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帶著倉庫到大明 作者:迪巴拉爵士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5 10:27: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16 6808023
V123210 發表於 2018-8-7 23:29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74章 陛下萬歲

    追兵不斷迫近,斷後的黑刺手雷告罄,只能用弓箭。

    當弓箭也用完了之後,刀光就在夕陽下閃耀著,連同噴濺出來的鮮血都被染成了金黃色。

    慘叫聲漸漸的多了起來,那些追兵見到咬住了明軍的尾巴,都紛湧而至。

    五名黑刺被追兵纏住了,他們被追兵團團圍住,長刀奮力劈砍,卻無法防禦住四面揮舞的長刀。

    五人奮力聚在一起,然後組成一個防禦圈開始砍殺。

    周圍的哈烈人都瘋狂的填補著被他們砍殺留下的空白,人潮擁擠,個人的武勇毫無作用。

    「放箭!」

    箭矢精準的奔襲而來,五人紛紛落馬。

    哈烈將領看著前方繼續奔逃的明軍喊道:「繼續追擊!」

    想斷尾求生沒問題,但是你留下的尾巴得足夠強壯。

    五個人就想攔截延阻追兵的行動,明軍這是在開玩笑嗎?

    哈烈將領被裹在大隊騎兵的中間,大聲的喊道:「前方有小坡!明軍會在那裡和我們繞圈子等待天黑,馬上趕去,攔住他們!」

    話音未落,前方的明軍就突然往右斜插過去,直線之內正是那個延綿一里多長的小山坡。

    如果被明軍搶先衝過去,哈烈人沒有把握在天黑前纏住他們。

    五百騎兵瘋狂的衝了過去。他們和明軍幾乎是平行著,可卻不相交。

    這是阻截的軍隊!

    雙方在比拚速度,戰馬的潛力幾乎被催促到了極致。

    一聲長嘶,一個明軍戰俘的戰馬突然向前摔出去,他甚至都來不及叫喊一聲,腦袋就和地面直接接觸。

    脖頸就像是細木棍般的被折斷,眼中的神彩還未消散,一個馬蹄就在眼中越來越大。

    噗!

    瞬間無數馬蹄踩踏而過,當它們衝過這個地段時,後面只留下了一堆肉泥。

    前方的明軍和哈烈攔截的那五百人開始脫離平行的狀態,朝著那個小坡的入口開始匯聚而去。

    哈烈將領在後面緊追不捨,見狀不禁喊道:「他們要拚命了,圍住!」

    這聲音中帶著喜悅,那些哈烈人就像是被打了雞血,呼喝著開始散開。

    此刻從高處看去,就會看到兩隊騎兵在衝向小坡的側面,而右邊的五百騎兵已經漸漸的拉開了距離,眼看著就要率先到達。

    而就在後面,大隊哈烈騎兵開始散開,呈扇面狀包抄了過去。

    馬蹄聲密集的分不清節奏,那五百哈烈人終於完全超過了明軍,已經準備返身攔截了。

    金黃色的夕陽下,一片雲彩飄過,夕陽透過雲彩投射下來,頓時把草原染成了血紅。

    趙興已經絕望了,他在疾馳的馬背上看看左右,所有人的臉上都是麻木和絕望。

    前方被攔截,後面已經包抄過來了,從敵軍的戰馬以及剛才殿後的追逐戰的情況來看,這些哈烈人是精銳。

    這代表著篾兒干的憤怒!

