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工程師 作者:米釀(已完成)

 
Babcorn 2017-2-23 18:52:2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4 1009373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22:28
第241章 秦檜

     得了聖旨賞賜,盧象升將天子賞賜的內帑銀分給全軍,自己只留下五兩銀子做了一個酒杯作為紀念。三萬將士雖然沒分到多少銀子,但得知總督如此,一個個都十分激奮。

    如今軍中糧餉充足,晚上,盧象升在韓家莊操守官廳擺了慶功宴席。

    李植步入官廳時候,各路將領已經坐滿了大堂中。李植看到一眾參將的下首,宣府參將張岩旁邊有個空位置,正想坐進去,卻看到坐在眾將最上首的盧象升親將陳安站了起來,大聲說道:「龍虎將軍,坐我這個位置!」

    李植愣了愣,拱手說道:「末將只是一個參將,還是坐在下首吧!」

    其他的武將哈哈大笑,宣府總兵楊國柱說道:「全靠龍虎將軍,我們才有糧草吃飯,還有什麼可謙虛的?」

    大同總兵王朴也說道:「這幾天龍虎將軍連番大勝,我們片功未立!如果龍虎將軍不坐首位,我們都吃不下酒菜了!」

    虎大威也大聲罵到:「還分什麼參將總兵的?李植的兵馬比我們這些總兵強大多了!」

    李植看了看盧象升,盧象升也點頭說道:「龍虎將軍功勛卓著,可列首位!」

    李植這才走到陳安身邊,朝陳安拱手一禮,坐到了第一的位置上。

    坐在首位,自有一種受人重視的感覺,李植覺得眾將看自己的眼神都多了幾分尊敬。

    楊國柱見李植坐在自己身邊,一拍桌子說道:「那天龍虎將軍說要打韓家莊,我還不相信能四天之內攻下。若是早知道龍虎將軍部下如此善戰,我一定要跟來,也追殺幾十個韃子!得些戰功!」

    王朴笑道:「我當初也不相信龍虎將軍能打下韓家莊,誰知道只用了兩天就破城了!有龍虎將軍這麼驍勇的軍馬在軍中,我當真是不怕韃子了!」

    虎大威大聲說道:「聽說龍虎將軍的戰功,我帳下軍士都大受鼓舞,只覺得殺韃子是易事,一個個求戰心切,士氣已經大不一樣!」

    眾將正在那裡感慨,宣府參將張岩冷不丁說道:「龍虎將軍以火器成軍,敢問其中的關鍵?我等想學龍虎將軍建制,如何下手?」

    聽到張岩的話,眾將都停了感慨,一個個都看向李植。李植的兵馬這麼強盛,諸將都有心學習。

    盧象升也十分感興趣這個話題,轉頭看著李植。

    李植暗道別被這些大明將領把自己線膛槍的秘密問去,想了想說道:「火器之要,在於精!我的火銃關鍵部位全部用精鋼打造,燧發點火,擊發率九成多,一把火銃造價十五兩!而且我的士兵****練習火銃,才能在戰場上有八、九成的命中。這樣的練習強度,每三個月就要打壞一把火銃!」

    聽到李植的話,諸將紛紛乍舌,按李植的說法,這每個月光訓練用火銃的維護費用就要五兩銀子一個人,這燒的不是火銃,這燒的是銀子啊!其他的大明將官,有時一個月一兩銀子士兵月餉都發不出,哪裡有那麼銀子去維護這樣一支火器軍?

    李植富得流油,以私產養兵,才能這樣玩。李植養一萬兵馬花的銀子,足夠其他武官養三萬兵馬。如果其他明將學李植的方法養軍,朝廷來點選兵馬時候怎麼交代?說我養的是精兵?誰信?言官豈不是要參你一本吃空餉?

    眾人聽了李植一句話,就沒有了學李植火器軍的想法,紛紛舉起酒杯說道:「喝酒!」

    ####

    十月二十一日,東閣大學士楊嗣昌帶著宣大總督陳新甲來到韓家莊,來見盧象升。

    楊嗣昌憂心忡忡地走進了韓家莊官廳,和盧象升在官廳二堂關起門來說話,連陳新甲都只能站在外面等待。眾將看到屢屢刁難這支軍隊的楊嗣昌來了,都聚集在官廳大堂內,等待兩人談話的結果。

    二堂中,楊嗣昌沉聲說道:「督臣,不是楊嗣昌有心為難你,只是如今時勢艱難!清軍勢大,我大明精兵只有這一點,切不可浪戰。若一戰戰敗,則我大明再無可戰之兵!」

    盧象升看著楊嗣昌,冷冷說道:「你左一句不可浪戰,右一句清軍勢大,分我兵馬斷我糧餉,卻沒看到我大軍已經取得兩場大捷了嗎?」頓了頓,盧象升慷慨說道:「你們一心要與清軍議和,難道不知道城下之盟是春秋大恥嗎?如今我身負總督天下兵馬的重任,京城中眾官口舌如鋒,如果一開和議,肯定是第二個袁崇煥的下場。」

    楊嗣昌聽到盧象升的話,激動地站了起來,惱怒問道:「一和議就是第二個袁崇煥?你什麼意思?如果我和議呢?你便要用尚方寶劍殺我麼?」

    盧象升也站了起來,大聲說道:「尚方劍須先架在我的脖子上!如果我不能擊退十萬清軍,尚方劍哪會輕易架到別人脖子上?」

    楊嗣昌臉色發白,說道:「那你要是擊退了十萬清軍呢?你便要用尚方寶劍殺我麼?」

    盧象升愣了愣,暗道自己倒是說錯了話。他沒有回答這句話,一拍桌子說道:「不戰而言撫,我決不同意!」

    楊嗣昌見盧象升激動,當真有些害怕盧象升起來,盧象升手上是有先斬後奏的尚方寶劍的。楊嗣昌轉口說道:「沒有,從來就沒有人說要議和?」

    盧象升慷慨說道:「你派周元忠去遼東議和,天下人都知道,又騙得了誰?你要做秦檜,天下人都不答應!」

    楊嗣昌默然不語,半響,他不再和盧象升多說,只推開門走出了二堂。

    大堂中的眾將看到楊嗣昌的臉色,知道兩人又談崩了。眾將對視了幾眼,面面相覷。

    陳新甲追上楊嗣昌,上馬離開了韓家莊。

    走到半路,楊嗣昌突然冷冷說道:「我必殺盧象升!」

    陳新甲愣了愣,說道:「閣老,盧象升身負天下人望,殺之不祥啊!」

    楊嗣昌咬牙說道:「他自負道德高尚,一心要做岳飛,把我比作秦檜。他若能擊退清軍,必殺我。」

    頓了頓,楊嗣昌喟然說道:「想我楊嗣昌一心憂心國事,三番五次好言勸說他,如今竟被他比作秦檜!他既然想殺我,我又何必留情?」

    陳新甲低頭想了想,不敢再多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22:28
第242章 愚忠虛名

     彷彿是說好的一樣,楊嗣昌和陳新甲前腳一走,後面宣旨的太監就來了。

    「調天津李植及宣、大、山西總兵以下各參將、游擊入宣大總督陳新甲麾下,聽候調遣!」

    盧象升和眾將匍匐在地,聽到這樣的聖旨,都是一呆。

    盧象升號稱總督天下勤王兵馬,已經被高起潛分了一次兵了,如今已是徒有其名,怎麼還分?

    盧象升這邊雖說敢戰,其實基本上全賴李植衝鋒陷陣。李植若是走了,楊國柱、虎大威和王朴三個總兵哪裡敢和韃子野地浪戰?

    盧象升一心言戰已經讓天子不舒服了,只有用死戰來踐行自己的言論。如果李植走後盧象升避戰不前,天子肯定要拿他的罪。但李植一走,盧象升帶著三個大明總兵哪裡是清兵的對手?

    更別說那陳新甲是楊嗣昌的跟班,一心言和,根本沒有敢戰之心,把李植調到陳新甲麾下豈不是把寶劍封藏?

