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帶著倉庫到大明 作者:迪巴拉爵士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5 10:27: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16 6808132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3 20:59
第2304章 水師大捷


    「大捷,水師大捷!」

    盛夏中的北平城懶洋洋的,最熱情的大抵就是知了。

    進出城的百姓都會在城門裡多停留一會兒,躲一下太陽的暴曬。

    當聽到急促的馬蹄聲時,守門的軍士就驅趕著在城門裡停留的百姓。

    等聽到報捷的喊聲後,不用他們驅趕,天子腳下的百姓馬上就展示了素質,瞬間就閃開了一條道。

    風塵僕僕的騎兵衝進了城門,連疲憊的戰馬都打起了精神,長嘶一聲,竟然還能再次加速。

    馬蹄踩在水泥道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報捷的騎兵按照規矩,要經過前面的街道,把好消息通報給京城百姓。

    「水師大捷?」

    「沒錯,看看他們,曬的黑漆漆的,肯定是一路從南方快馬趕來,好!」

    「好啊!水師大捷,泰西人也不是我大明的對手,安穩了!日子安穩了啊!」

    「你怎麼知道是和泰西打?」

    「蠢材蠢材!放眼大海,除去泰西人之外,誰還值當興和伯派人來報捷?」

    一群百姓和商人混雜站在一起,和邊上的一群青衫人涇渭分明。

    一個商人隨口駁斥了邊上的讀書人,等醒悟過來後,就有些後怕。可想起去年那些被軍隊收拾的士紳,就吆喝:「這等好消息,該去大醉一場,為大明賀!」

    「對對對!今日那些酒樓肯定會打折,走,一起去!」

    連那些百姓都呼朋喚友說是去喝酒,留下那群讀書人在陰沉著臉。

    豔陽高照,可依舊曬不去這些人心中的陰霾。

    北方的清理已經鎮住了那些士紳,可也在士紳和皇帝的中間劃下了一道鴻溝。

    這是一道幾乎難以填滿的鴻溝。

    從此之後,士紳再也不是大明最堅定的『支持者』了,更不是大明基層的統治者。

    「那個人……不是說他不懂水戰嗎?」

    一個讀書人喃喃的問道。

    死一般的沉寂被打破,眾人都感到了炎熱,就跑到了後面的屋簷下躲避。

    氣氛很讓人難受,這群士紳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是沒有一絲高興或是興奮的情緒,彷彿這不是捷報,而是報喪。

    「他不懂水戰,可洪保在,傅顯在,他們都是水師的老手,那洪保更是單身闖泰西的狠角色,大明水師天下無敵……」

    「那個閹人!」

    「閹人幹政,還能領軍,讓人想起了……前唐啊!」

    這個話題犯忌諱,幾乎是可以被抓進東廠和錦衣衛的罪名。

    可這十餘人都沒當回事,自從特權被取消之後,他們就覺得自己被大明拋棄了。

    你拋棄了我,還想我與你同甘共苦?

    做夢去吧!

    「那人的運氣真是不錯,竟然遇到了泰西人出來晃蕩,有洪保和傅顯在,換了我去也能取勝。」

    「他走了狗屎運,那些泰西鄉下人估摸著被火器一炸就炸跑了,然後追擊了事,唾手可得的功勞啊!」

    「呸!功高震主,看他這次升不升爵!」

    「對啊!」

    一群人都相對而笑,有人說道:「妙極!此次功勞很大,少說也得變個興和侯吧。」

    「哈哈哈哈!」

    「走,喝酒去!」

    ……

    宮中的氣氛依舊沉凝,派去南方的人依舊沒有回音。

    楊榮有些焦躁,以至於嘴角起了幾個泡,對外的解釋是天氣熱上火了。

    「.…今年北方的賦稅會有一個很大的提升,南方……陛下,加上奴兒干都司的大米,以及塞外的牛羊,今年南方幾乎可以不用輸送米糧北上了。」

    這是一個好消息,哪怕代價是士紳離心,可北方能糧食自給,這本身就是一個能讓大家安心的重磅消息。

    一陣輕鬆的笑聲之後,朱瞻基說道:「奴兒干都司每年產糧不少,加上土豆,北方第一次自給自足,諸卿,什麼叫做苦寒之地?在大明的手中,那是塞外江南!」

    朱瞻基的神采飛揚只是一瞬,可群臣卻感受到了皇帝心中的那份不羈。

    別動不動就抬出什麼祖制來轄制朕。

    當年遷都時,你們說什麼北方乃是苦寒之地,糧食無法自給,而且最重要的是,北平直面異族的馬蹄和長刀,太危險了啊!

    可現在異族在哪?

    「聽聞阿台部放牧牛羊都發財了?」

    朱瞻基輕鬆的問道。

    楊榮也輕鬆的答道:「是的陛下,也不知道是誰給他們出的主意,說是自己賣更賺錢,於是阿台經常上奏章,懇請開放韃靼部自由經商的權利,臣幾次壓了下去。」

    這等小事到不了朱瞻基的面前,所以他只是笑道:「大明的百姓都沒有自由經商的權利,如何能先給了別人?」

    這話裡的偏向很明顯,還帶著些許暗示。

    路引!

    自從方醒在金陵鬧了那麼一出之後,路引制度就引發了大討論。

    大明出台了不少政策,但是能讓上下都歡喜的不多,而取消路引的建議卻引發了一致贊同。

    大家都準備裝傻,可老實人楊士奇卻說道:「陛下,取消路引還得要看。若是取消了之後,每個地方要增添多少人來管理客戶?巡檢司是不是要增加人手?戶部那邊是不是要想想怎麼給每個人都弄個戶貼,還要不好仿冒的,這些林林總總,都要仔細盤算啊!」

    朱瞻基點頭讚賞的道:「楊學士老成謀國,正是這個理。」

    楊士奇頓時就歡喜了,可楊榮卻想到了當年方醒的那個提議。

    逐漸增加縣以下的官吏人數!

    這是釜底抽薪,抽調士紳最後的特權!

    治國如流水。

    流水遇到阻攔不會硬闖,它慢慢的蓄勢,然後慢慢的沒過障礙,繼續前行。

    從提議到現在已經很久了,可楊榮想了一下大明最近革新的步驟,卻驚訝的發現都是在一步步的壓縮著士紳的權利。

    而當初方醒提出的增加縣以下官吏人數,這便是終極目標。

    先提出終極目標,然後一步步邁進,不急不躁。

    這是一種科學的方法。

    更是讓人吐血的節奏!

    楊榮覺得嘴角的血泡更疼了,扯著心肺的疼。

    「大捷……」

    正在沉默的君臣被這聲大喊震驚了。

    什麼大捷?

    楊溥回身看去,問道:「哪來的大捷?」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可卻感到了難過和煎熬。

    朱瞻基霍然起身,目光炯炯的道:「去,帶進來!」

    俞佳親自出去,稍後帶進來一個軍士。

    軍士行禮,朱瞻基緩緩坐了回去,問道:「何處大捷?」

    第一次面聖,那怕是被精心挑選出來的,可軍士依舊激動的不行。

    「陛下,水師大捷……」

    楊榮的身體一個顫抖,很劇烈的顫抖,然後嘴角的血泡破了一個,鮮血順著嘴角流淌下去,他竟然沒有知覺。

    楊士奇歡喜的看著報捷的軍士,楊溥欣慰撫鬚,金幼孜歡喜之後微微皺眉……

    朱瞻基接過捷報,快速的看了一遍,說道:「水師出了海峽就遇到了泰西船隻,一路鬥智鬥勇,幾次作戰,最後在快到天方海域時遭遇聯軍主力,雙方大戰,大明水師一戰擊敗泰西聯軍……」

    朱瞻基的情緒也有些壓制不住了,他揮舞著手中的捷報,振奮的道:「擊沉、俘獲聯軍戰船兩百餘艘,敵酋僅以身免!」

    「好!」

    楊士奇難得的眉飛色舞,「陛下,此戰之後,泰西人必然不敢東窺,海上安穩了!」

    楊榮沉聲道:「不是安穩了,二十年罷了,弄不好還用不上二十年,泰西人就會再次派出更強大的船隊來挑釁大明。」

    這是個越來越穩重的首輔,讓朱瞻基很是滿意。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14:19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05章 鮮花著錦

    歡喜之後就是冷靜,朱瞻基見有人目光閃爍,就說道:「興和伯請罪……」

    這是……犯下大錯了?

    「興和伯在緬甸靠岸修整時,和方政發生了衝突,毆打了方政……」

    瞬間金幼孜就下意識的說道:「陛下,此事有假!」

    「嗯!」

    朱瞻基盯住了金幼孜,那眼神凌厲,甚至是帶著殺機。

    呼!

    金幼孜只覺得一股子冷風撲面而來。

    他不禁退後一步,差點撞到了身後的楊溥。

    楊榮嘴角的血泡已經癟了下去,嘴角的血跡隱藏在鬍鬚裡,顏色看著紅黑……

    蠢貨!