    一個戰俘突然高喊道:「小的先死了!」

    絕望之下,出現了第一個情緒崩潰的。

    這個戰俘就在邊緣,他的騎術不錯,竟然從外圍包裹的黑刺縫隙中穿了出去。

    趙興回頭看了一眼,這名戰俘衝著追兵而去,然後箭矢飛舞,把他和戰馬釘成了刺蝟。

    左右的敵軍開始包抄過來了,只要和前方的攔截合攏,明軍就算是能突出去,至少也的丟下一半人。

    哈烈將領在出發前心中並沒有多少底氣,可立功陞官的慾望讓他甘願出來冒險。

    如今大功就在眼前,他不禁在馬背上虛劈了一下長刀,興奮的喊道:「殺敵!殺敵!」

    「殺敵!殺敵!」

    兩千多哈烈人起身高喊,有人甚至在馬背上站直了身體,揮舞著長刀嘶吼著。

    這就是士氣如虹!

    哈烈將領看著這一幕,耳邊是如雷的馬蹄聲在迴響,心中大快,覺得自己能率領這些麾下一路殺到明人的京城去。

    這時前方的小坡上突然出現了一個人,頂盔帶甲的人。

    那人彷彿是端坐著,身體卻不斷升高。

    血紅的夕陽之下,戰馬驀地出現。

    一人一馬,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在山坡的頂上,遙望著哈烈人。

    那五百哈烈騎兵正在轉向的關鍵時刻,外圍有人看到了那一人一馬,就驚呼道:「有人!」

    這五百人幾乎都齊齊看向那個小山坡,然後愕然。

    哈烈將領也看到了這一幕。

    他眯著眼,看著那個騎士一提馬韁,戰馬人立而起。

    咿律律!

    那騎士在馬背上抽出長刀,刀尖指向前方。

    哈烈將領只覺得心臟在激烈的收縮著,他喃喃的道:「不!那肯定是我們的遊騎!」

    那些哈烈人都看到了那個騎士,有人喊道:「是我們的遊騎!」

    是的,遊騎提早回來也發生過,那是因為斷糧了,再不回來都得餓死在路上。

    「哈烈必勝!」

    狂熱的情緒席捲了追兵,前方不管距離還在射程之外,就射出了一波箭矢。

    箭矢落空,山坡上的騎士張開嘴,好似在呼喚著什麼。

    「大明萬勝!」

    歡呼聲驟然傳來,趙興愕然,戰俘們愕然,黑刺的人大多愕然……

    前方的山坡側面突然衝出一個騎士。

    那騎士舉刀高呼道:「大明萬勝!」

    戰馬四踢翻飛中,他的身後源源不斷的湧出了騎兵。

    騎兵們舉著長刀高呼道:「大明萬勝!」

    那些黑刺和戰俘只覺得一股子熱流從腰背那裡直接沖上臉部,身體不禁在發顫。

    這必然是事先準備好的!

    他們這一路奔逃都是王琰指定路線和方向,而從出了撒馬爾罕到現在為止,這一路就沒有合適的伏擊地方。

    而到目前為止已經兩天了,這個距離正好讓撒馬爾罕鞭長莫及,一旦伏擊成功……

    這些明軍心情激盪,卻要等著王琰的判斷和決定。

    前方的王琰突然鬆開韁繩在馬背上站立起來,他甚至還半轉身,戰馬隨之向左邊轉去。

    長刀揮舞中,王琰嘶吼道:「大明萬勝!」

    這是確定的一聲嘶吼!

    這是大明的伏兵!

    那些被解救的戰俘從絕望到狂喜不過是一瞬,巨大的情緒反差讓他們止不住的熱淚盈眶,然後高喊道:「大明萬勝!」

    這是明軍沙場征戰的口號,從明初開始,伴隨著這個口號,明軍戰無不勝!

