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祭煉山河 作者：食堂包子 (連載中)

第614章 一場夢一場戲

    秦宇主動揭露自己身份，局勢直抵崩潰邊緣，已沒人再顧得上，十四名燕人弟子身死，姬長空重傷之事。

    所以也就無人察覺到，姬長空現今詭異的狀態，他低頭身體輕輕顫抖，似在忍受著什麼。

    突然間，一顆黑點在他眼眸深處浮現，旋即向外急速擴散，讓他整個眼珠變成墨色。

    姬長空身體短暫僵直，閉上眼再度睜開，眼眸恢復如初，可他面龐卻變得猙獰。

    「魔皇，如今在我仙宗中，你休要猖狂！」怒吼一聲，姬長空氣息瘋狂爆發，巍峨山影瞬間出現，綿延無盡氣勢磅礴，似可鎮壓十方。

    「轟隆隆」巨響中，風雲跌宕，山影轟然落下，鎖死秦宇氣機。

    魔皇袍隨風而動，背後的魔龍雙目，突然變成滲人血色，隨著一聲龍吟響起，魔龍自長袍中飛出，利爪拍碎山影，巨尾橫掃而出。

    嘭——

    姬長空橫飛出去，狂暴的湮滅力量，瘋狂侵蝕著他的生機，肉身崩潰、解體。沒能落下，這位大燕帝國親王、仙宗長老，劫仙境絕世強者，便在半空中化為灰燼。

    形神俱滅！

    這就是世間至尊者的力量，他們雖未脫離劫仙層次，卻可以爆發出斬殺劫仙的力量。

    當然，姬長空死的乾脆，也是因為他毫不閃避，與秦宇正面硬撼的原因。

    若一心要逃，即便至尊也很難，殺死一位劫仙境。

    便好似當年四季城，道館之主親自出手，都未能留下負柴翁。

    這些講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姬長空死了，仙宗一位劫仙長老，在佛國之主、幽冥境主兩尊巨頭面前，被魔皇直接打殺，這點足夠令局勢徹底失控。

    「魔皇，你太過了！」

    佛國之主怒喝一聲，佛國虛影隨之降臨，一尊尊佛陀虛影出現，誦念聲直衝天際。

    秦宇大笑，「冒犯本座，殺他又能如何？佛主若不滿，盡可向本座討還！」

    嗡——

    聖皇宮投影光芒大作，璀璨宛若大日，恐怖至極的氣息，可以碾壓一切，兩大至尊者的廝殺……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空氣突然凍結，不是某種形容，而是真真正正的被冰封。淺白霜色出現，覆蓋了天地間一切，雪花自天空落下，讓眼前變得模糊。耳邊驟然安靜，只能聽到雪花落在地上，所發出的細微聲音。

    一道身影踏雪而來，她白色的長裙在風中飄動，傾國傾城，像是畫中走出的神女。

    「夠了。」聲音清脆好聽，可蘊含的寒意，足夠讓人念頭冰封，不敢生出半點褻瀆之心。

    秦宇看著她，眼眸中血色稍散，一步邁出身體表面覆蓋霜色，瞬間變成粉碎。

    「神元音，你終於願見本座了。」

    九天鏡月宮的主人，仙宗最神秘的新晉巨頭，第一次正式出現在所有人面前，她的美麗無法形容，似匯聚了世間所有的美好。

    停下身影，神元音眼神淡漠，「魔皇，已過去的事情，注定無法挽回，何必執著呢。」

    秦宇皺眉，「神元音，在煉獄海時，你曾答應本皇，為我解開心頭困惑。」他吸一口氣，「現在，請你告訴我，寧凌究竟在哪裡？」

    神元音眼簾微垂，「本宮本不願意，再提及這件事，既然魔皇唸唸不忘，那便做個了結吧。」

    她抬眼直視，「寧凌是本宮，本宮即是寧凌，當年發生的一切，是本宮為了修行太上忘情決，封印自我投入輪迴，所進行的一場紅塵歷練，如今本尊覺醒，世間只有神元音，再無寧凌此人。」

    「魔皇，今日你已知曉一切，便讓前塵往事皆隨風散去，不要再沉迷其中，以免害人害己。」

    無論仙、魔兩道，所有聽到這句話的人都呆住，這顯然是一個，超出眾人想像的解釋。

    秦宇眉頭皺緊，緊緊看著她，搖頭，「本座不信，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

    神元音抬手向前，五根晶瑩手指張開，秦宇胸膛之中，心臟突然大力跳動起來，推動變得滾燙的鮮血，在體內急速奔流。他背後魔首自行浮現，眼眸驀地睜開，天地間響起一聲低沉魔嘯。

    「你體內的魔血，是本宮當年贈送給你，本宗自然能夠引動……魔皇，現在你應當信了，不要再自欺欺人。」

    秦宇怔怔看著她，突然一口鮮血噴出，身體搖搖欲墜，身後幽姬衝上來，一把將他抱住。

    「陛下，陛下！」

    魔侍擋在面前，五千真魔衛、三千聖冥衛，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衝出，將秦宇守護在內。

    「輪迴轉世，紅塵歷練……好一個仙宗，好一個太上忘情決，本座這些年為之努力、奮鬥的目標，竟然只是一場夢！」 短短幾息，秦宇的聲音變得無比乾澀，他突然仰天大笑，笑聲翻滾迴蕩，滿頭黑髮眨眼悉數變白。

    幽姬花容失色尖叫，「秦宇，你怎麼了，別嚇我，你別嚇我！」

    秦宇深深看了一眼神元音，閉上雙目，「本座累了，幽姬，我們走。」

    「好，陛下先休息，我們馬上就走。」幽姬心疼的喘不過氣，咬牙道：「魔侍大人，聖皇的意思您知道了。」

    魔侍上前，「仙宗諸位，請送我皇離開吧！」

    佛國之主眼眸深沉，與幽冥境主視線對碰，這對仙宗而言，或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可不等他們有所表示，神元音淡淡開口，「傳本宮令，送魔皇出仙宗。」

    她轉身，眼神淡漠將兩人籠罩，空氣中寒意更重。

    佛國之主、幽冥境主臉色微變，旋即沉默下去。

    呼啦啦——

    魔道隊伍開始移動，像是一片黑雲急速遠去，神元音靜靜站著，神色間毫無波動。

    「宮主，或許你該對我們，有一個解釋。」佛國之主淡淡開口。

    神元音淡淡道：「煉獄海中，本宮曾受過他人情。」

    轉身一步邁出，身影消失不見。

    「哼！」佛國之主低哼，周邊空間寸寸崩裂，這才能看到，他所在空間竟已被凍結。

    幽冥境主以同樣的方式，破開神元音的封鎖，看著她離開方向，眉頭逐漸皺緊。

    兩位至尊者神色凝重，心底同時生出一個，非常可怕的念頭。

    可只是想了想，就被他們壓下，太上忘情決的恐怖，兩人非常清楚，神元音既已修煉大成，便已不再是一個「人」。

    ……

    大燕帝國，薊都。

    仙宗入口突然開啟，魔道隊伍源源不絕行出，氣勢冷肅殺意滔天。

    黑、紫、金三色鑾駕上，幽姬看著靠在肩膀上，身體微微蜷縮著的秦宇，眼神充滿哀傷。她能夠想像到，秦宇內心如今正在經歷著，怎樣的煎熬。

    從荒棄之地開始，他就在不斷努力著，讓自己變得強大、優秀，追逐她的身影。為了找到寧凌，與她生活到一起，秦宇吃過的苦、受過的罪，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

    可世上哪有無緣無故的獲取，秦宇人前多麼璀璨，背後便承受了相應的磨礪與苦難。

    終於，他成為魔道聖皇，世間至尊者之一，踏臨世間巔峰。所以他來到仙宗，要帶走寧凌，完成自己的承諾，與她永遠在一起，再不分離。

    可最終這一切，竟只是一場夢，甚至這世間，嚴格來說根本沒有，寧凌這個人。她只是一次輪迴，是別人記憶中的一段，是一場所謂的紅塵歷練。

    努力的、奮鬥的、追逐的、渴求的……都像是陽光下的一顆氣泡，就此破碎消散。

    一眼白頭……那是一種，幾乎可以殺死自己的哀痛，它自魂魄、骨髓中來，根本無法消弭，只能自己去承受。

    幽姬心頭最初聽到這個消息，而生出的一絲竊喜，如今徹底消失不見。如果可以，她寧願自己永遠都不能靠近秦宇，而不要他承受今日這一切！

    忍不住雙手用力，將將秦宇抱在懷裡，幽姬什麼都沒說，因為這世上唯有傷心是他人無法勸慰的。

    沉默的魔道隊伍，拒絕了來自大燕帝宮的詢問，直接離開薊都。

    遼東鐵騎遠遠跟隨，他們顯然得到了提醒，並沒有靠近過來。

    魔侍看了一眼鑾駕，口中輕輕嘆息，今日的一切，都聖皇陛下而言，實在太過殘酷，希望時間可以讓他遺忘……

    伸出手，五指間黑色光芒流轉，可就在他將要，開啟傳送通道時，異變陡然出現。

    轟——

    轟——

    轟——

    轟——

    四道劍意衝天而起，恐怖劍影直抵蒼穹，無數劍光剎那出現，凝聚成厚重劍幕，將整個魔道隊伍，全部包裹在內，斬斷與外界所有聯繫！

    帝宮中，眉頭皺緊的燕帝，臉色豁然大變，他一步邁出，出現在衝天劍幕外，「絕仙、滅仙、屠仙、戮仙……誅仙劍陣！」

    四道身影，各自出現在一道劍影中，恐怖修為瘋狂注入劍影，暴戾劍鳴響徹天地。

    燕帝咬牙，「這四條老狗瘋了！」

    負柴翁、駝背叟、葬老鬼、范不語……他們每一個都是活了無數年，早就應該死去，卻用盡手段掙扎，不肯安份死去的老怪物。

    平日裡東躲西藏，像是陰影中的老鼠，今天居然敢做出這種事——驅誅仙劍陣，殺魔道聖皇！

    若在別的地方，燕帝絕對拍手稱快，可這裡是薊都，大燕與魔道血仇不共戴天，發生這種事情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若能殺死魔皇，哪怕拼得被魔道瘋狂報復，燕帝也敢冒險出手，可魔皇是那麼容易，就能被殺死的嗎？

    即便這四個老怪物，祭出了傳說中的誅仙劍陣，燕帝也不認為，他們能夠成功。

    怎麼辦？

    燕帝眼中陰晴不定，可他不知道的是，早在數日之前，就已經有人替大燕做出選擇。

    轟——

    薊都大陣突然運轉，光柱衝天而起，凝出一條金龍虛影，咆哮著衝入劍幕之中。

    金龍進劍幕如魚得水，快速遊走使得那一道道劍光表面，被渲染上一層金色，威力更加恐怖。

    「混賬！」

    燕帝勃然大怒，他猛地轉身眼眸變成金色，眼神洞穿一切阻礙，落在帝宮地底某座密殿。

    十數名大燕帝族，在三名白髮蒼蒼老者帶領下，將手腕劃破，任憑鮮血注入地面陣盤。

    他們用這種方式，避開大燕皇帝，強行催動薊都大陣的力量……同時，替皇帝做出決定！

    魔道會相信，這只是少數大燕帝族的行為嗎？換句話說，大燕已沒了別的選擇。

    燕帝深吸口氣，他大步上前雙手揚起，薊都大陣的力量，徹底爆發出來。

    劍幕中的金龍，發出一聲歡暢咆哮，身軀瘋狂暴漲，轉眼大了幾乎一倍。

    燕國已不可能置身事外，既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將魔皇永遠留下！

    魔皇進入仙宗，短短一日匆匆離開，具體消息還未傳出，但從魔道隊伍氣氛看，必是出了意外。

    燕帝不得不多想，很可能今日之事，便是仙宗暗中佈置。

    這的確是誤會，可真假與否已不重要，因為大燕的出手在外界解讀中，絕對逃不開仙宗的指使。

    否則忍辱負重這麼多年，都不敢與魔道撕破臉的大燕，絕不會有這種勇氣，公然圍殺魔皇……大燕的選擇，將整個仙宗拖下水！

    佛國之主、幽冥境主得到消息，心頭驚怒萬分，可兩人不愧世間至尊者的身份，眨眼便已做出決定。

    黃泥落褲襠，仙宗注定背黑鍋，那便順勢而行，集合力量斬殺秦宇！

    若非神元音阻攔，或許他們剛才便已經出手，一個對仙宗痛恨到極點的魔皇，絕不應該活在世上。

    「封鎖消息！」

    「不要傳給九天鏡月宮！」

    佛主、幽冥境主各自吩咐，起身一步邁出，身影瞬間消失不見。

    下一刻兩人降臨薊都，同時揚手，天地間無數規則線條出現，交織成一層又一層大網，將眼前天地層層包裹，所有氣機悉數遮掩。

    ……

    劍幕之中，受傷的魔侍，五千真魔衛、三千聖冥衛等，已全部消失不見，原地只剩下，孤單單的黑、紫、金三色鑾駕。

    秦宇神色平淡看著幽姬，「聽話去裡面等候，外面對你而言太危險。」

    幽姬握住他的手，「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秦宇皺了皺眉，「你不怕？」

    幽姬微笑，「我相信陛下。」

    死又如何？能跟你一起，已無遺憾。

    秦宇能夠察覺到她的心思，冰冷胸膛間升起一絲暖意，反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好，那你便與本座一起，看一場大戲！」