    楊榮出班道:「陛下,興和伯跋扈了!」

    楊士奇也說道:「陛下,當下旨呵斥!」

    楊溥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道:「陛下,興和伯跋扈由此可見一斑,要時常盯著才是。」

    金幼孜低頭道:「陛下,臣一時糊塗,國朝未見如興和伯這等跋扈的大將,當罰!」

    朱瞻基面色冰冷,說道:「朕自然知曉。」

    稍後各自散去,幾位輔政學士默默的回到值房。

    大捷的消息讓人振奮,楊士奇甚至在和楊榮商議下午一起吃飯,喝點小酒。

    楊溥注意到金幼孜的情緒不大好,就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然後率先出去。

    金幼孜楞了一下,然後也跟了出去。

    楊榮和楊士奇在約定時間,眼角瞥了一下,然後繼續說著去哪家酒樓。

    可他的眼中卻多了一絲陰霾。

    值房外蟬鳴陣陣,兩人站在屋簷下靜靜的看著被曬成了白色的地面。

    「陛下和興和伯是要有始有終,你今日卻是孟浪了。」

    「是,只是他的手法太過拙劣,我卻是忍不得。」

    金幼孜兀自憤憤不平,楊溥微笑道:「他這是主動給了陛下台階,不然就算是壓下他的功勞,可終究輿論不平,那樣的話,陛下只能閒置了他,否則君臣再難和氣。」

    金幼孜當然知道這些道理,可一提到方醒,他習慣性的就會怒氣衝天。

    「這一戰擊退了泰西人對大海的野心,可野心就是野心,一戰而泯滅,那是奢望,本官彷彿看到了將來的風起雲湧啊!」

    「那三國此次慘敗,國中怕是會地龍翻身,不過和大明卻沒什麼關係……」

    「方醒應該到了南方。」

    「是,按照行程,他早就已經在那邊了……」

    金幼孜和楊溥相對一視,低聲道:「劉觀帶著不少御史早就去了南邊,薛祿也消失許久了,還帶走了不少兵將……」

    楊溥看著南方,就在金幼孜認為他會習慣性的沉默時,他卻說道:「估摸著是去震懾的吧,好歹穩住了南方再說!」

    ……

    捷報很快就傳遍了京城,今日土豆正好在漢王府練習馬術,等常建勳帶來消息時,朱高煦卻恨恨的用馬鞭抽打了一下拴馬樁。

    「本王又錯過了一次大戰,可恨!」

    土豆歸心似箭,朱高煦見他不安逸的模樣,就說道:「去吧,你娘她們肯定要歡喜了,記得弄些你爹的好酒來,否則明日你就去舉鼎吧!」

    土豆本是在點頭,聞言如蒙大赦的上馬就跑,邊跑邊喊道:「殿下,那鼎舉不得,當年可是有人逞強舉鼎吐血死了!」

    朱高煦聞言愕然,回身問了幾個跟著操練的兒子,可誰都不知道是什麼典故。

    看到自己的兒子唯唯諾諾的模樣,朱高煦不禁怒火中燒,罵道:「一群蠢貨!還沒有土豆一個毛孩子從容!」

    他的幾個兒子只能請罪,可心中卻不住的腹誹著。

    誰敢跟你從容?誰敢?

    土豆一溜煙到了方家莊,就見那些莊戶都頂著日頭出來了,歡聲笑語的圍在主宅外面。

    「大少爺!」

    「小伯爺來了!」

    一陣喧嘩之後,土豆牽馬從人群中進了主宅。

    方杰倫年紀大了,諸般事情都交給別人做,只是掌總罷了。

    可今日他換了新衣服,臉上帶著紅暈,酒醉般的站在門內。

    「大少爺來了,都退出去,退出去,等大少爺說話。」

    土豆一下馬,失去了速度之後,身上頓時就熱了起來。

    他想去洗把臉,好歹弄整齊些,可方杰倫卻把他推到了大門外,低聲道:「大少爺,咱們家的規矩,打了勝仗得說話,然後一家發些東西,不值錢的也行,就是個意思……」

    每家每戶的規矩都不同,方家卻是當年方醒心虛,想收買人心開的這個頭。

    不過時至今日,方家莊這些莊戶的日子也好過了,按照慣例過來,不過是想和主家一起慶祝罷了。

    這就是凝聚力!

    土豆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見有幾個六十多的老漢也在人群裡曬太陽,頓時心中就是一熱。

    這些都是方家的根基啊!

    「剛來的消息,家父領水師在天方一帶海域遭遇泰西三國聯軍,大明水師以弱勝強,大敗聯軍!」

    「好!老爺厲害!」

    「我就說老爺出馬哪有不勝的!外面那些都是謠言,這下就被打臉了吧!」

    「.…」

    莊戶們得意洋洋的一陣喧嘩之後,有老人就帶頭喊道:「祝方家公侯萬代。」

    一幫子莊戶,包括孩子和婦人都跟著喊了起來:「祝方家公侯萬代。」

    這是最淳樸的祝願,也是發自內心的希望。

    這些莊戶都希望自家一輩子都依附在方家的羽翼下,然後安心種地,日子安穩。

    這其實也是大部分百姓的真實想法。

    所以清理投獻最大的反對實際上還是來自於那些農戶。

    把自家的田地『送給』士紳,然後士紳『免稅』,他們也會在官方稅率的基礎上下調佃租,這便是『雙贏』。

    「.…今日家中辦流水席,為大明賀,各家的都來!抬著來也成!」

    「多謝大少爺!」

    莊戶們沒下跪,只是躬身表示感謝,而且神態自然。

    黃鐘在門內看著這一幕,覺得這是個進步。

    取消奴籍會很艱難,方家莊這些是佃戶,實際上在方家的權勢下和奴隸的區別也不大。

    按照方醒的說法,最好就是全部改成僱傭制,主家和這些佃戶,包括那些僕役丫鬟簽訂契約,每月多少錢,一年多少套衣裳,每日包幾頓飯,住宿條件如何……

    當初方醒說出來時黃鐘還以為是在開玩笑,可等清理田地一開始,他就知道方醒是要玩真的。

    「大哥!」

    黃鐘回身,見到帶著兩條大狗跑過來的無憂,那笑臉純潔無瑕……

    慢慢來吧!

    從皇帝和方醒的一舉一動來看,他們分明就是有計畫的在推進這些東西,而且居然啃下了北方。

    黃鐘覺得未來可期,要是南方同時也動起來的話,那幾乎就是一個嶄新的大明。

    「各家出人來幫忙了啊!」

    花娘越發的胖了,站在那裡就像是一扇門板,嗓門也開始變粗了。

    「好,馬上來。」

    「黃先生……」

    黃鐘看著這一幕,突然覺得有些歷史感,然后土豆帶著無憂走到他的身前問道:「家父可是來信了嗎?」

    「來了,伯爺來了幾封信,大少爺,有你的一封。」

    「有我的一封?」

    方醒以前出遠門會經常寫信回來,但從來就沒有單獨給孩子的。

    土豆心中納悶,接了信就和無憂進去。

    黃鐘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就笑了。

    他在想土豆見到那封信的內容後會是什麼反應,估摸著會煩惱吧。

    少年的煩惱啊!

    「三少爺來了……」

    外面一陣喧嘩,卻是莫愁帶著歡歡來了。

    氣氛越發的熱烈了,見到這等場景,你才會理解那句成語。

    鮮花著錦!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14:19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06章 被人識破的藉口

    夏季的金陵讓人發狂,熱的發狂!

    烈日灼燒著大地,在這種時候,一般人看外面都是眯著眼,看向地面更是幾乎要把眼睛眯成一條細縫。

    這種氣溫下連百姓都不樂意出門,在家裡乘涼才是正經。

    可就在這個午後,金陵府衙裡急匆匆的出來一群人。

    不,是一群人馬。

    才出來,穿戴整齊的李秀就覺得自己的身上在發燙。

    他抬頭看了一眼沒有一絲雲彩的天空,暗嘆一聲倒霉,然後被人扶著上馬,喊道:「趕緊,都去碼頭!」

    一群人也只有李秀和幾個官員騎馬,其他人都是步行,一路小跑跟著。

    于謙也有馬,他跟在李秀的身後,想起了剛才傳來方醒即將到達金陵的消息後,李秀哭喪著臉的模樣,不禁心中一振。

    沒跑出多遠,左邊就來了一群人馬,及近一看,卻是兵部尚書彭元叔。

    這一路不斷的會和著其他人馬,等看到碼頭時,身後已經是黑壓壓的一片,就像是大軍出征,氣勢非凡。

    碼頭上的貨船已經被安排往上游去暫避,邊上有個大棚子,李秀邀請幾位尚書過去乘涼。

    「今日也邪性,竟然沒風!」

    進了棚子之後,有人抱怨著,有人附和著。

    沒有風的情況下,棚子裡實際上也不涼快,而且悶熱。

    李秀已經汗流浹背了,他看了一眼棚子裡的人,驚訝的問道:「劉大人和陽武侯沒來?」

    瞬間棚子裡就變得沉悶起來,所有人都在擔心自己的未來。

    劉觀已經到金陵一段時間了,手下的御史到處亂跑,尋訪各地官員的情況,讓整個南方官場人人自危。

    而薛祿則是來接替李隆的。

    自從上次和方醒懟了一次之後,李隆就上了奏章請罪。按理這種事朱瞻基頂多是申飭一番就算了,可最後卻是派來了薛祿。

    薛祿是誰?

    這位老將幾乎就是皇室最信任的將領之一,所以近幾年被留在京城坐鎮。

    他年事已高,按照大家的說法,也該是請病歸家,頤養天年的歲數了,可依舊被派來了金陵。

    有他在,包括宋琥之流都服服帖帖的,沒誰敢和這位老侯爺叫板。

    可是他們都不來迎接方醒,這個就有意思了。

    薛祿不來接還能說是老資格,可劉觀是什麼意思?

    而且這是凱旋歸來的將士啊!

    就在棚子裡的人心思各異時,前方來了兩騎。

    戰馬和人都是汗流浹背,近前後,有騎士喊道:「諸位大人,興和伯就在前方。」

    是船隊,蠢貨!