    而文皇帝朱棣在時,每當他帶隊衝陣,那些將士都會自發的高呼著。

    那是對戰無不勝的無敵統帥的歡呼!相比之下,朱瞻基還差了許多份量。

    「陛下萬歲!」

    可那些被解救的戰俘卻再也忍不住歡喜的心情,齊齊高呼起來。

    從被俘後的絕望,到被奴役虐待的麻木,他們習慣了,知道自己必然會在某一天倒在撒馬爾罕,變成一堆朽骨。

    當黑刺的人在晨曦之中出現時,他們不敢相信,以為這是哈烈人的陰謀。

    當逃出撒馬爾罕城時,他們同樣是不敢置信,只覺得自由來的是如此的不可思議。

    所以他們感恩,感激皇帝居然破例派出這支聞所未聞的精銳來冒險營救自己。

    而這一路被追殺的絕望讓他們幾乎崩潰,所以當那騎士出現在山坡上時,他們茫然的歡喜著,直至王琰開始轉向,並嘶吼出那句軍中的口號。

    「陛下萬歲!」

    他們忘記了絕望和恐懼,他們呼喊著,跟隨著黑刺一起開始轉向。

    這一刻,他們淚流滿面!

    這一刻,他們願意為了皇帝視死如歸!
V123210 發表於 2018-8-7 23:30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75章 黑刺的威力

    連綿的的雲彩緩緩移動著,形狀各異。

    夕陽垂落在天邊,透過那些雲彩輻照著草原。

    一塊如同是奔馬的雲朵緩緩飄來,四蹄俱全。最出彩的大抵就是馬頭,那馬嘴張開,彷彿是在嘶鳴著。

    雲馬被夕陽照的血紅,猙獰的看著下方的沙場。

    那五百哈烈騎兵剛完成轉向,小山坡側面湧出的騎兵就直接捅了他們的屁股。

    鋒矢陣!

    後面的騎兵蜂擁而出,當所有的騎兵都衝出來後,人數也出來了。

    「大人,八九百!」

    這是歡喜的叫喊。三千對八九百,不,還得要加上那些明軍,可依舊是三比一。

    哈烈將領怔怔的看著那些明軍騎兵,喃喃的道:「要是都和他們一樣厲害,誰勝?誰負?」

    瞬息的嘟囔之後,哈烈將領打起精神,喊道:「迎敵!迎敵!」

    當下的局勢沒有什麼好周旋的,雙方都想一決勝負,然後各自尋找歸宿。

    前方的那五百騎兵已經在迎敵了。

    他們急匆匆的策馬掉頭,然後明軍以一個披甲大漢為箭頭,一下就撞了進來。

    「殺!」

    那大漢手持著類似於斬馬刀的大刀,大喝一聲就劈斬下去。

    他當面的哈烈軍士毫不猶豫的揮刀格擋。

    鐺!

    很小的聲音,長刀斷,然後斬馬刀從對手的眉心處劈斬下去。

    輕輕的一聲之後,斬馬刀收回,大漢回轉刀柄,只是一挑,就挑碎了第二人的下巴。

    當第二人落馬時,第一個哈烈人從眉心處開了一條縫,鮮血立刻噴湧而出。

    「喝!」

    大漢此時才把斬馬刀再次揮出去。

    叮!

    只是一聲,當面的哈烈人的長刀斷裂,人頭飛起老高。

    這是勇士!

    他率先衝殺進去,所過之處,鮮血噴濺在半空之中,當者辟易!