第615章原來是這樣啊

    誅仙劍陣，四位劫仙，燕國皇帝，仙宗兩大至尊者……如此陣容，哪怕「驚天動地」四字都不足以形容。

    但要殺他，還不夠！

    秦宇白髮下面龐冷厲，眼眸中閃動著，某種偏執病態般的瘋狂。他如今心緒狀態，是前所未有的糟糕，胸膛間如同燃燒著一座火山，不發洩出來會將他燒成灰燼。

    這些人主動送上門來，秦宇非但沒有恐懼，反而生出一份毀滅衝動……這毀滅，同樣包含他自己。

    幽姬願與他一起赴死的做法，在秦宇心底注入一股暖意，讓他意識自毀滅衝動中，恢復了一些清醒。

    反手抱住幽姬，秦宇輕聲道：「不要擔心，我們不會有事。」不滅留下的【亡靈天災】投影，足以在絕境中逆轉局勢！

    ……

    仙宗。

    九天鏡月宮。

    大殿中寒意直透骨髓，入目一切皆被冰封，極度低溫足以毀滅所有生靈。

    蘭若站在大殿外，她緊張看著大殿冰封中央，那道美麗的身影，神色焦急萬分。

    師尊與魔皇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為何一場見面，會導致師尊功法出現反噬。

    這對大成層次的太上忘情決而言，幾乎難以想像，所以反噬的威力，簡直恐怖到極點，哪怕以師尊如今的修為，也可能出現意外。

    好在最壞的情況並未出現，就在蘭若臉色越來越蒼白的時候，大殿中恐怖寒意，突然開始減弱。

    冰封潮水般消退，它覆蓋下的一切，都保持著最初的樣子，可當蘭若衝進大殿，門口兩株粗壯藤木，被帶起的微風吹過，直接崩潰成齏粉。

    然後是大殿內粗壯的圓柱，擺放整齊的桌椅，大殿內部威嚴的獸首以及雕塑壁畫……所有一切都被徹底抹去。

    神元音睜開眼，她氣息更冷，眼眸間的淡漠讓蘭若心頭一跳，下意識停下腳步。

    「師尊……」

    神元音眸子動了動，周身寒意稍斂，「魔道離開了嗎？」

    蘭若恭敬道：「回稟師尊，魔皇已離開仙宗世界。」她咬了咬嘴唇， 「師尊，您……您的狀態……」

    神元音淡淡道：「沒問題。」

    蘭若低下頭，眸子瞬間紅了，怎可能會沒問題？她修煉的也是太上忘情決，對這門九天鏡月宮傳承之法自然清楚，可師尊既然說沒事，那就是希望她不要多問。

    突然，殿外響起腳步聲，停在入口外。

    蘭若皺眉，她已經吩咐過，不要人前來打攪。

    神元音眉頭微皺，「進來。」

    一名鏡月宮女修匆匆進殿，「婢子參見宮主、少宮主，大燕薊都生變，魔皇遭遇圍殺！」身份仙宗三方之一，或會被一時屏蔽消息，但絕不會持續太久。

    神元音閉上眼，再度睜開後，通透眼眸如寒冰，再無半分溫度，佛國之主、幽冥境主已不在仙宗世界！

    沒有半分猶豫，神元音起身，邁步消失不見。

    ……

    薊都外。

    誅仙劍陣驚天地，可怕劍幕億萬劍光呼嘯，毀滅一切的氣息，從中流淌出來。絕仙、滅仙、屠仙、戮仙……四把絕世神劍，出處已不可知，但每一把都斬殺過億萬生靈，為天下凶器。

    因殺戮過重，四把神劍產生異變，擁有無盡毀滅力量，經由催動之後更加可怕。

    更何況如今，坐鎮誅仙劍陣的，是四個在世間苦苦掙扎，捨不得死去的老怪物，他們每一個，都是劫仙境中極其強橫的存在。

    而燕帝的加入，為誅仙劍陣加持大燕國運真龍的力量，令劍陣威力更上一層。

    但最最可怕的，仍是兩位世間至尊者出手，被禁錮的天地間，巍峨佛陀虛影撐天地，他單手向下按落，將劍幕覆蓋在內。

    源源不絕的強大佛光，飛入劍幕之中，令那呼嘯劍光錶面，浮現一串串的經文。

    此經名《往生》，佛國超度亡魂聖典，今用以為魔道聖皇陛下，送過最後一程。

    劍幕下方的大地，一點一點坍塌崩潰，湮滅成一片虛無，純粹的漆黑之色，似乎連通著深淵地獄。

    陰寒、絕望的氣息，從中不斷釋放出來，令劍光邊緣處，多了一抹深沉的墨色。

    佛經加持令劍光質地蛻變，深淵氣息賦予它更可怕的撕裂能力，看似毫不起眼，卻讓整座劍陣的威力，暴漲何止十倍！

    如今的誅仙劍陣，普通劫仙境被困住，最多數個呼吸時間，就會被絞碎成齏粉。

    黑、紫、金三色鑾駕，表面爆發無盡神光，交織在一起，化為一座轉動的漩渦，抵擋著外界毀滅力量。

    秦宇腰背挺直，將幽姬抱在懷裡，感受著她溫暖的氣息，便似外界重壓都被削減許多，蒼白面龐一片淡漠。

    他自己不願面對，卻又不得不承認，在心底最深處依舊，存在著一絲渺小的幻想……或許她會現身……或許剛才一切都是假的……

    幽姬抬頭看著秦宇，儘管他沒有任何表示，卻能夠察覺到，他隱藏極好的心思。

    眼底有些酸澀，直到現在秦宇都還不能，徹底的忘記她。可旋即心底輕輕一嘆，若能夠輕易忘記，他也就不是秦宇了。

    咯吱——

    咯吱——

    三色漩渦開始震顫，即便這鑾駕本身，屬於聖皇宮重寶，最多也只能抵擋片刻。

    幽姬並不知道【亡靈天災】投影的存在，在她看來這意味著，死亡馬上就要到來。她用力抱緊秦宇，這一刻竟有種淡淡驕傲，因為一直陪伴這個男人，直到最後的人是她。

    寧凌，不管你真實存在，或者真的只是一場夢，我並沒有輸給你！

    一股溫熱在臉上傳開，帶著柔軟芬芳的氣息，秦宇眼神露出驚訝，看著低頭避開他眼睛的幽姬，「這算是對我的安慰嗎？」

    頓了頓，繼續道： 「可我說了，咱們都不會死，你以後不要怨我，佔了你的便宜才好。」

    聲音很平靜，可秦宇胸膛之間，像是堆積起大石，每一次喘息都變得格外困難。

    她沒有出現。

    情理之中……

    吸一口氣，秦宇抬頭向前，眼神穿透三色漩渦，落在無盡劍幕上。

    某種直覺突然自心底鑽出，告訴他道館之主現在，應該要出手了。

    念頭還未落下，一絲古怪聲音在耳邊響起，「魔皇，我家主人問你，什麼時候動手？」

    秦宇抬起頭，可就在他做出決定瞬間，薊都外再生意外。

    空間震盪中，神元音邁步走出，她淡漠面龐上，蘊著無盡威嚴。

    冰寒氣息鋪天蓋地橫掃，剎那間充斥天地，蒼穹黑暗下去，鵝毛大雪隨之飄落。

    燕帝瞳孔劇烈收縮，驚怒萬分腳下重重一踏，他身後的薊都，一層護罩衝天而起，將整座皇城守護在內。

    下一刻片片雪花飄落，觸及護罩表面，「咔嚓」「咔嚓」聲中，浮現出一塊塊冰封痕跡。

    若無大陣守護，大雪下的薊都將生靈絕跡……這便是世間至尊者，所擁有的真正恐怖！

    「宮主，您這是何意？」燕帝咆哮質問。

    神元音淡淡道：「收回大燕國運，否則本宮毀掉整座薊都，你想清楚，相同的話本宮不會說第二遍。」

    燕帝臉色鐵青，「宮主，朕需要一個原因！ 」

    神元音抬手，薊都蒼穹中，黑雲瘋狂湧動，一絲絲極寒氣息從中降臨。

    佛國之主轉身，「宮主，請你不要忘記，你是仙宗三尊之一，難道要因為魔皇，與我們為敵嗎？」

    神元音臉色毫無變化，手掌緩緩按落，覆蓋薊都的護罩，表面瞬間冰封。

    護罩之下，溫度瘋狂降低，一絲絲蒼白霜色，在薊都中急速蔓延。

    燕帝咆哮，「住手！」他咬緊牙關，劍幕中的金龍虛影呼嘯衝天，從中脫離出來。

    他毫不懷疑，神元音真的能做出，毀滅整座薊都的舉動，因為……她是九天鏡月宮的主人！

    佛國之主眉頭皺緊，撐天佛陀虛影，眼眸之間煞氣頓生。

    咔嚓——

    咔嚓——

    一層寒冰，出現在佛陀虛影表面，神元音潔白長裙，突然迎風鼓蕩。

    幽冥境主上前，擋在兩人中間，「夠了，你們是要挑起，仙宗內戰嗎？」

    「哼！」佛國之主冷聲道：「這點要問九天宮主。」

    神元音語氣波瀾不驚，「放魔皇離開，今日之後再要如何，本宮絕不插手。」

    幽冥境主深深看來，「好，希望宮主能夠，遵守今日的承諾。」

    話中之意很清楚，決不允許再出現下一次，哪怕身為世間至尊者，也不可能真的，絲毫不受束縛。

    仙宗賦予他們無上權勢、地位，同樣也是一道枷鎖，讓他們不能做出，真正危及仙宗之事。

    神元音點頭，一步邁出身體如虛影，瞬間撕裂劍幕，進入它內部空間。

    三色鑾駕上，秦宇沉默站立，看著劍幕走出的神元音，眼神透出欣喜。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神元音神色漠然，「本宮幫你，是因輪迴之中，曾受過魔皇恩情，今後你我兩清，再無半分瓜葛。」

    秦宇皺眉，「仙宗世界內，你已幫過我一次，所以這個理由，我並不相信。」

    神元音抬手點落，「噗」的輕響，秦宇低下頭，看著洞穿心臟的冰劍。耳邊響起她冰冷聲音，「魔皇，本宮最後一次提醒你，不要再試圖挑釁我的底線。」

    冰劍透心而過，對聖階魔體而言，並不算嚴重傷勢，可那寒意卻直接滲透骨髓。

    秦宇嘴唇動了動，發出輕聲嘆息，「原來是這樣啊……」

    就在這時，對面神元音體內，突然爆發滔天氣息，刺穿秦宇心臟的冰劍，瞬間碎成無數塊！

第616章埋葬「寧凌」

    每一塊冰劍碎片，都化為一道極寒氣息，鑽入秦宇血肉、骨髓，鐵釘般深嵌其中。

    咔嚓——

    咔嚓——

    淡藍色堅冰瞬間將他覆蓋，變成一座冰雕，像是一層封印，鎮壓秦宇全部氣息。

    魂魄空間內，一顆黑點浮現，旋即破殼而出，密密麻麻的黑色根系，鑽入秦宇魂魄。

    原本死寂的黑點，傳出「咚」「咚」低沉悶響，就像是一顆被激活的心臟，竟漸漸的與秦宇心跳同步。

    身體表面，淡藍色堅冰自行破裂，一塊塊從他身上脫落，因為它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噗——

    一口鮮血噴出，來不及落下，就凍結成冰塊，摔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秦宇像是被驚醒，抬頭看了一眼，神色淡漠的神元音，嘴唇動了動還未來得及說話，身體就軟軟倒下。

    坐鎮誅仙劍陣四尊老怪物，同時面露狂喜，心想果然最毒婦人心，九天宮主不費吹灰之力，就把秦宇打成重傷。

    趁他病要他命，都是老成精的角色，自然不會錯過良機。

    「絕仙！」

    「戮仙！」

    「屠仙！」

    「滅仙！」

    四尊老怪同時起身，劍幕「轟隆隆」巨響，那是億萬劍光在咆哮。

    「殺！」

    劍幕快速收縮，呼嘯縱橫的劍光，開始彼此快速融合，變成一道道更加清晰的劍影。它們紛紛豎起，劍尖直指秦宇，尚未降臨，便已釋放出毀滅一切的氣息。

    佛國之主、幽冥境主對視一眼，眼底露出不解，但轉瞬便消失不見。

    儘管不知，九天宮主究竟為何對秦宇出手，但他們只要結果。現在的局勢，甚至比之前更好，一尊重傷的魔皇，殺死難度無疑降低很多。

    可就在這時，兩人臉色同時一變，正在縮小的劍幕，突然間停滯。

    下一刻，一道巨大豁口，出現在劍幕表面，就像是被人狠狠砍了一刀。一人一鳥身影，出現在豁口旁，三足怪鳥正在收回翅膀，顯然劍幕上的豁口，正是出自它的手筆。

    幾片烏黑色羽毛落下，怪鳥眼神一寒，咆哮道：「四個老混蛋，剛破壞你家鳥爺的毛！」

    雙翅一展，怪鳥呼嘯飛出，速度快如閃電，鑽入劍幕之中。

    「道館之主！」

    「西門孤城！」

    儘管只是一道背影，可世間至尊者的氣息，如太陽般耀眼醒目。

    還有那頭可惡的三足鳥！

    兩人同時想到了，當年發生在四季城之事，看來西門孤城與魔皇間，達成了某種約定。

    這下麻煩了……

    大家雖都是世間至尊者，可實力同樣分高低，放眼天下道館之主都能位列前三。以一敵三雖做不到，可要攪局帶走魔皇，卻並不困難。更何況，即便受了重傷，可魔皇仍是魔皇，依舊不容任何人小覷。

    但今日絕佳機會，絕對不容錯過，佛國之主、幽冥境主同時上前，拂袖撕開劍幕，身影進入其中。

    並非他們有意要摧毀誅仙劍陣，而是他們非常清楚，既然那頭三足怪鳥生氣了，劍陣就沒有了意義。它本身就是，世間各種陣法的剋星，無論威力如何強大，都能輕易摧毀。

    果然，在佛國之主、幽冥境主進入時，劍幕內部已千瘡百孔，一頭三足怪鳥怪叫著四下亂竄，所到之處劍影紛紛崩潰，爆炸產生的力量，在對劍幕本身造成破壞。

    簡單說，就是拿劍幕的力量，來摧毀它本身。

    負柴翁差點委屈的哭了，他們四個老傢伙，拿出這輩子最大的勇氣，動用了無數年來準備的暗線，終於將仙宗、燕國全部拖入泥潭，眼看著就能成功，為什麼你們要蹦出來？

    這事礙著你們什麼了？人與人之間，難道就不能多一點，簡單的成人之美？

    而且來就來吧，非得是道館之主和這頭怪鳥，負柴翁看到這兩位，腿就忍不住的哆嗦。

    完了，今天這一場謀劃，注定要落空，以後就等著，魔道瘋狂的報復吧。

    負柴翁突然起身，沒留半句話轉身就走，維持劍陣聯手合作什麼的，統統見鬼去吧，老夫的命最重要！

    剛剛轉身，負柴翁就聽到了，誅仙劍陣崩潰的聲音，負柴翁心底破口大罵，這群王八蛋，幸虧老夫跑的快。

    能像老鼠一樣活到現在，靠的不僅僅是各種延命手段，像老鼠一樣膽小，同樣是至關重要的原因。見勢不妙管它後果怎樣，腳底抹油第一，為了活著不擇手段！

    道館之主眼眸冰寒，看了一眼逃走的負柴翁四人，心頭重重冷哼。

    秦宇是他復活妻兒的契機，在這點沒有達成之前，都是至關重要。

    想殺他，無疑是在挑戰，道館之主的忍耐底線。

    今日不便追殺，可這件事情，西門孤城已記在心裡——被這樣一位，恐怖的世間至尊者惦記，後果無疑非常可怕！

    佛國之主皺眉，一群不堪造就的廢物，一點置之死地的氣魄都沒有，還妄圖參悟達到，超脫生死大恐怖，簡直做夢！就算再過百萬年、千萬年，也注定一事無成！

    他上前一步，直視道館之主，「今日仙、魔之戰，與道館並無幹係，若西門道友可以退走，仙宗上下感激不盡。」先禮後兵，哪怕知道希望不大，但這是對一位世間至尊者，應有的尊重。

    誅仙劍陣轟然崩潰，消散在天地之間，三足怪鳥恨恨盯著，四個老怪逃走方向，眼神充滿暴戾。

    聞言怪叫一聲，它拍打翅膀飛回來，「別妄想了，魔皇是我家主人的朋友，你們識相的話，就該幹嘛幹嘛去，別繼續在這浪費口舌！」

    佛國之主眼眸冰寒，作為世間至尊者，他的威嚴不容冒犯，「日後若有機會，本國主會將你收入佛塔，以億萬佛陀之力將你點化。」

    三足怪鳥大罵， 「死禿子，說什麼混賬話，想打架放馬過來，鳥爺就沒怕過！」氣勢囂張，可說著說著，就飛到道館之主身後，擋住佛國之主的眼神。

    「閉嘴，佛主的身份，豈能容你冒犯。」西門孤城呵斥一句，拱手道：「佛主、境主，本座受魔皇委託，將陪他共赴仙宗，保他一時安全。若可以，請兩位給本座一份臉面，讓本座送魔皇離開。」