    李秀放棄了呵斥騎士的打算,因為他看到其中一個騎士已經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的,面色慘白。

    噗通!那個騎士終於落馬了,有人跑過去看了看,回頭說道:「是中了暑氣。」

    可現場卻沒郎中,幸而碼頭這邊有解暑藥,有人給那騎士喂了。

    「來了!」

    前方已經看到了船帆,一群官員頂著太陽走出棚子迎了過去。

    一艘艘戰船臨時充當了運兵船,甲板上站滿了手持火槍的軍士。

    「聚寶山衛也來了……」

    歡迎的人群中有人用驚訝的語氣說了這句話。

    船隊開始靠岸,方醒第一個登岸,洪保和傅顯卻不見蹤影。

    一番寒暄後,方醒說道:「此次方某來金陵,主要是水師的船隻在大戰時多有損傷,一路北上力有未逮,所以順便在金陵修整一番,還請諸位大人多多體諒。」

    李秀作為地主,馬上就應承了下來,在他想來,聚寶山衛不過是幾千人,也就是些許糧草罷了。

    戶部尚書曲勝也說沒問題。

    「今年北平那邊說可以減半運送糧食北上,本官倒是擔憂穀賤傷農,興和伯只管取用,到時候北平戶部自然會和本官結算。」

    曲勝的話引來一陣笑聲,兵部尚書彭元叔笑道:「曲大人這是厚此薄彼啊!上月說是給幾個衛所加些去暑的耗費,你都顧左右而言他…….今日何其大方啊!」

    回過頭他對方醒拱手道:「興和伯,本官和曲大人之間,隔幾個月總得要鬧一場,卻不是說你。」

    辛老七牽來了戰馬,方醒拉住韁繩說道:「這個確實是該給,越是操練的辛苦的衛所就越該給,不過以後操練都該定下來,什麼季節怎麼操練,怎麼監督操練是否作假,這些一一弄清楚之後,軍中是該增加些錢糧了。」

    說完他就上馬,然後眾人紛紛跟隨,只是心中卻有些犯嘀咕。

    歷朝歷代軍費都是個大項,本朝太祖高皇帝參考了以前的兵制,然後弄出來一個有些古怪的軍戶屯田制度,然後軍費居然無需戶部撥付,一時喜翻了那位皇帝。

    可從那之後,軍戶屯田制度漸漸的就廢弛了,然後戶部又開始接過了這個爛攤子,缺啥補啥。

    聽方醒的意思,以後的軍隊操練要嚴查,軍費要寬鬆,這個……

    取消軍戶籍貫就不得了了,居然還想改善那些丘八的待遇?

    一行人懷著不同的心思回到了城中,天氣太熱,方醒順應人心的婉拒了接風的好意,只說征戰疲憊,需要好好休息。

    然後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金陵城就漸漸了沉寂了下去。

    ……

    方醒那廝又來了!

    若論南方士紳最恨的是誰,以前大抵是太祖高皇帝,而現在卻是方醒!

    對於南方來說,方醒就是掃把星,更是殺戮的代名詞。

    先前就有消息傳出來,方醒一行在金陵修整,等待船隻修補完畢,然後再行北上。

    可有些人卻覺得此事不對。

    「老師,金陵還有船,那些船運送一萬人都不是事,可他方醒卻偏偏要在金陵歇息,這裡面會不會有問題?」

    「不知。」

    汪元在專心的泡茶,頭也不抬一下。

    室內有三個冰盆,可案几上卻在燒著小爐子,冷熱交織之下,黃儉一身的汗。

    他已經無法安靜,甚至無法保持冷靜。

    他在喘息著,目光漸漸赤紅。

    「安靜。」

    汪元終於抬頭了,卻是一臉陶醉的端著茶杯在嗅著茶香。

    室內安靜了下來,汪元緩緩的喝了一口茶,卻聽到了噗的一聲。

    他皺著眉看向一臉狠色的黃儉,說道:「矢氣……斯文掃地!」

    黃儉突然笑了起來,笑聲爽朗。

    汪元放下茶杯看著他,目光冷清。

    「老師,我知道你為何要嫉恨方醒。」

    汪元哦了一聲,沒接話。

    黃儉冷笑道:「當年你四處下注,特別是文方和張茂,他們能整日遊手好閒還得了個南方名士的名頭,老師你出力不小。」

    汪元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說道:「老鼠也比你強百倍!」

    黃儉起身走到了冰盆的邊上,蹲下後,把雙手覆蓋在冰上,舒坦的說道:「張茂和文方怎麼進了當時的東宮我不知道,不過卻知道他們都是反當今陛下的。」

    「那時候當今陛下和仁皇帝父子之間的關係有些不好,老師,你們都想把他顛覆下去,對嗎?」

    黃儉得意的看著汪元:「換個太子多好啊!後面上來的那位新太子肯定會對你們感激零涕,至少報酬是要有的,說不得幾個高官的位置就留下來了……」

    汪元冷冷的看著他,問道:「你究竟想說些什麼?」

    黃儉起身道:「老師,我想說,你們都想弄掉當時的太孫、後來的太子,而把方醒弄下去對此好處多多!」

    「你科舉不利,兩個兒子也是愚鈍,可孫子裡面卻有個能讀書的,老師,您就是想把這些全都堆積在那個孫子的身上,所有的名望,所有的人情……讓他一飛衝天……對嗎?」

    汪元的眼中閃過利芒,然後淡淡的道:「你不去衙門裡做個捕快倒是可惜了。」

    黃儉得意的道:「知道我是怎麼發現這些的嗎?」

    他指著後面說道:「我花錢請了一個雞鳴狗盜之徒去了你的書房,找到了幾封書信……然後我一一抄錄下來,再讓他連夜送回去……老師,您以為您當時燒那些書信我不知道?可我抄錄是在你動手之前……」

    室內寂靜,漸漸死寂……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14:19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07章 同時動手

    金陵的盛夏無所不熱。

    凌晨,天剛麻麻亮,方醒就被熱醒了。

    他滿頭大汗去外面弄了井水洗澡,然後打個噴嚏,趕緊叫人弄了一大碗麵條。

    大清早,大熱天吃湯麵,吃完自然是一身汗。

    「老爺,陽武侯來了。」

    一見面,薛祿就抽動著鼻子問道:「什麼味?」

    方醒打個嗝說道:「面條。」

    「來一碗。」

    薛祿也不見外,兩人隨後坐下,方醒見他頭髮斑白,就勸道:「那些事情可以交給西寧侯去做,您何苦自己去奔波呢!」

    「南邊的情況複雜,本候也得到下面去親自看看,不然心中沒底,到時候誤了大事,那真是臨死前給自己找麻煩!」

    薛祿極為豁達,方醒自然不能潑冷水。

    兩人商議了一陣,等面條來後,方醒去了門外,因為劉觀也來了。

    三人隨即就開始商議事情,隨後兩人一起離開。

    方醒送到了門口,看著他們離去,回身吩咐道:「讓陳默來,柳溥……也來吧。」

    那兩人也住在這個大宅院裡,很快就趕來了。

    方醒看著很輕鬆,於是兩人也跟著輕鬆了下來。

    坐下後,方醒拎著把蒲扇在扇著,緩緩的道:「北邊已經清理乾淨了。」

    「是啊!」

    陳默不知道方醒說的是什麼意思,下意識的就回應了一下。

    方醒繼續說道:「北方清理好了,南方在觀望,可不能讓他們觀望太久,否則北方那些士紳就會鬧騰起來……」

    什麼?

    陳默和柳溥一起驚呼了一聲,兩人相對一視,柳溥說道:「德華兄,此事……是朝中的意思?」

    方醒微微搖頭,柳溥倒吸一口涼氣,他再大大咧咧,可也知道這種突然襲擊代表著什麼。

    而陳默卻是喜氣洋洋的,他覺得自己能參與其中,那就是皇帝的心腹待遇,以後前途無量啊!

    現在是早上,可溫度已經高到讓人坐著就流汗的程度。

    方醒扇了幾下蒲扇,說道:「消息絕密,陛下甚至都把咱們給計算了進去,你們說說,此事下了多大的決心?」

    柳溥的第一反應讓方醒有些失望,他遲疑道:「朝中那些重臣應當不會洩密吧?」

    方醒淡淡的道:「洩不洩密在其次,可誰敢冒險?一旦風聲透露出去,你可知是什麼結果嗎?」

    柳溥想都不用想,說道:「南方大亂。」

    方醒交代了背景,就吩咐道:「柳溥你要多跑跑,去陽武侯那邊多看看。」

    柳溥應了,滿面通紅,顯得極為興奮。

    方醒看向陳默,說道:「你……」

    陳默此刻心中火熱,一種參與到某個神秘大事中的感覺讓他興奮異常,就忍不住說道:「興和伯放心,管他什麼士紳官吏,下官保證讓他們服服帖帖的。」

    「是啊!你的手段倒是不錯。」

    想起陳默的洗澡**,方醒不禁笑了笑,說道:「做大事,首要就是消息靈通,而若論消息,錦衣衛和東廠都比不過那些青皮,陳默……你去和那些青皮攀攀交情。」

    陳默苦著臉答應了,方醒隨即就召集了軍中大將議事。

    李隆是第一個來的,他現在被閒置了,據說沒什麼怨言,隔一段時間就寫一份請罪反省的奏章,很是知趣。

    第二個來的是宋琥,他本以為李隆被閒置後,自己能乘勢而起。可誰曾想皇帝居然派來了薛祿。

    若是旁人宋琥都敢陽奉陰違,經常擠兌一番。

    可那是薛祿啊!

    薛祿第三個到,一進來那雙老眼就盯住了李隆,沉聲道:「此事重大,事洩的代價可知道嗎?」

    李隆還不知道是何事,但方醒既然叫人來召喚自己,那肯定是有戲,所以他正色道:「不管何事,既然隱秘,李某自然會守口如瓶,若是洩密,死無葬身之地。」

    薛祿面色稍霽,勳戚的身後就是家族,最捨不得富貴的就是他們。除非是有人能造反成功,否則他們現在不敢背叛,頂多是陽奉陰違罷了。

    他的目光轉向了宋琥,眼中的煞氣驟然大盛。

    「西寧侯可想首鼠兩端嗎?」

    宋琥滑頭,並無自家老子宋晟的本事,襲爵後戰功了了,才被朱棣弄到了金陵來當看門狗。

    而薛祿卻是朱棣家祖孫三代都信重的大將,哪怕爵位一樣,可地位卻天差地別。

    所以宋琥不敢怠慢,抱拳道:「宋某不敢。」

    「諒你也不敢!」

    薛祿坐下後,對方醒點點頭,說道:「薛某託大了,興和伯主持吧。」

    方醒微微欠身,表示對這位老將的敬意。

    他和李隆等人的交往充滿了算計和威脅,而薛祿卻無需這些,只憑著自己多年的威信就能讓他們俯首帖耳。

    方醒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一個人,後來那位養寇自重的李成梁,然後就笑了。

    這是哪跟哪啊!