    李植爬起來,代表諸將接了聖旨,並塞了十兩銀子給傳旨太監。那傳旨太監也知道這封聖旨不是好事,得了銀子不再停留,便告辭走了。

    李植把聖旨舉在手中,轉過身來朝盧象升問道:「督臣,那陳新甲是主戰還是主和?」

    盧象升說道:「陳新甲是第一個主和的!」

    李植拱手說道:「主和的總督無心殺敵。李植不去陳新甲麾下!願留在這裡和督臣一起殺奴!」

    聽到李植這句話,周圍的武將們都是一愣,齊齊看向李植。這來的可是聖旨,李植敢不聽皇帝的?這年頭不聽督撫的武將不少,但是敢公開違反聖旨的武將,卻是沒有。李植再驍勇善戰屢立戰功,這樣違抗聖旨恐怕天子也要發怒。

    盧象升聞言臉色一變,厲聲喝道:「李植,你敢違抗聖旨?你不要命了?」

    李植見盧象升變色,沒有說話,朝盧象升拱手說道。

    「督臣不顧個人安危,戴孝報國,李植又豈能顧及愚忠虛名?東奴肆虐中原,百姓水深火熱,李植練軍多年,此時正是用兵之時,豈能和議和者一起旁觀坐視?便是違了聖旨,也要和督臣一起殺奴!」

    聽到李植的話,眾將都臉色一變。這李植也是個硬骨頭,為了百姓疾苦和楊嗣昌槓上了!這違抗聖旨不但會觸怒皇帝,而且還得罪了風頭正勁的楊嗣昌。除非李植能不停地殺敵立功,否則恐怕也要遭到天子和楊嗣昌的責罰。

    眾人的注視之下,盧象升和李植兩人許久都沒有動,彷彿是僵在那裡一樣。

    好久,盧象升看著面前的李植,才吸了一口長氣,說道:「好!」

    「說得好!」

    盧象升苦笑了幾聲,說道:「好,李植,那你便留下來,和本督一起殺奴。若是天子責問你不赴陳新甲處的緣由,本督會為你細細說明原委!」

    李植拱手說道:「有勞督臣了!」

    ####

    十月二十六日,東閣大學士楊嗣昌坐在宣大總督陳新甲的中軍帳中,鐵青著臉。

    這次陳新甲分盧象升的兵,和天子說好了是分一萬六千。結果聖旨到了盧象升那裡,只有兩個參將一個游擊合計六千兵馬奉命來投。而最關鍵的李植一萬人馬,卻直接無視聖旨,繼續留在盧象升處效力。

    楊嗣昌感覺自己被李植煽了一巴掌,分外的惱火。

    陳新甲也是一肚子的火,和楊嗣昌說道:「閣老,這李植如此跋扈,要不要上奏天子,參他違抗聖旨目無聖上?」

    楊嗣昌冷哼了一聲,想了半天,最後卻是搖了搖頭。

    「這個李植立功太大,風頭太勁。如今兩戰殲敵三千多,即便是違抗聖旨留在盧象升處,天子知道了也不會罰他!你若是參他得罪了他,他到時候反駁你一個『款和誤國無心殺奴』,你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陳新甲狠狠說道:「那就任他這樣不聽調度?」

    楊嗣昌吸了一口氣,說道:「等一等,等一個月,若是他不能再立新功,便參他違旨誤國!」

    陳新甲愣了愣,問道:「那如果他這個月又立下功勞呢?」

    楊嗣昌嘆了一口氣,說道:「若他再在盧象升麾下立功,那天子就會十二分地支持他。到時候我們不但不能參他,還要為他違抗聖旨圓場!」

    陳新甲聽到楊嗣昌的話,一口氣噎在喉嚨裡,有種說不出的鬱悶。

    「這個李植的兵馬,實在太強。」楊嗣昌站起來,看著帳外的兵馬,緩緩說道:「想辦法,一定要想個辦法,把李植和盧象升分開來!」

    ####

    盧象升被分走六千兵馬後,召集剩下的李植和三個總兵議事。

    諾大的中軍大帳中,如今只剩下三個總兵和一個李植,看上去十分冷清。

    坐在中軍大帳中央,盧象升問道:「諸位,如今我部尚餘兵馬兩萬五千,該如何戰?」

    山西總兵虎大威說道:「東奴兵分多路,在京畿南面劫掠,我部不如乘其兵力分散之時,尋其一部、兩部兵馬殲之!可以立功!」

    大同總兵王朴猶豫說道:「如今我們只有兩萬多人,若是惹惱了清軍讓清軍大兵圍過來,恐怕凶多吉少!」

    虎大威不忿說道:「怕什麼?難道就和高起潛一樣擁兵不戰?」

    宣府總兵楊國柱說道:「我們有龍虎將軍的一萬強軍在此,韃子便是來三、四萬人也圍不住我們。韃子兵力分散,倉促間也集不齊那許多兵馬!不怕他們!」

    聽到楊國柱的話,盧象升等三人都看向了李植。

    李植拱手說道:「末將贊同虎將軍的說法,可以尋找落單的一、兩路東奴兵馬殲擊,見機行事。若真的被圍,末將的兵馬一定願做前鋒,用大炮火銃率領大軍殺出重圍。」

    如今李植的兵馬在盧象升麾下獨大,他一家的戰力比其他四家合起來還強,眾將十分重視李植的意見。此時聽到李植的話,盧象升和三個總兵彷彿吃了定心丸,都放心下來。

    王朴說道:「既然龍虎將軍這麼說了,我也不怕清軍了!」

    盧象升說道:「既然如此,那我軍便一路南下,追趕東奴,力爭抓到一、兩路兵馬殲滅之!」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22:28
第243章 血花

     十一月三日,盧象升和李植的軍馬殺到高陽縣,遇到了一路清軍。

    那路清軍大概有一萬五千人,中軍中高舉著一桿織金龍纛,正在圍攻高陽縣城。高陽城外的陷阱坑洞已經全被清軍的戰車填平,高陽城中守軍苦苦支撐,破城只在一、兩天內。盧象升的援軍來得恰是好處,再晚幾日,就要為城中守軍收屍了。

    看到兩萬多明軍殺過來,攻城的清軍不情不願地棄了高陽城,在城下襬開陣勢,迎戰明軍。

    清軍這些年來對陣明軍極少失手,往往一千清軍能追著兩、三千明軍跑。雖然城下的清軍只有明軍的一大半,但他們顯然清軍認為明軍不堪一擊,人多也沒用。

    李植抓來幾個韃子俘虜,指著遠處的清軍旗幟問他們:「那是哪一路清軍?」

    通事把李植的漢語翻譯成滿語,那幾個俘虜對著遠處的清軍旗幟張望了一會,答道:「那是饒余貝勒阿巴泰的旗幟!」

    李植又問道:「阿巴泰有多少馬甲,多少步甲?」

    那幾個俘虜說道:「如今清兵全歸入三大營,戰時按需從營中分出兵馬給貝勒統帥,兵力都是臨時分出來的,我們不知道這一路兵馬中有多少馬甲,多少步甲!」

    李植讓手下給了這幾個韃子幾鞭子,把這幾個韃子活口抽得鮮血淋漓,疼得嗚呼叫喚。不過這幾個韃子嗚嗚哇哇喊了一通,卻還是不改口。

    李植這才放過這幾個韃子活口,讓士兵把他們押下去看管。

    李植騎馬趕到盧象升的中軍,盧象升正和三個總兵對著地圖商量破敵方略。看到李植來了,盧象升歡喜說道:「龍虎將軍來得正好,我們正在劃分側翼,商量如何佈置才能打敗這支清軍!」

    盧象升想了想,又問道:「龍虎將軍抓獲俘虜眾多,這些俘虜可知對面的清軍將領是誰?」

    李植拱手說道:「活口供述,對面的東奴首領是東奴的饒余貝勒阿巴泰!」

    「原來是阿巴泰!」王朴大聲說道:「我聽說這阿巴泰在韃子宗室中算是驍勇善戰的,只是因為母親出身低賤,所以一直只封了一個貝勒,沒有封王。」

    盧象升點頭說道:「對面由阿巴泰領軍,倒是不能小看,是一場硬仗。」

    李植拱手說道:「末將願為東翼,攻擊韃子的右路!」

    其他幾個總兵見李植請纓了,也紛紛說道:「我等願為西翼,守衛大軍右路。」

    盧象升點了點頭,說道:「好,那我率領標軍為中軍!」

    盧象升站了起來,大聲說道:「諸位,我們這就上陣殺敵!諸位都是高爵厚祿之人,報答浩蕩皇恩,正在此時!」

    楊國柱等人大聲喊道:「喏!」

    眾人回到軍陣中,讓士兵披上盔甲抓起弓刀,進入戰鬥狀態。兩萬五千明軍兵馬像是一架巨大的機器,緩緩挪動,布出陣型。

    李植騎在馬上觀察披掛上陣的盧象升標軍營,覺得那四千士兵也頗為彪悍,一看就是見過血的老兵。這些士兵大多穿著內鑲鐵片的綿甲,一個個手持大刀,目光堅定。

    這些士兵都是吃兵餉的職業軍人,論起對陣搏殺的本領,並不在李植的虎賁師士兵之下。就算對上人數相同的清軍,這些士兵也能支撐一段時間。

    當然,和用步槍和大炮殺敵的虎賁師比起來,他們的戰力就顯得十分暗淡了。

    李植騎在虎賁師中軍,把鄭開成叫來。

    「你率領兩千四百兵馬守在我虎賁師軍最西翼,和總督的標軍接壤。你讓最靠近總督標軍的一千人二百人放韃子到一百步外才射擊,切不要讓總督發現我們的步槍可以打一百四十步!」