    幽冥境主面無表情，「西門道友實力強大，我等欽佩不已，可我仙宗三尊皆在，西門道友還請三思……仙宗從來沒有，與道館為敵之念。」

    西門孤城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秦宇，淡淡道：「仙宗三尊都在，可未必都有，殺死魔皇的念頭。」

    空氣陡然安靜！

    神元音道：「本宮說了，今日放魔皇離開。」

    若非顧及身份，佛主、幽冥境主兩人，幾乎要破口大罵，大姐，您到底什麼意思？出手重傷魔皇，創造機會的是你，現在跳出來反對殺他的也是你，玩我們呢？

    三尊聯手，即便西門孤城護著，也有希望殺死魔皇，可看神元音的意思，退出還不算，一旦出手她還會翻臉。

    佛國之主、幽冥境主臉色鐵青，怒哼一聲轉身就走，今天這簡直……就是一場鬧劇！

    「多謝九天宮主。」西門孤城拱手，帶秦宇一步瞬移離去。

    神元音站在原地，微微低頭，將眼眸深處一絲痛苦遮掩。

    秦宇……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傷害你……

    太上忘情決大成，便再無回轉餘地，若神元音承認她就是寧凌，便將承受恐怖反噬，魂魄枯萎而亡。

    她若死了，秦宇必定傷心欲絕，若再將原因歸咎到自己身上，寧凌害怕他會選擇結束生命。

    所以神元音要確保自己活著，她要埋葬秦宇心中的寧凌，讓他放棄繼續尋找，也就有了所謂的轉世輪迴。

    剛才爆開的冰劍，出手的不是神元音，更確切的說，是她體內大成的太上忘情決意志——因為之前的反噬，她已經開始出現，喪失自身意志的跡象。

    「秦宇……秦宇……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喃喃低語中，神元音面龐變得蒼白，嘴角溢出殷紅血跡，落在白色長裙上，如鮮花快速綻放。

    空間寸寸破碎，向內部坍塌，神元音閉上眼，仰面倒下。

    仙宗，九天鏡月宮。

    神元音自破碎空間走出，周身寒氣縈繞，每一步落下，都會產生一圈圈的冰層。

    蘭若腳步猛地頓住，瞪大眼珠，「師尊……」沒說完，她眼珠就已泛紅，身體輕輕顫抖。

    神元音眼神冰寒，似隆冬之風直透骨髓，微微側頭看來一眼，剎那間幾乎魂魄凍結，念頭難以轉動。

    蘭若體內太上忘情決自動運轉，抵擋著恐怖壓迫，這似乎喚醒了，神元音的意識。

    她頓了頓收回眼神，「我沒事。」

    繼續前行，身影漸漸消失在大殿之中。

    天空開始落雪，大片大片雪花，轉眼覆蓋了大地，入目所及天地一片白茫。以九天鏡月宮為中心，溫度瘋狂降低，河面急速冰封，風中搖曳的樹木枝葉陷入靜止。

    若在九天之上，俯首便可看到，霜白冰雪之色，以肉眼可見速度向外蔓延。

    是日，九天鏡月宮對外封閉！

第617章幽冥之蓮

四季城，道館。

    看著滿頭白髮，氣息虛弱乃至精神都有一些恍惚的秦宇，西門孤城心中沒有鄙夷、不解，反而充滿了理解與同情。

    因為他本身就是一位用情至深的人，因當年妻兒之死形成心結，導致心神無法圓滿，始終不能踏出最後一步。

    或許在他人眼中，修為境界到了他們這一地步，早已胸懷天下，為情所困愚不可及。但這世上，總存在著一些「愚蠢」，即便知道不對，也不是理智可以左右。

    可不論對秦宇的讚賞、認可，又或者是單純的，出於復活妻兒方面的考慮，西門孤城都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就此消沉。

    略微沉吟，看著仰躺在床上，神態渾噩的秦宇，西門孤城道：「今日與佛國之主、幽冥境主的交鋒，你是不是感到很失望？認為傳說中的世間至尊者，也不過如此？」

    不等回應，他繼續道：「秦宇，其實你所看到的，都只是表象。今日之所以，本座能輕易的將你帶出陷阱，是因為你如今所看到的佛主、幽冥境主，甚至包括本座，都並非我們本體。」

    「世間至尊者，皆超脫死亡大恐怖，能與天地日月齊輝，我們都想要再進一步，超脫劫仙層次，識得大道本質。為此世間至尊者，除歷代大楚帝王外，皆以身合道融入天地中，試圖參悟大道之源。」

    「分身培育難度極高，一旦受損甚至會牽連本體，迫使修行中止乃至倒退……這是佛主、幽冥境主兩位，今日輕易罷手的原因之一。」

    床榻上，秦宇眼珠轉了轉，這些天地間最高層次的秘密，即便他如今的狀 ，也能夠聽到心裡去。

    西門孤城抬手，「但還有第二個原因，也是至關重要的一個，九天宮主神元音，她並不願殺你。」

    秦宇轉頭看過來，等著他接下來的解釋。

    「轉世輪迴一說的確存在，但本座並未聽聞，九天鏡月宮傳承中，有涉及這一方面。另外，本座修煉有一門神通，可感應魂魄氣息，九天宮主傷你之後，絕非表面冰冷絕情。」

    秦宇眼眸陡然爆發光彩，「西門館主的意思是……」

    西門孤城搖頭，「本座不能確定或保證什麼，但我有一些信息，或許可以幫到你。」

    「九天鏡月宮至高傳承法，名為太上忘情決，此功法對資質要求極高，修煉之後威力恐怖。但它存在著極大弊端，修煉太上忘情決的人，會逐漸失去七情六慾，變得冰冷淡漠。而且，一旦修煉至大成，便絕對不能再起情愫，否則功法反噬，將魂魄枯萎而死。」

    秦宇幾乎在瞬間，便想到了最大的可能，神元音就是寧凌，只是因為太上忘情決大成，她不敢選擇相認。

    可不久前刺穿心臟的一劍……他抬頭，問出自己的不解，寧凌碎去冰劍一擊時的狠厲，他感受到了森然殺意。

    西門孤城緩緩道：「傳聞，當太上忘情決大成，修煉者體內將會產生第二道意識，一旦有反噬情形出現，功法凝聚出的第二意識，就有可能接掌對肉身的掌控。」秦宇閉上眼，他幾乎可以確定，這就是事情的真相，否則寧凌碎去冰劍後，完全有機會對他造成更大的創傷。

    想到她現在，或許正承受著巨大煎熬，秦宇恨不得馬上出現在她身邊，呼吸隨之變得急促。

    西門孤城似猜到他的念頭，認真道：「秦宇，你現在最好不要，再試圖靠近神元音，這對你們雙方來說，不會有任何好處。」

    秦宇激盪心緒微頓，旋即潮水般退去，他睜開眼，「多謝西門館主提醒，本座明白了。」

    西門孤城微笑，「既然想明白了，那就好好養傷，有什麼事情，等你傷好後再說。」

    ……

    薊都外，魔道聖皇遭遇圍殺，仙宗三尊因此齊至！

    這種超爆的消息，根本不可能掩蓋，在最短時間內，傳遍整個神魔之地。

    但凡聽聞修士，無論出身背景身份，皆臉色大變。

    無數勢力，開始進入緊急狀態，連夜召回麾下修士，努力讓自己表現的人畜無害。

    如此重大的事情，絕不可能輕易揭過，仙、魔兩道相安無事局勢，勢必會被打破。

    作為神魔之地，僅有的兩方超然勢力，凌駕各方之上的存在，他們的交鋒會對整個世界，造成無比深遠的影響。

    第二日，魔道正式宣佈，與仙宗進入戰爭狀態。

    消息發佈後一個時辰，大韓帝國境內，一處仙宗門派被剿滅，門下修士三千餘無一生還。

    三個時辰後，秦國境內二十七處仙宗暗樁被連根拔起，因此遭受牽連死傷者過萬。

    第六個時辰，仙宗直接、間接控制的六十三處礦場，被魔道摧枯拉朽全部摧毀。

    仙宗毫不示弱，在第一處附屬宗派被剿滅時，便發動了對魔道的報復。

    一時間雙方你來我往，每一個決定都伴隨著，無數顆頭顱衝天而起，鮮血灑滿大地。

    戰爭的氣息，毫無預兆降臨，像是厚密的黑雲，將所有人籠罩在內。

    ……

    四季城道館。

    秦宇能自由活動後，馬上找到西門孤城，第一句便是，「西門道友，請問你是否知曉，有什麼辦法可以抵消，來自太上忘情決的反噬？」

    西門孤城伸手虛引，待他落座後道：「秦宇，這幾日本座翻查典籍，倒也有一些收穫。」

    倒上一杯茶，放在秦宇面前，西門孤城繼續道：「太上忘情決行極端之路，絕情滅欲換取純粹、強大的心神，憑此獲得強大力量。可歸根究底，修行到了這一步，行的都是規則之路。」

    「太上忘情決的反噬力量，直白來講就是規則反噬，若有足夠的外力，可以抵消規則反噬，就可保神元音無恙。」

    秦宇直接找到關鍵，「什麼才是足夠的外力？」

    西門孤城沉聲道：「劫仙之上，直抵大道本源……這一層次，應該叫做大道境。若你能成大道，就可幫助神元音，解除她身上太上忘情決的禁錮！」

    到時，他的妻兒也能夠，真正自死亡中歸來。

    世上從沒有無緣無故的給予，西門孤城費心費力幫助秦宇，自然是有所求的，這點私心理所應當。

    「大道境……大道境……」秦宇眼眸越來越亮。

    可就在這時，他身體驀地一顫，臉上血色剎那褪盡，眼前一黑意識陷入黑暗。

    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噩夢，當秦宇意識恢復清醒時，都似乎還能夠感受到，夢境中的陰冷、恐怖。

    試著起身，可剛有動作，秦宇便悶哼一聲，差點再度昏死過去。

    西門孤城聲音響起，起初很虛幻很遙遠，隨著時間流逝，才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魂魄中的幽冥之蓮已經開花，本座現在開始懷疑，我當初告訴的判斷是不是錯了。」道館之主神色複雜，「她是真的想殺了你。」