    他在微笑,很自然的微笑,於是對他抱著警惕的李隆和宋琥也放鬆了些。

    「各地衛所可都通知到了嗎?」

    「已經通知到了,同時動手,只是誰監督?」

    「錦衣衛和東廠的人。」

    「那就好。」

    方醒和薛祿的問答讓李隆和宋琥有些發蒙,心中漸漸發寒。

    各地衛所……

    這是要對哪裡動手?

    方醒的目光轉動,漸漸變冷。

    「陛下旨意!」

    唰!

    三人馬上起來,門外進來了東廠在南方的大頭目李敬。

    李敬拿著聖旨,放低了些聲音,「.…南北一體,北方初安,時機已至……」

    「.…南方田畝多有不法投獻,致生民多艱,朕實痛之……令興和伯方醒……」

    「陽武侯薛祿……」

    「.…即刻清理南方田地,還乾坤朗朗……」

    旨意唸完了,李敬見方醒一直在盯著李隆和宋琥,心中一驚,生怕自己栽在這莫測的局勢中,就笑道:「咱家一直想來恭賀水師大捷,只是事多。能擊敗泰西聯軍,我大明兵鋒所向無敵,區區士紳,不過是頃刻覆滅……」

    李隆和宋琥也附和了幾句。

    方醒想起這兩人上次的態度,不禁覺得權利誘人,皇權依舊能壓制勳戚。

    「士紳中有不少忠君愛國之輩,要把他們區分開,要大力的宣揚他們的高風亮節,要告訴整個南方,那些偷竊國財的士紳只是少數,明白嗎?」

    這是要內部分化!

    方醒在出發前就和朱瞻基商議了很久,此刻整個大局都在腦海中一一翻動。

    「那些士紳把控鄉里,勾結官吏,猶如跗骨之蛆,所以不動手則以,一旦動手,必須要在整個南方同時開始,要用雷霆之勢……」

    在座的都是武將武勳,李隆數次參加北征,而宋琥也算是家學淵博,自然都知道殺伐果斷的道理。

    方醒的目光幽深,右手並指如刀揮下去,「敢於武力反抗的……殺!」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14:19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08章 約定


    韓都原本叫做韓六,世代在金陵種地為生。

    他還記得祖父臨死前,幸福的說終於還清了欠別人的錢,然後長長的嘆息一聲就去了。

    那聲得意的嘆息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因為據說是因為那些債主在蒙元末期的戰亂中流離失所,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所以大多數債務都被老天爺抹去了。

    到了他父親這一輩就經歷了大明初創,以及靖難之役,依舊是亂。

    所以他父親很聰明的把自家的田地詭寄在一位舉人家,五十多畝地,一年能省下不少錢糧。

    等到了他時,已經全家都是那位舉人家的佃戶,但日子也還過得去。

    他覺得自己很努力的在養活著自家的五個兒子,可那老舉人死了,他的兒子黃環止步於秀才,但卻通過關係做了金陵府裡的什麼小官。

    韓都借過錢,就是和主家借的,一貫錢,利滾利,最終他一輩子都還不上,終於從投獻的農戶變成了黃家的佃戶。

    貨真價實的佃戶!

    太陽很大,韓六聽說那位黃大人回家了,就拎著一隻雞來求見,只想讓這位不差錢的大官人把佃租降一些。

    側門打開了,出來一個韓六認識的人,黃達,是黃家的管家。

    知了在拚命的嘶叫著,讓人心煩意亂。

    韓都趕緊把雞拎在身前,然後討好的對黃達說道:「達爺,這是小的……小的…」

    他笨嘴笨舌的忘記了心意這個詞,可黃達卻看都不看這隻雞一眼,鼻子裡哼了一聲,問道:「你來作甚?」

    韓都尷尬的道:「達爺,小的……小的想問問……」

    他已經忘記了自己是來求見黃環的,他怕了,被黃達的氣勢給嚇住了。

    見他結結巴巴的,黃達不耐煩的道:「究竟是何事?再不說就滾!」

    韓都想滾,可想到家裡那五個兒子,他不知從哪湧出來的膽子,就說出了來意。

    「佃租?」

    黃達皺眉看著他,厭惡的道:「你別忘了當年老太爺給你取的名字,那可是一字千金!」

    韓都這個名字就是那位老舉人當年偶爾路過韓都家門,看到傻乎乎在門口玩耍的韓都時,隨口問了一下,然後就把六改成了都。

    所以韓家當時還高興了好久,覺得沾染了文曲星的氣息,自家的老六怕是要有大造化。

    可時至今日,韓都依舊在種地,而且把自家的地,成功的種成了黃家的地。

    家中又要斷糧了,韓都不敢再向主家借錢,只想請主家把佃租降一些,他再去出嫁的女兒那裡厚顏張嘴,好歹弄些糧食回來。

    想到這裡,韓都覺得有些快活,就說道:「是是是,主家的恩情小的一輩子都記得,只是……家中實在是活不下去了,達爺,小的……佃租是約定好的啊!當時您說一輩子都不會改……」

    他毫不猶豫的跪下了,卻牢牢的抓住了手中的公雞。

    公雞在咯咯咯的叫喚著,黃達厭惡的道:「那是你自己過不下去了,和別人有何關係?至於約定?什麼約定?誰看到了?滾!滾回去,帶著你的雞,老爺不稀罕!」

    韓都一下就軟了,磕頭道:「達爺,小的求您了,只要降一些,和去年一樣就夠了。」

    黃達伸腳準備踢翻他,眼珠子一轉,就說道:「看在你恭謹的份上,給你個主意。」

    「多謝達爺!多謝達爺!」

    韓都歡喜不勝,磕頭如搗蒜。

    黃達的聲音變得有些縹緲和慈悲,「老爺慈善,先前才說了,莊上若是有活不下去的莊戶,盡可借給他們錢糧。」

    韓都的臉頰在顫抖,歡喜消失了。

    遠處來了幾個莊戶,見這邊有人下跪,就過來看熱鬧。

    然後他們就看到韓都高舉雙手,右手抓住的那隻公雞在慘叫著,然後奮力的啄了那隻手一下。

    粗糙的大手一鬆,公雞落地,然後得意的鳴叫幾聲。

    而韓都的嘶喊聲在他們的耳中卻是慘叫。

    「不!達爺!小的不敢借啊……」

    這喊聲撕心裂肺,帶著惶恐和絕望,讓人心顫。

    那幾個莊戶一聽是借錢,馬上就側身做出轉彎的模樣,可身體卻向著這邊傾斜,就想聽聽最後的結果。

    「借不借?」

    黃達冷冰冰的踢開了膝行過來的韓都,冷冰冰的問道。

    「不能啊達爺!還不起……」

    「那就滾!餓死也死在家裡,佃租別想拖欠!」

    韓都懵懵懂懂的回了家,然後才發現自己失魂落魄之下,居然忘記把那隻公雞帶回來,就瘋了般的跑去找。

    可黃家的大宅門卻關得緊緊的,門外黃土鋪地,公雞沒有,雞毛倒是有幾根。

    那隻雞就是韓家最後能換錢的東西,如今丟了,那韓家就是名副其實的家徒四壁……

    「我的雞……」

    一炷香後,被打的鼻青臉腫的韓都躺在黃家的大門外呻吟著,良久,他的兒子們才怯生生的來把他抬回了家中。

    ……

    方醒的宴請很難得,所以得了通知的都按照時辰趕到了他的駐地。

    一進來沒發現什麼宴客的歡喜模樣,那些軍士依舊是冷冰冰的。

    等到了地方後,大家才發現,今日來赴宴的就是六部尚書,外加都查院的鮑華。

    這是鴻門宴嗎?

    七個人面面相覷的站在那裡,用眼神在交流著。

    稍後方醒來了,卻沒有酒菜。

    七人心中忐忑,不知道方醒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方醒坐下後,說道:「大明的國勢蒸蒸日上,如今的局面宏大,若是往前看,不管看幾百年還是幾千年,可有這等威勢的朝代嗎?可有這等蒸蒸日上的勢頭嗎?」

    七人搖頭,在沒有瞭解方醒的用意之前,他們不想發表意見,以免站錯隊。

    方醒的目光看向外面,彷彿是在自言自語。

    「陛下旨意到了……」

    李敬再次出場,這七人中聰明的已經聯想到方醒到了金陵差不多十日了,卻不見動靜的古怪。

    而北平離金陵那麼遠,有旨意來,多半是事先就有了默契的舉動。

    是什麼?

    等李敬唸完了聖旨後,那七人都面色慘白。

    果真是要動手了啊!

    在北方的清理結束之後,有人說皇帝會馬上清理南方,為的只是趁熱打鐵,不給南方士紳蓄力的準備。

    可這種分析卻在一片樂觀中被忽視了。

    今日旨意一到,皇帝的強硬幾乎讓人窒息。

    那麼這十天方醒在等待什麼?

    有人想起了薛祿和劉觀,還有近期異常忙碌的東廠和錦衣衛。

    這是在做準備!

