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工程師 作者:米釀(已完成)

 
Babcorn 2017-2-23 18:52: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4 1009360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21:07
第201章 召見下屬

     從兵備衙門出來,李植又去了趟巡撫衙門。自己新任參將,還是要給天津巡撫查登備意思意思的。李植比一般的參將有錢,出手自然也大方一些,又送給查登備一千兩銀票。查登備見了李植十分親熱,見到銀票就更加歡喜,拉著李植說了好一會家常。

    一直說到下午,李植才告辭。查登備要留李植吃飯,被李植婉言拒絕了。

    駱振定死後,如今天津總兵還是空懸著,朝廷遲遲沒有任命新的天津總兵。李植目前只有巡撫這一個上司和兵備道這小半個上司。拜訪完巡撫,李植就開始召集下屬了。

    如今李植管理天津西路軍務,下屬有三名守備,分別是靜海縣守備、青縣守備、興濟縣守備。這三個守備都在縣城裡,是當地縣城的防守力量。

    第二天李植派人去召集這些守備,第三天下午,這三名守備快馬趕到了范家莊。

    李植讓這幾個下屬在二堂等待自己。

    靜海守備葉賢才是個高大的漢子,身上穿著緋色的正三品的官服,倒有些武官的威風。他坐在三人最前面,有些緊張,朝旁邊的青縣守備石傑高說道:「石兄,龍虎將軍威名遠傳,你說他新官上任會不會燒三把火,刁難我們?」

    那青縣守備石傑高是個乾瘦的中年人,正在那裡閉目養神。他聽到葉賢才的話,睜開眼睛撫了撫鬍鬚,說道:「應該不會,我聽說參將此前對下屬的要求很簡單。」頓了頓,石傑高又說道:「而且參將做游擊時候,還花錢從手下的操守那裡買了好多荒地開為軍田,白送了錢給下屬。」

    興濟守備郝正朝是個方臉無須的中年人,他說道:「防是要防的。不過我們三人是老相識了,三個人進退一心,料想他不敢刁難我們!」

    葉賢高點了點頭,說道:「對,我們進退一心!你們送的銀票都是一百兩銀子,禮單財貨是一百二十兩銀子麼?」

    郝正朝說道:「都是剛好二百二十兩銀子,銀票一百兩加一百二十兩的財貨!參將看了禮單,就知道我們三人同心,會有所忌憚了。」

    石傑高點了點頭,說道:「參將也是人,看到我們這麼團結一定會識趣的!哪裡敢燒三把火?」

    說完這話,他就放心地閉起了眼睛,養起了神。

    半晌,李植從堂後走了出來。

    看見參將出來了,三個守備對視了幾眼,跪在地上唱道:「葉賢高見過龍虎將軍!」

    「石傑高見過參將大人!」

    「郝正朝見過龍虎將軍!」

    李植坐在主位上,看著這些跪下的守備,心裡頗有些自得。一年半前,自己還要給守備羅里宗行跪禮呢。轉眼間,如今就有三個守備跪在自己面前了。

    李植說道:「免禮,起來吧!」

    三個手下爬了起來,從懷裡取出禮單,一個個上來把禮單遞給了李植。李植一看那三份禮單,倒是愣了愣——三個手下送的全是一百兩銀票,外加一百二十兩的財貨。

    李植抓著禮單想了想,暗道這是什麼意思?向自己展示三人關係好?威脅自己?

    三個明末武官能有多團結?都是官痞,隨時會為了利益反水。這樣昭示他們的團結不是一個笑話麼?

    李植笑了笑,說道:「你們三人的禮單,怎麼一模一樣?」

    葉賢高說道:「不一樣,大人,不一樣,我們的財貨選的都是不同的絲綢,不會一樣的!」

    李植冷笑一聲,說道:「好,不錯!我收下了你們的禮單。」

    三個守備對視了一眼,暗道這參將被自己震懾到了,料想對自己三人的要求都會降低了吧。三人心裡得意,不等李植喊坐,就自己坐回椅子上去了。

    李植看了看三人的得意神色,心裡琢磨破解這三人團結的辦法。李植看了看靜海守備葉賢才,覺得這人外表粗豪,想來心計會少些,便隨口說道:「葉賢才,你靜海縣離我范家莊最近,我計畫在靜海縣開墾十萬畝荒地,耕為旱田。這些無主荒地我跟你的守備府買,每畝荒地二十文錢。」

    葉賢才聽到這話,眼睛一亮。

    十萬畝荒地啊,按李植購買荒地的價格,二十文一畝,買十萬畝荒地也有二千兩銀子。這些銀子明面上是以公款形式進入守備府,但一轉手還不是隨便葉賢才隨便使用?龍虎將軍這是給自己送了一份大禮啊!

    自己才給龍虎將軍送二百兩財貨,龍虎將軍就還了十倍給自己。

    葉賢才滿臉堆笑說道:「龍虎將軍有此打算,小的一定配合,做好規劃協調各方,一定讓龍虎將軍滿意!」

    聽到李植的話,坐在旁邊的兩個守備不淡定了。二千兩銀子可不是小數字!一個守備也就幾百兵額,發下來的兵餉本來就少,就算大把吃空餉大口喝兵血,一年到頭也就收入兩、三千兩銀子。而且還要孝敬各級上官,真正落入自己口袋的銀子只有幾百兩。

    二千兩銀子在三個守備眼裡不啻於一筆巨款。而李植一句話,就送了這樣一筆巨款給葉賢才花銷。

    興濟守備郝正朝搶先說道:「將軍,將軍不如在興濟縣也開墾一些旱田。」

    李植淡淡說道:「開墾的地方還沒定,但是只開墾十萬畝這是肯定的。」

    聽到李植的話,葉賢才有些不淡定了,緊張地看了一眼李植,生怕他不在靜海開新田,全挪到興濟縣去了。

    郝正朝看也不看葉賢才,馬上說道:「大人,興濟縣河流眾多,更適合開墾新田。」

    為了二千兩銀子,郝正朝和葉賢才脆弱的同盟剎那間就崩碎了。

    葉賢才惱怒地看了郝正朝一眼,大聲說道:「大人,靜海縣離范家莊更近,更適合管理!」

    最後青縣守備石傑高忍不住了,站起來拱手說道:「大人,青縣河流不少,而且離范家莊也近,才是開墾新田的最好地點啊!」

    聽到石傑高的話,葉賢才和郝正朝哼了一聲。三人所謂的共進退同盟,在利益面前早已煙消雲散。

    其實李植暫時還沒有開墾新田的計畫,他拿這個出來說,只是為了讓三個守備爭奪利益,破解他們的同盟。此時三人已經互相爭奪起來,沒有了共進退的情分,李植的目的就達到了。

    李植點了點頭,說道:「你們三人說的都有道理。此事我還要再考慮考慮!等我想清楚了,就會通知你們。」頓了頓,李植嚴肅說道:「說正事,做我的下屬,只有兩條要求,你們都聽好了!」

    三個守備發現此時自己三人已經變成了三個孤零零的個人。沒有了進退同盟,單個守備在名滿天下的龍虎將軍面前,實在是力量太小不堪一擊。聽到李植的話,三人都不敢坐下,畢恭畢敬地站著領命。

    李植此時已經是營兵制下的參將,只管一路的兵伍訓練作戰之事,不管屯田。雖然守備們依舊管管理屯田,但屯田事宜歸兵備道管,守備們要向兵備道匯報屯田事宜。因此李植一直以來的兩條要求有所變化:

    「我的要求,第一、就是吃相好看些,不要引起兵變民變!」

    「第二、如果我要在你們轄區內開墾私田時候,你們要全力配合!」

    三個守備趕緊答應下來:「將軍大人,我曉得了!」

    「下官明白了!」

    「龍虎將軍但有命令,下官一定效犬馬之力!」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21:07
第202章 坩堝煉鋼

     忙完了官場上的迎來送往,李植開始研究坩堝煉鋼。

    雖然蘇鋼的質量不錯,達到後世普通鋼材的標準,但仍然含有相當的硫和磷,用來做工具鋼有些勉強。而且蘇鋼價格昂貴,一斤蘇鋼要二兩五錢銀子,用來製作刺刀導致刺刀成本很高。李植現在有八千把在役步槍和兩千把庫存步槍,這一萬把步槍刺刀的蘇鋼成本就達到兩萬五千兩銀子。如果李植要擴充部隊,還要花更多銀子買蘇鋼。

    另外李植還需要優質鋼材製造燧發槍機的主彈簧和扣簧片。鋼材質量是決定這兩個彈簧效果的關鍵,直接決定了步槍的擊發率。目前用蘇鋼製造的步槍擊發率在八成多,如果擊發率進一步提高,射擊的命中率也能得到一定的提高。