    「剩下的一千二百人距離總督的兵馬幾百步,總督看不清,可以在一百四十步就開火!」

    鄭開成疑惑說道:「一百步才開火,火力不足怎麼辦?」

    李植說道:「不怕,我把五十門火炮佈置在你陣中,到時候用霰彈轟炸韃子,韃子哪裡承受得住?」

    鄭開成這才答道:「下屬遵命!」

    李植點了點頭,讓鄭開成佈置去了。選鋒團的五十門大炮很快聽到命令,佈置到了鄭開成的軍中,散佈在各個連隊中間。

    剛剛佈置好隊伍,李植就看到遠處盧象升中軍令旗招展,盧象升命令各軍前進,逼向城下的清軍。

    李植也讓令旗舉起,全軍前進。

    韃子軍馬見明軍這邊分左中右壓了過來,也分左中右迎了過來。阿巴泰見明軍兩翼人多,放了六千人在西翼,六千人在東翼,只留三千人在中路。挑戰李植所處明軍東翼的,是韃子東翼的六千士兵。

    李植舉起望遠鏡望去,看到那些韃子都騎著馬,大概馬甲佔四分之一,步甲佔四分之一,剩下一半都是輔兵雜役。

    韃子們在陣前跳下了馬,上前步戰。韃子是漁獵民族,雖然馬匹眾多,但最擅長的還是步戰。不管是韃子長矛手還是弓箭手,在馬下的戰鬥力都遠強於在馬上的時候。

    不過他們不明白,李植這邊都是火器兵,步兵緩慢的衝刺速度將讓陣前的兩百米變成一個修羅地獄。

    李植讓全軍擺成四排縱深的橫陣,準備進行四排輪射。

    盧象升的中軍吹響了進攻的號角,各軍往前走去,朝城下列陣的阿巴泰軍殺去。阿巴泰的一萬五千清軍不甘示弱,也吹響了號角,朝明軍壓了過來。

    距離六百米、五百米、四百米,兩軍快速接近。

    距離三百米,二百五十米,二百米,遠處衝過來的韃子已經很近了,李植已經能用肉眼看清楚韃子的猙獰表情。韃子們似乎很輕視眼前的這支明軍,嚎叫著快步衝上來,不少人臉上甚至帶著獰笑。

    李植的一百四十門六磅炮開火了。

    一百四十門火炮噴出火舌,將一萬四千顆霰彈彈丸射向了懵懂無知的韃子。

    這些霰彈彈丸,造成的殺傷是毀滅性的。

    大炮一響,韃子陣前立即掀起了一片血水風暴。一萬四千顆彈丸橫掃了前排的一切,把那些著甲或者不著甲的韃子士兵身體打穿,打出洞孔。他們自以為壯實的身體,他們引以為傲的盔甲,在霰彈彈丸面前就像是紙片一樣脆弱。穿過第一排韃子的身體,霰彈彈丸甚至能殺死一個韃子後繼續往後穿刺,再殺死後排的第二個韃子。

    血水像是六月裡集體怒放的花海,在韃子陣前猛地綻開,一朵一朵連成一片,連成一個面,像是一面花團錦繡的紅色畫面,卻剎那間就奪取了一千名韃子士兵的生命。

    前排成千的韃子士兵一下子就倒下了,倒在了地上,慘叫或者不慘叫,死透或者呻吟。殘肢碎肉到處都是,腸子和各種器官碎片散落在地面上。血水從屍體上迸射出來,在陣前的低地流淌出來,匯成了無數條小溪。

    後面的韃子一下子就被打懵了。

    這是戰爭?這是屠殺!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22:28
第244章 興奮的王朴

     清軍的東翼,僅在遭受一輪炮擊後,就崩潰了。

    韃子們從未想到會遭受到這樣的火器打擊,那血腥的場景太可怕了,讓他們再沒有了鬥志。一下子就被打掉一千人,要流多少血才能沖上去?他們不敢再往前衝,而是慌張失措地往來路逃去。

    像是海灘上退下去的螃蟹,五千東翼韃子抱頭鼠竄。

    韃子們衝到下馬的地方,搶奪軍馬,策馬往遠處逃去。那搶奪軍馬的情景十分慌亂,漢人跟役、朝鮮跟役、蒙古跟役為了軍馬扭打在一起。雖然這些跟役還不敢和旗丁爭奪,但顯然被大炮打崩的他們已經失去秩序了。

    清軍的中軍中,大清饒余貝勒阿巴泰目瞪口呆地看著崩潰的東翼。

    這就敗了?不是才剛剛開始嗎?自己的勇士還沒有摸到敵人,就崩潰了?

    自己帶一路兵馬劫掠高陽縣,縣城沒有拿下來,卻被明軍一鼓就擊潰?這事情傳出去,阿巴泰以後還怎麼在鑲白旗立足。

    對面的明軍怎麼有這麼多大炮,這仗還怎麼打?

    阿巴泰有心想親自上陣整理潰兵,對東翼的明軍沖一陣,但明軍陣中那黑洞洞的炮口,又讓他心裡發冷。這是一支阿巴泰從未遇過的明軍,這場戰爭的形態,已經朝阿巴泰無法理解的方向改變了。

    這是哪裡來的明軍,怎麼這麼強大?

    阿巴泰突然想起揚古利,據說揚古利就是被一支全是火器的明軍打敗。莫非自己,遇到了這支明軍?

    對面的東翼明軍擊潰了清軍東翼後,開始向中路包抄。清軍本來就人少,遇到這樣精悍的明軍根本無法阻擋,中路的三千清軍顯然很快就會潰敗的,全軍大崩潰就在眼前。阿巴泰跟前的一個甲喇章京拉著阿巴泰的戰馬大聲說道:「貝勒,輸了!快走!」

    阿巴泰看著戰場上的情景,心裡彷彿在滴血。這一逃,自己的兵馬要被明軍追殺多少?阿巴泰彷彿已經看到了皇上盛怒下懲罰自己的場景,說不定,自己的貝勒稱號都保不住了!

    但敗局已定,讓士兵逃下來,減小損失是目前阿巴泰唯一能做的。

    「鳴金!收兵!」

    阿巴泰大吼一聲,就策馬往南面逃去。在他的率領下,中軍五百擺牙喇調轉馬頭,也往南面逃去。

    戰場上,中翼和西翼的清軍還剛剛進入戰鬥狀態,就突然就聽到了撤軍的命令,驚訝莫名。他們回頭看去,卻看到已經崩潰的東翼和狼狽逃離的中軍。

    這是怎麼回事?不是才剛開始廝殺嗎?

    但不管怎樣,這一仗輸了。韃子們再無鬥志,一個個拋下了明軍,往下馬的地方退去。不過他們雖然退下來,卻沒有崩潰,還是成建制往後退。他們一邊退卻一邊回頭射箭,逼退追逐的明軍,跨上戰馬往南面逃去。

    西翼的三個總兵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轟隆隆一片炮聲後,清軍就一隊接一隊地退卻了。不管怎樣,勝利的天平已經倒向明軍了!三個總兵興奮地騎馬衝了出去,率領騎兵開始追殺韃子。

    大同總兵王朴興奮莫名,這是難得的追敵機會啊!果然跟著李植的部隊一起殺敵,就有立功的機會!他手持鏜鈀,一馬當先沖在家丁隊伍的最前面。砍死了兩個沒搶到戰馬的清軍輔兵後,他繼續往南追,朝策馬南奔的韃子追去。

    但韃子不是那麼好追的,韃子弓箭手時不時回身射上幾箭,甚至能射倒追逐的明軍騎兵。不過王朴何時追殺清軍追得這麼暢快過?此時立功心切,一下子忘記了個人安危,帶著家丁一頭紮進了韃子隊伍的最後面,和最後面的韃子廝殺在一起。

    王朴咬上的這是一股一百多人的清軍,一直在韃子軍最後面射箭。這些韃子並沒有潰散,只是聽到鳴金聲收兵退卻,還能成建制和王朴的家丁格殺。但他們和王朴的家丁格鬥了一會,後面的大股明軍就殺到了,最後這些清軍被大股明軍騎兵包圍起來。

    這些清軍們殺得眼睛血紅,嘶吼著在明軍陣中來回衝刺,竟殺死了三、四個王朴的家丁。那困獸猶鬥的氣勢,讓王朴的家丁一時也拿不住他們。

    不過包圍在外面的明軍越來越多,明軍的弓箭手開始朝這些清軍射箭。弓弦響動,韃子士兵一個接一個中箭,從馬上掉了下去。

    王朴哈哈大笑,他指揮十個士兵上去割首級,自己又率領家丁,策馬朝遠處的清軍追去。

    楊國柱、虎大威、以及盧象升的三千多騎兵也衝了出去追殺清軍,這些騎兵在華北平原上揚鞭馳騁,追殺著狼狽逃離的韃子騎兵。

    李植的選鋒團也在追殺清軍,選鋒團的騎兵有步槍,衝到清軍兩百米內就可以槍斃前面的騎兵,不需要和韃子格鬥廝殺,追殺的效率很高。選鋒團往南追了十幾里,擊殺了一千多漸漸落伍的韃子士兵。

    比較麻煩的是每次擊殺清軍都要立即下馬把首級割了,否則極有可能被王朴的家丁把首級割去。

    追了十幾里後,明軍的騎兵不再追了。此時明軍步兵已經落在騎兵十里外,追在前面的只有六千多明軍騎兵,如果韃子的一萬多兵馬調轉馬頭來包圍明軍的騎兵,形勢會逆轉。

    明軍們遠遠看著清軍滾滾逃去,一個個又得意又惋惜。

    這一戰的戰果十分喜人。王朴不顧一身的血漬,騎馬在戰場上來回穿梭,計算著自己的斬獲,最後他得到了一個令自己眼睛放光的數字:三百二十三級!