    方醒端坐上首,淡淡的問道:「陛下的旨意在此,誰反對?」

    鴉雀無聲,一室寂然。

    ……

    一切準備就緒,方醒站在了金陵城外,看著周圍的地形說道:「金陵乃是龍盤虎踞的好地方,南都當之無愧。今日我等就為這好地方清理些渣滓,出發吧。」

    就在他的身後,一隊隊騎兵已經整裝待發,隨著命令分散奔赴各地。

    他們就是信使,來回查看各地情況,及時上報的信使。

    而今日就是約定一起動手的日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14:19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09章 精心挑選的目標

    韓都在家裡躺著,他閉著眼睛,胸膛急速的起伏著。

    昨晚上他吐了血,他的媳婦厚著臉皮去請莊上一個曾經學過醫的來看了一眼,沒報酬的。

    那人診脈看了面色,然後只說韓都這是氣急攻心,能緩過來就好,緩不過來以後會成病症,難說。

    這個含糊其辭的答案讓韓家上下鬆了一口氣,他的媳婦更是準備馬上去出嫁的女兒家,好歹弄些糧食回來緩一緩。

    「別去!」

    韓都沒有睜開眼睛,聲音也有些虛弱。

    「不去明天就沒米了。」

    「別去!」

    韓都的眉心皺在了一起,腫脹的眼睛艱難的睜開,說道:「扶我起來。」

    他的兩個兒子過來扶起了他,大家都在擔心,不知道這個家還能撐住多久。

    「爹,去哪?」

    從土豆普及之後,餓肚子的人家真的少見了。

    可韓家就是,他家佃種的地越來越少,交了越來越高的佃租之後,一家子連吃飽飯都成問題。

    韓都被兩個兒子扶著往外去,他的媳婦大抵知道他去幹嘛,卻不去阻攔,只是吸吸鼻子,然後招呼剩下的幾個兒子準備一下,明日出去找些野生能吃的東西。

    而韓都父子三人就一路來到了黃家的大門外。

    「想借錢?」

    黃達打個哈欠,然後冷冷的道:「老爺還在睡覺,過兩日再來。」

    韓都馬上就堆笑著奉承了他幾句,就準備回去了。

    什麼老爺還在睡覺,不說已經日上三竿了,就說韓都借的那點錢,哪用得著黃環來做主?

    主家只是定下規矩:咱們家要放貸給莊戶,把利息定高些,把那些田地的所有權徹底的弄到手……

    至於剩下的事,自然有下人出手,大老爺只需安坐看著家產不斷增加完事。

    這是黃達在溜魚,等再過兩天,韓家怕是都要餓死了,到時候自然不會爭論什麼利率太高……

    見韓都恢復了精神,竟然掙開兩個兒子的攙扶跪下磕頭,黃達厭惡的冷哼一聲,轉身進去。

    他更希望看到韓都去死,那樣的話,他家裡那幾個小崽子哪是自己的對手,隨便哄幾下,就能讓韓家欠下主家幾輩子都還不完的債務。

    這是士紳發家的重要手段之一,漸漸的那些人就和奴隸一般,到時候掛個名頭就能收攏在手下,讓他們生就生,讓他們死就死。

    做出那個決定之後,韓都的心中一鬆,然後歡喜的說過幾日就去割點肉回家。

    兩個十多歲的兒子還在傻乎乎的的歡喜,直至看到一隊騎兵來了才趕緊扶著韓都站在邊上。

    這隊騎兵像是來郊遊的,看著不見凌厲,甚至還有人在說笑。

    近前後,韓都大膽抬頭看了一眼,恍惚好像看到了縣尊袁傑。

    當年袁傑剛任職上元縣時曾經跑過這邊,那時候的韓都曾經見過。那是他見過最大的官兒,榮幸之至,回家吹噓了許久,所以直至今日還記得他的相貌。

    可他只是看了一眼,卻好似看到袁傑在諂笑。

    他心中疑惑,覺得袁傑就是最大的官了,怎地還會對人那麼客氣。

    他本就有些神志恍惚,於是又大膽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袁傑諂笑的對象,一個男子正在看著自己,頓時他心中一個咯噔,急忙跪下請罪。

    方醒看著跪在側面的父子三人,皺眉道:「為何動不動就下跪?」

    袁傑堆笑道:「興和伯,您戰功赫赫,他們哪當得起您的虎威啊!」

    有人叫韓都父子起身,韓都心想又遇到個和氣的大官,就準備回家當做話頭說給媳婦聽。

    方醒看著傻笑的父子三人,心中覺得鬱悶,「當年本伯曾隨文皇帝和當今陛下訪問鄉間,也未曾見人下跪。」

    袁傑一記馬屁拍錯了地方,但他卻是宦海老手,馬上就轉圜道:「文皇帝和當今陛下愛民如子,這就是天下的福氣啊!」

    方醒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然後一行人已經到了黃家的大門前方。

    「看看,老爺一家行善積德,這便是福報啊!」

    方醒聽到這話,回身看了堆笑著的韓都一眼,問道:「你家老爺積善行德?」

    韓都楞了一下,然後顫抖著道:「是是是,老爺……」

    這時大門打開了,黃達見方醒等人騎馬,而且身後跟著百餘名騎兵,頓時就有些歡喜,問道:「敢問諸位大人可是路過?我家有冰,若是不棄,還請駐足歇馬。」

    這裡是道邊,經常有馬隊或是商隊來求水,官吏也來過不少,所以黃達見這些人氣勢不凡,就近乎於諂媚的邀請。

    等他認出了袁傑後,再看到袁傑對方醒的恭謹,心中就喜開了花,一迭聲叫人去叫請假在家的老爺黃環。

    方醒下馬站在門前的屋簷下,打量著裡面的院子,隨口道:「沒找錯地方吧?」

    後面的李敬說道:「興和伯,就是這家。」

    興和伯?

    黃達的腳有些軟,本來是近前來套近乎,聽到這個熟悉的稱呼後,急忙就退到了一邊,面色發白。

    這個煞神來這裡幹嘛?

    這時裡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人未至,聲先到。

    「是哪位大人光臨寒舍,下官有失遠迎啊!」

    方醒低頭看去,就見到一個體形修長的中年男子快步而來。

    這男子穿著一身布衣,笑容和煦,若非是袁傑和東廠都選定了這裡,方醒大抵會認為他是個謙謙君子。

    「你就是黃環?」

    袁傑負手問道,那些諂笑已經換成了威嚴,能讓人顫慄的威嚴。

    黃環一愣,近前拱手道:「見過袁大人,下官昨日告假……」

    這一問一答好似不沾邊,可黃環的話裡有話。

    我是府衙的官員,你袁傑雖然官階比我高,可管不著吧!

    「老爺,是興和伯……」

    邊上的黃達冒死通氣,李敬讚賞的對他說道:「忠心耿耿,咱家最喜歡你這等人了,稍後會親自和你親近一二。」

    興和伯,宦官……

    那黃環一下就被嚇住了,然後定定神,拱手道:「伯爺大駕光臨,下官不勝榮幸,還請家裡安坐。」

    方醒沒搭理他,只是吩咐道:「叫了那些莊戶來。」

    黃環覺得事情不妙,就把臉活動了一下,然後再把眼神弄成正義凜然的模樣,近前問道:「敢問伯爺,這是何意?」

    就算是皇帝來了這裡,也得問問主人家,才好把莊戶們全叫來吧。

    問完話,現場詭異的寂靜著,所有人都在沉默著。

    沒多久,那些莊戶就稀稀拉拉的來了,不,是哭哭啼啼的。

    那些軍士在邊上吆喝著,有人說是好事,別哭鬧惹人煩,可那些莊戶哪見過這等陣仗啊!於是哭的更加的大聲了。

    晦氣啊!

    等莊戶們近前後,無需驅趕,就自動聚集在一起,哭聲漸漸的小了下去。

    「本伯方醒!」

    方醒的自我介紹把所有的哭聲都壓下去了。

    人人自危!

    傳聞中這位伯爺殺人不眨眼,今日來黃家莊,難道是要動手嗎?

    「本伯今日來此,是有個消息要告訴你們。」

    方醒知道自己下面的話大抵會引發有些莊戶的牴觸,所以就說的嚴厲了些。

    「陛下有旨意,經朝中諸位重臣的商議,從今日起,開始清理南方的投獻!」

    「什麼?清理那個投獻?」

    「為什麼?憑什麼?」

    果然,方醒的話就像是手雷般的,一下就讓一部分莊戶的情緒炸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14:20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10章 茫然的小民


    那些投獻的莊戶覺得不公,叫嚷了兩句之後,見邊上那些軍士手握刀柄,這才想起前面的那位伯爺不是善茬。

    於是現場安靜了。

    方醒很滿意自己的名頭能壓制住他們。

    「國事在前,私利在後。」

    方醒定下了調子,然後說道:「投獻土地是個毒瘤,但陛下深知下面的小吏和糧長貪婪,讓你等食食不果腹。」

    皇帝居然在牽掛著我們?

    方醒見那些投獻戶都有些激動,就趁熱打鐵的道:「如今陛下和朝中看重吏治,敢於向賦稅伸手的官吏一旦被捉,本伯在這裡擔保,最低都是全家流放,而且是流放到最險惡的地方去!」

    這番殺氣騰騰的話讓人心驚,在盯著黃環的兩個番子見他想縮進去,就走進門裡,陰測測的衝著他笑了笑。

    想跑?沒門!

