帶口的難民踏上旅行。如今的列車裡已經聽不到啜泣聲或者對未來的悲嘆,難民們懷著感激的心情從乘務員手中接過食物。粗糙的黑面包和看不到葷腥的菜湯,如今生活水平頗高的遠東本地人根本不屑一顧,這群難民卻毫不嫌棄,吃得那叫一個香,恨不得把湯盤舔光!

吃飽喝足以後,流亡者們很自然的聊起天來。有相互打聽出身來歷的,有圍著乘務員打聽安置待遇的,每一節車廂裡都洋溢著興奮的情緒。旅途中列車廣播總會在播報站台之前演奏一段遠東國歌,臨到旅途終點,流亡者們也都學會了唱國歌,彷彿距離真正的遠東人更近了一步。

唯一讓流亡者們感到小小失望的是列車的目的地並非他們期待中的北國鄉村,而是位於南方戈壁灘上的棉花種植園。沿途窗外黃沙遍地,連一片雪花也沒看見。

流亡者大多有在種植園工作的經歷,對遠東政府把他們安置在棉園也沒有意見,反正種地就是他們的老本行,掙口飯吃想必不難。隨著列車深入南疆,跨過恢弘的新月河鐵路大橋,八十萬畝棉田展現在車窗外,這些來自帝國內陸的流亡者不約而同瞪大眼睛,震驚地久久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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