    最後,好的鋼材可以為李植帶來巨大的利潤。蘇鋼賣到北方要二兩五錢一斤,如果李植以略低的價格出售更好鋼材,可以搶奪不少蘇鋼的市場,利潤巨大。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精鋼極為稀缺,甚至可以當作等價物使用。一些富裕的家庭都會窖藏儲備一些精鋼,以備不時之需。如果李植煉出好的鋼材,一定會有市場。

    李植迫切需要更好更便宜的優質鋼材,而十八世紀中期出現的坩堝煉鋼無疑是李植可選的唯一方案。這種煉鋼法用熟鐵做原料,用石墨做坩堝滲碳材料和還原劑,用石灰石做造渣劑,煉出來的鋼鐵質量很好。這種煉鋼法在歷史上被使用了一個世紀,直到十九世紀末電弧爐煉鋼發明後才被取代。

    坩堝煉鋼法作為一種十八世紀的技術,還是比較簡單的。李植在穿越前研究過一些土法坩堝煉鋼方法,現在正好拿來用。

    坩堝煉鋼的難點在於需要一千六百度的溫度,李植找到了蔡懷水,讓他負責採購能承受這麼高溫度的坩堝。

    蔡懷水如今一個月月錢四兩,已經娶了翠兒做媳婦,上個月剛生下一個大胖兒子。四兩銀子這年頭足以讓五口之家過上小康日子,何況蔡懷水在玻璃作坊做窯頭還管一日三餐。雖然被父親趕出了家門,但是他並沒有在外面餓死,而是活得有聲有色。他如今對自己在范家莊的生活十分滿意,對帶給他這個生活的李植也相當忠誠。

    「蔡懷水,我需要比燒玻璃還高一些溫度的坩堝,你知道哪裡有嗎?」

    蔡懷水想了想,說道:「大人,做燒這麼高溫度的坩堝也是能做的,那便要用黑滑石做坩堝了,這黑滑石礦產不多,做大口飯碗那麼大口,四寸深的坩堝要花二兩銀子,德州那邊有人用這樣的坩堝燒瓷,那邊買得到。」

    李植想了想,猜測蔡懷水說的黑滑石大概就是石墨了,說道:「用一半黑滑石,一半粘土做坩堝,是不是能便宜些。」

    「那一個坩堝也要一兩二、三錢銀子。」

    李植算了算,覺得蔡懷水說的坩堝起碼能裝十幾斤鋼鐵,這樣算下來坩堝煉鋼的成本比買蘇鋼便宜多了。李植點頭說道:「沒關係,那你就去聯繫購買這樣的坩堝吧,先買一百個來。要是我用你買的坩堝煉鋼煉成了,我賞你二十兩銀子。」

    蔡懷水聞言一喜,說道:「東家借我三個家丁四匹馬,兩輛馬車,我帶人去德州買黑滑石坩堝。」

    蔡懷水當天就出發往德州去了,六天後用馬車運了一百個坩堝回來。

    李植仔細看了看那坩堝,發現確實是用石墨和粘土做的。

    有了坩堝,李植就開始修築坩堝煉鋼的爐子了。這種爐子用耐火磚做成,下面是空的,空腔旁邊有個鼓風口,用人力不斷鼓風。爐子中間有鐵條做成的爐橋。爐橋上面裝滿焦炭,焦炭中間放置石墨坩堝,爐子上面的爐蓋上留著一個孔。這個孔用來觀察鐵水和攪拌鐵水。

    這個爐子裡,可以放五個坩堝。

    焦炭在明末被用於煉鋼。李植派人在天津附近找了找,在遵化的官營煉鋼廠附近找到了煉焦的作坊,買到了焦炭。

    花了三天做好了爐子,李植就開始試驗煉鋼了。

    李植在爐子裡堆滿了焦炭,在焦炭下面防置木材,把這些木材點燃,逐漸把焦炭燒著了。這時候坩堝不放進爐子,等爐子燒了半個時辰燒熱了,才把空坩堝放進去。然後用力鼓風下料,把坩堝燒得火熱後,才把預熱過的熟鐵放進坩堝裡。

    同時在熟鐵裡放上一些石灰粉,用來造渣。

    關上爐子燒幾個小時,等爐子裡的坩堝材料石墨滲入鐵水內,把鐵水變成鋼水後,打開爐子勺出浮在鋼水上面的爐渣,然後倒出鋼水。讓鋼水在模具裡變成鋼錠後,便得到了需要的鋼材。

    李植也不知道到底要燒幾個小時才能滲碳完全,就試燒了多次。煉製鋼材的時候坩堝反覆使用,結果有一個坩堝用到第五次時候裂開了。漏出來的鐵水廢掉了一整個爐子,好在沒有漏在爐子外面傷到李植。

    看來這個石墨坩堝只能重複使用三、四次,李植從此把用過三次的坩堝都扔了,不再使用。

    最後燒了十幾個坩堝的鐵水後,李植髮現燒兩個半小時滲碳就比較合適,燒出來的是鋼材。

    但第一爐鋼水燒出後,效果不好。李植讓鐵匠用造出來的鋼材做了個彈簧。結果那彈簧壓了十幾次就彈性減弱了,顯然這次煉出的鋼材不合格。

    李植猜測是鋼鐵中含磷和硫太多了,尤其是含磷過高。磷與鐵形成極脆的化合物磷化三鐵,在室溫下使得鋼的塑性和韌性急劇下降。

    李植再次試驗,這次他等鐵水燒化後在坩堝裡加入更多石灰石、螢石、河沙和純鹼造渣,然後在煉製過程中不停用鐵棒攪動鐵水,希望能除去更多硫和磷。

    這一坩堝煉出來的鋼材質量明顯提高,做出的彈簧已經可以媲美蘇鋼製品了。但是李植依舊不滿足,坩堝煉鋼造出的產品應該強於蘇鋼,顯然生產工藝還可以改進。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21:07
第203章 好把式倪老大

     李植使勁回憶穿越前看過的土法坩堝煉鋼資料,又想起一個辦法:把熟鐵燒成鐵水後,倒入鋪了一層鐵礦粉的坩堝中,可以促進爐渣的生成。

    使用這個辦法,造出來的鋼材果然又好了一些...

    總之,李植親力親為,反覆試驗後世他在論文上看到的各種方法「土法」。這些土法試驗後有的有用,有的沒用。但即便是算上在沒用方法上消耗的時間,也遠遠強於沒有頭緒自己摸索了。在一次次的試驗中,坩堝鋼的質量不斷提升。

    忙到十月下旬的時候,李植最終產出了質量明顯優於蘇鋼的坩堝鋼。用這種坩堝鋼製造步槍的彈簧,步槍的擊發率達到了九成二。雖然只提高了半成擊發率,但這半成擊發率,在萬人的戰場上也許就能提高一些命中率,多打死幾個敵人。

    李植讓蔡懷水定期去購買更多石墨坩堝,開始批量生產這種坩堝鋼。

    李植在城南建起一個較大的坩堝爐,爐子裡可以放置十個坩堝,每個坩堝裝鐵水十五斤,每個坩堝位置每天可以燒五次,這個坩堝爐每天可以生產坩堝鋼七百五十斤,一個月可以生產坩堝鋼二萬餘斤。雖然這種產量不能和後世的煉鋼爐比較,但在明代來說已經很可觀了。

    畢竟這產出的是數一數二的高質量鋼材。

    李植把坩堝鋼生產分為十二個工序,僱傭三十個工人分別操作這些工序。這些工人只知道自己所操作的步驟,不知道別人的工序使用的材料是什麼。沒有一個工人知道全部生產流程,讓李植的坩堝煉鋼技術不至於外洩。

    算上人工、材料、燃料和坩堝成本,李植的坩堝鋼成本在五分銀子一斤。這樣的成本水平,讓這種優秀鋼材的用途十分廣泛,可以用來做刺刀,做工具鋼,甚至可以用來做頭盔和鎧甲。

    李植生產出來的坩堝鋼,讓李植的鐵匠們十分驚訝。他們第一次知道,爐子裡練出來的鋼材可以這麼好。用這坩堝鋼煉出的鋼材製作鍛件,硬度和韌度都超過了蘇鋼。鐵匠們用坩堝鋼重新製作了鏜床的鏜桿,讓膛制槍管的速度又提高了不少。如今一個鐵匠操作一台鏜床,大半天就能鏜出一根槍管。