    秦宇嘴角動了動，「那不是她！」

    西門孤城搖頭，「秦宇，認真聽本座說，我已通知魔道來此接你，回到魔道聖地小世界後，馬上調動聖皇宮的力量，嘗試著拔除幽冥之蓮，否則你真的會死！」

    魔道修士比秦宇想像中來的更快，聖皇宮、碧落黃泉、永暗魔域三方六位長老，通過不惜損耗的超遠傳送陣，直接抵達四季城！

    六大長老，面對世間至尊者，都能有一戰之力。

    道館之主並未現身，當魔道隊伍匆匆離去後，他才一臉憂色，自虛無中走出來。

    幽冥之蓮，九天鏡月宮最恐怖神通，一旦沾染則不死不休，即便他也不敢碰觸……秦宇，你可不要死！

    回到魔道聖地小世界的秦宇，直接入住聖皇宮，將所有人遣散出去，旋即開始閉關。

    雖然不知幽冥之蓮是什麼，可能讓道館之主如此焦慮，秦宇自然不會心存大意，可事實證明他依舊小覷了，幽冥之蓮的可怕程度。

    聖皇宮號稱天下第一至寶，威力舉世無雙，借用它的力量，足以毀滅幽冥之蓮。可這朵開花的幽冥之蓮，已與魂魄融為一體，摧毀它同樣意味著，秦宇魂魄的滅亡。

    無解的難題！

    秦宇嘗試了各種辦法分離，皆已失敗告終，在一個月後不得不，中止閉關走出來。

    魔道聖皇一人安危關乎整個魔道，秦宇的傷勢狀況，自然沒有辦法隱瞞，魔道高層修士們很快便得知，秦宇身中幽冥之蓮的事情。

    再三確認後，魔道高層一片嘩然，作為仙宗死敵，幽冥之蓮的恐怖他們很清楚，一旦被植入魂魄，花開則十死無生！

    或許有人仍對秦宇心懷不滿，但他如今既已是聖皇，便代表著整個魔道的威嚴，若死去整個魔道都將因此蒙羞。

    一方面，整個魔道體系，無數延伸開的觸手全部激活，尋找救治聖皇的辦法。另一方面，魔道原本有所保留的進攻策略被徹底推翻，與仙宗發起了前所有為的猛烈廝殺。

    雙方操控的一些小型國度，已直接開啟戰爭，其恐怖程度可以達到，一日間死傷超百萬。

    趙、齊兩大帝國邊境，雙方軍隊調動頻繁，可怕的戰爭陰影，如今已真正到來！

第618章惡魔印記

    秦宇坐在大殿中，不時咳嗽幾聲，臉上浮現一片不正常的潮紅。

    幽姬神色緊張看著他，美麗眼眸中，充滿焦慮與恐慌。她無法想像，若是秦宇死掉了，她將會怎麼樣？

    或許會瘋吧！

    有些感情，就像是被塵封的種子，如果沒有機會，它永遠不會發芽。

    可幽姬當年進入封閉狀態的聖皇宮，承受無盡恐懼、壓抑，在最絕望的時候，秦宇出現在她面前，且是如此光明璀璨，身為魔道聖子，地位尊崇萬分。

    那顆埋在她心底的種子，就那樣悄然生根發芽，正常狀態下，幽姬並不會表露出來，因為她非常清楚，秦宇對寧凌的感情。

    可是仙宗世界的經歷，讓幽姬放下了所有束縛，她希望能將這個男人攬入懷中，撫平他所承受的創傷。

    察覺到幽姬的眼神，秦宇轉過身來，微笑道：「放心吧，我不會有事。」

    幽姬用力點頭，努力壓抑住眼眸酸澀，「我知道，陛下您安心養傷，一切都會好的。」

    她早已查了無數遍，關於幽冥之蓮的消息，很清楚這意味著什麼，可她仍然願意相信奇蹟。

    因為秦宇能夠走到今日，本身就是一個傳奇，他一定能夠好好活下去。

    可現實是，即便有聖皇宮的力量壓制，幽冥之蓮仍在源源不斷的，汲取魂魄的力量成長。而且隨著不斷生長，它變得越來越強，吸收魂魄力量速度更快。

    秦宇知道，他必須盡快做出應對，拖延越久對他越不利。

    終於，集合整個魔道的智慧，找到了一個解決的可能。

    魔侍將手中石像放在桌上，它是一尊巴掌大小的惡魔，眼珠赤紅，口中探出兩顆長長的獠牙。

    「陛下，這尊惡魔石像來自魔界，其中封印著一頭強大惡魔死去後，所留下的魂魄印記。您將這尊惡魔石像煉化，借惡魔魂魄印記，或許可以壓制住幽冥之蓮。」

    「但這個辦法，存在著極大的隱患，惡魔魂魄的印記，具有強大侵佔、反噬屬性。一旦您煉化，它就將出現在您的魂魄上，到時您將會遭到，惡魔印記的奪舍，若是無法抵擋……」

    剩下的話沒有說完，意思卻已很清楚。

    秦宇點頭，「本座知道了，準備儀式吧，我將煉化這尊石像。」

    魔侍深吸口氣，「陛下，祝您一切順利！」

    儘管有風險，但他不可能阻止，這是唯一有可能，讓秦宇活下去的辦法。

    秦宇取出通行玉簡，將魔道做出的應對辦法，傳送給道館之主。

    西門孤城很快做出回應，「辦法有可能行得通，但惡魔印記很可怕，若沒有堅定的意志，將最終難逃被奪舍的命運。」

    秦宇回覆，「已沒有選擇，但我相信，我一定可以。」

    知道聖皇陛下狀況不好，魔道上下運轉飛快，煉化石像所需儀式，在最短時間內搭建完成。

    兩日後，測試儀式正常，秦宇踏入註滿鮮血的陣圖。

    盤膝而坐，眼前惡魔石像自行浮起，陣法被激活，注入其中的鮮血溫度開始升高。

    口鼻之間，血腥氣息陡然大盛，絲絲縷縷血霧升騰而起，被惡魔石像快速吸收。

    石像眼眸越來越紅，變成刺目的血色，像是要流淌出來。

    嗡——

    嗡——

    輕微震顫傳出，石像表面上，浮現道道裂紋，隨著一聲尖銳嚎叫，轟然炸成粉碎。

    下一刻，血光從中飛出，瞬間沒入秦宇眉心。

    魂魄空間，秦宇閉目的魂魄，猛地睜開眼，面龐抽動著露出痛苦之意。

    眉心間，魂魄如同遭到腐蝕，向內部凹陷，形成一道清晰的惡魔面孔。

    它張開嘴，似在瘋狂大笑，慶賀自己重新獲得自由，更得到瞭如此美妙的魂魄。

    惡魔印記的反噬，在第一時間爆發，陣圖中秦宇低吼一聲，如受傷的野獸。他全身鮮血剎那逆轉，胸膛之間心臟瘋狂跳動，速度快到極致，或許下一刻就要爆開。

    脖頸之下，根根青筋暴起，秦宇雙手插入陣圖，低吼中無數裂紋向外快速蔓延。

    許久後，秦宇長出口氣，繃緊身體鬆懈下來，身上長袍已被汗水浸透。

    短短時間，像是經歷了刀山火海酷刑，他終於明白了，惡魔印記的可怕之處。剛才他的心神，經受了驚濤駭浪般轟擊，每次都難以抵擋，哪怕有一絲放鬆，都將徹底崩潰。

    閉上眼，許久之後再睜開，秦宇雙目充滿疲倦，可深處卻透出喜意。

    幽冥之蓮的生長被壓制了！

    又休息了一會，秦宇起身離開密室，等在門外的魔侍等人，凝神感應後紛紛大喜。

    「恭喜陛下順利煉化！」

    秦宇直接道：「惡魔印記的反噬很可怕，本座不知能堅持多久，但無論如何，都應當感謝你們。」

    語鋒一轉，「現在本座有一個問題，我需要堅持多少時間，才有可能融合惡魔印記與幽冥之蓮？」

    沒錯，這個計畫終極效果，是秦宇同時將兩者吸收。若當真可以達到，眼下的災劫，也就變成了一場造化！

    魔侍臉上微僵，沉默幾息道：「陛下，您至少需要堅持十年。」

    十年時間，對劫仙修士而言，不過彈指之間。

    可在這十年中，卻隨時都有可能，遭受惡魔印記的反噬。

    魔道古老歲月以來，得到的惡魔印記，絕不止眼前一塊。

    某種程度上說，所謂的惡魔印記，就是蘊含著強大惡魔魂魄力量的種子。

    當注入新的魂魄，惡魔印記就會被激活，進而奪舍魂魄原主人的意識，最終獲得新生。

    但從另一角度考慮，惡魔印記同樣是一種「大補之物」，只要能夠煉化吸收，就可以收歸己用。

    魔道歷史上，不止一位、兩位強大人物曾嘗試過，去煉化惡魔印記，最終全部失敗。

    魔道典籍中，有關於惡魔印記的詳細記載，隨著魂魄融合度越來越高，它的反噬力量也將越來越強，直至將原主人意識替代。

    秦宇緩緩點頭，胸膛中滾滾熱流湧動，他還要成為大道境，當然、必須、一定要活下去！

    第二次惡魔印記反噬，發生在煉化後第十天。

    第三次是第二十一天。

    第四次第三十天。

    第五次第四十二天。

    威力一次比一次強，秦宇硬生生挺過去，心頭仔細計算，最終得出大概規律。

    約每隔十天左右，惡魔印記就會爆發一次反噬，在這期間，則不會出太大問題，那麼只要小心些，他的計畫也就能夠實施了！

    這煎熬的十年，秦宇可不準備，一直留在魔道聖地小世界死熬。只有艱難的環境，經歷追逐與廝殺，才能淬煉出更加強悍的意志，迎接惡魔印記一次強過一次的反噬。

    魔侍匆匆而至，額頭冒汗神色焦慮，「陛下，您有什麼事？」

    秦宇搖頭，「我很好。」頓了下，繼續道：「這段時間，一應事務多麻煩你了。」

    魔侍微怔，旋即感受到話中透出的溫和，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搖頭，「為陛下分憂，是我應盡的本分。」

    秦宇微笑，「今天叫你過來，是因為本座，將要離開魔道一段時間。」

    魔侍臉色大變，「陛下萬萬不可，如今神魔之地局勢動盪，陛下實力還未恢復，不宜冒險行動！」

    煉化惡魔印記，封印了幽冥之蓮，秦宇的魂魄，因這點同樣被禁錮了大半力量。

    秦宇搖頭，「惡魔印記反噬的規律，本座已大概摸清，只要謹慎些，不會出問題。」

    見魔侍還要開口，秦宇直接揮手打斷，「好了，你的心意本座明白，可我如今還未撐過半年，雖然眼下沒事，但反噬已越來越強，只有不斷淬煉意志，才有可能承受下來。」

    魔侍臉色陰晴不定，「陛下已有了計畫？」

    秦宇道：「不錯，本座準備親自動手，追殺薊都外，布下誅仙劍陣四人。」

    魔侍下意識就要拒絕，負柴翁四個老鬼，多年來為活下去無惡不作，能活到現在實力個個強悍無比。

    秦宇魂魄力量大減，與聖皇宮的聯繫，因此變得時斷時續，追殺他們危險很大。可他做這件事的前提，就是為了在兇險廝殺中，磨礪自身意志，若沒有危險，自然也就沒了意義。

    「陛下，我只有一個條件，讓幽姬跟您一起去！」

    第二天，某處偏僻的傳送門打開，一高一矮兩名魔道修士，踏入其中消失不見，

    這種小型傳送，整個魔道聖地小世界，每天要進行幾百上千次，根本毫不起眼。

    沒有人知道，自這一天起，外界沸沸揚揚傳聞中，重傷難治垂死掙扎的魔道聖皇陛下，已經悄然進入神魔之地，在一片動盪、混亂中，開始進行一場艱難且漫長的捕殺。

    第一個目標，範不語。

    ……

    魏帝國，下方附屬碧雲王國，東部大城昊陽。

    城主府中有一位沉默寡言的老管家，伺候了祖孫三代城主，因而頗受信任重視，在府中份量極重。

    這位老管家為人和善，不貪財弄權，對所有人都笑臉相應，唯一的缺點就是好色。一大把年紀，還對女人無比上心，基本每年都要納上幾房美妾。

    不僅如此，這位老管家還寶刀不老，家裡孩子一個接一個的生，可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太大，導致孩子先天不足，至今尚每一個能站住，大都在三歲以內夭折，有人惋惜有人幸災樂禍。

    這一日昊陽城外，來了一對年輕夫妻，男人一襲青白長衫，面龐很年輕，掩在帽子下的頭髮，卻露出幾分霜色。

    他身邊女人帶著面巾遮掩，可即便如此，依舊能夠清楚感受到，那種流淌出來的風華。

    站在城外，女人轉身微微仰臉，詢問眼神落在臉上。

    男人點點頭，「他就在這。」

第619章第一塊磨刀石

    昊陽城主姓許，早年父兄相繼死去，沒費什麼力氣，就繼承了城主大位。

    一路順風順水，沒了壓力便開始沉迷享受，妻妾無數子女成堆，不少人覺得性格溫和可親的老管家，之所以變成今日模樣，就是受了城主影響。

    沒了城主爹的運氣，眾多有資格覬覦位置的許家小輩，平日裡明爭暗鬥，恨不得對頭全都死翹翹，每年總要掀起幾場風波來，小衝突更加比比皆是，府裡的老人們已司空見慣。

    老管家背著雙手，沿花園石徑向外走，對面一群許家公子、小姐對面而立，氣氛劍拔弩張。

    見他過來，一側隊伍中，跑出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娃，模樣甜美嘟著小嘴唇，「管家爺爺，二十三哥他們又欺負我，您今日都看見了，可要為我做主。」

    誰都清楚，老管家在府裡的地位，許家的後輩子女，對他巴結的很。

    老管家微笑，「聽話，爺爺有正事，沒空跟你們鬧騰，趕緊回院子。」

    女娃抱住她的手臂，撒嬌來回扭動，「不嘛不嘛，這次說什麼您也得替我說句話！」

    老管家似無奈輕嘆，臉色柔和抬手在她頭上撫摸，「都說了有正事，怎麼就不聽話呢……」

    噗——

    像是一顆熟透的西瓜，腦袋碎了一地，紅白之物四下飛濺。

    老管家走到一個，已被嚇呆的許家小輩身邊，在他身上擦了擦手上鮮血，拍拍肩膀道：「聽話，都走吧。」

    轉身繼續向外行去。

    「啊！」

    一片驚恐尖叫在身後響起。

    老管家在一片混亂中，出了城主府正門，看著人來人往的長街盡頭，喃喃道：「大家都安生些不好嗎？」

    一男一女兩道身影，出現在視線盡頭，老管家皺了皺眉，這男人看著似有些熟悉。

    女人停下，轉身不知退到哪裡，男人獨自行來，他腳下不快，可幾息後便已來到面前。

    「範不語。」

    平直的陳述，沒有詢問之意。

    老管家眉毛微挑，「這個名字，老夫已很久沒聽到了……其實，我話可以很多的，不言語只是其一。所以，這只是老夫一個，隱藏身份的手段。」

    嘴角輕佻露出微笑， 「老夫不知你是誰，也沒興趣知道，因為這些年找到我的人，都已經死了。」

    「是嗎？」男人推了推帽子，抬頭露出面龐，「本座很期待。」

    範不語瞳孔猛地收縮，「魔皇！」

    怪叫一聲他轉身就走，根本沒有一戰的勇氣，狗屁的重傷難治，一群tmd騙子！

    退一萬步，即便魔皇真的受傷，範不語也不懷疑，對方有將他碾殺的絕對實力。

    咚——

    虛空沉悶巨響，空氣翻起波紋，範不語眼前一黑，像是迎面撞上一座大山。

    「時空鎖！」

    魔道聖皇宮重寶，傳聞得自不可知之地，催動後能封鎖一片小天地，或者更確切說，是瞬間複製一個相同的世界，除非殺死驅動時空鎖的人，否則永遠走不出去。

    空間波紋四下擴散，所經處長街上的行人，全部如泡影般粉碎，轉眼整座城池，就只剩下秦宇、範不語兩人——時空鎖複製的，是整座昊陽城！

    「魔皇，老夫承認不該鬼迷心竅，在薊都外佈置圍殺你，我可以給足夠的補償！」範不語沉聲開口。

    秦宇搖頭，「你我都清楚，這種話毫無意義，何必浪費時間。」頓了下，繼續道：「不過，本座可以告訴你，外界傳言中，本座傷重難治的消息是真的，否則要殺你，無需動用時空鎖。」

    範不語眼眸一亮，直覺告訴他，秦宇並未說謊，且根本沒有騙他的必要。

    「既然魔皇傷勢未癒，為何要來尋老夫？」

    秦宇淡淡道：「本座遇上難關，磨礪自身或有渡過可能，你是本座選的，第一塊磨刀石。」

    範不語低吼，「既如此，老夫便得罪了，若僥倖殺死魔皇，老夫此生感激不盡！」

    重傷的魔皇，他未必沒有機會，若能成功便可得到，完成儀式的祭品。

    且是他一人所有！

    這幾乎意味著，他一定可以突破禁錮，超脫生死之上。

    一步邁出，範不語周身氣息大變，再沒有半點惶恐不安，眼眸中湧動狂熱光芒。

    掙扎求生，苦苦支撐到今日，說他們膽小如鼠，不敢面對死亡沒錯，可同樣的，範不語等人為了活下去，也付出了無數代價。

    這種堅韌、毅力，經歷漫長的歲月後，甚至壓過了對死亡的恐懼，變成一種強大的執念。

    而今日，範不語的這份執念，已被秦宇徹底激活！

    古怪的黑色蓮花出現，花瓣一片片打開，露出內部猩紅花蕊，嬌嫩好似美人腰肢。

    可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這些花蕊每一根上，都浮現著一張扭曲的面龐，痛苦嚎叫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就像是被囚禁在牢獄之中。

    看到範不語，這些密密麻麻的面孔露出恐懼，可眼眸之中，卻滿滿都是怨毒之意。

    「老夫活過六千萬年，見證了時代變遷，無數天驕崛起，千百絕世高手殞落。游弋在漫長的時光長河中，老夫捕捉到了這些人，作為我繼續活下去的生命源泉。」

    「希望今日後，魔皇陛下能進入其中，成為老夫生命源泉的核心，現在請讓我最該感激的道友，向魔皇發出最誠摯的邀請。」

    拂袖一揮，黑色蓮花輕輕顫抖，內部柔軟的花蕊，如活物扭動起來。那些痛苦的面孔，齊齊張開嘴，發出嚎叫。

    這聲痛苦嚎叫，依舊沒有傳出任何聲音，可在秦宇腦海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就像是，拿起十幾根粗糙的木釘子，狠狠砸入腦袋，瞬間的痛苦可讓人意識崩潰。

    同一瞬間，範不語逼近身旁，抬手向前拍落。

    秦宇臉色微白，眼眸露出暗淡，可在下一瞬，又陡然明亮起來，就像是兩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不愧是號稱，世間活的最久幾人之一，當真手段莫測，至少這一份魂魄攻擊法，就足夠恐怖。