    王朴得意洋洋地在戰場上來回巡視,最後找到了李植。

    「龍虎將軍,你斬獲了多少首級?」

    李植轉頭問了問薛三庫:「我們追殺了多少級?」

    薛三庫答道:「將軍,我們追殺了一千一百二十級!」

    李植答道:「算上陣前的一千零七十一級,我的兵士得了兩千一百九十一級!」

    王朴愣了愣,沒想到李植得了這麼多首級,他誇獎般地一拳打在了李植的胸脯上,說道:「好傢伙!」

    不過他很快又得意起來,大聲說道:「龍虎將軍,我也斬獲了三百二十級啊!哈哈哈哈!」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22:28
第245章 孫承宗

     追殺完清軍後,盧象升召集各軍核對戰功。最後確定此戰楊國柱擒斬二百七十二級,虎大威擒斬二百三十一級,王朴擒斬三百二十三級,盧象升督標營擒斬三百零七級。不過這四家合起來也沒有李植的斬獲多,李植軍擒斬兩千一百九十一級。

    如今李植手握強軍說一不二,沒人有辦法分他的戰功。打下韓家莊的戰功李植沒有分出來,這次擒斬兩千多級的戰功李植也不和別人分。不過這一次三家總兵和盧象升督標營都有收穫,而且全賴李植擊潰清軍東翼大家才有這樣的收穫,一時就沒有人眼紅李植了。

    盧象升和眾將喜氣洋洋地圍著用石灰硝首級的軍士們,議論著這一場大勝。

    「想不到我王朴也可以捻著一萬多韃子追殺!真是暢快!」

    楊國柱哈哈大笑,說道:「全賴龍虎將軍一鼓擊潰韃子東翼!我們才有這樣追殺韃子的機會!龍虎將軍的兵馬真是神勇無匹,竟一輪炮火就把韃子打崩了。」

    虎大威笑著說道:「一百四十門大炮,當真是百炮齊射哩。血肉之軀,哪裡擋得住這炮火?」

    楊國柱好奇問道:「將軍用的什麼彈子?竟能一輪炮火打死一千韃子?」

    李植說道:「我用的霰彈!」

    「何謂霰彈?」

    「就是散子炮!」

    楊國柱恍然大悟,連聲說原來如此。

    王朴說道:「走!我們看看龍虎將軍的大炮去?」

    眾人興致盎然,走到了李植軍中觀摩李植的大炮。眾人對火炮知識有限,對火炮的種類區分僅知道虎蹲炮、佛朗機炮和紅夷大炮這些。至於李植鐵芯銅體技術,鐵坯鑄炮技術,他們一概搞不清楚。

    看了一圈,這些武將也沒有看出什麼名堂出來,只是在那裡叫好。

    盧象升撫鬚說道:「龍虎將軍的大炮確實威猛,不知道一門造價多少?」

    李植高高報了個數字,答道:「一門要六百兩銀子!」

    盧象升算了算,說道:「六百兩也是划算的,此戰結束後,我督標營也想裝備一些這種紅夷大炮。到時候我給一萬二千兩給將軍,將軍為我鑄二十門大炮?」

    李植鑄造一門六磅炮的成本不過一百兩,賣給盧象升六百兩一門的話,有五百兩的利潤。李植心裡盤算這生意做得做不得,最後還是答應下來。

    「好,到時我為總督鑄炮二十門!」

    盧象升聞言喜上眉梢,滿意地撫著長鬚,點了點頭。

    聽到李植願意為盧象升鑄炮,幾個總兵忙不迭圍了上來,說道:「龍虎將軍,我也要十五門!」

    「龍虎將軍,也為我鑄二十門!」

    李植見這三個總兵都要買自己的炮,覺得自己是不是賣得太便宜了,又不想賣了,轉口撒謊說道:「這鑄一門炮要一個月,我三個作坊齊上陣也只能一個月鑄三門。等我明年為總督鑄完二十門,再為你們鑄造!」

    三個總兵聞言愣了愣,卻又覺得合情合理,鑄炮說起來一般都是要幾十天一個月的,李植的大炮便宜,但也不會比別人鑄得快。只是這一個月只能鑄三門,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為自己鑄造。三個總兵悻悻地看著李植的火炮,十分不甘。

    王朴試探說道:「那將軍把用過的火炮賣我幾門?急用!」

    李植眼睛一翻,說道:「那是不賣的!」

    眾人正在那裡討論軍械,卻聽到遠處鞭炮聲響起。眾人回頭一看,看到高陽城的城門大開,城中的鄉紳百姓背著酒肉,出來犒軍了。

    城上只有鄉兵一千。那些鄉兵百姓守了五天城,眼看著城下的陷阱坑道一點點被清軍填平,一個個都以為這次就要不免。誰知道王師從北面來,一鼓而下打潰了東奴大軍。城中的百姓歡欣鼓舞,都道是王師救了我,自然要出來犒勞官軍。

    那一群百姓抬著豬羊牲畜酒水米食走出城門,敲鑼打鼓地往盧象升這邊走過來。城中的百姓萬人空巷,也都擠到城門外面。他們擠在城牆下面,要看看救命的官軍是怎麼樣的,卻又有些害怕官兵,不敢走到前面。

    走在隊伍最前面的,是一個拄著枴杖的老人。那老人七、八十歲了,雪白的鬚髮戟張,看上去身體卻還硬朗。走在他旁邊的是一個穿正七品文官官服的文官,大概是高陽縣的縣令。

    那個老人看了看大軍的佈置,在陣前看了看,拉住幾個小兵問了問,便帶著百姓往李植的炮兵這邊走來,找到了正在議論軍械的一眾官軍將領。

    盧象升看到百姓走過來了,帶著李植等人迎了上去。

    走到盧象升面前,那老人問道:「這是哪一路的王師?」

    盧象升拱手說道:「鄉老,我是兵部尚書,總督天下勤王兵馬盧象升,這是我麾下的兵馬!」

    那個知縣走上來說道:「盧大人,這位是前大學士,兵部尚書,太傅孫承宗。」

    盧象升恍然大悟,拱手說道:「晚輩見過孫公!」

    孫承宗看了看盧象升,說道:「總督救了高陽城一城百姓,救了老朽一家老小的性命,受老夫一拜!」

    說完這話,他慢慢彎下了腰,最後竟拱著老腰,雙手撐在枴杖上,艱難地對盧象升和諸將做了深深一揖。

    那個縣令見孫承宗拜下去了,也趕緊揖拜盧象升,大聲說道:「總督受下官一拜!」

    孫承宗身後的鄉紳百姓見狀,紛紛跪在了地上,磕頭說道:

    「多謝王師救了我們!」

    「王師救命,我等感激涕零!」

    「王師威武,救下一城百姓!」

    盧象升趕緊扶起孫承宗。孫承宗一揖拜完,打量了盧象升背後的武將一番,又問道:「老朽在城門上看得清楚,是一部炮兵發炮把東奴擊退的,這大炮著實犀利!這是哪個將領的炮兵。」

    盧象升把李植讓出來,說道:「這是龍虎將軍李植的炮兵!」

    李植走到孫承宗面前,拱手說道:「孫公,在下天津西路分守參將,李植!」

    孫承宗說道:「龍虎將軍救了一城百姓,也受老夫一拜!」

    孫承宗帶著縣令和滿城百姓,對李植長長一揖。後面那些鄉紳和搬豬肉酒食的百姓則跪在地上,對李植跪拜磕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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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天津總兵

     一些情緒激動的百姓哭了起來。他們想到若是被韃子破了城,不知道要受怎樣的罪,要失去多少親人,不知道能否保住性命?想著想著,他們越發感激用大炮趕走韃子的李植,一個個跪在地上哭得涕淚交加。

    孫承宗也十分感慨,他性格激烈,要是盧象升的援軍再不來,他就準備在城破後上吊自殺了。這次清軍攻高陽城,他五個兒子,六個孫子,兩個侄子,八個侄孫都主動參加守城民壯隊,一家男丁百餘人都在城牆上幫助鄉兵死守城池。如果城池被韃子攻破,他一門上下定會遭到清軍最嚴厲報復,怕是都活不成。

    李植用大炮擊退阿巴泰,救下的不是他一個人,而是他孫家滿門。孫承宗對李植的感激,又豈是一拜所能表達的?