    將軍太神了,每幾個月就弄出一個新東西出來。工匠們對將軍大人佩服的五體投地,無話可說。

    李植最後決定對外出售這種坩堝鋼。

    坩堝鋼雖然質量好,但是和這個時代千錘百煉得到的百煉鋼比較起來質量也差不多,勝在成本低產量高。這樣的產品,沒有必要藏起來

    主意打定,李植就把坩堝鋼放到了賣肥皂的商舖出售,售價一兩五錢一斤。

    明代並不禁止民間冶煉和銷售鋼鐵,比如在廣東潮州和惠州就有許多民間冶鐵廠,一年生產出來的鋼鐵數量驚人。但是經營鋼鐵需要一些背景,做這個生意的都是官商。尋常百姓經營這個和官商們競爭的話,是會被官府刁難到破產的。

    李植貴為天津西路分守參將,也算是官商一個了,就連天子都知道李植的能征善戰,天津清軍廳同知現在也不敢刁難李植。

    李植派出家丁,把半斤的小鋼錠送到京畿各個州縣給鐵匠們,讓鐵匠們瞭解這種坩堝鋼的性能。李植讓家丁們告訴鐵匠們坩堝鋼在天津城東的李家商舖銷售,就坐在家裡等生意上門了。如果一個月能賣出一萬斤坩堝鋼的話,李植就有一萬數千兩的利潤。

    李植忙完了坩堝鋼的營銷佈置,發現農民們熱火朝天地開始往范家莊裡交地租了。

    此時是十月下旬,是交租的最後期限。農民們第一年的春小麥顯然收成不錯,一個個喜氣洋洋地挑著糧食到城裡交租,城南的糧倉門口一副熱火朝天景象,鄭暉忙得手忙腳亂。

    李植問了問鄭暉,得知已經有九成農民上繳了地租,合計收到了一萬零三百石的小麥,估計今年一年能收到一萬一千石以上的麥子。這年頭糧食價格騰貴,一萬一千石小麥價值兩萬五千兩銀子,一次性就讓李植收回了開墾新田的成本,還有大筆的盈餘。

    ####

    倪老大一家是德遠新村的農民。

    他是去年八月份被韃子擄到范家莊的,本來就要被驅趕到遼東做一輩子苦役了,卻被范家莊的將軍大人救下來。將軍大人仁德,開始給他一家粥吃。後來將軍還給管飽飽飯吃,組織大家開墾荒地,修建灌溉渠。

    倪老大一家四口人,除了媳婦還有一個五十歲的老父一個十歲大的兒子,去年被分到新建的德遠新村,分了兩間磚瓦房子,還從將軍手裡分到了四十畝旱田。這些旱田都是有灌溉渠的好田,而且將軍大人還發了農具和耕牛,一下子就讓倪老大有全套工具種好田了。

    倪老大是個種田的好把式,有了耕牛和灌溉水,他和媳婦在四十畝旱田上大展身手,種出了一季好麥子。雖然種的是春小麥,但倪老大精細堆肥細細耕耘,每畝收了八斗五升的麥子。四十畝旱田,倪老大收了三十三石五斗麥子。

    刨去給將軍的地租五石糧食,刨去一石二斗的耕牛銀子,再刨去還給將軍的一石房子錢,兩石棉襖棉被錢,五斗農具錢,二石種子錢,倪老大能留下二十二石的糧食。四口人敞開肚子吃,一年吃十一石麥子,倪老大還能結餘十一石糧食。留下二石糧食做今年冬小麥的種子,倪老大還有九石糧食結餘。

    用這九石糧食,倪老大在將軍大人的平價糧店裡換了二十兩銀子。

    一個農民,一年除了吃食還能有二十兩銀子,這是怎樣的好日子?有了錢,倪老大把家裡各種需要的生活用品斗買上了,感覺自己一下子闊綽起來了。

    這一天,倪老大家裡迎來了一個親戚,是倪老大的表兄孟有三。

    倪老大年初農閒時候回寶坻縣轉了轉,他的親戚都知道倪老大如今在范家莊德遠新村過日子。寶坻縣被韃子劫掠一通,到處一片斷壁殘垣,沒被韃子掠走的百姓們也是生計艱難,餓死人的不在少數。倪老大回寶坻走了走,更感到在范家莊溫飽生活的來之不易。

    孟有三四處問路,找到了倪老大的家。他一走到倪老大的屋門口,就大聲說道:「倪呆子,倪呆子!快出來!你如今住的這麼好哩!這可是不漏風雨磚瓦房子!我還從來沒住過這麼好的房子哩!」

    倪老大聽見門口有人叫嚷,走了出來,這才看見表兄孟有三,笑道:「表兄來了!柱子,快出來叫表叔!」

    看到倪老大,孟有三更是兩眼放光,說道:「倪呆子,你這一身新衣服是哪裡來的?」看了看自己身上滿是補丁的秋衣,再看看倪老大身上九成新的圓領長袍,孟有三感覺自己像是個乞丐,一下子酸話就上來了:「倪呆子,你如今是富貴了啊!」

    等看到倪老大的兒子柱子咬著一塊糖走出來,那孟有三就更是羨慕了,大聲說道:「柱子,你吃的什麼糖?」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21:07
第204章 農業佈置

     十歲的柱子被孟有三的大嗓門嚇得一跳,差點把糖吐出來,弱弱說道:「表叔,我吃的是狀元糖。」

    孟有三訕訕問道:「你哪裡有銀子買的狀元糖?」

    柱子弱弱說道:「爹爹給我買的!」

    孟有三轉頭和倪老大說道:「倪呆子,你怎麼如今這麼富貴?」

    倪老大笑道:「表兄說笑話哩,剛剛吃飽飯,算什麼富貴?和范家莊城裡的人比起來,那是還有不如的!」

    孟有三啐道:「范家莊城裡的人你能比嗎?那些人的好日子是遠近聞名的。你不想想自己?你原先在翁家做佃農,佃種二十畝旱田,飯都吃不飽,穿得比我破多了。如今穿嶄新的圓領了,兒子還有糖吃了,你豈不是可以再養一個孩子?」

    倪老大說道:「我是想再養一個!」

    孟有三哼了一聲,說道:「你哪來的這許多銀錢?」

    倪老大笑道:「將軍大人分了四十畝旱田給我,還分了牛,而且今年收成不錯,將軍又只收一成半的地租!除了口糧和各種雜費還有九石糧食結餘,全部賣給了將軍的米鋪換銀子。得了二十兩銀子。」頓了頓,倪老大又說道:「除了種田,我得閒的時候就和媳婦一起去割豬草賣給將軍的養豬場,一年下來也賺了四兩銀子。」

    孟有三吸了口氣說道:「一年居然有二十四兩銀子閒花,你當真是富貴了啊!以前你是個連我都不如的窮佃戶,如今是過上老爺的日子了!」

    倪老大笑道:「表兄說笑了,如今我也還是佃戶。」

    「你這個佃戶,比尋常的老爺都富。」

    倪老大笑道:「表兄進屋裡說話吧,嘗嘗我新買的茶葉。」

    「瞧瞧,茶葉都有了,還說不富貴?」

    孟有三聽說倪老大買了茶葉待客,臉上更加嫉妒,訕訕地進了倪老大的屋子。進屋一看,看到樑上掛著的十幾塊臘肉。

    這倪老大家裡居然有這麼多肉食,看來今天晚上在倪老大家吃飯是有肉葷下飯了。孟有三自從韃子在寶坻縣掠奪一通後,這一年拿出壓箱底的銀子買糧食,飢一頓飽一頓,一家人好不容易熬過來了。這一年到頭他都沒有吃過一頓葷的,吃飽就算過節了,想不到居然在倪老大家吃上了肉。

    不過孟有三雖然有肉吃,卻因為滿心的嫉妒高興不起來。這倪呆子被韃子掠去,卻因此因禍得福,這算什麼事?