    但這恰好，就是秦宇所需要的磨礪，只有生死之間搏殺，方可淬煉意志！

祭煉山河 第620章一殺

    轟——

    空間驀地扭曲，一圈波動向外擴散，時空鎖複製的世界，變成了一張被彎折的紙。紙張上的街道、房屋、樹木，像是被戳中的氣泡，一顆顆的破碎、消散。

    秦宇就在這波動的中央，扭曲空間的力量，瘋狂撕扯著他的身體，胸膛間心臟瘋狂跳動，使得鮮血快速升溫，在體內極速奔騰，「轟隆隆」宛若江河東流，將肉身力量完全激活！

    「噼裡啪啦」骨頭爆鳴，秦宇身體憑空暴漲一截，皮膚下血管鼓起，周身氣息暴漲。

    聖階魔體嚴格來說，已超出了煉體的界限，將肉身淬煉成一件，強大無比的「寶物」。

    這件「寶物」可溝通外界，與天地渾然一體，一舉一動之間，都可調動天地規則，繼而爆發出恐怖力量。

    秦宇為封印惡魔印記，自身魂魄受損實力大打折扣，之所以還敢追殺範不語四人，魔體就是最大依仗，否則就不是磨礪，而是找死！

    活過數千萬年的老怪物，無論拿出什麼底牌都有可能，追殺他們一個不慎，就會遭受反噬。

    一拳打出，天地猛地轟鳴，無盡偉力虛空湧出，匯入這一拳中，在剎那間爆發出來。

    範不語神色肅穆，眼眸無悲無喜，因為恐懼死亡心懷執念，所以身處生死大凶險間，更加能爆發出所有。

    他此刻心神、眼眸乃至所有感應，都只剩餘秦宇一人，再容不下其他一絲一毫。

    所做的一切，都只有一個目的——殺死秦宇！

    天地浩蕩偉力襲來，範不語按落手掌震顫，半邊身體中骨頭，發出「咔嚓」「咔嚓」聲音。

    但這些聲音並不意味著，他身體中的骨頭，無法承受襲來的力量，而是一種轉化、積蓄……爆發！

    範不語咆哮一聲，手掌猛地漲大一圈，表面皮膚崩裂，一絲絲血跡浮現瞬間被震碎為血霧。

    秦宇眉頭微皺，轟出拳頭收回，橫臂格擋在前，整個人似乎在此刻，化為一座巍峨山嶽。

    咚——

    低沉、厚重的聲音，直透魂魄深處，翻滾的可怕力量衝擊，以驚人速度向外擴散。

    眨眼間，半座時空鎖復刻的昊陽城，被碾壓、轟碎成齏粉，空間褶皺出無數層。

    秦宇倒飛出去，身體擊穿了城池，他臉色發白，口中劇烈咳嗽，猩紅鮮血自嘴角落下，滴在地面摔成無數粉碎。

    風帶來血腥的氣息，範不語閉上眼，神色沉迷深深吸氣，「喃喃道：「原來陛下您真的受傷了？」

    「咳咳……」秦宇喘了幾口，「本座既然說了，自然就是真的。」

    範不語點頭，「陛下在老夫心中已有了信譽，萬分感謝您，帶給我這個消息。」

    秦宇搖頭，「我不會輕易就被殺死。」

    範不語微笑，「磨刀石的作用，是令刀鋒更加鋒利，可它如果太過堅硬，也是可以折斷刀劍的。」

    「老夫不才，今日願向天地許願，做這麼一塊石頭，斷魔皇陛下生機，延續我的生命。」

    他揚起雙手，十指各自向上打開，似在擁抱整個世界，口中發出低沉的音節，「囚魂們，將魔皇陛下的魂魄獻給我，你們就可得到自由，這是我給予你們的承諾！」

    黑色蓮花中，組成嬌嫩花蕊的人臉，眼眸同時瞪大，充滿了對自由、解脫的渴望。

    嘭——

    黑色蓮花炸開，無數團黑氣從中每處，每一團都是一個被囚禁的魂魄，它們嚎叫著眼睛死死盯住秦宇。

    範不語對它們的承諾，是一種契約之言，出現在天地之間，便再也無法更改。

    這將是它們唯一的機會，可以逃出煉獄，迎來最終安息。

    為此，囚魂們將不惜一切！

    一團團黑氣炸開，彼此交織到一起變成巨大黑幕，將頭頂天空遮掩，便似世間自此陷入永暗。

    範不語腰背挺直，強悍氣息破體而出，這一刻他身上再無半分蒼老、腐朽氣息，就像一把指天長槍，霸道、強勢，一往無前。

    爆開黑蓮，釋放所有囚魂，斬斷繼續存活的可能，將自身置於絕地……他已不能回頭。

    某種程度上說，這是一場先殺自己，再殺他人的博弈。

    勝則逆天改命，敗則身死道消！

    當然，範不語如此決絕，也是不願耽擱太久，避免節外生枝。

    確定魔皇受傷為真，這是最好的機會後，他毫不猶豫出手！

    黑幕下的世界，與外界完全隔絕，冰冷、絕望的氣息，將秦宇整個淹沒。他能夠感受到，魂魄像是寒冬中的花草，在一點點的虛弱、枯萎，越來越貼近死亡。

    耳邊可以聽到，惡魔印記發出的大笑，他等待著秦宇意識崩潰、靈魂死亡，到時就能破困而出，以他的肉身為溫床重獲新生。

    死亡的味道秦宇並不陌生，可每一次靠近，都會有不同的滋味，他閉著眼嘴唇微動。

    「我不會死……我不會死……」是給自己的心理暗示，也是他對這個世界最強硬的宣言！

    昊陽城，城主府外，長街上人流如織，絲毫不知正有一場巔峰廝殺，爆發在他們身邊。

    若這場戰鬥的波動，有分毫洩露出來，便足以讓整座城池，所有生靈面臨滅頂之災。

    幽姬站在布帆後，十指緊緊絞在一起，她視線中秦宇身影，已消失了十個呼吸。

    復刻世界的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如果秦宇判斷沒錯，廝殺將會在十五息內結束，否則按照約定，她必須馬上離開昊陽城。

    十一息……十二息……十三息……

    幽姬薄紗下的面龐，快速蒼白下去，眼眸充滿焦慮。

    秦宇，快點出來，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

    十四息。

    十五息！

    沒有奇蹟出現，長街上消失的秦宇，並沒有自虛無走出。幽姬腿一軟，抓住身邊的布帆才沒有摔倒，她抬手握住嘴巴，眼淚瞬間模糊眼眸。

    「姑娘你沒事吧？」早就注意到這位身影動人女子的攤主，急忙起身滿臉關切，同時心裡莫名生出一絲怒意，究竟什麼人居然讓佳人如此傷心，委實過分至極。

    幽姬渾噩搖頭，轉身向外走去，可一步之後便再也不能挪動，她突然意識到若秦宇不能回來，她為何還要離開呢？

    原本她就已經，做好了與他共生死的準備啊！

    轉身走向城主府，所謂共生死，自然是活在一起，死在一處。

    站在秦宇消失的地方，幽姬深吸口氣，眼眸一片死寂，像是一朵冰花，沒有半分生機。

    就在這時，她眼前的世界，突然出現一絲震盪，景象變得重疊，一道身影便自這疊影中走出，與她身體貼到一起。

    熟悉的氣息，瞬間充滿口鼻，幽姬身體僵住了一秒，下一刻拚命用力抱住他。

    「咳咳……」男人聲音在頭頂響起，「不好意思，計算有些失誤，我太高估了自己。」

    幽姬拚命搖頭，她現在什麼都顧不得，只想確定眼前的男人，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他活著，他活著！

    「幽姬，我恐怕需要馬上，找一處地方閉關了。」秦宇聲音變得虛弱。

    幽姬猛地抬頭，映入眼簾的，是他蒼白、疲倦的面龐。她突然自責，自己真的好笨，明明應該想到的，怎麼能在這時候耽擱他的時間。

    「我們現在就走，你如果累的話，就靠在我身上休息。」

    秦宇笑笑點頭，伸手攬住她，兩人身體貼緊。很快幽姬就發現，他的手臂逐漸鬆開，眼睛已經閉上，陷入沉睡中。

    吸了吸鼻子，幽姬扶住他，消失在昊陽城街頭。

    ……

    夜。

    幽姬看著沉睡中的秦宇，五指與他緊握在一起，看著秦宇皺緊的眉頭，不敢閉上眼一下。

    惡魔印記的反噬爆發了，她能夠清楚的感受到，秦宇體內兩道意識的搏鬥。

    不知過了多久，秦宇繃緊的身體，一點一點放鬆下來，幽姬長出口氣這才發現，衣裙已被汗水浸透。

    疲倦潮水般湧來，仔細檢查一遍，確定秦宇沒有問題後，她在幾個呼吸內進入睡眠。

    短短幾個時辰，對幽姬而言不亞於一場最殘酷的折磨，她眼睜睜看著秦宇，在生死間掙扎卻無能為力。

    秦宇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瘦了一圈的小臉，自從知道他的實際情況後，幽姬從沒有過一刻放鬆。

    愧疚自心底生出，他看著眼前的女人，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夠回報她默默的付出。

    眼神恍惚間，幽姬睫毛動了動，眼睛緩緩睜開，兩人眼神碰觸，她臉上綻開一個燦爛笑容。

    這一刻秦宇不得不承認，他被這個笑容打動，略略遲疑後，主動抓住她的手，「幽姬，謝謝你。」

    看著被秦宇抓住的手，幽姬笑容變得更加燦爛，她用力的反握住，心中默默告訴自己，既然今天抓住了他，這一輩都不要放手。

    幾乎同一時間，相距遙遠的大楚南端某座海島，老鬼頭睜開雙眼，臉色一片鐵青，現在他能確定，範不語的氣息真正消散了！

    這意味著什麼，老鬼頭非常清楚，沉默許久終於壓抑不住胸膛翻滾，咬牙切齒咆哮，「王八蛋！」

    猛地起身，拂袖一揮狂暴力量爆發，將眼前一切碾碎，抹去所有痕跡。

    老鬼頭衝天而起，空間猛地扭曲，將他身影吞沒。

    沒有人知道，在很早很早以前某次事件後，範不語就已經成為，他給自己預留的一條後路。

    可如今，這條後路已被封死……能殺死範不語的，殺他也不會難，所以現在的背景樂並非滿懷怒火的復仇之路，而是倉皇不安的一路向西。

    他要逃，逃到西方茫茫大海上……誰特麼知道範不語這廢物，有沒有暴露他的位置！

祭煉山河 第621章 神骨

    楚國幅員遼闊，坐擁無邊疆域，其極西以外為茫茫大海，島嶼星羅遍佈，其中幾座島嶼，彼此首尾相連，外形像是一尾鯉魚，因而被稱為鯉魚島群。

    群島之間，大概位置是鯉魚眼睛的地方，有一座數里方圓的小島，但令人驚奇的是，這座小小的島嶼上竟高山林立，數十座山嶽密密麻麻堆在一起，拚命衝向天空，以至令人忍不住自心底生出，擔心這座小島會被掀翻過來的感覺。

    山巒之間古木蔓藤下，老鬼頭眉頭緊皺，看著眼前直通地底，不知深幾許的恐怖大洞。

    一根石柱從中鑽出，筆直指向蒼穹，粗糙表面遍佈歲月侵蝕痕跡，顯然已存在了漫長歲月。

    模糊的石柱表面條紋間，絲絲縷縷血色向上延伸，一直鑽入石柱頂端上，盤膝而坐而骸骨，像是在慘白骨頭上交織出一層「血脈」。

    因為這層「血脈」的存在，骸骨竟給人一種，現今仍舊活著的感覺，就好像它無數年來，都在因為某些原因，暴露在天地之間，承受著風雨的侵襲。

    「神血越來越少了……」老鬼頭喃喃低語，眼眸間皆是陰寒，還有極深處一絲，無法掩蓋的恐懼。

    范不語被殺，神血持續減少，他感受到了再度襲來的死亡味道，沉重到讓人無法喘息。

    他轉身就走，很快鯉魚群島上的土著們，收到了來自祭祀大人們的提醒，邪神將要脫困，想要維持族群的延續、傳承，必須開啟大規模獻祭，以血肉的力量鎮壓邪神。

    群島上各大部落，瞬間失去歡聲笑語，有資格獻祭自身的，必須是青壯年男女，他們抱著孩子，跪在父母面前，深深叩首起身大步離開，面龐悲愴中充滿堅定。

    這是部落古老歲月以來，誰都不能避免的事情，只要父母、子女可以活下去，他們並不畏懼死亡。

    一名又一名土著男女，在祭祀帶領下，滿臉虔誠來到石柱旁，行禮膜拜後縱身躍下。地面上的大洞，像是張開的怪物嘴巴，將他們全部吞噬，再不留半點痕跡。

    老鬼頭冷眼看著發生的一切，儘管「飼養」的作用越來越小，卻是他眼下唯一的辦法。若在薊都外，能夠順利擊殺魔皇，他何至於會面對，如此窘迫的局面。

    「該死！」

    咒罵了一句，老鬼頭轉身就走，「飼養」還需要一段時間，他不能在此多做耽擱。

    活著是一件多麼美妙、值得感恩的事情，必須將每一秒時間的價值發揮到最大，不能虛度半刻光陰啊。

    兩個月後，「飼養」終於結束，以鯉魚群島各大部分，數百萬土著的生命為代價，神血減少趨勢終於穩住。

    老鬼頭鬆一口氣同時，卻不能真的感到輕鬆，他很清楚這種「穩住」狀態，並不能持續太久。

    島上的土著們，百年內不能再進行第二場獻祭，他必須在這段時間內，找到其他辦法，提高神血的產生。

    距離范不語死去，時間已過去半年，一直風平浪靜，想來是他太過謹慎，或許是時候回歸神魔之地了。

    茫茫大海四望無垠，一男一女踏波而行，兩人行經之處，足下水面瞬間沉靜，宛若一面平鏡。

    幽姬挽著他手臂，面露不解，「我魔道勢力遍佈天下，都沒能找到老鬼頭的蹤跡，陛下是如何知曉，他藏身在此的呢。」

    秦宇笑笑，「是獵神給我傳遞的消息。」

    幽姬皺眉，「獵神？這是哪方勢力，我怎麼不知道？」

    秦宇解釋，「獵神嚴格來說，並不算一個真正的組織，它由許多散修聯合而成，只是加入門檻極高，接受刺殺、消息購買等服務。」

    幽姬皺皺鼻子，「陛下是想說，我現在沒資格，知道關於獵神的消息對嗎？」

    秦宇無奈搖頭，「這可真沒有。」他與幽姬行事極為謹慎，甚至魔道方面都不知曉他們的行跡，卻依舊被獵神掌握。獵神的強大，至少在情報方面，說一句時間無雙併不多。

    這次關於老鬼頭的信息，是獵神方面在對秦宇主動釋放好感，雖叫做獵神，號稱承接任何業務，世間無人不可殺，但終歸存在某些限制，比如魔道聖皇。

    這個稱號代表的地位，獵神絕對不敢碰觸，當然也可能是，沒人出得起獵殺魔皇的代價。

    天海一線間，一片山巒出現在視線盡頭，隨著靠近不斷向下延伸，變得越來越粗壯，直至幾座首尾相連的島嶼冒出，坐落在海面上。

    幽姬抿了抿嘴角，輕聲道：「是這嗎？」

    秦宇點點頭，轉過身來，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髮，「別擔心，就站在這裡等我回來。」