    看到孫承宗拜謝李植,看到百姓們對李植磕頭感謝,哭泣敬拜,三個總兵們看得唏噓不已。孫承宗是一代名臣,天啟帝師,能得到這樣的名臣一拜,當真是三生有幸。而這些百姓的涕泣感激,又何嘗不是為將者一生所求?

    他們對李植的待遇有些嫉妒,但又十分佩服。誰讓他們的部隊沒有李植那樣的戰鬥力,一輪炮就把韃子趕跑呢?李植的戰力,當得上這樣的場面。

    若是等來年,他們也向李植買上幾十門大炮,說不定也能像李植一樣威風?

    盧象升站在一邊,笑了笑。盧象升今年三十九歲,一直在地方上做官,在京城只做過小小戶部主事,只遠遠看過幾次孫承宗,那還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他和孫承宗基本上不認識,不過今日一和孫承宗打交道,盧象升就發現這孫承宗眼神真厲害——孫承宗一眼就看出這支官軍主要是倚靠李植打仗,找出正主感謝。

    李植看了看跪倒的百姓們,笑了笑。他扶起孫承宗,大聲說道:「孫公請起!如今東奴肆虐,救助百姓是我等武官分內之事,諸位何須如此大禮?」

    孫承宗慢慢直起了身子,說道:「若不是龍虎將軍,老朽一門幾十人將全部不免!豈是老朽一身?」

    百姓們也漸漸站了起來。一名鄉老手捧黃酒走上來,說道:「這是鄉親們用本地小米釀造的黃酒,請總督和將軍們幹了這一杯!」

    盧象升手捧黃酒,一飲而盡。

    那個老人又將黃酒捧到李植面前,李植端起酒碗,豪爽地一口喝完。

    孫承宗看著李植,點了點頭,緩緩說道:「國有虎將,社稷之福!」

    ####

    大明天子朱由檢站在乾清宮內,手上抓著盧象升新上的奏章,臉上神采飛揚。

    「好個李植,又打了一個勝仗!」

    王承恩陪在一邊,笑道:「皇爺,這是督臣盧象升打得勝仗哩,三個總兵和督標營都有斬獲!」

    朱由檢一甩手說道:「其他四家的戰功合起來都沒有李植多,顯然他們的斬獲都是追逐潰兵時候撿來的,這仗是李植打贏的!」

    王承恩轉了轉眼睛,唱道:「皇爺聖明!」

    朱由檢把奏章又看了一遍,突然說道:「只是,朕不明白,朕明明讓李植歸入陳新甲麾下了,他怎麼還在盧象升麾下打仗?」

    朱由檢一臉的困惑,看了看王承恩。王承恩想了想,拱手說道:「皇爺,奴才也不知,皇爺召楊閣老來問問?」

    朱由檢大聲說道:「召楊嗣昌!」

    過了小半個時辰,楊嗣昌跑進了乾清宮,匍匐在地大聲唱道:「臣楊嗣昌見過聖上!」

    朱由檢心情很好,見到自己倚為干城的楊嗣昌就更加心安,他笑著扶起楊嗣昌說道:「愛卿平身!」看了看站起來的楊嗣昌,朱由檢好言問道:「楊卿,如今李植又打了一個大捷,楊卿可知?」

    楊嗣昌拱手說道:「臣不知!」

    朱由檢哈哈大笑,說道:「盧象升麾下共斬獲三千三百級,光李植一個人就擒斬兩千多級!」

    楊嗣昌裝作剛剛得知這個消息,激動地大聲嘆道:「虎將,聖上,虎將啊!」

    朱由檢哈哈大笑,說道:「確是虎將,所以朕才特旨調他進京入衛!如今果然連立功勛!東奴此次攻入京畿,破我十二州縣大城,如今也知道我官軍的厲害了!如此一來,東奴以後也不敢隨意攻入京畿了。」

    崇禎自得於自己的眼光,撫著鬍鬚得意了好一陣。好久,朱由檢才想起召楊嗣昌來的原因,轉口問道:「楊卿,朕有一事疑惑。朕前些日子不是調李植到陳新甲麾下麼?怎麼他還跟著盧象升打仗?」

    楊嗣昌看了看朱由檢那堆滿笑容的臉龐,暗道李植又立大功,天子這麼高興,即便楊嗣昌參李植違抗聖旨,恐怕天子也不會生氣。如今李植功勛纍纍,得罪李植怕是要給自己立個大敵。如今之際,楊嗣昌只能捏著鼻子為李植違抗聖旨圓場了。

    「聖上,陳新甲曾就此事與我說過,他說兵部尚書盧象升是我大軍主力,又率領孤軍深入京畿南部追逐清軍,最需要李植的協力。基於此等情況,陳新甲特遣李植兵馬入盧象升軍中援助。」

    朱由檢聞言點了點頭,嘆道:「原來如此!」想了想,朱由檢嘆道:「陳新甲不搶奪屢立功勛的李植歸入自己麾下,一心為公,真是國家的忠臣!」

    楊嗣昌點頭說道:「聖上,那陳新甲確實是十二分的公心!」

    朱由檢點頭說道:「如此一心為公,確是難得。朕以後有機會,一定提拔他。不過他只是舉人出身,卻不好提拔...」想了想,朱由檢拋開這個話題不談,又朝楊嗣昌問道:「李植又立新功,楊卿認為該如何賞他?」

    楊嗣昌看著天子的臉色,說道:「可賞他蟒袍玉帶?」

    朱由檢搖了搖頭,說道:「非也!李植這些年立功已經很多了,朕本來想壓一壓他,讓他再接再勵。但如今一個月內他連勝三場,斬首五千多,立下這樣的功勞,不能不賞,否則定會寒了他報國之心。朕要升他做總兵!」

    楊嗣昌拱手唱道:「聖上聖明!如此一來李植一定會感恩戴德,再立新功!」

    朱由檢說道:「明日便讓九卿廷推天津總兵人選。不管廷推的結果如何,首推是誰次推是誰,朕最後都會選擇李植做天津總兵!」

    楊嗣昌拱手說道:「李植功勛卓著眾望所歸,臣廷推時也會圈選李植。」

    朱由檢笑了笑,說道:「楊卿一直是最忠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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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都督僉事

     楊嗣昌看了看朱由檢的表情,又說道:「聖上,最近雲、晉有警,然宣大山西三總兵兵馬都率軍入衛,邊境十分空虛。臣請調大同總兵王朴回駐地駐防!」

    朱由檢愣了愣,猶豫說道:「然而盧尚書已經分兵兩次了,再調走王朴,盧象升麾下會不會缺兵少將?」

    楊嗣昌說道:「不會,聖上,如今清軍分散在各地劫掠,盧尚書手下又有李植,少一個王朴沒什麼影響。」

    朱由檢想了半天,點頭說道:「好,便依楊卿贊畫,調王朴回大同。」

    「聖上聖明!」

    楊嗣昌說完這些話,就欠身告退了。他走出乾清宮,原本虔誠恭敬的臉上立刻浮上一片怒色。他走出皇城,坐轎子回了自家宅院,看到陳新甲已經坐在堂上等自己。

    陳新甲雖然分了盧象升的兵,卻沒有和清軍作戰之心。他帶兵在京城附近打轉,時不時就回京城和楊嗣昌商量計策。

    楊嗣昌把牙牌往桌子上一放,狠狠說道:「李植又在盧象升麾下立功了!」

    陳新甲琢磨了一陣,拱手說道:「閣老,那李植一萬兵馬比三萬兵馬還犀利,這樣下去事情要糟啊!若是盧象升真的逼退了清軍,我們這些議和的可沒有好下場!」

    楊嗣昌緩緩說道:「我藉口雲晉有警調走了王朴,盧象升帳下兵馬又少了四千。」

    陳新甲說道:「閣老,可李植還在,有李植,盧象升就不怕清軍啊!」

    陳新甲看了看楊嗣昌的臉色,說道:「閣老,一定要把李植和盧象升分開來!盧象升狂言主戰,沒有李植,他在清軍面前就是一個送死的狂徒而已。」

    ####

    十一月十五日,天氣已經很冷了,地上的積水早已結成了堅冰。早上出了一陣太陽,但沒一會又被烏雲遮住,讓四下里更是清冷。

    下午,天使駕到。李植和盧象升、楊國柱等人跪在宣旨天使太監面前,欣喜地聽著天子對高陽之戰的封賞。

    聖旨先是封賞盧象升,再賜他尚方寶劍一把,蔭一子錦衣衛千戶世襲,再賜內帑金一千兩。接著對高陽之戰中頗有斬獲的王朴、楊國柱等人也有封賞。尤其是王朴,這次升為了都督同知。