    「倪老大,你們的將軍大人今年還招人開新田不?」

    「不曉得啊,若是將軍招人,我馬上去寶坻縣告訴你!」

    「好!」孟有三總算是笑了笑,點頭說道:「若是招人一定早早告訴我!我也到范家莊來做李將軍的佃農!」

    ####

    李植決定擴大領地內農民的隊伍。

    在亂世,糧食是十分重要的關鍵物資。去年收留的一萬名農民雖然在初始階段讓李植花了些錢,但很快李植就得到了收益。算下來,以後每年可以獲得一萬六千石以上的麥子地租,價值三萬多兩銀子。這是明面的收益,還有潛在的收益——李植還能通過糧店從本地農民手上收取四、五萬石的富餘糧食,讓范家莊實現糧食自給。

    在亂世裡,糧食能夠自給意味著穩定。沒有糧食吃不飽飯,有槍有炮也沒用,餓肚子一切都是空談。

    得了甜頭的李植決定再來一次大開墾,再增加十萬畝田地。

    李植派出吏員在靜海縣測繪河流地圖,規劃新田,選定了十萬畝新田的位置。這十萬畝無主荒地位於月牙河和光河的兩岸,只要有水車揚水起來就能灌溉。

    李植找到了靜海縣守備葉賢才,以十文錢一畝荒地的價格買下了這十萬畝荒地,花了一千兩銀子。

    雖然比原先說的兩千兩銀子少了一半,但葉賢才還是樂得眉開眼笑,讓整個守備府的吏員都行動起來,加班加點為李植做地契。他還拍胸脯說要為李植修水渠佔用的河邊田地做溝通,說服當地的地主接受補貼,讓路給水渠。

    其實這些荒地也說不上就是衛所繫統的,和范家莊附近不同,靜海縣的衛所軍田和州縣的民田犬牙交錯,歸屬十分複雜。靜海縣的這些荒地既可以說是衛所的,也可以說是州縣的。但是如果和州縣購買荒地,把這些荒地變成民田,那就受知縣管轄了,不便於李植的管理。所以李植就蠻橫地從守備那裡買荒地,把這些荒地變成軍田了。

    以李植如今龍虎將軍的威風,知縣也不敢為了這些無主荒地找李植麻煩,只能捏著鼻子忍了。

    買下了荒地,李植就派人到范家莊附近的州縣找來兩千泥瓦匠,先把給農民住的房子蓋起來。李植準備讓開荒農民們先兩人一間房,擠一擠。以後這些農民種李植的旱田賺到錢了,可以再蓋大房子。

    現在已經是冬天了,天氣寒冷戶外工作效率下降,兩千泥瓦匠先要蓋自己住的大棚屋,然後蓋五千間磚瓦房子,估計要在二月份才能把房子蓋好。

    李植準備在明年冬小麥收穫後去各州縣僱傭農民,再僱傭五千男丁和壯女。范家莊的第一批農民收入頗高,已經起了良好的帶頭示範作用,估計再雇新農民會十分順利。這些新農民搬到靜海縣後馬上開始建水渠。人手不夠的話,李植還可以僱傭附近的農閒農民一起建水渠,小麥收割後農民無事可做,當地的人力皆時會十分便宜。建好水渠後就直接種冬小麥,後年春天就能收穫糧食了。

    招募新農民種田比安置流民還是輕鬆些的——招募的農民搬家過來會帶著家什農具,不會什麼都要李植提供。李植只需要借給他們一些耕牛,料想他們就不缺什麼了。

    不過這些事情都要等到明年春天僱傭了新的農民,才能確認。

    ####

    一邊忙碌開新田的事情,李植一邊派人去蒐集高產作物。

    十月底,李植派出了五個家丁往南方去,到江南一帶蒐集紅薯苗株,以及找幾個會種植紅薯的農民帶回范家莊。

    紅薯原產於中南美洲一帶,被葡萄牙殖民者發現後帶回舊大陸,明末時候已經傳到了大明。紅薯是極為高產的作物,適當施以農家肥畝產可以超過一千公斤。夏紅薯可以在收割完冬小麥的土地上種一季,進行輪作,十分經濟。

    如果在范家莊種植紅薯,可以極大提高糧食的產量。紅薯可以供人食用,雖然天天吃會難以下嚥,但作為備用糧食還是十分有用的。當然紅薯最大的用處是餵豬,這麼高產的紅薯價格十分便宜,可以大大降低養豬的成本。

    李植十分期待這五個家丁的回程,希望他們早些帶紅薯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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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錦衣衛韓金信

     坩堝鋼的需求,在一點點發酵。

    武清縣的陶老二是個鐵匠,前幾天從幾個外來客的手上拿到了一小塊鋼錠,半斤,說是李家精鋼,讓陶老二試用。還說如果用得好,可以到天0津城東李家的店舖裡買更多的,一兩五錢銀子一斤。

    陶老二用鐵錘敲了敲了那塊鋼錠,覺得質量還不錯。他一時興起,拿這鋼錠做刀口,配上幾斤毛鐵做刀背,做了一把斬骨刀。

    別說,做出來的斬骨刀質量可以。陶老二討來根豬腿骨試了試刀:只看到手起刀落,那豬腿骨就被切成了兩端。再看那斬骨刀,刀口依舊鋒利,沒有鈍口。

    這李家精鋼,確實很不錯。一兩五錢銀子一斤,倒也不算貴。

    陶老二拿著這把斬骨刀去菜市場,找到了賣肉的黃屠夫。

    「黃屠夫,我賣把斬骨刀給你!」

    那黃屠夫眼睛一翻,粗聲粗氣地說道:「我有斬骨刀!哪裡要買你的?」

    陶老二說道:「我這把刀好,節省你工夫!」

    那黃屠夫大聲說道:「我的斬骨刀是蘇鋼做的,你的刀鋼能比蘇鋼好?」

    陶老二笑了笑,把自己的斬骨刀遞過去說道:「你試試便知道!」

    黃屠夫接過斬骨刀,左右看了看,就從肉攤上抽出一根豬肋骨出來。他一刀下去,就看到那豬肋骨被輕鬆切成了兩片。再看那斬骨刀,安然無恙。

    黃屠夫說了聲:「還不錯!」

    他又抽出一根豬大腿骨出來放在案板上,舉起斬骨刀瞄了瞄,一刀砍了下去。只聽到嘭一聲,那刀切開了豬大腿骨,切進了案板裡。那豬大腿骨被切成了兩半,斷口光滑鋒利。

    若是尋常鋼鐵做的刀,這一刀下去刀口就要捲曲。即便是蘇鋼做的砍骨刀,這一刀下去刀口也得稍微砍鈍了,要磨刀了。但黃屠夫拔出這把刀來看了看刀口,卻見刀口上一點捲曲或者砍鈍的痕跡都沒有,依舊鋒利,不由得驚喜說道:「可以啊,陶鐵匠,你這把刀不錯!比蘇鋼做的刀還強一點。哪來的好鋼?」拍了拍手,黃屠夫說道:「你這把刀多少錢?太貴了我可買不起!」

    陶老二笑道:「不是好刀我能來找你?不收你多錢,一兩銀子一把!」

    黃屠夫聽到陶老二的話愣了愣,也不講價,從攤位下面摸出一兩碎銀子交給了陶鐵匠,說道:「好說,陶鐵匠,以後有好東西還找我!」

    陶老二知道黃屠夫覺得便宜,所以付錢這麼痛快。畢竟這刀比蘇鋼做的刀的還強,而半斤蘇鋼就要一兩二、三錢,做出來的刀具自然也比較貴。李家精鋼半斤只要七錢五分,算上幾分銀子的生鐵,做一把刀成本不過八錢,陶老二能賺二錢銀子。

    這買賣不賴,一個月做幾筆陶老二能賺一兩銀子。

    不說別的,就武清縣這些屠夫和酒樓廚子,恐怕都會喜歡這李家精鋼做的刀。陶老二暗道要去天津買他十幾斤李家精鋼來,做成刀具賣出去。

    ####

    十一月十日這天,天氣已經很冷了,晚上水塘裡已經結了冰,這一早上還沒化。早上天不亮時候下了一點雪星,不過天一亮就停了。李植穿著襖子,正在官廳三堂翻看店舖裡的匯報。

    十天下來,李家精鋼賣了一千多斤。作為剛上市的產品,這樣的銷量很不錯了。不過李植希望一個月能賣一萬斤,對目前的銷售不滿足。李植正在那裡琢磨怎麼擴大銷售,卻看到李興哈著寒氣走了進來。

    「大哥,你這裡有暖爐,當真溫暖!」

    李植問道:「你不去訓練士兵嗎?怎麼有空來找我!」

    「選鋒團都是老兵了,每日訓練有營長看著就行,不需要我盯著!」

    坐在椅子上,李興隨口說道:「大哥,你知道不知道,井邊坊的韓叔媳婦死了!」

    李植愣了愣,問道:「怎麼死的?」

    「凍病了,不停咳嗽,後來就病死了,才三十多歲哩!這韓金信以前還是錦衣衛百戶哩,如今竟淪落如此。」

    李植想起了這個韓金信。

    這人是天津本地人,聽說祖父還是個進士,做了禮部侍郎。不過他父親揮霍無度,把家裡的錢財都用光了。這個韓金信本來依靠祖蔭當上了錦衣衛小旗,天啟年間他親近閹黨,一路提拔為錦衣衛百戶。誰知道天啟皇帝一死,閹黨土崩瓦解,崇禎皇帝大力清算閹黨份子,這個韓金信就被掃地出門。