    拂袖一揮，海水自動升起，形成一顆水球，將幽姬包裹。

    啪嗒——

    水球落入大海不見。

    吸一口氣，秦宇面朝群島，腳下大步前行。絲絲縷縷無形氣息，自他體內傳出，與天地溝通，觸動了規則線條。

    於是天地間狂風漸起，頭頂蒼穹沒有雲層，卻逐漸變得陰暗，便似光線被放逐。

    無形氣機覆蓋了整片群島，山林間奔走的妖獸們，齊齊嗚咽一聲，匍匐到地面瑟瑟顫抖。土著部落中，踏上修行之路的祭司們，一個個瞪大眼，臉色快速蒼白。

    唰——

    宮殿中，老鬼頭猛地睜開眼，滿臉驚怒！

    不需要理由，直覺告訴他，此刻到來的，就是殺死范不語的人，對方怎麼會知道這裡？

    不過如今再去考慮這些，已經沒有意義，老鬼頭深吸口氣，眼神露出森然。若在別的地方，他將毫不猶豫逃走，可鯉魚群島是他的根，如果這裡被毀掉他必死無疑。

    也就是說，今日退無可退，他只能迎戰！

    深吸氣長身而起，老鬼頭一步邁出，身影已出現在葫蘆群島上空，眼神銳利看向天邊。

    一名白髮青年，此刻踏著海波行來，身上長袍風中翻滾，強悍氣勢漸與天地相合。

    「魔皇！」

    老鬼頭失聲驚呼。

    秦宇淡淡道：「本座傷勢未癒，將以你們為磨刀石，淬煉意志撐過死劫。」

    抬手握拳揮出，天地猛地一震，狂暴力量如江河，「轟隆隆」席捲而出。

    視線向前，海面瞬間從中分開，形成一道深淵！

    老鬼頭咆哮，「魔皇，若你放過我，老夫願加入魔道，供聖皇宮驅使。」

    雙手向前按下，黑色霧氣虛空湧出，凝出厚厚一團屏障。

    咚——

    沉悶巨響，黑色霧氣猛地向內凹陷，緊接著力量向外爆發，將霧氣撕成一片片，翻滾消失不見。

    老鬼頭身影倒退，臉上浮現蒼白，可他瞪大眼珠卻變得格外明亮，充滿狂喜、難以置信。

    魔皇親身降臨，絕不會無聊到與他開玩笑，老鬼頭也自這一擊中，感受到了凌厲殺意，但這一擊雖強，卻遠未達到魔皇應有的水準。

    是真的！魔皇的確受了傷！

    與范不語一樣，老鬼頭瞬間下定決心，不論付出什麼代價，今日必須殺死魔皇，這將是他們此生，改變命運最好的機會。

    他轉身衝天而起。

    秦宇皺眉，沒想到老鬼頭會是這種反應，腳下一動追上去。

    鯉魚群島上空，接連兩道爆空音響起，劇烈聲浪似雷霆咆哮。

    吞噬了數百萬土著的大洞中，突然傳出一道，壓抑且興奮的喘息。

    石柱頂端，白骨表面交纏「血脈」的骸骨，此刻張開嘴，發出無聲嚎叫。

    老鬼頭靠近的身體，在半空中爆開，化為一團猩紅血氣，眨眼被骸骨全部吸收。

    臟腑、血肉、毛髮……白骨生肉成活人的一幕，在數個呼吸內完成。

    此刻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名中年男人，他身軀高大健碩無比，眉眼開闔間煞氣升騰。

    微微躬身，單手撫胸行禮，「請容老夫正式介紹一下自己，鄙人魏宗元，出身大魏皇室後裔，可惜這些年來丟盡祖宗顏面，只好隱姓埋名。陛下應是世間，唯一知曉我出身的人，若今日我被陛下殺死，請為我立一座碑，留下我真正的名字。當然，若魏某僥倖殺了陛下，也會為您收整遺體。」

    秦宇點頭，「本座答應你。」

    魏宗元起身，「陛下，冒犯了！」

    他一步邁出，似百萬山嶽落下，整片天地猛地震顫，發出低沉呻吟。

    咔嚓——

    咔嚓——

    無數道空間裂縫出現，然後扭動著，自空間脫離出來，在魏宗元手中凝成一柄黑色長刀。

    唰——

    刀鋒斬下，秦宇身體驀地僵直，一股酸麻之感自眉心出現，急速向外擴散。

    好可怕的一刀！

    抬手向前握下，空間震盪之中，無數半透明線條從中出現，被秦宇抓緊向後拉動。於是一張大弓虛影浮現，透明線條釋放無數光點，凝聚出箭矢。

    鬆手，箭矢怒射射出，它是天地規則殺意凝聚，具有撕裂一切的絕對屬性。

    驚天巨響中，恐怖波動轟在指天石柱上，它表面看似遍佈腐蝕痕跡，事實上卻堅不可摧，「嗡嗡」震顫中，釋放出強大鎮壓力量，將對碰波動控制在狹小範圍。

    魏宗元低頭，看著胸膛之上，浮現出的血洞，臉上露出欽佩。

    「聖皇宮魔體修煉法，可將肉身淬煉成寶物，與天地溝通，直接調動規則力量，果然威能恐怖。看來，憑藉老夫自身的力量，是不能殺死陛下的。」

    他抬頭，眼神平靜中透出瘋狂，「或許這樣做，我將再也不是我，甚至會失去，意識的主導地位，但我依舊活著，並將永遠活下去。其實，這樣也就夠了，為了活著，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

    嘴角露出微笑，魏宗元飛到石柱頂端，半跪伸手按落，「很多很多年前，老夫發現了你、鎮壓了你，汲取你的骨血存活，老夫知道你對我恨之入骨，但眼下是我們最好的機會。你可重獲自由，老夫能活下去，各取所需。若你願意，便釋放力量，與老夫融為一體吧。」

    聲音落下，下方的石柱，竟在轉眼間，出現無數條裂紋。

    數千萬年來，進行無數次的土著「飼養」，維持了神血的產生，同樣滲透了這根擁有偉力的石柱。

    身為土著血脈的主人，一念執掌他們生死，自然可借這份血脈滲透，自內部毀掉石柱。

    轟——

    血煞衝天而起，眨眼間形成雲柱，筆直連通蒼穹，恐怖、壓抑至極的氣息，從中爆發出來，令人心神顫慄、絕望。

    一聲嚎叫，遍佈裂紋的石柱，直接炸成粉碎，通體沾滿鮮血的骸骨，自地面大洞飛出。

    它懸在半空，眼窩內燃燒著熊熊魂火……這火焰，是純粹的金色！

    尊貴、神秘，似可容納世界萬事萬物。

    古老傳言中，世間有神靈，其魂為金……這是一具神靈骸骨！

    能夠逆轉規則大限，延續本該凋零的生命，自然需要借助，某種超越規則的力量。

    而神靈力量，便足以做到這點！

    即便只是一具，不知死亡多少歲月的神骨，可它似乎仍舊保留了，自身強大無比的意志。

    無形威壓如大潮，一圈圈向外橫掃，所經之處便是天地，都要為之震顫。

    眼窩內金色神火，落在魏宗元身上，它像是在考慮。

    突然，金色神火暴漲，它充斥血腥的骨頭上，浮現出金色線條。

    下一刻，以這些線條為分割，神骨碎成無數塊。

    破碎的神骨，喪失了所有威能，因為它將全部的力量，收回到魂魄中。

    金色的魂魄，像是一顆燃燒大日，釋放出讓人，無法直視的光芒。

    恍惚之間，似乎能夠自這些光芒間，看到一尊巍峨身影，他撐天立地眼眸睥睨十方。

    咻——

    金色魂魄飛出，眨眼沒入魏宗元眉心，消失在其中。

    他閉上眼，身體輕輕顫抖，幾息後再度睜開，眼眸變成淡淡金色。低頭看了一眼雙手，魏宗元沉默幾息，口中輕輕一嘆，「沒想到本神竟還有復活的一日。」

    他抬頭，目光籠罩秦宇，「卑微的凡人，你身上的氣息，竟然讓本神感到心悸，雖然不知是什麼，但今日之後，它們便歸本神所有。」

    眼前的魏宗元，意識已被某個，古老歲月前的神靈驅逐、壓制，他迷失自我……變成了一尊神！

第622章 一指問蒼天

    神靈誕生於規則下，卻又超脫規則之上，一念天地動，翻手覆雲雨。

    鯉魚群島所在，天空下四座大門出現，每一座都金光璀璨，散發著可怕威壓。

    低沉轟鳴中，四座大門緩緩關閉，便將這一方世界，與外界隔離開來。

    秦宇悶哼一聲，臉色露出蒼白，他與天地規則的溝通，此刻被強行打斷。

    「魏宗元」一指點落，「剝離！」

    淡漠音節沒有半點起伏。

    秦宇眼前的世界，瞬間變成黑、白兩色，它們從中分開，以驚人速度對向旋轉。

    強大的拉扯力量，自黑、白間爆發，要將秦宇的意識拉入其中，碾碎、毀滅！

    「魏宗元」要得到的，是完整的秦宇，包括他的魂魄、肉身，湮滅意識是最好的選擇。只有神靈可以做到這點，穿透肉身、魂魄，直接攻擊意識，這已是另一種層次的手段。

    追殺老鬼頭，最終竟引出一尊神靈，凶險程度瞬間暴漲。

    拿神靈做磨刀石……實在膽大到極點，實話說若能有選擇，秦宇真的會退縮。

    轟隆隆——

    黑、白兩色轉動越來越快，像是巨大的磨盤，發出貫穿魂魄的聲音。

    意識震顫著，逐漸開始渙散，眼前景象變得模糊，對身體的感應不斷削弱。

    秦宇很清楚，繼續這樣下去，一旦意識崩潰，他就將永遠死去——哪怕肉身、魂魄仍舊存在！

    「不能慌！我還有機會！」

    「靜下心，等待那團火焰出現，將它引爆出來，一定可以打破神靈的力量！」

    時間後退到，秦宇進入昊陽城的那天，他在時空鎖復刻的世界中，被囚魂們製造的黑幕覆蓋。

    冰冷、黑暗中，死亡氣息越來越濃烈，秦宇苦苦支撐著，不知時間過去了多久，一絲微弱的「火焰」，突然在魂魄中出現。

    福靈心至，秦宇意識融入到這微弱的魂魄「火焰」中，那瞬間他感覺自己就是天地中心，端坐九天之上無所不能的神靈，於是撕開了黑幕，令范不語遭受反噬死去。

    可惜魂魄「火焰」，只維持了極短時間便消失不見，秦宇後來仔細翻查過資料，終於找到了一些關於它的信息。

    所謂魂魄「火焰」，其實古老歲月前，有一個非常響亮的名字，它叫做【神火】！

    修士踏上修行路，修法力、肉身、魂魄，其實這三者應當是，一個前後遞進的過程。

    法力最先，肉身其次，魂魄最後，所以世間才有修法、修身易，修魂最難的說法。

    當修士的力量達到某種極限，魂魄越來越強不斷蛻變，最終會點燃【神火】，並在【神火】中淬煉出自身神格，進而成為神靈！

    魂魄誕生【神火】的難度極大，劫仙境層次根本不可能，但秦宇自借小藍燈之力，真正踏入修行以來，從不曾放鬆對魂魄的修煉，魂魄力量極為強大。

    此外，另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魂魄空間中的太虛渡海鈴與紫月，它們無形之中就在提升，秦宇魂魄的品質。

    而不久之前，獲得的【古道傳承】，讓秦宇的魂魄，產生質的飛躍。甚至於，被封印在魂魄中的惡魔印記，都在某種程度上，為誕生魂火提供了助力。

    所以死亡逼近時，秦宇的堅持、掙扎，引爆了自身潛力，將【神火】提前引燃。

    可他本身魂魄力量，並不足以維持【神火】燃燒，所以即便點燃，也轉眼就會熄滅。

    秦宇如今等待的，就是【神火】燃燒的瞬間，因為在那一刻，他能夠爆發出近乎神靈的力量！

    可這種等待，未必真的會有結果，【神火】出現了一次，卻不一定還會有第二次。即便真出現，也只在剎那間，若意識處在崩潰邊緣，很難把握住那瞬間的機會。

    錯過就是死亡！

    「魏宗元」眉頭微皺，眼前這卑微的凡人，居然能夠承受這麼久，實在出乎意料。而且不知為什麼，他竟感受到了，一絲淡淡的威脅，眼底閃過幾分猶豫，旋即變成森然。

    「魏宗元」抬手點出第二指，毀滅波動剎那爆發，他放棄了完整得到這個凡人的機會，選擇將他魂魄毀滅。

    古道傳承中，不知為了保密，還是別的其他原因，那名古族封印了太虛渡海鈴與紫月，直到今日它們的封印，都還未能打開。

    所以秦宇現在的魂魄，幾乎處於不設防狀態，面對一尊神靈的抹殺，毫無抗衡之力。

    可事實上還有一道意志，哪怕處於沉睡中，也本能的不願讓秦宇，魂魄被毀滅。

    嗡——

    蔚藍水光剎那爆發，與水之道力量相似，卻遠超出了秦宇如今，所擁有的水之道層次。

    因為這同樣是，屬於神靈的力量——那一塊，融入秦宇魂魄中，可以召喚海圖的神格碎片！

    「魏宗元」眼眸驀地明亮，「神格！」

    他的道與他人不同，可掠奪、吞噬其他神靈的力量，正因如此當年才會被聯手鎮壓，困在封神樁下數千萬年。如今脫困而出，看似神威無雙，可他實際上無比虛弱。

    如果能吞噬這塊強大神格，力量就能快速恢復，真正佔據這個肉身，不必擔心被它原本的意識反噬。

    轟——

    「魏宗元」淡金色的眼眸，突然變成猩紅，死死盯住秦宇，或者更確切說，是融入他魂魄中的神格碎片。

    張開口，發出尖銳嚎叫，聲音以驚人頻率震顫，瞬間擊碎天地規則，讓其重組、再生。於是一隻通體血色，乾癟好似皮包骨的手臂，自虛無中探出，向秦宇眉心抓落。

    神格碎片似感受到了，強烈無比的威脅，天地間海浪聲驟然席捲，於是一座無邊大海虛影，將秦宇包裹在內。

    血色乾癟手臂，落在大海虛影上，劇烈震顫幾息，艱難擠入其中。神格的味道如此美妙，它五指興奮的輕輕顫抖，緩慢、堅定的不斷前進。

    唰——

    一道女人身影，出現在大海之中，看著逼近的血色手臂，口中發出抑揚頓挫的音節。古老、蒼茫，又透出無上尊貴，似乎她就是世界的主宰，掌控著世間一切生靈。

    大海虛影中，一頭頭海獸出現，即便只是虛影，依舊釋放著驚天動地的氣息。可這些海獸一旦靠近血色手臂，身體就像是被捅破的氣球，哀鳴中飛快縮小、破碎。

    這條手臂本身並不是太強，但它似乎對神靈的力量，有著某種難以想像的毀滅屬性，可以輕易的將其摧毀。

    大海虛影裡的女人，眉頭皺起露出思索之色，幾息後輕輕一嘆。她寄身的這個凡人，成長速度遠超想像，她真的不願幫他。

    可如今，若不幫助他，她也要煙消雲散。

    女人轉身，張口吐出一片藍光，它是如此純粹通透，讓人一眼便要沉迷在內。藍光如匹練，飛入秦宇眉心，進入他魂魄空間，融進魂魄中。

    【神火】的誕生，建立在魂魄強大的基礎上，這片藍光便等同於，為秦宇提供了引爆【神火】的火種。

    轟——

    那團金色的，秦宇苦苦等待的火焰，似火星落入油桶，瞬間爆發出來。

    他睜開眼，金色光芒爆射而出，沒入面前虛空，抬手握拳向前狠狠砸落。

    轟——

    大海虛影崩潰，翻滾中消失，拳頭與血色手臂對碰，令它發出痛苦、不甘尖叫。

    咔嚓——

    咔嚓——

    手臂斷成一截截，變成粉碎！

    「魏宗元」後退幾步，嘴角溢出金色神血，他皺緊眉頭，眼眸一片冰寒。雙手揚起，天地規則瘋狂轉動，巨蟒憑空出現，張口撕咬過來。

    不規則破碎狀的神格，不斷轉動著，釋放出一顆顆蔚藍光點，被秦宇魂魄吸收，讓【神火】維持燃燒。

    這一過程中，秦宇的魂魄本身，像是放入淬煉爐的鐵錠，雜質被燒成灰燼，品質以驚人速度提升。

    久遠歲月前，有神靈培養弟子，會損耗神格本源，助弟子提前點燃【神火】。儘管這一方法，不可能直接造神，卻也能夠讓弟子魂魄，產生品質上的飛躍，進而夯實點燃【神火】的基礎。