    「大明萬勝!」

    他身後的明軍從他的身邊衝殺過去,就像是衝進麥苗地裡的洪水,席捲著一切。

    「殺敵!」

    那大漢長刀平平的劈砍出去,當面的哈烈人居然擋住了。雙方錯身而過時,大漢左手伸出去,一把就把那哈烈人揪下馬來。

    「殺了他!」

    有人被那大漢殺怕了,竟然掉頭逃跑,同時呼叫同袍來救命。

    大漢單手持刀,只是把持刀的手伸出去,所過之處倒下了一排哈烈人。

    「殺敵!」

    大漢的前方已經再無敵人,他揮舞著斬馬刀,衝著敵軍的主力衝殺而去。

    五百敵人被這些明軍一沖就散了,剩下一百餘人在瘋狂的朝著本陣奔逃。

    「那是殺神啊!」

    哈烈將領看到了這些,也聽到了麾下的惶恐呼喊。

    可他不能退,此時一退,回去篾兒干聽聞他面對一千明軍而逃竄,他連家人都保不住。

    「殺敵!」

    他只能呼喊著,盡力提振著麾下的士氣。可明軍的凶悍卻讓他的麾下有些怯意。

    王琰帶著兩百餘明軍已經迂迴到了敵軍的左翼,他看了一眼那邊的黑刺主力和敵軍的距離,喊道:「準備……」

    他帶著人在緩緩驅馬,他的目標就是敵軍的側翼。

    可這需要時間,他若是進去早了,就會被敵人纏住,到時候反而會打亂了主力突擊敵軍的意圖。

    小山坡上的陳登在看著遠方,當他確信四周沒有敵軍的援兵後,就放下望遠鏡,然後輕輕策馬衝下了山坡。

    「大明萬勝!」

    他的出擊就是信號!

    王琰揮刀喊道:「殺敵!」

    「殺敵!」

    衝擊敵軍鋒銳的大漢也揮刀喊道。

    「殺!」

    雙方飛快的撞擊在了一起,大漢從兩名敵人的中間穿過去,他無需揮刀,只要雙手把穩斬馬刀即可。

    肢體和鮮血一起飛舞起來。

    第一個照面,黑刺被撞飛了十餘人。這十餘人瞬息就被淹沒在馬蹄之中。

    而對方倒下的更多,第一排無一倖免。

    衝撞大多避不開,可後面的廝殺卻是要憑著真本事了。

    側翼的王琰也一頭衝進了敵軍之中。

    他的武器只是長刀,普普通通的長刀。

    而且他基本上不用那些霸道的招數,長刀只是輕巧的在空中劃過曲線,撩過對手的身體,濺起一蓬鮮血。

    他輕鬆的卸開一把左側來的長刀攻擊,然後在收回長刀時拖了一下,對手的腰側馬上就開了一個口子。

    雙方已經進入了混戰狀態,這個時候講求的是紀律和將士個人的實力。

    哈烈將領悲哀的發現自己的麾下完全不是這群明軍的對手,幾乎沒有人能擋住對手的攻擊。

    他仔細看去,發現這些明軍的攻擊手段嫻熟的就像是在沙場上行走的屠夫。

    這是老兵!

    而且還是最精銳的那種!

    哈烈將領看到一個明軍的長刀被擋住,在另一個對手來夾攻之前,他棄刀飛昇撲過去,就把正面的哈烈人撲落馬下,他自己反坐著那匹戰馬,竟然再次衝著側面的一個哈烈人撲過去。

    這人靈巧的就像是一隻猿猴,對時機的把握比最厲害的牧人都還要準確。

    而在另一邊,十多個明軍軍士躲在衝殺的同僚中間在射冷箭。他們箭無虛發,專門找那些最凶悍的哈烈人為目標。

    這樣的箭手不止十多人,不,是神箭手!

    什麼軍隊能有那麼多神箭手?

    哈烈將領只覺得胸口發涼,但卻被裹挾著衝到了前方。

    他當年也是悍將出身,所以知道率先垂範能起到的作用。

    長刀閃電般的劈斬下去,對面的明軍已經發現了他的盔甲,就出全力格擋。

    鐺!