    韓金信是閹黨餘孽,名聲在外。天津前後兩任巡撫賀世壽、查登備都是清流,最恨閹黨。賀、查兩人掌管天津,天津的體系內外都對閹黨餘孽極為排斥,恨不得殺之而後快。這個韓金信頂著閹黨名號連活計都找不到,全靠典當以前的家當過日子。開始時候他仗著有些家底還能過尋常百姓生活,但想不到朝廷對閹黨的仇視十年如一日,他家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十分的淒慘。

    他妻子病死,也算是意料之外卻又情理當中的消息了。

    以前這個韓金信沒事時候喜歡站在坊裡發呆,對兒童十分和藹。李植小時候沒少和他玩鬧,還吃過他發的糖。此時聽說他家的慘境,不禁有些同情。

    李植想了想,對李興說道:「你叫韓金信來,我找個事情給他做!」

    李興說道:「大哥,他可是閹黨!你收留他,巡撫那邊會怎麼想?」

    李植啐道:「閹黨怎麼了?你小時候和他玩鬧時候怎麼不說他是閹黨?」

    「小時候不懂事。」

    「你叫他來!」

    李興無奈,領命出去了。到了下午,李興就把韓金信帶來了。

    那韓金信穿著一身舊棉襖,能看出來那舊襖子外面是綢緞質地的,大概還是十年前做的。此時襖子上面卻滿是破洞。大概是因為沒人接濟,家裡打補丁的碎布也找不到。他留著長長的鬍子,加上長期營養不良臉色黃蠟,三十多歲人看上去和四、五十歲一樣。

    大概是因為喪妻,他的神情十分沮喪,目光呆滯。他走路時候駝著背,眼睛一直看著地上。一直走到李植跟前他才抬頭看了一眼李植,跪了下去。

    「罪民韓金信見過參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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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刺探宋道明

     「免禮!」

    韓金信爬了起來,低著頭站在李植面前,一聲不吭。

    李植好言說道:「韓百戶坐!」

    聽到李植叫自己百戶,韓金信眼裡閃過一絲神采,彷彿恢復了往日身為錦衣衛百戶時候的風采。但很快,他就想清楚了如今的境況,褪去了那一絲神采。他想了想,甚至懷疑李植是諷刺他曾為閹黨做事,噗通一聲又跪在了地上。

    「罪民早已洗心革面,再和閹黨無任何瓜葛!」

    李植知道自己叫他百戶把他嚇著了,轉口說道:「韓老爹不要害怕,本官是來給你一個前途的!」

    韓金信詫異地抬起頭,吶吶問道:「什麼前途?請大人明示!」

    李植不答他的話,而是問道:「你做錦衣衛時候,做的是什麼事情。」

    「罪民那時是錦衣衛北鎮撫司錦衣前所中後百戶所百戶,專管刺探監督官員。」

    「怎麼刺探監督官員?」

    「就是蒐集有關官員的情報,監督官員的不法行為。或站哨盯人,或收買賄賂,或威嚇鎮壓,或刑訊逼供。」

    李植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細一些。」

    韓金信說到這裡已經是臉色發白,十年來被排擠的日子讓他受盡了白眼,一說到錦衣衛的過去他就緊張。他看了看李植,低頭說道:「大人,罪民已經改過自新,和過去無一絲一毫瓜葛!」

    李植笑道:「我有好事讓你做,你把錦衣衛怎麼刺探情報說一說。」

    那韓金信看了看李植,低頭想了想,說道:「所謂放哨盯人,就是派人在官員前後門盯人,一看到有官員或者家人出來辦事就一路跟蹤,查個水落石出為止。這樣對人手的需求很大,但對於毫無線索的案子只能這麼辦。所謂收買賄賂,就是找到貪財輕義的官員家人,以金銀誘之,讓他說出官員的事情。這樣的手法,適合用於打探一些無關緊要的線索,又或者官員罪行較輕時候。對於無關緊要的事情和較輕罪行,官員家人容易為了利益出賣官員。」

    「那威嚇鎮壓呢?」

    「威嚇鎮壓就是亮出錦衣衛的身份,誘騙那些心志不堅的官員家人,騙他說他家老爺已經大禍臨頭,就要受到天子的鎮壓,如今只有說出他家老爺的壞事,才有脫身的機會!一般盯梢一段時間,利誘地位較低的僕人搞清楚官員家中情況之後,才能找到這樣心志不堅的官員家人威嚇。」

    「刑訊逼供呢?」

    「刑訊就是在得到線索後,擄走關鍵的下人,關進大獄中細細審問,審問出證據為止。」

    李植點了點頭,讚道:「如此四招下來,官員的那點醜事哪裡防得住?不錯,你的本事還沒丟!」

    韓金信不知道李植什麼意思,跪在地上說不出話來。

    李植笑了笑,說道:「韓金信,我小時候你待我不錯,如今我指一條明路給你走,你走不走?」

    韓金信眼睛一亮,抬頭說道:「大人請明示!小人如今已經走投無路,只要有一口飯吃,韓金信就豁出去了!」

    李植笑道:「我讓你做我的密衛首領,負責刺探天津西路人物的情報,蒐羅罪證。」

    原來參將是要給他活幹,韓金信吶吶問道:「大人不怕旁人議論你使用閹黨餘孽?」

    「我倒是不怕的,讓他們議論去吧。」李植說道:「我給你五兩月錢,再給十個人給你管,你幹不干?」

    五兩月錢,在這個時代能養活一家五、六口人,算得上絕對的高薪了。韓金信聽到這話,臉上高興地放出光來,趕緊說道:「我幹的,我一定全心全意為大人蒐羅情報!」

    李植扶韓金信起來,讓他坐在椅子上,緩緩說道:「韓老爹你要把天津西路的商人,以及這些商人背後的官僚的情報全部查出來,搜出他們的齷齪事情。這第一個要查的,就是兵備道宋道明,把他家上上下下全查一遍!」

    ####

    李植任命韓金信為幕府「密衛廳」正使,李植作為一個參將,遲早是要組織一個幕府處理事務的,但目前來說這個幕府只有「密衛廳」這一個部門。李植預支了五兩月錢給韓金信,讓他先去做幾身體面衣服,然後把家搬到范家莊來。李植又招募了十個機靈的年輕人,全部交給韓金信管理。

    李植又找來自己的表哥,鄭開成的弟弟鄭開達,讓他做密衛廳的副使,監督韓金信。鄭開達原先在紡織工廠做主管,對李植調他到密衛廳做事也十分情願,畢竟密衛廳一聽就是關鍵部門,以後前途光明。

    密衛廳每個月有二十兩銀子的「情報金」。如果韓金信要收買情報或者其他地方需要用錢,可以提取請報金。不過必須鄭開達同意後,才能支取。

    蒐集情報要用錢的地方很多,二十兩銀子長久來看是不夠的。但李植要看看韓金信的本事,如果韓金信做得好,才給他更多銀子做經費。

    韓金信困頓了十年,窮苦到連妻子過冬的衣服都不足。大活人凍病死去,可見生活有多淒慘。此時一下子得李植重用,手下一下子管了十個人,韓金信整個人像活過來一樣,容光煥發。他做著自己的老本行,得心應手,組織窺視刺探井井有條。

    鄭開達幾次向李植匯報,說韓金信十分用心稱職。

    半個月後,韓金信和鄭開達找到李植,匯報這半個月對宋道明的查探結果。

    韓金信這次來洗乾淨了身子,換了一身乾淨襖子,此時整個人彷彿年輕十歲,看上去也就三十二、三歲樣子。短短半個月,他整個人的氣質已經大變。雖然他還是思念亡妻,有些悶悶不樂,但背已經不駝,頭已經不低,眼睛裡已經有了幾分神采。

    「大人,這宋道明貪污受賄,收取了不少賄賂!」

    「收了幾家人,多少銀子?」

    「我收買了他府上兩個僕人,弄到了第一手資料。就我所知,就有一個參將、九個守備送去的銀子三千兩,還有各種財貨二千多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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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頭牌玉婉

     李植聽到這話愣了愣,暗道這兵備道油水還真足,難怪宋道明趾高氣揚。李植又道有錦衣衛百戶幫自己蒐集信息確實方便,以前自己只知道自己的情況,現在可以把別人的事情摸得門清。

    不過大明官場腐敗,受賄也是常事,五千兩銀子也不算太多。光這些賄賂,還不足以讓宋道明在自己面前低頭,李植需要更狠的罪名。

    「就這些?」

    「還有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大事!」

    「你說!」

    「宋道明次子宋進雨最近一直光顧青樓翠玉樓,每次都點一個叫做玉婉的青樓頭牌。這玉婉客人多,宋進雨寧願預約等待也要一親芳澤,似乎十分眷戀。而這個玉婉,經我們查實,是東奴的細作!」