    當然，這裡所說的弟子，都是被神靈選中，將傳承道統、繼承一切的絕對嫡系。

    秦宇如今便等同於，也享受了一把，被神靈不惜代價培育的機會，儘管「她」一點也不甘願。

    【神火】在燃燒，這一狀態下的秦宇，擁有媲美神靈的力量，但他本身又是一個凡人，「神與凡」的融合才導致他能夠，輕易的將血色手臂毀去。

    否則，即便今日再來一尊神靈，恐怕也只能落得，被他吞噬掉的下場。

    一拳打出，天地為之顫抖，撕咬來的巨蟒，頭部直接炸成粉碎。可它卻像是，沒受到實質傷害，龐大身軀捲住秦宇所在空間，瘋狂用力收縮。

    神靈間的戰爭，更多的可以看成是，雙方在規則層次上的比拚。這一點上，秦宇無疑落在下風，可「神與凡」的組合能夠克制「魏宗元」的力量，雙方各有優勢，因而勢均力敵。

    巨蟒的身軀不斷被打破，又在瞬間修復完整，它想要碾碎秦宇周身規則守護，卻始終差了一點。

    秦宇能等也願意等，畢竟神火燃燒下，他的魂魄在不斷變強。「魏宗元」看著一時半會也沒事，可除他們外，有一位實在不能忍了。

    冰冷的女聲透出虛弱，在魂魄空間響起，「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裝糊塗，或是故意拖延時間，但我明確告訴你，再繼續下去我的這部分神格將崩潰，後果如何你應該很清楚。」

    秦宇吸一口氣，這句話或許有誇大，但他不能冒險。

    抬手一指點出！

    轟隆隆——

    剎那間風雲色變，一根巨大手指，在風雲之中浮現，落向「魏宗元」。

    一指落下毫不停頓，秦宇點出第二指。

    這一指下，天空驟然陰暗，溫度瘋狂降低，陰寒氣息直透骨髓。

    一道又一道虛影，或人或獸，在陰暗蒼穹下出現，似眨眼間變成幽冥鬼獄！

    第二指後第三指。

    這一指點出，剎那間天地失色，無窮畫捲出現，演繹出時光長河中的滄海桑田景象，無數生靈誕生又死去。

    點蒼三指：蒼茫、蒼靈、蒼海！

    可此時此刻，處於【神火】燃燒狀態下的秦宇，連續點出三指後，略微停頓再度抬手。

    他出手極慢，隨著點出動作，自指尖開始向上，竟快速變得透明，像是某種水晶，又好似與天地融合。

    點蒼第四指——蒼天！

    其意：一指問蒼天，誰與吾爭鋒？

    名字與含義，在秦宇點出第四指時，直接出現在腦海中，似烙鐵留下的痕跡，再不能抹去。

    甚至這一刻，秦宇隱隱有種直覺，點蒼第四指並非結束，後面應有更恐怖的威能。

    但很明顯，那不是秦宇如今，可以接觸到的層次，所以只是記在心裡便按下念頭。

    「魏宗元」臉色大變，他拂袖一揮，金色圓輪在他背後出現，釋放出億萬道金色光芒。

    下一刻，點蒼四指便像是四根箭矢，跨越時空而來，轟在金色圓輪上。

    轟隆隆——

    驚天巨響，空間瞬間破碎化為一片混沌，跌宕翻滾每一次都會釋放出無盡毀滅，將「魏宗元」的身影吞噬。

    幾息後，秦宇魂魄上，燃燒的金色【神火】突然消退，他瞬間自那種我為天地中心的感覺中跌落。

    心頭略感失望、空虛，可在下一刻，他嘴角卻忍不住露出笑容——神格收回力量，則表明今日一戰，已經落下帷幕。

    吼——

    一聲絕望咆哮，瘋狂收緊身體的巨蟒，轟然炸成粉碎。

    「魏宗元」自混沌中走出，他神色平靜，眼神掃過周邊，露出濃濃的不捨，「陛下，最終是您贏了，我果然是一個該死之人，甘願捨棄自我意志，居然都不能再存活下去。」

    「那麼，我就死在這裡吧，只希望陛下能信守你我間承諾，為老夫立下一座石碑。」

    秦宇點頭，「本座答應你的，自然會做到。」

    魏宗元躬身一拜，「多謝陛下。」下一刻身體直接湮滅，變成無數粉末隨風而去。

    一團金色的火焰留在原地，像是秋風裡的燭火，閃動著隨時都會熄滅。

    它是那尊神靈最後的殘魂！

    「留下它，別讓它散掉……」

    紫月微弱聲音在腦海響起。

    秦宇魂魄點燃【神火】，焚燒、淬煉自我時，也一併幫她解除了封印。儘管不知紫月這樣做的目的，可出於對她的信任，秦宇略微猶豫，抬手向前一握。

    唰——

    一層暗淡紫色月光閃過，金色火焰消失不見，仔細感應沒有不妥，秦宇深吸口氣，臉上露出笑容。

    殺魏宗元遭遇神靈，儘管凶險但收穫極大，魂魄經受【神火】淬煉，那種天下我為主的狀態下，意志得到昇華。

    不止如此，他還在無意間，逼出了已經覺醒意識，卻隱藏不露的「海神」神格。

    果然承受風險與收穫成正比！

    秦宇抬手向前一握，眼前被波及破碎的島嶼、山峰快速重聚，一座大墓出現其上，石碑破土而出。

    落在大墓前，秦宇拱手一拜，石碑表麵粉末不斷落下，大魏皇室魏宗元七字快速浮現。

    答應的事情自然要做到，更何況以魏宗元修為，不論他為人如何，都該得到應有的尊重。

    第二殺達成！

    秦宇轉身欲走，卻又在下一刻停下，他飛到鯉魚群島上方，低沉聲音響徹這方天地。

    「即日起，獻祭永遠終結，你們可以擺脫這個魔咒了。」

    無數臉色慘白，惶恐不安的土著，聞言呆了一下，旋即向那飛走的背影跪地磕頭。

    一代代傳承，鯉魚群島的土著們，並非沒有懷疑過，所謂的邪神是否真的存在？可他們不敢，也沒有辦法去探究，只能一代又一代，無數人前仆後繼的「獻祭」自身，換取家人與族群的延續。

    秦宇飛出島群，心思一動水球升起，幽姬滿臉歡喜，第一時間撲了過來。

    ……

    神魔之地七大帝國，佔據天下疆域，卻並不意味著，所有地方都被統治。

    比如秦、魏、韓三國交界，有一地名為流淵，三國都曾試圖將它納入版圖，最終因各種意外放棄。

    漸漸的，流淵成為一處三不管地帶，隨著時間流逝，逐漸形成了一套自有體系。

    各種窮凶極惡，或走投無路的修士，紛紛自三大帝國中，逃竄進入流淵，因而令此處的生存環境，變得無比的惡劣。

    當然也有例外。

    流淵中有三大城，分別名為問鼎、向道、求存。這三大城背後，有著極強大的勢力，以血腥手段維持秩序。

    任何人，膽敢在城中鬧事，一定會遭到追殺，下場淒慘無比。

    可這種秩序範圍，只存在於城牆之內，出了城門哪怕只是一步，即便血濺面前，守衛們也不會眨一下眼。

    這一日問鼎城外，走來一男一女兩人，他們衣衫乾淨整潔，腳下步伐不徐不疾。

    暗中不少眼神，鎖定兩人身影，可猶豫著一時間沒人出手。原因很簡單，這兩人表現太鎮定，那種舉止間的從容，絕對無法偽裝出來。

    另一個原因是，他們兩人身上，看不出半點疲倦，要麼一路上沒有人襲殺……要麼動手的人，在瞬間就被擊殺，根本不能對他們造成影響。

第623章 獵神獵主

    眼看男女二人就要進城，「轟隆隆」馬蹄奔馳聲自身後響起，一頭頭身披黑色鱗甲的大馬，馱著背上騎士急速前行，速度快的像是閃電，一路塵揚翻滾氣勢滔天！

    那些暗中躍躍欲試的人心，瞬間安靜下去，一個個努力收斂氣機，不敢外洩半點。不過很快他們就瞪大眼睛，一副見鬼模樣，大道上那對年輕男女，絲毫沒有閃避的意思，仍舊保持著原來的節奏，向城門行去。

    後方蹄聲如驚雷，帶著摧人心肝的狂暴氣息，鋪天蓋地傾蓋過來，似要將一切阻礙碾碎。

    城門處的守衛們，臉色變得凝重，性子急的已忍不住大聲喝罵，「趕緊滾開，你們找死嗎？」

    啪嗒——

    腳步聲很輕，卻清晰傳入所有人耳中，一男一女兩道身影，已踏入到城門之中。

    守衛臉色大變，看著如呼嘯衝來的黑色洪流，首領咬牙咆哮，「攔下他們！」只要進入城池範圍，就受問鼎城庇護，這是不容更改的底線，也是這座城池存在的根本。

    眼看雙方就要碰撞到一起，黑色洪流中突然響起一聲哨鳴，騎士們一拉韁繩，披著黑色鱗甲的戰馬人立而起，硬生生停在城門外。

    守衛首領長出口氣，急忙躬身行禮，起身臉色冰寒，看著城門下的青年男女，咬牙低吼，「馬上離開這……」

    對面黑袍下的眼神，讓他心頭一顫，還未說出口的咒罵，直接吞了回去。直至男、女兩道身影，消失在視線中，首領才發現，自己甲冑內的衣衫，已被汗水浸透。

    黑色洪流穿過城門，直奔問鼎城中央區域，隊伍中有一輛黑色飛車，表面不時閃過一抹雷光。

    「少主，屬下已命人跟了上去，等他們離開城中，就會將他們抓來，聽憑您處置。」一名騎士壓低聲音開口。

    短暫沉默後，飛車中傳出淡淡聲音，「做的隱蔽些。」他的身份，注定這件事情，不能被人知曉。

    「少主放心，屬下會安排好一切。」騎士語氣自信。

    整個問鼎城，處處都是他們的眼線，只要鎖定了行蹤，那兩人就插翅難飛。

    可很快，騎士取出傳信玉簡，神念探入其中，臉色頓時無比難看。他咬了咬牙，轉身行禮，「少主，那兩個人追丟了，但請您放心，屬下定會找到他們！」

    黑色飛車中，低頭看書的青年男子，聞言皺了皺眉，旋即歸於平靜，輕「嗯」一聲並未在意。

    世間奇人無數，能逃脫監視不算什麼……只不過這次，父親匆匆將他喚回來，究竟所為何事呢？

    洪流停在城主府外，黑色飛車打開，一襲淡藍長袍，氣息綿長青年低頭走出。

    「參見少主！」

    呼啦啦——

    府外跪滿一地。

    藍袍青年點頭，正要邁步進府，他像是察覺到什麼，轉身看向身後。

    一男一女兩道身影，站在一片跪伏人群間，格外醒目。

    是他們！

    青年瞳孔微微收縮，上前一步拱手，「在下吳贇，見過兩位道友，不知二位來此，可有吳某能夠幫忙之事？」

    黑袍下，淡淡聲音響起，「我們二人此來，是為拜見城主。」

    吳贇道：「兩位可有預約？」

    黑袍道「沒有。」

    吳贇皺眉，「家父平日極為繁忙，若沒有約好，恐怕很難抽出時間，若兩位不急的話，可先隨吳某進府，我會幫兩位盡快安排。」

    黑袍點頭，「好。」

    態度有些輕慢，可吳贇臉上笑容，反而變得更加燦爛，微微躬身虛引，「兩位，請。」

    黑袍拉住身邊的女人，步伐從容沉穩，拾階而上跨入正門。

    一入門庭，便可感知到不同，周身似陷入泥漿，每走一步都格外艱澀。

    咚——

    咚——

    低沉鐘鳴，自府邸深處傳出，剛剛進門的吳贇臉色微變。這聲音，應當是來自父親院中，那座敲不出聲的大鼓。他也是第一次，聽到它發聲，難道出了什麼問題？

    正思索著，吳贇眼眸驀地瞪大，視線中空間微微扭曲，一名中年修士邁步走出，他雙鬢微白樣貌英俊，此刻眉眼之間滿是笑意，「貴客遠道而來，在下有失遠迎，還請不要見怪。」

    黑袍下聲音響起，「城主不必客氣，貴公子在城門外，已經招待了我們。」

    中年修士面露驚訝，「吳贇，還不趕緊向貴客行禮。」

    吳贇這才回過神，急忙拱手，「小子見過兩位貴客，之前無意冒犯之處，還請貴客海涵！」

    能讓父親親自出迎，且態度如此尊重，用腳趾想也知道，絕對是了不起的人物。

    尤其，黑袍之人話中，已明顯露出提醒，他哪裡敢裝糊塗。

    中年修士厲聲道：「吳贇，你做了什麼？」

    黑袍淡淡道：「城主不必如此，過去的事情我二人不會追究，就當是償還了城主先前的人情。」

    中年修士拱手，「多謝貴客高抬貴手。」略微停頓，「貴客遠道而來，請進殿讓在下稍作招待。」

    吳贇低著頭，臉色發白，額頭遍佈汗珠。他當然聽得出，雙方話語間的交鋒，顯然今日來的兩人，是故意拿他還父親的人情。

    父親直接認下，則表明對方真的有，直接動他的資格……直白點說，先前不知不覺間，他已在鬼門關外轉了一圈！

    進了大殿，等婢女奉上茶點，中年修士揮手讓所有人離開，起身鄭重行禮，「吳東流拜見魔皇陛下！」

    黑袍拉下，露出一頭白髮，秦宇神色平靜，淡淡道：「獵主不必多禮，以你的身份，與本座平輩相交便是。」

    吳東流微笑，「既如此，吳某便不客氣了。」他拱手，「魔皇陛下登基以來，獵神尚未拜賀，所以主動提供了老鬼頭的信息，若有讓陛下不滿之處，還請您原諒。」

    秦宇搖頭，「過去的事情，你我之間兩清，本座只希望以後，獵神不要刺探我的行蹤，否則或將引發誤會。」

    吳東流笑容燦爛，「魔皇陛下開口，獵神上下自當遵從，以後涉及陛下之事，絕對不再涉及半點。」

    秦宇道：「多謝獵主。」

    消息渠道，獵神或為天下第一，但魔道的勢力，同樣不容小覷。

    以魔皇身份，一旦發力暫時屏蔽獵神方面的渠道，並不算困難。

    而吳贇這小子，的確是秦宇有意為之，免去人情是表面，更多的是警告獵神方面，不要試圖再對他加以影響。

    吳東流落座，「魔皇降臨流淵，可有什麼吩咐？」

    秦宇道：「本座為何而來，獵主不知嗎？」

    兩人對視，幾息後吳東流大笑，「吳某自然知曉，請魔皇稍等。」

    他抬手點落，層層波紋擴散，將整座大殿籠罩。

    下一刻，翻手取出一枚玉簡，表面閃動著光暈。

    「魔皇想要的就在玉簡之中，您一看便知。」

    秦宇抬手將玉簡拿到手中，此物直接散去，化為一股青氣融入體內。

    與此同時，一道道信息飛快的，在腦海中浮現。

    秦宇閉上眼，幾息後睜開，眼中精芒一閃。

    這結果……他的確沒有想到！

    吳東流拱手，「魔皇不必有所顧慮，之前的事情是在下考慮不周，就算是賠禮道歉吧。」

    秦宇沉聲道：「獵主捨得？」

    吳東流搖頭，「說句大不敬的話，如果今日來的不是魔皇，或許吳某會親自出手將來人留下。但您的身份，注定吳某隻能低頭，既如此何必多做糾結。」

    「以一人之死，換取獵神組織的安定，我想即便駝子知道了，也應該能體諒我。」

    圓球中的信息，正是秦宇正尋找的，四個老鬼中第三人——駝子。而他居然是獵神組織一員，且身居高位，不過此刻，已被吳東流賣的乾淨。

    秦宇看著神色坦然、平靜的吳東流，心中給了他一個「真小人」的標籤，不過他的這個決定，站在整個獵神組織的角度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既如此，獵主的這份人情，本座便不客氣了。」