    眾人接了旨,十分高興,給太監塞了不少銀子。

    最後唸到對李植的封賞,天子升李植為天津總兵。

    聽到天子封自己為天津總兵,李植喜上眉梢。自己在天津奮鬥四、五年,終於成為執掌一方軍事的總兵了。等太監讀完聖旨,李植站起來恭敬地接過了聖旨,便聽到那太監說道:「李大人,以後你就是天津總兵了,節制天津各路兵馬,在天津僅次於巡撫之下,這身份可大不一樣了。」

    李植笑了笑,沒有說話。

    那太監又說道:「李總兵怕是還不知道,這次廷推,將軍你在九卿推舉後只上了次推,沒被選為首推。是天子略過首推,特擢你為天津總兵的。」

    李植知道朝中罵自己為奸臣的人不少,廷推時候很多人不選自己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李植說道:「皇恩浩蕩,李植感激不盡!」

    那太監笑了笑,說道:「腰牌和旗牌我都給你帶來了,總兵大人拿好了。」

    李植接過自己的腰牌,見那腰牌是象牙質的,上面刻著「後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李植」,正是自己如今的官位。雖然還只是一個僉事,但如今自己已經是都督一級的人了!離大明武官最高一等的左都督,也只有兩步之遙。

    李植又接過旗牌。那旗牌有一人半高,紅底白字,左邊一副上面大寫著「後軍都督府都督僉事」,右邊一副大寫著「天津總兵官」。李植把旗牌交給身後的士兵舉著,站在新旗牌下面,感到說不出的威風。

    李植摸出五十兩銀子塞給了太監,那太監收了銀子,眉開眼笑地抓著李植的手說道:「總兵大人以後做事要謹慎些,莫要再被人罵為奸臣了!」

    這太監倒是好心,李植笑了笑,沒有答話。

    送走了宣旨太監,盧象升走到李植面前,撫鬚說道:「總兵為國建功頗多,如今進封總兵官也是水到渠成之事。只是總兵年不過二十三,在我大明各鎮中,實在是最年輕的總兵。」

    王朴走上來笑道:「督臣此言差矣,李植不年輕,剛剛好,我升任總兵的時候,也只有二十六歲!」

    楊國柱走上來說道:「李總兵如今升了官,位列我等之上就更是名正言順了。李總兵兵強馬壯功勛卓著,我等甘為之下!」

    李植笑了笑,拱手說道:「李植要和楊總兵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楊國柱見李植對自己尊敬,哈哈大笑,十分的高興。

    虎大威粗著嗓子說道:「李植升為總兵了,好事啊!要不要擺一桌酒宴慶祝!」

    李植笑道:「今天我做東,出銀子跟總督買下酒肉,犒賞全軍!」

    盧象升說道:「我等也有封賞,不能讓你一人出錢。」

    當天晚上,盧象升又把天子賞賜的一千兩內帑金分給了全軍將士,一人分了四分銀子。他又給將士們分下酒肉,犒賞全軍。四位總兵則在中軍大帳中擺下宴席,慶祝朝廷的封賞。

    酒宴一開始,盧象升就舉起酒杯,說道:「第一杯酒敬天子!天子恩德隆重,我輩不能不肝腦塗地心思報效!」

    眾將舉起酒杯,一起唱道:「敬天子!」

    酒過三巡,盧象升撫鬚說道:「如今我等在高陽擊潰了阿巴泰,我擔心清軍會有報復行動,集兵來攻我!」

    楊國柱說道:「據我部斥候回報,清軍已經往山東去了,怕一時半會不會調頭來攻我!」

    王朴說道:「那也未必,多爾袞是個睚眥必報的人,我們打了他的阿巴泰,他肯定會集兵來攻我。就是不知道會來多少人,要是來得太多,我們只有北歸京城暫避鋒芒。」頓了頓,王朴說道:「這些天定要多派斥候觀察道路情報,看清楚韃子的動向。」

    盧象升面有憂色地說道:「若是避戰回京,怕是要被楊嗣昌參劾我畏敵不前!」

    虎大威怒道:「怕他多爾袞作甚?來多少兵馬,也和他血戰到底!」

    李植坐在眾將最上首,喝了一杯米酒大聲說道:「督臣放心,只要來的東奴不超過五萬,我們糧草充足挖壕據守,都不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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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多爾袞

     第二天一早,又來了一撥宣旨太監。

    那太監到盧象升中軍大帳中,等盧象升和王朴跪地,才念頌聖旨,說雲、晉有警,要調王朴兵馬回大同。

    盧象升聽到這個聖旨,半天沒說出話來,鐵青著臉接了旨。

    那天使把聖旨交到盧象升手上,就匆匆離開了。

    把聖旨看了兩遍,盧象升十分懊惱地說道:「先分我薊、遼兵馬給高起潛,又分我參將、游擊給陳新甲,如今再調我王朴兵馬回大同,這楊嗣昌是不死不休!」

    王朴接到這個聖旨,倒是鬆了一口氣,暗道不用再和韃子死磕了。他前些日子在高陽搶下一些首級,論功升為都督同知,已經十分滿足,再不想留在京畿火中取栗了。

    但看到盧象升的樣子,王朴又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情緒,站在那裡有些尷尬。

    盧象升因為高陽大捷而鼓起來的雄心一時間彷彿消失殆盡,嗆然地坐在椅子上,低聲說道:「如今我部只剩下兩萬人,如何和十萬之眾的東奴決戰?楊嗣昌這是決計要殺我!」

    楊國柱上前說道:「督臣,如今我們只有避開東奴主力,小心在外圍尋找小股敵人殲滅之!」

    盧象升抬起頭看了看楊國柱,又看了看李植。

    看到李植,盧象升似乎鼓起了一些勁頭,點頭說道:「如今之計,只能如此了!」

    ####

    濟南城下,清軍的營帳無邊無際,一眼看不到頭,讓人覺得天地間都塞滿了清軍一般。

    清軍圍攻濟南已經十天了,濟南城中本有山東巡撫顏繼祖的三千標軍營,但楊嗣昌判斷清軍定從德州入山東,讓顏繼祖守在德州。然而楊嗣昌這次判斷錯了,清軍並沒有進攻德州,多爾袞和岳托兵分八路從畿輔往西行,抵山西界。到了山西界附近清軍兵分四路南行,繞開德州,下臨清,渡會通河,直插濟南城下

    如今濟南城上只有只有老弱鄉兵五百人和由萊州增援的七百名營兵,被清軍四萬大軍死死圍住。清軍知道城上兵少,打定主意要攻下濟南。

    好在濟南城牆比較高大,城內各種儲備也較充足,加上城內軍民同仇敵愾,倒是一直沒讓清軍得逞。

    這一天,阿巴泰率領一萬多清軍趕到了濟南,匯入了多爾袞的大軍中,讓濟南城下清軍人數更壯。

    不過阿巴泰這一行可不光彩,他是被盧象升打跑了,逃到濟南來的。

    城下的清軍大帳內,多爾袞和清軍眾將坐在椅子上,看著站在大帳中間的阿巴泰。

    貝勒豪格是大清皇帝皇太極的長子,容貌不凡,有弓馬才,素有些自矜。聽到阿巴泰的話,豪格冷笑了一聲,說道:「你說你圍攻高陽城時候,被明軍二萬多人打潰了!」頓了頓,豪格說道:「阿巴泰,你旗下可是有一萬五千多大清勇士!」

    阿巴泰臉上一紅,有些惱怒地看著自己這個侄子豪格,大聲說道:「若是豪格你在那裡,也一樣只能逃跑!」

    豪格大聲說道:「我在豐潤用正藍旗五千兵馬擊敗了一萬二千明軍。若是我帶一萬五千兵馬,定把那兩萬多明軍打得抱頭鼠竄!」

    阿巴泰被豪格斥責,感覺有些無地自容。

    清軍這次出征,分為內線作戰和外線作戰,皇太極率領多鐸、阿濟格和濟爾哈朗在遼西攻打明軍關寧防線的城堡,牽制關寧兵馬。而入塞的清軍中,也不全是滿洲八旗兵馬。入塞軍馬中大概有滿洲八旗三萬多人,加上八旗蒙古、外藩蒙古兩萬多人,最後包括一些雜役,號稱十萬。