    「東奴細作?」

    「正是!天津城裡東奴細作的上線我注意好幾年了,知道是誰。這個頭牌每旬都和東奴細作最上線見一次面,每次都屏退左右細談半個時辰。」

    李植沒想到韓金信落魄時還注意觀察東奴細作,倒是個一心為國的忠臣,笑了笑。他突然心生一計,問道:「這個頭牌多少銀子可以贖身?」

    韓金信說道:「五百兩!」

    李植笑道:「買了她,想辦法把她送給宋道明兒子,送進宋府裡去!」

    韓金信拱手說道:「下屬遵命!不過銀子不足!」

    「找鄭開達要,我會給足銀子給你們的!」

    ####

    宋進雨是天津兵備道宋道明的次子,時年二十二歲。他早在崇禎七年就中了秀才,身上有功名,所以十分自負。他只道過幾年中了舉人、進士,也和他爹一樣做個文官,卻不知道一場陰謀漸漸籠在他身上。

    十一月二十七日,宋進雨經士林友人介紹,會見了三個杭州來的行商,在醉仙樓擺下了酒席。

    酒過三旬,三個行商就說明了來意:「我們是杭州來的客商,準備在天津城裡經營杭鍛。我的貨色上好,不擔心買賣,只擔心在天津人生地不熟,總怕有人欺辱。」

    「我等想通過宋公子結識宋兵備,也算有個靠山,被人欺凌時候有個地方投訴!」

    宋進雨暗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他喝了一口金華酒,淡淡說道:「家父近來頗忙,卻不知道有沒有時間會見幾位。」

    三個行商舉出五十兩的銀票,恭恭敬敬交到宋進雨的手上,說道:「介個還請宋公子引薦。」

    宋進雨看到那銀票,敲了敲桌子,暗道這幾個行商也太摳唆,五十兩就想見自己的父親,他們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兩路兵備道麼?不過宋進雨最近缺錢,有這五十兩也比沒有強。他正在那裡猶豫,卻看見那個行商拍了拍手。

    拍手聲音剛落下,包廂外面就走進來一個婷婷裊裊的身影。

    那柔媚入骨的面容,那********的身段,不是宋進雨朝思暮想的玉婉還是誰?

    這玉婉是翠玉樓的頭牌,客人十分的多,每次宋進雨去找玉婉都是有客,往往要提前幾天預約。這玉婉不但人長得美,還學了一手好琴,會畫工筆畫,讓宋進雨神魂顛倒。可惜宋進雨雖然是兵備道的次子,但兵備道宋道明有四個兒子三個女兒,宋進雨並不是最得寵的,也拿不出銀子為玉婉贖身。

    他這半年一有空就往翠玉樓跑,把自己結餘的百餘兩銀子零花錢都花盡了。銀子花光了,這連續十幾天他都沒錢上翠玉樓,十分思念玉婉,卻沒想到能在這裡看到佳人。

    宋進雨激動地站了起來,柔聲說道:「玉婉。」

    玉婉柔柔施了一禮,淺笑吟吟:「玉婉見過宋公子。」

    三個杭州來的行商哈哈大笑,說道:「來,玉婉,陪公子上座!」

    玉婉輕移蓮步,風情萬種地走到宋進雨身邊,輕輕抓著宋進雨的手說道:「公子...」

    宋進雨高興得眉開眼笑,抓著玉婉的手說道:「玉婉,十幾天沒見到你了,我十分想念你!」

    來自杭州的絲綢商人大笑說道:「宋公子是個風流人物!」

    宋進雨笑道:「沒想到三位客人居然把玉婉給請來了!」

    三個商人為首一人大聲說道:「豈止是請來了?宋公子,實話給你說吧,我們是把玉婉買下來了!只要公子喜歡,我們就把玉婉送給公子了!」

    宋進雨一下子愣住了,只道是幸福來得太突然,臉上激動得有些發紅,大笑起來。

    「喜歡,當然喜歡!三位客商如此豪爽,時雨感激不盡。」

    玉婉靠在宋進雨的肩上,柔聲說道:「公子,我以後就是你的人了,你可要娶我做妾,不要把我扔在外面!」

    宋進雨忙不迭點頭說道:「我一定把你娶回家,今天,就今天我就雇轎子娶你進門做新娘!」

    美人在懷,宋進雨也沒有心思和三個杭州商人廢話了,趕著要回家,便抱拳朝三個杭州客商說道:「三位的恩情,我領下了,改日一定聯絡父親讓他和三位會見,明日我再找三位細談!」

    三個客商對視了一眼,笑道:「公子趕緊接玉婉回家吧,我們就不壞公子的美事了!」

    宋進雨連忙答應下來,拉著捂嘴淺笑的玉婉往樓下走去,雇了一頂轎子回兵備府了。

    ####

    聽到玉婉被宋進雨娶回兵備府的消息,李植心情很好。家中出了東奴細作這可是重罪,足夠宋道明丟官帽的。花了五百兩銀子就能搞垮兵備道,這個買賣還是划算的。李植在二堂走了幾步,朝韓金信問道:「這個玉婉進了兵備府後,還和細作上線聯繫麼?」

    韓金信答道:「聯繫的,這玉婉有個貼身丫鬟,她每天在兵備府裡刺探情報,每三天就把情報交給丫鬟傳給細作上線,我的哨子兩次看到這丫鬟送信了。將軍想要發難,到時候把這三人一起擒下就是了!」

    李植點了點頭,說道:「你辦得不錯,賞銀二十兩!」

    韓金信高興得漲紅了臉,大聲說道:「大人對我恩同再造,小的不敢再拿賞銀!」

    李植笑了笑,說道:「這是你應得的!」

    韓金信這才接受李植的賞賜,轉口說道:「大人準備何時發難?」

    李植笑道:「我要玩個大的,我再給你二十個家丁,你帶這些人把天津西路最大的幾家商人底細都摸清楚。仔細調查,把他們的齷齪事情都掌握了,我再和他們一起攤牌!」

    韓金信愣了愣,看了看鄭開達。鄭開達好奇地看著李植,想問又不敢問。

    李植笑了笑,說道:「此時時機還未到,我告訴你們你們不要往外面傳,我要在天津西路收商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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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徵收商稅

     李植僱傭了五十個識字會認賬的賬房,同時在各縣都買下一間鬧市中的院子作為辦公地點,為準備收取商稅做準備。

    接下來一個多月,韓金信都在用盯梢和收買的手段蒐集天津西路大商戶和官僚的齷齪事情,漸漸有了收穫:

    靜海縣知縣常逢東家人放高利貸,數額巨大,曾逼死貧民五戶。

    興濟縣知縣一次收受士紳賄賂三千兩,為士紳強佔河岸土地四千畝,導致幾百戶有土農民成為士紳佃農。

    青縣知縣外甥經營賭場,出老千騙人錢財,曾逼死賭徒十數人。

    李植拿著這一份犯罪名單,冷笑連連。這大明朝的官商們還真是作惡多端,竟沒有一個屁股乾淨的。而且這些官紳們仗著權勢,仗著自己已經打點好了各方神仙,根本不掩飾自己的違法生意。一旦李植髮難,這些罪狀全部是李植為難,甚至抓捕他們的理由。

    李植看了看韓金信,大聲說道:「你辦得很好!」

    韓金信鞠躬說道:「下官鞠躬盡瘁而已。」

    李植把名單放在茶案上,說道:「那便開始吧,明日傳令下去,參將府開始徵收商稅。就按照太祖定下的稅率:每年四十兩營業額免稅,四十兩營業額以上三十稅一!」

    鄭暉愣了愣,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將軍大人要收商稅,驚訝說道:「大人,整個西路都要徵收麼?」

    李植答道:「國家缺錢,商人卻不繳稅,財政衰退無力供養國防士兵,這是國家的頑疾。我們徵稅當然是整個西路都徵收。讓商人們主動報稅,再把五十個賬房派到三個縣城去,一家一家地查稅!如果報稅和查稅出入較大的,重罰!」

    鄭暉點了點頭,便退出去忙碌佈告去了。

    ####

    李植一貼出徵收商稅的佈告,整個西路就一片嘩然。

    商人們大多是士紳家族,要從他們的口袋裡抽錢出來,要問問他們背後的靠山答應不答應。商賈們紛紛找到自己的靠山,訴苦投訴。三個縣的官僚士紳們很快行動起來,一層層往上找關係,最後聚到了西路兵備道宋道明家中。