    吳東流笑容滿面，「能送給魔皇陛下人情，是吳某的榮幸，不過……」

    秦宇道：「本座明白，不會讓獵主難做，殺人的事情，本座自行動手。」

    吳東流起身，「三日後，雲川谷外。」

    秦宇點頭，拂袖一揮籠罩大殿的波動散開，伸手拉住幽姬，邁步消失不見。

    吳東流臉上笑容散去，神色冷漠落座，眉眼間寒意縈繞。

    「獵主，魔皇受傷之事已經確定，這是我們完成契約最好的機會，您為何不出手？」

    大殿中某根石柱表面，蠕動著浮現一張人臉，儘管模糊，依舊能感受到他的不滿。

    吳東流冷笑，「你以為本座不想出手嗎？他身上的氣息很可怕，即便你我一起，也未必可以成功！」

    模糊人臉皺眉，「我不信，什麼氣息可以，讓你如此忌憚？」

    「【神火】！」

    吳東流壓低聲音咆哮。

    石柱上的人臉頓時安靜下去，他眼珠瞪大，充滿震驚之色。

    這種事情，吳東流絕不會說謊，可放眼整個神魔之地，真正的大道境都不曾出現，怎麼可能有人，能夠點燃神火？

    吳東流深吸氣，「別問我，本座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難怪范不語、魏宗元這兩個老傢伙，會先後折在這位，身受重傷的魔皇手中，他居然已經點燃過神火。

    哪怕只能維持極短暫時間，在那一兩個呼吸內，他所擁有的力量，也足夠橫掃天下。

    出賣駝子是他準備的，最後的一步棋，之所以毫不猶豫拋出來，秦宇身上的神火氣息是最重要的原因。

    另外一點就是，吳東流想要查清楚，秦宇究竟是如何，提前引燃神火的。

    三日後，雲川谷一戰便是最好的機會！

    問鼎城外，秦宇、幽姬安靜前行，暗中無數眼神，充滿敬畏、隱懼。

    作為活在陰影中，以殺戮、劫掠為生的群體，他們有著自己的消息渠道。

    儘管不知城主府內，究竟發生了什麼，可單單吳贇親自出面，請兩人進入城主府這一點，便足以震懾所有人！

    幽姬略一猶豫，輕聲道：「陛下，我總覺得，這位獵主笑容之下，隱藏著不懷好意。」

    秦宇笑笑，「你的感覺沒有錯，剛才大殿中，除了你我與吳東流外，應該還有一人。」他眼眸眯了眯，繼續道：「那人氣息非常強大，懷揣敵意，一直隱晦鎖定你我。」

    幽姬瞪大眼，沒想到剛才平緩的會面，竟隱藏著這麼大的凶險。

    秦宇伸手拍拍她後背，「不必擔心，我身上還有一絲，未曾消散的【神火】氣息，雖然沒什麼威力，嚇嚇人不成問題。」

    幽姬咬住嘴唇，「可是三天後……」

    秦宇道：「放心，我不會給他們，趁機落井下石的機會。」他突然轉身，「西門道友，你認為我說的對不對？」

    空間悄無聲息坍塌，西門孤城邁步走出，神色露出無奈，「秦宇，你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日，會葬送掉自己的性命。」

    他肩膀上立著的三足怪鳥，聞言連連點頭，「小子，人能活著太不易，要珍愛生命啊！」

    這些天，它親眼目睹了秦宇的拚命，不僅是連殺范不語、魏宗元，還有他在間隙中，以疲憊、虛弱姿態抵擋惡魔印記的反噬，很多次都是差一點就要被殺死！

    玩命的人鳥爺這輩子見多了，可把玩命當成常態化的，還真是第一個。

    幽姬面露喜意，「西門前輩！」有西門孤城在，即便出現意外，也有挽回的餘地。

    不露痕跡掐了秦宇一把，既然知道西門孤城在，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她，讓她一直擔心。

    秦宇暗暗苦笑，殺范不語、魏宗元時，西門孤城還沒到來，不過他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就讓幽姬這麼認為也不錯。

    深夜，篝火在原野中燃燒，發出「噼啪」「噼啪」輕微的聲音。

    幽姬靠在秦宇身上，閉著眼睡的正香，秦宇看了一眼她的面龐，扭頭道：「倒是要謝謝西門道友，你來之後她明顯放心多了，這些天就今晚睡的最好。」

    西門孤城擺手，「別往我身上推，人姑娘睡的好，是因為貼著你呢。」頓了下，他手指輕彈，一層護罩落在幽姬身上，方便兩人交談，「好了，說一下吧，你現在狀況怎麼樣？」

    秦宇道：「惡魔印記果然可怕，它與我的魂魄融為一體，已經不可能分割出去，要麼我融合它，要麼被它吞噬。」

    西門孤城神色複雜，「我不知道，是該誇你膽子大，還是嘲笑你不知者無懼。惡魔印記這種東西，即便本座這一層次的人，都不敢輕易觸碰，你竟敢拿它壓制幽冥之蓮。」

    秦宇搖頭，「沒得選擇，我只能這樣做。」他抬頭直視，「西門道友，一直來多蒙你關照，秦某實不該再提什麼要求，但如今我能確信的，似乎只有你一個人了。」

    魔侍當初的做法，讓秦宇非常失望，已不敢再託付給他，「若秦某遭遇不幸，請你庇護幽姬，讓她能夠安穩的活下去，我此生虧欠她良多，絕不能再繼續拖累她。」

    西門孤城皺眉，「秦宇，本座可以答應，但你應該清楚，本座對你的幫助，自一開始就帶有目的性。所以要庇護她，你最好的選擇是撐過這一劫，繼續活下去。」

    「本座有預感，只要你渡過眼下難關，日後將一帆風順，沒有人能夠阻攔你的崛起。」

    秦宇微笑，「我會竭盡全力。」

    三日時間匆匆過去。

    雲川谷。

    駝背翁身影出現，看著空蕩蕩的谷口，眉頭一點一點皺緊。

    此刻不知為何，他竟自心底裡，感受到某種強烈威脅。

    便好似這山谷，就是一張吃人的嘴巴，要將他直接吞噬！

    想到這一次，莫名其妙的安排，他心臟突然跳漏了一拍。

    有問題！

    駝背翁轉身就走，乾脆利落沒有半分猶豫，可就在他腳下一動時，身後空間直接破碎，一隻拳頭從中打出。

    轟——

    驚天巨響，駝背翁倒飛出去，看清偷襲他之人，神色豁然大變。

    「魔皇！」

    秦宇揚手一拋，時空鎖剎那融入天地，下一刻兩人身影，同時消失不見。

    流淵是獵神組織的大本營，他自要更加謹慎，這裡符合驅動時空鎖的條件，秦宇自不會放置不用。

    （鯉魚群島時，因神靈骸骨與封神樁存在，時空鎖不能完成複製，因而沒有使用）

    問鼎城。

    吳東流猛地起身，咬牙低吼，「聖皇宮，時空鎖！」

    他眼前，流轉的畫捲上，此刻空無一人。

    眼眸明滅閃動，他抬腿一步踏落，身影貫穿空間。

    【神火】涉及重大，不論如何，他都要查探清楚！

    可沒等吳東流順利降臨雲川谷，一絲凶險感覺湧上心頭，他臉色微變，抬手向前拍出。

    轟隆隆——

    空間破碎，吳東流身影踉蹌後退，每一步都讓空間向內坍塌，形成深不見底的黑洞。

    「道館之主！」他失聲低呼。

    西門孤城自破碎空間中走出，眼眸深邃，「獵主深藏不露，本座今日才知曉，你距離超脫之境已不遠，想來最多千年內，這世間便要再添一尊，掙破生死的巨擘。」

    吳東流深吸氣，拱手，「不知道館之主在此，吳某失禮了。」

    西門孤城直接挑明，「本座與魔皇另有約定，不讓其餘人打攪，他與駝背翁之戰，還請獵主見諒。」

    吳東流面龐一僵，「原來如此……吳某也是擔心，萬一魔皇在此地出事，會引來魔道報復。既然西門館主在此，想來是我多慮了，吳某告辭！」

    轉身就走，瞬移消失不見。

    西門孤城面露讚嘆，且不說修為，單是這份厚面皮與果決，這位獵神組織的首領，就算得上一號人物，事不可為馬上放棄，並將自己摘的乾乾淨淨。

    扭頭看向雲川谷，以他的修為，可以模糊感應到，時空鎖復刻出來的世界。秦宇和駝背翁的廝殺，已進入白熱化，不過就眼下看，秦宇獲勝的可能很大。

    三足怪鳥飛來，它身軀膨脹了數十倍，幽姬便坐在它背上，急忙問道：「西門前輩，請問您是否知曉，秦宇現在的狀況？」

    西門孤城微笑，抬手向前一點，「何必問我，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重疊世界出現，秦宇從中走出，臉色蒼白，眼眸卻依舊明亮。

    迎著幽姬的眼神，溫聲道：「我沒事。」

    轉身拂袖一揮，地上一座無名墓出現，看著空白墓碑，他臉上沒有喜意。

    連續擊殺范不語、魏宗元兩人，許是已經適應了，這種強度的廝殺。

    儘管經過一場大戰，可秦宇的意志，卻沒有經受到，太明顯的磨礪。

    實話說，對駝背翁的實力，秦宇是有些失望的。

    西門孤城淡淡道：「還有最後一個。相信本座，負柴翁這個人，不會讓你失望的，但前提是，你要能夠找到他。」

    秦宇眼神微亮，「有人剛剛犯了錯，現在肯定願意，賣給本座一個臉面，他應該能告訴我，本座想要的消息。」

    吳東流這傢伙，真以為走得快，就不必負責人了嗎？笑話！

    西門孤城搖頭，「現在，你還是擔心下自己，該怎麼撐過去吧。」

    惡魔印記開始躁動，傳出的氣息，瞞不過他的感應。

    秦宇臉色更加蒼白，「接下來，還得勞煩西門道友，為我繼續護法。」

    一行飛離雲川谷，剛找到落腳地，秦宇盤膝而坐，惡魔印記的反噬就爆發了。

    似海上狂風暴雨，伴隨著驚天駭浪，他的意識像是一艘渡船，隨時都可能傾覆。

    整整一個晚上，當天色放亮時，秦宇緊繃的身體，才猛地放鬆下來。

    大口喘息著，他睜開眼，疲倦眼眸落在幽姬身上，對她點點頭沉沉睡去。

    每次大戰後，惡魔印記都會趁機反噬，一次比一次強烈，如果沒有殺范不語、魏宗元的意志淬煉，秦宇未必能支撐得住。

    五天後，問鼎城。

    秦宇獨自一人，再度拜訪城主府，吳東流似乎早預料到今日，見面便拱手賠罪，「魔皇在流淵地界，一旦出現意外，獵神上下必然脫不掉干係。吳某心焦之下，一時莽撞之舉，還請魔皇不要見怪！」

    語氣誠摯滿臉自責，除了臉皮外，這位獵主的演技，也是頂尖一流。

    秦宇淡淡道：「只要獵主告訴本座一個消息，你說的我就信了。」

    這話……簡直不要太直接。

    吳東流表情差點就崩了，乾咳一聲，道：「魔皇有什麼需要，盡可開口。」

    秦宇道：「負柴翁。」

    吳東流搖頭，「沒有。」怕秦宇不信，他抬手在前一點，空間中一顆顆星辰浮現，出現一副浩瀚星空。

    這就是傳說中，獵神組織最強大的寶物——幻海星圖。其中每一顆星辰，都對應著一個身份，裡面有獵神組織，關於他（她）的詳細記載。

    越明亮，則代表身份、地位、實力越高，往往信息越詳細。

    吳東流取來一顆明亮星辰，「請魔皇陛下小心查閱，不要損傷寶物。」

    秦宇接過來，神念探入，直接就能看到，關於負柴翁的所有信息。

    自年輕時代的平庸開始，直至崛起，都有著較為詳細的記載。可等到了最近三千萬年，關於負柴翁的信息，就變得極為零碎。

    四季城與薊都城外，兩次對秦宇的出手，是他留在這世間，最後的消息。

    秦宇放下星辰，眉頭皺緊，吳東流應該沒有說謊，連獵神都找不到負柴翁的蹤跡，想追殺這老傢伙比登天都難。

    眼中陰晴半晌，吸一口氣壓下心思，秦宇沉聲道：「本座還要再看一個人的信息。」

    吳東流道：「誰？」

    「仙宗，神元音。」

    吳東流臉色微變，「不行，世間至尊者的信息，獵神雖然有收集，但從不對外公佈，否則便犯了大忌！」

    秦宇面無表情，「本座沒聽清楚，請獵主再說一次。」他五指間，記錄負柴翁的星辰不斷滾動，誰都不知道，下一刻會不會被直接捏爆。

    吳東流沉默，臉色無比難看，他萬萬沒想到，堂堂魔皇陛下竟會做出這種不顧體面的事情。

    深吸口氣，他咬牙道：「魔皇，你需要保證，今日之事，永遠不會再有別人知曉。」

    秦宇點頭，「本座也不願招惹麻煩。」

    吳東流雙手捏動法訣，幻海星圖中一片黑暗區域，突然爆發出璀璨光芒，那是一顆浮現出來的明亮至極的星辰，出現瞬間便令整個區域內，所有星辰黯然失色。

    小心翼翼將星辰取出，吳東流道：「魔皇，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希望您能信守承諾，否則獵神必將成為您的敵人！」

    秦宇拂袖一揮，將這顆星辰取到手中，神念探入其中，裡面神元音的信息寥寥無幾。這位現任的九天鏡月宮之主，就是在他逃出仙宗後不久，才突然冒出來的。

    至此，秦宇完全可以確定，神元音就是寧凌！

    而星辰記錄中最後一條是：九天鏡月宮封閉，冰封三千萬里，疑似神元音修行太上忘情決遭受反噬，反噬緣由未知，猜測與魔道聖皇秦宇有重大干系，具體情形正在追查。

    秦宇身體繃緊，幾息後才恢復，將兩顆星辰拋給吳東流，起身道：「本座告辭。」

    一步邁出不見。

    吳東流拿著記錄神元音信息的星辰，臉上陰晴不定，儘管覺得不可思議，但他猶豫半晌，在其中添上一條：推斷，神元音或與寧凌是一人，命仙宗一部著手調查。

    抬頭看著秦宇消失之處，吳東流目光閃動……這是一個，殺死魔皇完成契約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