    兩把刀大抵都不錯,所以各自留下了一個缺口。

    但那黑刺的反擊卻慢了半拍,讓哈烈將領得以連續發動攻擊。

    就在哈烈將領發誓最多兩刀之內就能斬殺當面之敵時,側面一把長刀陰測測的偷襲而來。

    這不是武人的風範,可軍隊從來都不是講究風範的地方。

    哈烈將領心中嘆息,然後放棄了當面的明軍,揮刀劈開側面的長刀。

    被他放過的黑刺面色羞紅,卻沒有喘息,就揮刀劈砍。

    兩名黑刺夾擊之下,哈烈將領只擋住了三刀,肩膀就被削掉了一塊肉。

    他慘叫一聲放棄了長刀,策馬不要命的從側面就衝了出去。

    兩個黑刺沒想到對手居然會棄刀逃跑,一時間卻來不及追趕。

    「敗了敗了!」

    看到將領逃跑,本來就擋不住明軍衝擊的哈烈人開始了潰敗。

    王琰喊道:「五里地!」

    天快黑了,追殺五里地就是極限。

    明軍銜尾追擊,逃跑的哈烈人落馬無數。

    那些跪地請降的哈烈人被無視了,戰馬轟然衝過去,一堆堆爛肉證明著他們曾經的存在。

    王琰沒有追擊,他策馬看著遠方逃竄的敵軍,對趕來的陳登說道:「馬上清掃,全數滅口。然後收集我們用得著的東西,馬上走!」

    戰場上不少失去主人的戰馬在嘶鳴著,陳登問道:「大人,那些馬匹呢?」

    陳登搖搖頭道:「咱們不能太貪心,隊伍太龐大,目標也大。」

    陳登點點頭,吩咐那些被救的戰俘去處置此事。

    趙興艱難的行走在那些屍骸堆裡,聽著身後一個喜極而泣的聲音在感謝漫天神佛。

    「處死他們!」

    一個戰俘手持長刀站在一個未死的敵人身後,他仰頭看看天邊殘留的血紅,喊道:「大明萬勝!」

    長刀揮過,人頭落地。

    天邊的夕陽落下了一半,照耀在那些噴湧出來的鮮血之上,顏色恍如黑紫。
V123210 發表於 2018-8-7 23:30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76章 不能回首的歲月

    大年初一要祭祖,林詹自然也不例外。

    祭祖是大事,肅穆也就罷了,可大多人家都是肅穆之中帶著輕鬆和歡喜。

    主祭的人要稟告祖宗自家一年以來的情況,是好是壞。好的話就感謝祖宗保佑,不好的話還是要請祖宗保佑。

    這是一種很神秘和很唯心的祭祀活動,異族人見了覺得不可思議,可華夏人卻覺得理所當然。

    林家今年的祭祖顯得很沉悶,甚至是壓抑。

    匆匆履行完程序之後,林詹就去了書房。

    作為一名御史,不貪腐的話日子也就是普通,而且家裡還得沒啥大事,否則會一夜返貧。

    書房有些簡陋,林詹從書架裡找到了一塊古墨,細細的嗅著它的味道。

    外面不時傳來爆竹爆炸的聲音,書房裡卻格外寂靜。

    劉觀說要免掉他御史的職務,這不是在開玩笑,奏章已經報到了皇帝那裡。

    而此次彈劾風潮引發了士紳們的情緒,後果難測。

    從被取消了優待之後就在鬱積著的情緒好似找到了宣洩口,於是群情洶湧。

    那些暗流在湧動,彷彿是大海,又彷彿是洪水,而皇帝的御座就在上面飄忽著,顛簸不休。

    這比批龍鱗還來得激烈和嚴重。

    林詹把鼻下的古墨拿開,然後仔細的看著。

    古墨被他多次把玩,本該是光滑無痕。

    可此刻古墨的中間卻有一條深深的劃痕。

    林詹看了看自己尾指上的指甲,就摸了摸那道劃痕,惋惜的嘆息著。

    今天是過年,可從前幾日開始,林詹就開始不拘言笑。

    家中的妻兒都怕他,此刻見他躲在書房裡,自然暗自歡喜,所以沒人來打擾他。

    這樣的日子以往林詹會惱怒,覺得自己一家之主的威嚴受到了侵犯。

    至少要就過年期間的事來請示一番吧!

    可今天他卻甘之如醇。

    「方醒!」

    林詹的牙縫有些大,這是經常剔牙帶來的後果。

    肺部的氣體從牙縫中穿過,讓方醒的醒字有些吐字不清。

    林詹的眼中閃過憤恨之色,最後歸於痛苦。

    你不貪腐,但你卻在求名!