    崇禎十一年一月十六日,剛剛過完上元節,天津西路的文官和豪紳齊聚兵備府,商量如何應對李植的商稅。

    這些大商人資產千萬,可不是李植的四十兩營業額免稅可以照顧到的,李植三十稅一的稅率等於虎口拔牙,是從他們嘴裡搶食。

    宋道明聽到眾士紳的話,氣得鬍子發抖,大聲說道:「這個李植,膽大包天,他以為自己是誰?居然敢代替官府收取商稅?他以為西路是他家的麼?」

    靜海縣知縣常逢東探頭說道:「兵備大人,這麼大的事情李植都沒有找大人商量,這李植沒有把大人放在眼裡啊!」

    一個商紳撫鬚說道:「這是重演萬曆朝商稅之禍也!那萬曆朝的稅監,不知道害得多少人家破,多少人亡命。最後天下物議嘩然,不了了之。」

    宋道明冷哼一聲,說道:「不交!一個銅錢也不交給他,看他如何?」

    常逢東不安說道:「大人,這李植兵強馬壯,如今貼出佈告後他在各縣外面都駐紮了一千人馬。這些兵馬是虎狼之師,若是不交稅,恐怕這個李植要用強啊!」

    「他敢用強?」宋道明眼睛一翻,有一種無力感,說道:「這個李植眼中還有朝廷麼?」

    常逢東憂心說道:「如今天子缺錢,處處斂財。恐怕李植一旦把稅錢交上去,天子不會不高興!」

    一個坐在下首的商人大聲說道:「怕他麼?我們罷市!把事情鬧大了,看天子如何處理他!」

    這個建議很快得到了各路商賈的一致認同,紛紛說道:「對,我們罷市!」

    「把事情鬧大!出了亂子天子一定饒不了他!」

    「小民家裡沒有幾天的米,糧店一罷市各縣就要出亂子,看李植怎麼收場!」

    宋道明撫了撫鬍鬚,點頭說道:「罷市確實是個好辦法,諸位還有什麼辦法?」

    宋道明的次子宋進雨也坐在大堂裡,坐在他父親的身後,聽到這裡,宋進雨大聲說道:「父親,各縣的生員可以罷課!」

    這年頭窮人家沒錢讀書,讀書人大多是士紳家庭的子弟。李植對商紳抽稅,就是對讀書人的家人和親屬收稅,足以引起讀書人的討伐。

    聽到這話,宋道明眼睛一亮,撫鬚說道:「好,此法甚妙!進雨你便去聯絡三縣的學子,一起罷課!搞的越熱鬧越好!」

    聽到父親的稱讚,宋進雨臉上歡喜,趕緊答應下來,大聲說道:「父親,你放心吧!此事我一定辦好!」

    眾人和宋道明商量了一會,感覺找到了主心骨,放下心來。士紳商賈們又聊了一會,便打定主意回各縣去了,組織罷市罷課。

    ####

    李植的收商稅佈告貼出後,范家莊的商賈們都主動配合,到官廳交納起商稅。

    李植三十稅一,等於是百分之三點三的營業稅。范家莊的商賈們毛利一般在三成左右,百分之三點三的營業稅等於收取他們九分之一左右的利潤,還是可以承受的。更何況將軍大人對四十兩以下的營業額免稅,這讓小商販的稅率更低了。集市中的小商販們一年營業額不過百兩左右,一半的營業額都是免稅的。

    范家莊的商賈們大多富庶,承受得了這樣的稅收。何況將軍徵稅必然是缺錢,范家莊的農民都交了那麼多賦稅,商人交一點商稅給將軍又算什麼呢?

    每天上午,范家莊的官廳門口都排起了長隊,都是交稅的范家莊商人。

    李植看著范家莊交稅的商賈們,心中欣慰,暗道自己經營范家莊幾年,讓范家莊的百姓們生活小康,這些百姓沒有忘記自己。

    而西路其他三個縣的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從李植的商稅佈告貼出來的第二天起,靜海縣、青縣和興濟縣的商賈們就全面罷市,全部把門面關死了。商人們不但沒有主動報稅的覺悟,反而都有和龍虎將軍幹到底的氣勢。三個縣城一下子冷清無比,不但沒人吆喝生意,連賣米的糧莊都關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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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鎮壓細作作亂

     這年頭米價昂貴,縣城裡的小百姓哪個會儲存大批糧食啊?家裡都只有十天半個月的糧食,米店一關門,三個縣城的百姓們都無比惶恐,生怕斷了糧路把家人餓死。

    不僅如此,三個縣的讀書人們還在宋進雨的召集下,聚集起來了。不但縣學的生員們一起罷課,就連私塾族學中未進學的讀書人也齊齊上陣,上街貼傳單佈告,反對龍虎將軍徵收商稅與民爭利。每個縣都有幾百學生上街,他們一路遊行到各縣縣衙門前,擊鼓進命。

    各縣的知縣紛紛站出來說話,聲明這次商稅徵收是龍虎將軍一人的意思,和各知縣無關。知縣們還一個個表示會將情況奏明兵備大人,還天津西路一個朗朗乾坤。

    學生們又遊行到城外龍虎將軍士兵的駐地,朝范家莊的士兵投擲石塊。駐紮靜海縣的鄭開成還算克制,沒有反擊學生,只是鳴槍示警。駐紮青縣的李老四和駐紮興濟縣的鐘峰都直接讓士兵們開火,和鬧事的學生們火並,打死打傷數名襲擊軍營的學生。

    學生們見大兵殺人,更加義憤填膺。他們不敢再去城外軍營,就聚集在各縣縣衙門門口,把被范家莊官兵打死打傷的學子停在門口,聚集喧鬧,高呼口號。

    「貪婪兵頭,搾取民力!」

    「稅監之禍,虎狼之凶!」

    「與民爭利,奪民之財!」

    宋道明的次子宋進雨是鬧事的急先鋒,這幾天他泡在西路三個縣縣城,組織各縣學子遊街喊口號。他站在縣衙門口傷員旁邊,大聲朝學子們說道:

    「商人做一點生意,賺一點餬口錢,日夜奔波片刻不得閒!容易嗎?」

    下面的學生們大喊:「不容易!」

    宋進雨大喊:「那龍虎將軍李植卻要橫徵暴斂,從商人飯碗裡扒飯吃,我們能答應嗎?」

    「不能!」

    「絕不能!」

    學子們見到兵備道的兒子都來支持罷課,覺得這次龍虎將軍要吃不了兜著走,信心滿滿,把口號喊得山響。

    百姓們哪裡見過這樣的架勢?讀書人在百姓眼中都是體面人,見體面人這樣奮起抗爭,百姓們都不知所措,不知道官府怎麼和讀書人對峙起來了?百姓們都圍在縣衙門口看熱鬧。一些商販們見學子們為自己的利益說話,也加入學子鬧事的隊伍裡,讓那抗稅的隊伍越來越大。

    ####

    天津西路三個縣罷市罷課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范家莊。

    崔合聽到了消息,十分地害怕,趕忙找到李植說道:「夫君,你怎麼和天下人作對呢?」

    李植說道:「夫人,我不是和天下人作對,是為天下人做事!鬧事的只是上等階層,而貧苦的下層都在旁觀!若是富裕的商人不交稅,貧苦百姓就要被越來越重的田賦壓垮!」

    崔合低頭說道:「可是他們鬧得這麼厲害,夫君怎麼壓得住他們?」

    李植笑了笑,說道:「那就要讓他們看看我的雷霆手段了!」

    崔合抓著袖子捏了半天,終於抬頭說道:「夫君,你說得對!」

    李植笑了笑,摸了摸崔合的臉蛋。

    學生鬧了兩天,李植出手了。

    李植的第一個目標就是兵備道宋道明的兵備府。五百名選鋒團士兵包圍了兵備府,在天津人瞠目結舌的注視下,李植的士兵用捶木撞開了兵備府大門,強行抓出了宋進雨小妾玉婉。

    李植又在天津城北的王家院子抓出了天津的東奴細作上線和玉婉的貼身丫鬟。當時二人正在傳遞情報,連寫情報的書信都被查獲,人贓俱獲。

    稍一用刑,玉婉和她的丫鬟就將全部事情吐出,承認了做細作的事實。

    宋道明一開始還為自己的府邸被李植破門而入暴跳如雷,說要往死裡參李植。但聽說宋進雨新娶的小妾玉婉是東奴細作後,宋道明卻從後背升起一股寒氣。

    家裡出了細作,往小裡說,是削官階的污點;往大裡說,是抄家問斬的死罪啊!除非自己親手殺了玉婉,否則自己脫不了干係!而現在玉婉已經被李植控制了,自己想動手也晚了。

    自己家怎麼會出東奴奸細的?這個李植又是怎麼知道的?宋道明想著想著,越來越害怕。

    這個李植太有錢了,可以動用的力量太大了,無論是明面上的兵馬戰功聖恩眷寵,還是私底下的偵探、陷害,這個李植可以甩著銀票把自己往死裡整。自己和他斗,鬥不過啊!