    此時多爾袞的大營中,就坐著不少八旗蒙古和外藩蒙古的貴族。

    八旗蒙古正紅旗旗主,固山額真恩格圖和阿巴泰是兒女親家,見到阿巴泰被斥責,他上來為阿巴泰說了一句話:「這支明軍能擊敗饒余貝勒,想必不俗,不知道是哪一支明軍?」

    阿巴泰這才找到了一個台階,趕緊說道:「這支明軍是明國總督盧象升的兵馬,其麾下還有前年全殲揚古利兵馬的李植!」

    盧象升的大名倒是了了,沒有引起眾將的注意。但聽到李植的名字,帳內的清軍將領們都是一怔。前年揚古利一萬二千正黃旗大軍在天津就是被李植擊敗,戰兵幾乎被李植全殲,只有三千多輔兵雜役活著逃回了阿濟格的軍中。正黃旗因此一役被打殘。

    正黃旗、鑲黃旗和正藍旗是皇太極在清國內部的倚靠,其中尤以兩黃旗為重,因為這一場戰鬥,正黃旗被打殘,皇太極在清國內部的威勢大減,說話的份量都沒有以前那麼重了。而勇武有謀略,和兄弟多鐸一起掌握兩白旗的多爾袞,則在清國內部權威大漲。

    如果這次多爾袞能夠多劫掠些人口財物回盛京,威望就更盛,皇太極以後軍國大事,都得和多爾袞商量了。

    聽到阿巴泰遇到了這個李植,一眾滿蒙貴族眼睛裡都閃過一絲畏懼,互相對視了幾眼。

    這可是率領四千兵馬打殘一萬兩千正黃旗大軍的主。如果說范家莊之戰還有僥倖的成分的話,那這次他又打敗阿巴泰,足以證明李植的強悍。

    前年正黃旗慘敗於范家莊後,清國就派了大量的細作往天津去,打探李植的情報。雖然范家莊連坐擔保制度執行得很嚴格,清國細作混不進去,但是天津是容易混進去的。清國的細作在天津打探到了大量的李植情報,早已把李植的基本情況摸清楚。

    這李植擊敗揚古利後升為游擊,後來又打了流賊張獻忠,升為天津西路參將,上次援剿流賊時候他麾下有八千強兵。

    這李植和其他明將完全不同。其他明將吃空餉喝兵血,五千兵額能有三千戰兵就不錯了。而這個李植卻反其道而行之,用私產養兵。

    大清正白旗旗主,睿親王,奉命大將軍多爾袞坐在一眾貴族的中央,皺眉沉思。

    多爾袞是個精瘦的年輕人,面貌英俊,留有美髯。他此時不過二十七歲,卻已經是清國舉足輕重的人物。

    李植的情報其他貝勒和貴族可能還不是特別清楚,但多爾袞確是十分瞭解。在多爾袞心裡,這個李植已經是清國的一號大敵。

    聽到阿巴泰報出李植的名字,多爾袞眼睛一眯,冷冷說道:「又是這個李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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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妙計

     阿巴泰見多爾袞也喊出李植的名字,如蒙大赦,趕緊說道:「是呀,睿親王,又是這個李植!不是阿巴泰廢物,實在是這李植的兵馬太強!」

    聽到阿巴泰的話,岳托冷哼了一聲。

    岳托是個年近四十的中年人,他瘦長臉,身子十分強壯矯健。此時他坐在多爾袞的左邊,稍居下首,但依舊是在大帳中間的位置,和多爾袞分庭抗議。

    岳托是八旗滿洲鑲紅旗旗主,他爹代善是八旗滿洲正紅旗旗主,父子兩人手握兩旗,在清國也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岳托能攻善戰、頭腦清醒、卓有才幹。但同時也十分自傲,時常因為自己的耿直傲氣犯錯。

    比如去年,因為蒙古使者硬要岳托表演射箭,而岳托射術不佳,遭到蒙古人的恥笑。岳托一怒之下將弓箭拋向蒙古使者。皇太極因為這事把岳托的爵位降為貝子。

    但今年出征明國之前,皇太極又恢復了岳托的貝勒爵位。皇太極任岳托為揚武大將軍,統領入塞大軍的右翼。他和多爾袞二人,是入塞清軍的兩位最高決策人。

    岳托將右手食指和拇指放在一起輕輕搓動,大聲朝阿巴泰問道:

    「阿巴泰,他怎麼擊敗你的?」

    阿巴泰雖然是努爾哈赤的兒子,但因為生母低賤,他在滿清諸貝勒中地位並不高,擁有的牛錄也不多。岳托雖然是阿巴泰的侄子,但作為鑲紅旗旗主屢立戰功,一直以來,岳托地位都在阿巴泰之上。阿巴泰也習慣了被岳托居高臨下的詰問。

    阿巴泰看了看岳托,大聲說道:「揚武大將軍,那李植在盧象升東翼佈置了一萬兵馬,其中有一百多門紅夷大炮。我右翼六千兵馬沖上去,只聽到一片轟隆炮響,就有一千人被大炮打死在陣前,右翼就潰了。」

    「右翼一潰,那李植立即帶兵包抄中路和左翼,我只能鳴金退兵,把兵馬全部撤下來。」

    「我被明軍一路追殺,最後折了七百多馬甲,八百多步甲,一千多輔兵跟役。」

    聽到阿巴泰的話,清軍大帳中的滿清蒙古貴族們一陣聳動,互相交頭接耳議論起來。紅夷大炮不是新鮮事,此時滿清和明軍都軍中都裝備有火炮,比如多爾袞的左翼軍就有紅夷大炮三十多門,岳托的右翼軍也有紅夷大炮二十多門。但李植一萬兵馬就配備一百多門紅夷大炮,這裝備也太精良,這火力也太猛了點。

    一百多門大炮在陣前齊射散子炮的景像是怎樣的?會造成怎樣的殺傷?一眾滿清蒙古貴族想了想,都有些不寒而慄。

    難怪阿巴泰潰了下來。

    坐在岳托下首的貝勒杜度大聲說道:「這個李植確實驍勇。我右翼軍在固安縣的屯糧屯堡韓家莊,兩日就被一支打著李字大旗的明軍攻陷,損失三百步甲,二千六百輔兵跟役。如今看來,攻下韓家莊的肯定也是李植的兵馬。」

    八旗蒙古諸位統帥議論了一陣,最後由蒙古正白旗旗主伊拜站出來說道:「兩位大將軍,我們來明軍腹部是來劫掠人口物資的,不是來和明軍糾纏的。這李植軍馬實在太強盛,我建議以後遇上他就迴避,避免不必要的兵馬損失。」

    蒙古貴族依附滿洲人,卻不願意拿自己戰士的生命做滿洲人霸業的墊腳石。其他幾個蒙古貴族對伊拜的建議紛紛附議,大聲說道:

    「與其硬碰李植,不如多打幾座縣城,多搶幾座城池!」

    「我們搶到人員物資,可以強盛起來。兵馬強盛是自己得益,硬碰李植是自己吃虧,切不要為了一時意氣和強敵死戰,損兵折將。」

    「一百多門大炮太嚇人,要折損多少戰士才能沖上去?」

    看見八旗蒙古和外藩蒙古的軟弱逃避,岳托和豪格對視了一眼,十分的鄙夷。這些蒙古人一身的匪性,能搶一斗粟就先搶一斗粟,毫無長遠考慮,難怪會被我大清一一擊破,受我大清驅策。

    當初蒙古人騎射橫掃天下的盛況,早已經逝去不可追了。

    不過覺得不能和李植戰的人不止有蒙古人,阿巴泰也被打怕了。

    阿巴泰看了看兩位主將,說道:「兩位大將軍,我也覺得不能和李植硬碰,以後看見他的兵馬,我們就走!我們馬匹多,他追不上我們!」

    岳托十分不滿阿巴泰的軟弱,冷哼了一聲,說道:「畏敵如虎!那以後就被李植追著跑麼?我大清的威風去哪裡了?」

    阿巴泰說道:「要拿下這個李植,不知道要流多少血!我想即便是皇上在這裡,他也不會去強攻李植!」

    岳托反唇相譏:「阿巴泰,你是被李植打怕了。若是我遇上李植,一定不會被他擊敗!」

    皇太極的長子豪格也笑道:「阿巴泰,你把我滿洲八旗的威風都丟盡了!」

    岳托搖頭說道:「這個李植一日不除,他便要做大一日。晚不如早,別給他各個擊破我們的機會。我看我們這次就別攻濟南了,我們集兵西進,先把李植擊滅了,再到各州縣慢慢劫掠。」

    八旗蒙古正白旗旗主伊拜說道:「揚武大將軍,這樣和李植死戰,不知道要折損多少勇士才能拿下他。到時候死傷超過萬人,恐怕皇上也會震怒啊!」

    八旗蒙古正紅旗旗主恩格圖也站起來說道:「揚武大將軍,請三思,萬不能拿戰士們的性命做豪賭!」

    岳託大聲說道:「你們不要多說了,此子不除,我大清便無寧日,我誓為皇上除去此子!」

    雖然蒙古貴族們也有話語權,但這次入塞的最終決策權還是在兩位大將軍身上。如今揚武大將軍岳托一心要硬撼李植,蒙古貴族們十分不甘。他們面面相覷,最後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奉命大將軍多爾袞。