    在見到這個陣勢,加上聽到方醒的這些話,黃環知道自己怕是被抓了典型。

    歷朝歷代,壞典型的下場總是最慘的。所以他真是怕了,若非是還想在莊戶們的面前習慣性的保持威嚴,他已經站不穩了。

    「本伯知道人心不足,可朝中一直在宣傳移民,不管是塞外還是海外,特別是海外,那邊的條件最好,去的人什麼都不用帶,空著雙手,那邊把屋子、耕牛、一年的糧食,甚至還有媳婦都給你們準備好了!」

    方醒蠱惑完畢之後,才發現自己跑題了,就把臉一板,說道:「若是嫌棄自家田地少了,活的不好,還是那句話,要麼去移民,那邊隨便你們佔田,或是去做生意,別整天就想著和士紳勾結,把賦稅都變成了自家的好處!」

    那些莊戶漸漸麻木,木然的目光中帶著些許憤恨。

    方醒知道自己說的話大抵都是白費,於是就放了大招:「今年北方的糧食能夠喂飽北方人了!包括養活那些軍隊,知道這裡面的意思嗎?」

    大部分莊戶茫然,有十餘人眼中多了憂色。

    「穀賤傷農啊!」

    這個樸實的道理每個農戶都知道,都體驗過那等豐收後被打壓價格的心酸和痛苦。

    可方醒卻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糧食多了,糧稅就會慢慢的降下來,而且穀賤傷農的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陛下知道這些情弊,所以早就讓戶部做了預算,一旦糧食的價格偏低或是偏高,戶部就會出手穩住糧價!」

    這算是個利好消息。

    對於小農戶來說,隨著高產作物的出現,他們最擔心的就是降價被打壓,那樣的話,好不容易想用糧食去換些錢的計畫大抵就要泡湯了。

    而擔心糧價高的則是佃農和非農戶們。

    不少佃農的糧食不能自給,而非農戶們則是全靠購買,所以糧價一抬起來,他們最倒霉。

    方醒漸漸的親切起來,於是有農戶就大膽的問道:「伯爺,小的是佃種……」

    「那也可以去移民!」

    方醒在給這些農戶鼓勁,他相信今天自己說過的話會很快傳遍南方,成為無數農戶在艱難時會去仔細思索的秘籍。

    「去移民,外面許多地方的土地肥沃,而且多不勝數。許多地方都備好了免費的屋子和農具,去了就能上手,難道你們寧願在這裡忍饑挨餓,不,是看著妻兒老小挨餓,都不肯去移民嗎?那是什麼男人?!窩囊廢!」

    方醒目光炯炯的看著這些農戶,他看到了一張激動的臉,就是剛才跪在路邊的那個農戶,於是就對他微微頷首,並鼓勵的微笑了一下。

    於是那個農戶就在掙紮著,糾結著。

    方醒在等待著,漸漸的,那些農戶注意到他的目光所在,都看向了那個農戶。

    「韓都!」

    這聲叫喊帶著威嚴,方醒皺眉回身,見側後方那個管家模樣的男子正在一臉狠厲的瞪著那個莊戶。

    「這個……」

    方醒不禁愕然問道:「居然有人敢當著本伯威脅人?」

    「拿下他!」

    李敬剛才一直在注意傾聽方醒的話,想尋些錯處稟告上去,也算是自己盡職了,而且還多個不畏權貴的名聲,所以沒留神黃達的威脅。

    所以他就有些惱怒了,那聲音中就難免帶了些出來。

    他的手下有知趣的,過去一腳就踹翻了黃達,然後幾腳踢的他滿地打滾,不住的慘叫著。

    黃環面色慘白,進退兩難。

    方醒看了他一眼,然後回身道:「誰想說話只管大膽的說,黃家莊……這裡以後要改名了!」

    韓都楞了一下,他有些懵,一時間竟然想不通這話裡的意思。

    身後有個聲音傳來,很低,很小聲,可他依舊聽到了。

    「那是京觀伯爺,他親自來這裡,老爺一家子肯定都要倒霉了……」

    於是韓都就從人群中擠了出去,他的兩個兒子傻乎乎的也跟了出來。

    「伯爺,小的……」

    韓都哽嚥著,卻說不出後面的話來。

    他開始是憤怒,到了現在卻覺得沒什麼可以憤怒的。

    錢是自己借的,還不上也是自己蠢笨,怪不得主家啊!

    「你可是有話說?」

    方醒儘量和氣的問著,擔心嚇跑了這個願意出頭指證的農戶。

    他今天來這裡可不是心血來潮,那幾名左手木板,右手毛筆的青衫男子就在等著事情的後續發展,然後他們會記錄下來,回去加工一下,再傳播到整個大明去。

    做大事,首要就是輿論!

    失去了輿論的支持,再大的力量也只是跛腳勇士。

    韓都抬頭,茫然的搖搖頭道:「伯爺,小的沒話說。」

    這就是個憨傻的,不,是矇昧的!

    方醒心中微嘆,說道:「大膽的說,比如說有沒有被人巧取豪奪,或是強搶……有沒有青皮放高利貸……」

    高利貸?

    這個詞很好理解,韓都糾結的道:「伯爺,小的就借過老爺的錢。」

    方醒心中大喜,卻不動聲色的問道:「然後呢?」

    韓都老老實實地道:「然後小的還不上了。」

    「然後呢?」

    「然後小的那些田地都抵債給了老爺……」

    方醒的眼中多了一道冷意,繼續問道:「多少利?」

    那個利率大抵韓都一輩子都忘不了,他伸出一個巴掌,艱難的道:「五成,還有……要打滾。小的沒出息,卻是還不了……」

    方醒看了一眼那些農戶,沒有誰在憤怒或是難過,都是麻木。

    那些破家的大多是日子過的緊巴巴的,遇到急事就周轉不開,最終走投無路,只能找主家借錢,然後被利滾利的高利貸一套,什麼田地都是別人家的了。

    方醒冷冷的問道:「上元縣怎麼說?」

    黃家是袁傑向方醒建議的一個典型,所以他沒什麼失職的惶然,只是帶著些許悲痛說道:「興和伯,這是高利貸啊!朝中早就禁了。」

    「禁了?小的不知道啊!而且小的沒地方借錢……沒主家,小的怕是要帶著家人去討飯了。」

    韓都很惶然,都不敢看被控制在邊上的黃環一眼。

    方醒無言,因為官府並未提供這種服務,百姓只能飢不擇食的去找高利貸,只求度過難關。

    他覺得這事要早些找到解決之道,不過歸根結底,最好的辦法還是提高百姓,特別是農戶的收入水平。

    念頭只是一轉而過,他冷冷的道:「五成,還利滾利,那是喝血!」

    「喝血?」

    韓都從未知道有這等說法,他眨巴著眼睛說道:「伯爺,小的前後……一貫錢還了有兩貫多,可後來還是有許多,小的看了賬本……小的不懂,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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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11章 同時動手


    黝黑的臉上皺眉密佈,三十多歲的韓都就像是個孩子般的無助和茫然。

    他看看左右,左右卻站著軍士,手握刀柄,在盯著那群莊戶。

    他有些惶然不安,卻覺得胸口有一股子熱氣在奔湧,像極了昨天他吐血前的感覺。

    他張開嘴用力的呼吸了幾下,可胸口那股子氣卻消不去。

    「伯爺……」

    他哭喊了一聲,方醒冷然看著,卻不肯說話。

    你想自救嗎?那就開口。

    「小的……沒路走了啊!只能去借主家的錢……」

    在大明,最脆弱的就是農戶。

    他們沒有什麼家底,每年的賦稅卻是少不了的,一個意外就能破家,然後不是居家逃亡,就是舉家為奴。

    大明從上到下,沒有一個渠道是給他們的。

    這就意味著,他們的生死不在朝中和皇帝的眼中。

    這是誰的悲哀?

    方醒想起了給土豆的那封信裡說的話,大多是在告訴他男女之間的關係,很小心翼翼,並故作不在意。

    他看著從人群中怯生生走出來的幾個人,最大的都有二十歲了,穿著破爛的衣服,露出了乾癟的胸膛和肋骨。

    他沒娶妻!

    直覺告訴方醒,這個男子比土豆大,大不少。

    可他現在只想能填飽肚子,而土豆卻處於少男的煩惱之中。

    一個是現實,一個是吃飽撐的煩惱。

    如果土豆現在出現在方醒的面前,他能一巴掌把這個大兒子給扇倒在地。

    瞬間的不忿之後,方醒從這種情緒中解脫出來,問道:「當初為何不賣地?」

    賣掉一部分土地,周轉一下也好過做佃農啊!

    韓都吶吶的道:「沒人買,地契也在老爺那裡,小的沒有……只能找主家借錢。」

    提高收入,官府介入扶助,取消路引,漸漸取消戶籍……

    從這件事上方醒就想到了許多,但都需要一一去改變。

    他退後了一步,袁傑上前,正義凜然的道:「黃家這是在違律,為官者放貸,還是高利貸,這是在喝血,無恥的喝血!」

    「這是袁縣尊。」

    人群中有人在介紹著袁傑的身份,頓時這些莊戶的眼睛都在放光。

    縣尊說的話,那肯定是沒錯的啊!

    「縣尊大老爺,小的要檢舉。」

    「大老爺,老爺還弄過我家媳婦……」

    「.…」

    一群莊戶七嘴八舌的在舉報著,方醒有些不渝,楊田田就湊過來低聲道:「伯爺,對他們來說,陛下都比不過縣尊……」

    「縣官不如現管?」

    楊田田想了一下,由衷的敬佩道:「沒錯,就是這個意思,再下去的話,縣尊都不如糧長管用。」

    邊上那幾個青衫男子正在緊張的書寫著,那些百姓的控訴就是彈藥,將會發射在整個大明的士紳頭上。

    「都是謊言!」

    一聲尖叫打破了和諧的控訴氣氛,方醒回身看了看,卻是跪在地上的黃環在嘶吼。

    「這是你自己造的孽!」

    邊上的番子一巴掌扇去,黃環依舊在叫罵不停,番子就找了找,最後乾脆從褲襠裡掏出一塊不知道是干嘛的布堵住了黃環的嘴。

    黃環在翻白眼,瘋狂的嘔吐著,卻因為被堵住了嘴沒吐出來,身體不住的在湧動顫抖。

    黃環的遭遇讓這些老實的莊戶都發狂了,人人爭先恐後的檢舉黃家的惡行,那些老實和麻木漸漸的變成了猙獰。

    方醒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最後交代道:「高利貸是違律的,朝中不會承認,陛下不會承認!」

    「陛下萬歲!」

    韓都熱淚盈眶的高喊著,能看出他的感激是誠懇的,但當袁傑宣佈原先黃家放的高利貸都要重新審查時,方醒看到了貪婪。

    無數的貪婪!