    宋道明突然想起次子宋進雨,趕緊讓家人快馬趕到靜海縣,叫宋進雨別鬧了,回家躲風頭。

    但宋家的人去的時候已經晚了,宋進雨還在靜海縣衙門口靜坐鬧事,還不知道自己家裡玉婉已經落網。李植派兵衝到縣衙門口,當眾擒下宋進雨。鄭開成帶著士兵,在學子們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站在縣衙前說道:

    「宋進雨小妾已查實為東奴細作,宋進雨受其蠱惑煽動此次抗稅活動,現已被依法拿下。眾人速速退回家中,若再鬧事,視為東奴細作處理!」

    李植的士兵們鳴槍示警,然後荷槍實彈押走宋進雨,看得圍觀的學子們大氣不敢出。

    李植的士兵們開始行動了,他們走上三縣街頭,把學生們貼的傳單一一撕下,並敲開店舖大門警告商戶:「此次罷市是東奴細作發起,若三日內不開門店,依東奴細作罪一併處理!」

    開始時候,學生們還意猶未盡,不願意離去,還在縣衙門口稀稀拉拉地喊口號。然而只過了半天,鄭開成又率兵殺了回來。這一次,鄭開成對準的是幾家大士紳的家族子弟。這些家族子弟家裡就有大的生意,是鬧事的中堅力量,而他們背後的家族中又有大量的齷齪事情。

    「陳家強佔農民良田,強迫有田農民為佃農,事端可疑!本千戶現奉龍虎將軍命令抓捕陳家子弟陳錄千,押入大牢審問!」

    「陸家經營賭場,出老千騙人錢財,敲詐勒索平民錢財,造成十餘人破產死亡,罪孽深重。現抓捕陸家子弟陸可啟,審問調查!」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21:08
第210章 罷市結束

     在學生們惶恐的目光中,李植的士兵們也不管有沒有證據了,上去就按照韓金信調查出來的情報抓人。先抓進范家莊官廳班房裡再細細審問,有罪就行刑,無罪就釋放。那些帶頭的學子幾乎都是大士紳的子弟,按照情報,這些人家裡全有不乾淨的買賣,一下子就被李植抓了個盡。

    不但如此,三個縣令的家裡也遭了兵。

    三個縣令的衙門全部被李植的士兵衝了進去。李植的士兵們把幫助縣令打理生意的親戚當場抓捕,帶回范家莊審問。在李植虎狼一樣的士兵面前,縣衙彷彿是人人可進的茶樓妓院,這些父母官哪裡有一點官威?

    三個縣令一個個都面如死灰,失了官威事小,縣令們擔心的是自家的親戚,生怕李植拿到證據真的把自家的親戚殺了。

    按龍虎將軍現在的實力,一旦縣令家屬坐實貪贓枉法的罪行,就算龍虎將軍把他們的家屬殺了,天子恐怕也不會罰龍虎將軍——左良玉的兵馬在當地大肆掠奪,搶奪婦女都沒人管,李植的兵馬比左良玉更強,殺幾個罪證確鑿的商人算什麼?

    相反,天子現在缺的就是剿賊的銀子。李植得罪天下人為天子斂財,天子心裡還會更加喜歡李植。

    被李植審問出證據的話,縣令們就不但要損失親戚,還要損失生意甚至官位了。

    如今李植明目張膽打擊報復,三個縣令知道是自己煽動學子和商人惹怒李植了。三人估計大概只要自己閉嘴,自己被李植抓走的家人就不會有事。三個縣令唯恐再引火上身,一下子噤若寒蟬,再不敢出衙門煽動學子們。

    其餘的學子們見骨幹被抓走了,縣令也不出衙門了,一下子失了主心骨。

    沒有了領導,這些讀書人鬧了一陣就害怕了,生怕龍虎將軍再來抓人。有聲望的秀才尤其害怕,很快就編了藉口逃回家裡去了。其他的讀書人見骨幹們全部逃了,也知道形勢不對,最後一個個全逃了。

    沒有學生的聲援,罷市的商戶一個個惴惴不安,不知道李植會怎麼對付他們。

    李植對待這些罷市商戶的方法,相當簡單。

    李植抽調范家莊的商人支援三個縣城,讓范家莊的商販們運來糧油蔬菜在三個縣城出售,以略高於市場價的價格賣貨,穩定當地的市場。有了范家莊運來平價商品,三個縣城的百姓們生活不受到罷市影響,情緒穩定下來了。

    范家莊商戶在三個縣城裡生意做的火熱,忙得收銀子都收不及,一個個只盼望罷市的商戶多罷幾天。

    這下子,罷市的商戶們繼續罷市下去就沒什麼意思了,罷市只是把生意讓給了范家莊的商戶而已。

    這龍虎將軍的勢力實在太強盛,論軍隊有百戰百勝的虎賁師,論政治有天子的眷寵,論商業有繁榮的范家莊。不管是軍政商,天津的百官都拿李植沒有辦法,什麼招數都被李植輕鬆化解。

    而且李植威脅三天後再不開門就以東奴細作處置,這話十分可怕,三個縣城裡的商戶們不得不仔細掂量掂量。

    僅僅一天後,三個縣城中罷市的商家就一家接一家的開門了。先是沒什麼本錢的小商戶上午打開了店門,接著下午,本厚利豐的大商舖也不情不願地開門了。

    所謂的罷市罷課風波,僅僅三天就煙消雲散。

    各家店舖開了門,李植的稅務會計帶著虎賁師的士兵,一家一家地查賬收稅。沒有賬目的小買賣,則讓小商販自己報稅,然後過一段時間讓會計坐店一天估算銷售額,檢查小商販報的稅對不對。出入太大的要罰款!但有不配合的,現場查封店舖,永遠不許再開。

    由於三縣的店舖都有罷市抗稅的前科,李植讓稅務會計算仔細了,一分錢稅也不能讓這些商人逃掉。

    在虎狼般的虎賁師面前,三縣的官員商紳們只有顫慄的份,只能乖乖交稅而已。

    根據會計的估計,這三個縣連范家莊,李植全年能收商稅六萬二千兩。這是一筆可觀的收入。

    另一方面,李植就要處理這次罷市罷課中抓捕的不法分子。

    這些人都是罷市罷課的急先鋒,李植不準備輕易放過他們。李植一邊在班房中細細審問這些罪犯,一邊讓韓金信在外面蒐羅更多信息和證據,力圖把這些抓來的人查清楚。

    這些被李植抓入班房的讀書人也都是士紳豪族的子弟,在地方上根基深厚。商紳們很快就定下神來,找來各種關係救人。整個一月下旬,李植的參將府門上不停地來往天津各路官員,參將府的門檻都差點被踏破。只要和李植有過一面之緣的官員,幾乎都來過范家莊為被抓的學生們求情。

    對於這些官員,李植一概是奉茶一杯,公事公辦。對於阻撓自己收商稅的劣紳子弟,官員家人,李植一查到底,看到底有沒有做過壞事。如果確實沒有做過壞事的,放了。如果做過惡的的,堅決用刑。

    這次罷市罷課風波,也是李植收拾天津西路官場的好機會。把欺行霸市的劣紳子弟殺一批,也能讓天津西路的水清澈一些。

    一月二十五日,天津巡撫查登備終於來了。他拜訪李植,來為天津兩路兵備道宋道明求情,也為兵備的兒子宋進雨求情。

    李植和查登備是熟人了,在二堂迎接了他。如今李植勇名滿天下,查登備在李植面前也不敢託大。李植剛剛擺出要跪拜查登備的姿勢,查登備就趕緊上去扶起李植。

    「將軍何需如此大禮?」

    去年年底,天津官場傳出李植因為不施跪禮和宋道明鬧僵的事情,結果今年一月這李植就帶兵在兵備府抓出東奴細作,讓兵備一家擔上了重罪。這裡面的時機巧合,讓人想了就害怕,天津誰還敢讓李植行跪禮?

    兩人在二堂坐下。查登備喝了一口茶,說道:「龍虎將軍,這宋進雨年弱無知,娶了那玉婉是被人欺騙的。將軍不若賣一個面子給本官,放了宋進雨,此事不要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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