    多爾袞摸了摸自己的小辮子,沉吟不語。

    直到最後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多爾袞才說道:「我聽細作說過,李植以私產養兵,其名下產業有肥皂、玻璃、鏡子、布匹和精鋼,這些產業全部集中在天津范家莊。」

    「如果摧毀李植的這些產業,李植的兵馬就根本沒錢養,全部要解散!」

    「李植如今遠在高陽,我們派四萬人去高陽拖住他,騷擾他纏住他。再派三萬人去取范家莊,把他的根本毀掉!沒有了產業,他就不足為慮了!」

    聽到多爾袞的話,一眾滿蒙貴族都愣住了,沒有一個人說話。

    好久,這些貴族們才反應過來,一個個大聲說道:

    「睿親王妙計!」

    「高!睿親王果然是睿智!」

    「奉命大將軍英明!此計大妙!」
Babcorn 發表於 2017-2-23 22:29
第250章 不祥之身

     十二月二日,宣大總督陳新甲從他的軍營出發,快馬衝進了北京城,直往城西的楊嗣昌宅邸騎去。

    進了楊宅,他直接找到了正在二堂責罵奴僕的楊嗣昌。

    這次清軍入塞,楊嗣昌承擔很大的壓力,滿朝文武都說是他這個主張議和的閣老籌措失度,才讓清軍進了京畿。而且清軍進入京畿後如入無人之境,除了盧象升部外,其他大明兵馬無人敢戰。

    楊嗣昌力主議和,但如今和議毫無頭緒,清軍肆虐京郊。而高舉主戰大旗的盧象升卻節節勝利。

    盧象升的勝利讓朝中主戰的大臣十分振奮。楊嗣昌主和避戰的態度,受到百官的攻擊。

    前不久,編修楊廷麟就上疏言:「南仲在內,李綱無功;潛善秉成,宗澤殞恨。國有若人,非封疆福。」他不懼楊嗣昌受天子眷寵,矛頭直指楊嗣昌,說因為楊嗣昌的主和態度,才導致疆臣不敢戰,不能戰。如果不革除楊嗣昌,武將們都不敢戰。

    楊嗣昌大怒之下上奏天子,將楊廷麟改為兵部主事,送入盧象升大營中做贊畫行營,讓他嘗嘗疆場征戰之苦。

    楊廷麟本是翰林院編修,是清貴的職位。不僅如此,楊廷麟還充講官兼直經筵,更是前途無量。比起來,盧象升軍中的贊畫行營的前途就差得遠了。楊廷麟因為對楊嗣昌的攻擊,丟掉了前途。

    楊嗣昌的報復一時震懾住了群臣,無人敢再罵楊嗣昌。但平靜之下,暗流洶湧。楊嗣昌明顯感到自己肩上的壓力越來越大。如果主戰的盧象升再勝幾場,估計群臣要把自己這個主和的閣老掀翻在地了,狠狠踩上幾腳了。

    楊嗣昌心情鬱悶,在家裡拿奴僕出氣。早上一個奴僕泡茶時候多放了些茶葉,被楊嗣昌罵了一刻鐘還沒停。

    陳新甲走進二堂裡,看了看情況,走上去拱手說道:

    「閣老息怒,前線斥候加急來報,清軍有動靜了!」

    楊嗣昌吐了一口氣,冷聲問道:「什麼動靜?」

    陳新甲解釋道:「清軍各路棄了山東諸州縣,集兵濟南城下,然後又棄了濟南,兵分兩路。一路四萬人向西,顯然是尋盧象升和李植決戰去了。一路近三萬人向北,不知道是去哪裡。」

    楊嗣昌吸了一口涼氣,抓著精雕花梨木的椅子扶手坐了下去。

    楊嗣昌搖了搖頭,說道:「這不是好事。清軍這是找李植決戰!若是此戰李植再勝,主戰的文武百官定要群起攻擊我,你我的官運就到頭了,說不得身家性命都有危險。」

    「反過來,若是李植戰敗,我明軍就再無可以抗衡清軍的兵馬,和清軍的和議也就更加艱難.清軍四萬人齊攻,勝面很大,我們的議和之局恐怕真的要成為城下之盟。」

    「城下之盟難堪,到時候百官恐怕不會答應,我們的和議也會失敗。到時候天子也再不會信任你我。」

    陳新甲聽到楊嗣昌的分析,也明白過來,一時皺眉不語。

    楊嗣昌一拍椅子扶手,罵到:「這個盧象升當真是個丘八,我讓他不要浪戰,他如何也不聽!如今清軍尋他決戰,讓這局勢如何收手?」

    楊嗣昌惱怒之下,抓著茶几上的茶杯,狠狠地扔在了地上。那青花瓷的茶杯摔在地上,哐噹一聲摔成碎片,地上便灑了一地的茶水茶葉。

    這些天楊嗣昌手段用盡都扭轉不了局勢,已經是氣急敗壞,大失風度了。

    陳新甲看著潑到地上的茶水,轉了轉眼睛。

    他突然拱手朝楊嗣昌施了一禮,說道:「閣老,我們不如把李植調開,讓盧象升去送死。主戰的盧象升戰死,主戰派聲勢就要大減。李植的兵馬保存下來,我們也有議和的資本。」

    楊嗣昌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們這個月費了這麼大力氣也沒把李植調開,如今情急之下,怎麼調開李植?」

    陳新甲拍手說道:「閣老,李植這些年不管升什麼官都賴在范家莊,說明他最在乎的,還是他在范家莊的產業啊!」

    楊嗣昌眼睛一亮,說道:「你是說,騙李植說范家莊有警?」

    陳新甲說道:「正是,閣老,我們就說得到情報,清軍近三萬人北上是尋范家莊去了。聽到這個消息,那李植還不棄了盧象升,全力回范家莊保護自己的產業去?只要李植走開一個月,清軍定能把盧象升殺滅。」

    陳新甲正色說道:「閣老,李植殺傷清軍這麼多,清軍恨他入骨,說不定清軍這次北上真的是去抄李植的老巢也說不定。」

    楊嗣昌想了想,說道:「盧象升要是和李植一起去范家莊怎麼辦?」

    陳新甲說道:「讓天子給盧象升一道聖旨,叫他守在鉅鹿一帶。盧象升整日自詡忠義,一定不會抗旨北上。」

    楊嗣昌聽了陳新甲的話,琢磨了一會。很快,他就笑了起來。他越笑越開心,最後哈哈大笑起來。

    「此次,盧象升必死無疑!」

    ####

    十二月四日,鉅鹿城外,盧象升大軍的中軍營帳內,宣旨太監宣讀了天子的聖旨。天子曰:天津有警,清軍三萬人直趨范家莊而去,急調李植回援范家莊。另有四萬清軍直撲鉅鹿,命盧象升在鉅鹿迎敵,守住疆土。

    聽到聖旨,李植心急如焚。這些韃子好狡猾,正面被自己打敗就分兵抄自己的老家。如今范家莊只有兩千多兵丁防守,遇到三萬清軍哪裡守得住?

    如果范家莊被清軍攻下,自己的產業就全完了。沒有產業支撐,虎賁師也是無土之木,要不了幾個月就要土崩瓦解。

    李植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范家莊,立即向盧象升請辭。

    手捧聖旨,盧象升卻是面如死灰,淒然說道:「楊嗣昌殺我...」

    李植愣了愣,這才考慮到盧象升的處境:自己一走,盧象升就只剩下一萬多兵馬。清軍戰力強於明軍,四萬清軍撲殺過來,盧象升率領兩個總兵如何抵得住?這道聖旨一下,盧象升就面臨有死無生的局面。

    李植吸了一口氣,拱手朝盧象升說道:「督臣不如和我一起去范家莊,合力克敵?」

    盧象升搖了搖頭,嗆然說道:「聖旨讓我守在鉅鹿,我如何能赴天津?盧象升麻披草履之人征戰沙場,本已是不孝。如今如果再違君王之命,便是不忠!」

    「盧象升以不祥之身帶兵,不求建功立業,只求馬革裹尸而已。如今時刻,正是盧象升捐軀國家之時!」

    李植心中焦急,正要再說,卻見盧象升已經轉過了身子。

    「大丈夫處事,戰死沙場而已。總兵讓我違抗聖旨做不忠之舉,盧象升是做不到的!范家莊有警,聖旨急調總兵,總兵趕緊支援天津去吧!」

    說完這話,盧象升就嗆然地走進了軍營,再也沒有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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