    那些農戶在貪婪的看著韓都,然後有人喊道:「大人,小的祖父也曾借過黃家的錢。」

    「小的借過黃家的耕牛……」

    一時間群情激昂,眼瞅著形勢大好,方醒卻吩咐道:「要講道理。」

    要講道理?

    袁傑一怔,在他看來,就該利用農戶們的這股子勁頭趁熱打鐵,把氣氛烘托起來,然後順勢宣傳。

    可方醒這是什麼意思?

    講道理?

    做大事的誰講道理了?

    方醒招手,辛老七牽馬過來。

    他搬鞍上馬,坐穩後說道:「謹守律法!」

    他帶著騎兵遠去,袁傑想了想也覺得有些沒意思,可場面卻是要維持的,就喊道:「看賬冊,賬冊上有的,多收了多少利息,到時候全部結算給你們。」

    金陵城中,方醒帶著人一路招搖過市,看到市面有些蕭條,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回到住所,費石已經在等著了。

    兩人一路進去,費石說道:「伯爺,那些士紳都怕了,大多縮在了家裡,以前慷慨激昂,指點江山的那幾個今早想出城,被人攔截了回去,如今在家裡惶惶不可終日……」

    「早上消息傳出去的時候,城裡亂了一陣,下官帶人在看著,沒插手,結果沒人敢蠱惑,最後就平息下去了。」

    「金陵府衙和六部等衙門都有些慌亂,後來各部的長官出來呵斥了一陣,只說允許戴罪立功,那些官吏就像是發狂般的做事,沒人敢懈怠。」

    這是方醒預料中的事,所以他沒什麼驚訝或是欣慰,進了裡面後,柳溥也在。

    「陽武侯那邊怎麼說?」

    氣溫升上來了,前廳裡非常的燥熱。

    方醒拎著蒲扇在搧動著,卻越扇越熱。

    柳溥說道:「陽武侯說各部都已經在待命了,約定今日一起動手,只看信使能否壓住地方官府。」

    方醒冷冷的道:「信使持有公文,敢阻攔者,嚴加處置!」

    ……

    吉安府,一隊騎兵轟然衝進了府城。

    「閃開!」

    緊急信使無人敢攔,他們背上背著小旗,一路衝到了府衙的大門前。

    「魏常何在?」

    領頭的信使是個小旗官,他的臉上被曬的黑漆漆的,嘴唇乾裂,一看就是在長途趕路。

    小旗官下馬時踉蹌了一下,守門的沒敢攔,只是喊道:「有緊急信使!」

    時值午後,午飯後的府衙裡只有蟬鳴的聲音,大多數人都在睡覺。

    這聲喊驚動了那些官吏,於是一陣叫罵聲傳來,有人依舊繼續睡,有人出來看了一眼。

    小旗官帶著人衝了進來,那些官吏見是軍士,都有些緊張。

    「魏常何在?」

    小旗官一路到了大堂,魏常已經來了。

    魏常一邊整理衣裳,一邊惱火的問道:「是何事?那個衙門的?」

    小旗官問道:「可是魏常?」

    魏常一著急就把腰帶給弄壞了,他一肚子的火氣不知道找誰發,就沒好氣的道:「沒見本官的官服嗎!」

    小旗官厲喝道:「問你是不是魏常!」

    魏常被嚇了一跳,「是是是,本官就是魏常。」

    大堂外來了不少官吏,小旗官拿出公文,大聲的道:「朝中有令,南方即日開始清理投獻!」

    魏常一個激靈,「什麼?清理投獻?」

    小旗官手握刀柄,喝道:「從此刻起,小的會留在吉安府,若是有人陽奉陰違,上報布政司處置。布政司不處置,上報金陵,一體同罪處置!」

    而與此同時,當地駐軍也得到了消息,於是就打散了軍隊分赴吉安府各處,監控整個清理過程。

    ……

    「畢昀何在?」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紹興府府衙裡也迎來了一隊軍士。

    老態龍鍾的畢昀出來問話,等得了公文後,他不禁仰天長笑。

    「好啊!你們的好日子到頭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6 14:20
第2312章 城頭聚會

    一處大宅子的圍牆上,幾個腦袋冒出來,其中一個鬍鬚斑白的老人喊道:「這是亂命!哪朝哪代,哪個君王會這般做?這是亂命!」

    大宅的外面,一隊軍士站在烈陽下。

    為首的百戶官拔出長刀,他用刀尖指著牆頭,說道:「十息之內開門,否則按謀逆處置!」

    那斑白的頭動了一下,眼神悲涼。

    「大明……太祖高皇帝……文皇帝……看看現在的陛下吧!他瘋了!他在自毀根基!」

    蒼涼的悲鳴聲中,百戶官厲聲喊道:「破門,反抗者格殺勿論!」

    「嘭!」

    「殺!」

    烈日下,宅子裡慘叫聲不斷,然後就是得意的大笑聲。

    「大人,這幾個女人不錯啊!」

    幾個軍士揪住幾個女人的頭髮,一路把她們拖了過來,等到了前院百戶官身前,就用力的拉了一下,讓她們抬起頭來。

    百戶官舔舔嘴唇,艱難的道:「罷了,有人在府衙坐鎮,一旦被他們得知了,咱們都得流放。」

    整個南方都在動盪,鮮血和硝煙漸漸瀰漫了南方的天空。

    ……

    「伯爺,各處動盪,有人造反,有人頑抗,也有軍隊趁火打劫……」

    費石送上了一本冊子,厚厚的。

    方醒翻看了一下,說道:「半個月內就能收集到這麼多的消息,錦衣衛功不可沒。」

    邊上的李敬心中冷笑,你方醒和錦衣衛指揮使瀋陽幾乎是穿一條褲子的,當然會幫襯費石,一分功都要說成十分。

    「興和伯,咱家這裡也有些消息。」

    李敬從袖子裡摸出一本冊子遞上,方醒接過也翻看了一下,讚道:「雖有重複的地方,不過反而印證了消息無誤,好,東廠也不錯。」

    李敬一心想壓過費石,卻只得了個不錯,一時氣結,就看了費石一眼。

    費石恭謹的道:「伯爺,那些犯事的軍兵都被盯住了,只要一句話就能拿下。」

    他叫方醒伯爺,這是親近之意。

    文武不相屬,有些品級的文官都不會叫方醒伯爺。東廠覺得自家是一個系統,也不肯對武勳低頭,於是錦衣衛的態度就有些微妙了。

    他們大多叫方醒伯爺,這個就像是武人。

    而東廠叫興和伯,這個卻是和文官一個樣。

    不用叫伯爺,李敬有些得意,就挑釁的問道:「興和伯,可要現在動手?東廠的人已經準備好了。」

    方醒搖搖頭,說道:「清理投獻和國運息息相關……我便有愧一回吧。」

    他可以令人去拿下那些犯事的官兵,可在這個當口動手,那些士紳肯定會趁機鼓噪,然後引導這股子風潮一路發展下去,最終會成什麼樣?

    「大潮席捲之下,不可逆啊!」

    大潮一旦逆流,大明就會被沖的支離破碎。

    李敬和費石一心就想拿下那些官兵立功,所以心中火熱,就等著方醒下令。

    可方醒卻嘆息一聲道:「此事暫時壓住,秋後算賬。來人!」

    「伯爺!」

    有小吏進來,這是從北京跟來的。

    方醒吩咐道:「傳令各處,清理投獻關乎國運,誰若是不守規矩,本伯會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規矩!」

    這是要壓下的意思啊!

    費石和李敬都有些失望,卻不敢置喙。

    「伯爺,來了不少士紳,說是有話請教您。」

    外面來了個軍士稟告,方醒楞了一下,等得知有邱幀,曹瑾,丁仁,汪元等人時,就從容的道:「都是飽學鴻儒,這宅子太小了些,卻是納不下那麼多的文氣,請他們到城頭去。」

    「城頭?」

    駐地外,一群『飽學鴻儒』面面相覷。

    「這天氣上城頭,可是要炙烤我等為晚餐嗎?」

    有人不滿的說道:「難道這宅子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還是說興和伯覺得我等沒資格進去。」

    「好了!」

    邊上有人低喝一聲,於是牢騷就沒了。

    邱幀和曹瑾被自家孩子扶著站在一起,邱幀乾咳道:「那些軍士也在城頭上值守,也沒見變成烤肉,走吧。」

    一行人騎馬的騎馬,坐車的坐車,等到了城下時,都抬頭看著被曬成白地的城頭髮愁。

    一個人說天氣真熱,滿身汗,那麼這算不得真熱。

    可一個人說天氣真熱,汗都沒出時,這才是真的熱到了極致。

    烈日下不少人都在出汗,可只是鬢角一處,身上卻不見濕痕。

    這就是溫度太高,連毛孔都封住了。

    「伯爺到了。」

    方醒恰在此時騎馬來了,他下馬後拱手道:「諸位賢達辛苦,本伯卻不好怠慢,正好有人弄了些冰,咱們今日就在這城頭飲酒作樂吧。」

    一行人上了城頭,有人弄來了椅子桌子,然後抬著木桶上來。

    木桶被棉被包裹著,打開後,冷氣絲絲往上冒。

    一人一杯,而且還是玻璃杯。

    玻璃如今在大明是越發的成大路貨了,開始戶部還想細水長流,可誰曾想有人見玻璃價高,就自己去琢磨,居然弄出了一個方子,做出來的玻璃器皿雖然透明度和模樣要差戶部的些,可好歹價格便宜啊!

    於是夏元吉也沒招了,有人建議玻璃官營,可卻招致了大家的反對。

    官營是好,可錢財買不到活力啊!

    要發展經濟,就得調動百姓的活力。而在許多時候,活力幾乎就相當於創造力。

    玻璃杯裡裝著葡萄酒,每個杯子裡還放了幾塊冰,輕輕晃動杯子的話,冰塊撞擊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音。

    方醒也拿著一杯葡萄酒,喝了一口,覺得太酸,也就比醋好些。

    他看了一眼那些士紳,大多都在陶醉的喝酒,有人甚至在吟誦著詩詞,什麼葡萄美酒夜光杯之類的。

    可太陽高照,什麼夜光杯也擋不住的熾熱讓人漸漸頭暈眼花。

    「給勤齋公和遠山公他們打傘!」

    隨著方醒的吩咐,十多個年紀大的老儒的身後就多了一個軍士給他們打傘。

    「多謝興和伯。」

    幾個老儒起身謝了,見方醒也沒打傘,心中稍稍安穩了些。

    方醒和儒家是對頭,他能善待這些人,那多半是敬老。

    一個人能敬老,那麼就壞不到哪去。

    所以氣氛漸漸的融洽了起來。

    但求見總得有個話題,不然方醒哪有時間陪這些士紳說話。

    一陣眼神之後,邱幀就喝了口葡萄酒,嘴唇被酒液染成的紫色猶不自知,說道:「興和伯,如今南方遍地烽煙,不知朝中可有說法?」

    這種試探在方醒的意料之中,他隨意的道:「清理田畝乃是朝中早就定下的大事,至於所謂的遍地烽煙,那只是有些人不肯丟掉那些不該得的東西,人心不足罷了!」

    邱幀嘆息道:「老夫死了一個侄孫……被亂刀砍死,家眷全被拿了回來,如今還在路上……」

    「老夫家中有個遠方的堂兄,一家子都被殺了,好狠吶!」
V123210 發表於 2018-7-18 19:48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13章 清君側


    「若是早些通個消息,也不會發生這等慘事,哎!」

    「是啊!」

    這些人在說的是一件慘事:金陵府有家士紳聽聞要清查田畝,而他自家收了不少投獻的土地,有人嚇唬他,說肯定會被舉家流放到遍地野人的海外去。

    那人不知道傻還是膽子小,竟然當晚就一把火燒了自家的宅子,一家子都被燒死在了裡面。

    「慘啊!」

    一陣唏噓之後,只有幾人沒摻和,其中就有曹瑾和汪元。

    汪元沒有得到打傘的待遇,卻安之若素的在喝酒,神態自然。

    而曹瑾卻是立場在動搖,上次方醒幫了他,而且是不講回報的幫了他,不然曹安現在也只能在家裡發呆,這輩子能否找到個好職位都說不定。

    不,是不可能!

    曹瑾想起了那段時間自己去求人得到的結果,不禁冷哼了一聲,讓身側站著的曹安有些不安。

    曹安是擔心自家老父跟著邱幀他們鬧騰,到時候得罪了方醒,曹家可扛不住方醒的怒火。

    人就是這樣,幾年前的曹安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當真是春風得意,面對方醒用入室弟子的招攬不屑一顧。

    可不過是幾年後,他就成了四處碰壁的愣頭青,若非方醒幫忙,他至今還在家裡蹲。

    這就是成長,而催化劑就是挫折!

    曹瑾面色漸漸安靜,曹安心中一定,見那幾個士紳依舊在說著那件事,就說道:「清者自清,既然做下了,那便認了,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何必去舉家自焚…」

    「黃口小兒,你懂什麼?老夫……」

    一個老儒本想呵斥曹安,卻被方醒用冰冷的眼神看了一下,頓時就說不下去了。

    曹安卻備受鼓舞,就繼續說道:「按照朝中的規矩,自家有投獻的,主動交出來,以往的出息都不算,只收了土地。若是不肯而被查出來,不反抗,也就是收取三年的出息,哪家缺了這點錢糧?不過是覺得委屈罷了……」

    方醒心中嘆息著,然後饒有興趣的問道:「為何委屈?」

    曹安朗聲道:「從洪武年後期開始,投獻就開始露出了苗頭,等靖難之役後,趁著混亂,不少人都收了投獻,然後慢慢的就開始了蔓延……」

    方醒微微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到了現在,士紳收取投獻的田地,大家都認為是理所當然,朝中想要收回去,誰會願意?到手的好處,有幾人願意交出來的?」

    曹安長身而立,聲音清朗,當真是翩翩少年。

    「再說士紳總以國為己任,如今被收了田地,難免認為自家滿腔熱血反而被刻薄……」

    後面的話他不敢再說了,不過方醒已經很滿意的點頭道:「正是這個理。」

    他看著這些士紳道:「說過許多次了,陛下說過,朝中說過,本伯也說過,這投獻是違律的,偏生你等就以為這是應該的,讀書人嘛,聯手起來為自家弄點好處,哪代帝王不應允?」

    他的話漸漸刻薄起來:「不應允的帝王,多半是昏君,贊同的多半是佞臣,一句話,你們說的才是真理,別人就算是說眼前是馬,你等也能呵斥為牛!」

    城下正好進來幾個騎士,他們牽著馬進了城,問了人之後,就仰頭看向城頭,然後當先一人上來了。

    「小的奉命拜見伯爺,有緊急軍情。」

    這人已經被搜過身了,方醒見那些士紳驚訝,有人在隱住笑意,就接過文書看了看。

    「紹興府開始清理之日就有人造反,那些人進了山……」

    一陣出氣聲傳來,方醒彷彿沒聽見,淡淡的道:「紹興知府畢昀親自帶隊去鎮壓,想來逆賊長不了。」

    畢昀?

    在場的人想起那個小老頭,大多都恨的牙癢癢。

    那人對儒家子弟從未有什麼好臉色,紹興一府之地本該文教興盛,卻遇到了這個不願勸學的父母官,也是倒了血黴。

    被這事一攪,原先的話題就再也提不起來了。

    方醒只是喝酒,不時有人上來找他,眾人見他三兩下就處置了那些文武皆有的政事,不禁心中暗自佩服。

    最後終於有人忍不得了,起身拱手道:「興和伯,敢問此事可否有法外開恩的餘地?」

    嗯?

    方醒皺眉看著這人,這人卻昂然道:「那些人多是措手不及,再說南方士紳遍地,若是全數打倒……興和伯,朝中可是這般想的嗎?」

    這是威脅,方醒笑了一下,然後端坐著問道:「你自覺有資格來威脅本伯嗎?還是說你們已經在暗中勾結接,準備……謀逆?!」

    這人躬身道:「在下不敢,只是近日見人心惶惶,就為那些人問一問。」

    這話很是得體,幾個老儒甚至都在撫鬚微笑,怡然自得。

    「呯!」

    撫鬚的手一緊,然後下巴一疼,鬍鬚就落在了手中。

    那老儒愕然看著地下的玻璃渣,再抬頭看看面沉如水的方醒,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

    「滾!」

    方醒指著城下喝道:「腐儒安敢論國事?滾!」

    那人一臉的愕然,正準備駁斥,一個軍士上前,單手就提著他的後領,喝道:「再說話就掌嘴!」

    那人果真是說了,「南方是大明的根基,興和伯,你行不義之舉,遲早身敗名裂,遺臭萬年……」

    「啪!」

    那軍士乃是黑刺的人,黑刺行事從來不許打折扣,規矩在那裡。他也不去問方醒,直接一巴掌就把這人扇腫了半邊臉,然後罵罵咧咧的別著他的手臂往城下去。

    「伯爺,此人是趙普,金陵人士,按理他今日沒資格來這裡,應當是跟著來的。」

    身後有人在低聲介紹情況,是費石。

    方醒微笑道:「這可是個名人啊!」

    費石湊趣道:「伯爺英明,那不就是話本裡宋太祖的丞相嗎?!」

    這話配合趙普剛才的言行有些陰毒,不過卻正合方醒的意。

    趙普被別著往下走,方醒不會懲罰他,所以軍士也只是驅逐罷了。

    快到台階邊上時,趙普猛地一掙扎,那軍士單手別著他,只聽那關節處咔嚓一聲,竟然就被他掙脫了。

    趙普一掙脫了控制,就吊著左手衝了過去。

    他的臉上全是悲憤之色,喊道:「殺逆賊!清君側!」

    臥槽!

    這話一出,所有士紳都齊齊起身,包括邱幀在內都是一臉吃了大便的模樣。

    方醒也是有些吃驚,看著跌跌撞撞衝過來的趙普說道:「留活口!」

    他身後的費石已經滿臉猙獰的要出手了,聽到這話,就心中一喜,知道方醒的家丁不準備動手。

    他疾步過去,那趙普見他來的凶狠,就伸出能動的右臂去抓他的臉,若是被抓住,說不得就要破相了。

    費石閃避了一下,趙普用力過猛,身體就往前栽倒,費石順手擒住了他完好的右手,倒是得了個便宜。

    「逆賊,你不得好死!」

    趙普被逼著跪在方醒的身前,破口大罵。

    費石目視方醒,想請示是否堵了他的嘴。

    方醒見趙普一臉慷慨就義的氣勢,就有些好奇的說道:「清君側……為何不說昏君呢?或是直接改朝換代。」

    趙普冷笑道:「我輩忠心耿耿,豈是你這等小人所能污衊的!」

    「住口!」

    那曹安竟然斷喝了一聲,然後呵斥道:「你趙普忠心耿耿的怕是那些人吧,你等抱成一團,有好處一起分潤,有難處一起應對,如今這群人都遭難了,你趙普就開始上躥下跳,敢問你的忠心是給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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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