    方醒的話彷彿是剝開了他的衣服,讓他的心思無所遁形。

    值此清理投獻的時刻,莫說是興和伯沒有那些罪名,就算是有,那也得憋著,等事情安穩了再說!

    劉觀的話直接把他釘死在了恥辱柱上,再無迴旋的餘地。

    往日經常有人來家裡拜訪,大家一起探討方醒和新政的『弊端』和『罪行』,然後訴諸於筆端。

    可這幾天林家的大門前卻車馬全無,連鄰居路過時都會繞著走,說是擔心沾染上了晦氣。

    「晦氣?」

    林詹冷笑著,想起了那些目光。

    是的,他倒霉了。

    大多數人,哪怕昨天還是戰友的那些同僚,他們都在幸災樂禍。

    但依舊有人和他『志同道合』。

    那些鼓勵和同情的目光一直都是林詹堅持下來的勇氣來源,他堅信自己一定能東山再起。

    「爹,外面有人來了。」

    林詹正面帶微笑的沉浸在遐思中,門外他的兒子怯生生的來通報消息。

    「嗯!」

    林詹輕哼一聲,門外馬上傳來了急促奔跑的腳步聲。

    讓孩子怕自己,這是林詹處理父子關係的要訣。這樣他的呵斥,他的要求才會被孩子一一遵從。

    他起身過去推開門,看著往右邊跑的那個背影,微微一笑。

    這是他最近的第一次微笑。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後施施然的到了大門處。

    大門外有一個錦衣男子站在那裡,他的身後是兩個牽馬的男子。

    林詹見了男子心中一驚,就拱手道:「見過新鄉郡王。」

    來人正是朱瞻墉。

    朱瞻墉皺眉看著他,說道:「聽聞你一力彈劾本王和興和伯相互勾結,圖謀不軌?」

    被事主找上門來了,這夠尷尬吧?

    林詹正色道:「殿下,藩王本就不該和朝臣交通,臣只是盡本分罷了。」

    這話很是大義凜然,不但反駁了朱瞻墉的指控,而且還隱晦的在提醒他:你是藩王,藩王來找朝臣作甚?

    朱瞻墉卻沒有慌亂,更沒有憤怒。

    他看著林詹那正氣滿滿的臉,說道:「前日陛下召見本王和一干宗室,交代說現在正是大明的關鍵時刻,任何人和勢力都該謹守本分,不能在這個關鍵時刻添堵,更不能暗地裡下黑手,否則就是大明的敵人!」

    這是皇帝對宗室,或是說對藩王的警告。

    而朱瞻墉能在被警告之後還敢來找林詹,說明他壓根就不心虛。

    朱瞻墉有許多話想說,他甚至想抽林詹一頓。

    可今天是初一,大過年的他不能給宮中的朱瞻基添堵,所以他只是凝視著林詹,說道:「本王知道各地藩王都被官員勒索過,是的,他們說藩王現在是過街老鼠,可就算是如此,藩王也不是你等可以拿來當做陞官的台階。」

    林詹木然說道:「殿下這話下官聽不懂。」

    朱瞻墉點頭道:「你好自為之!」

    得罪了皇帝的親弟弟,哪怕是不受皇帝待見的親弟弟,可宮中卻還有一個太后在。

    還有方醒……

    朱瞻墉成功的把自己的怒火用威脅轉到了林詹的身上,然後就去了城外。

    方醒有些意外他的到來,但還是叫人去弄了些年貨。

    「林詹的事皇兄已經說了,不許我出手。」

    朱瞻墉顯得有些不甘心。

    方醒說道:「藩王的日子不好過,你不想被人彈劾,那就別管這些。至於林詹,他一心想求名,最後卻得了這個結果,哪怕是回到老家去,老家的那些人也只有譏笑的,這樣的痛苦不好熬啊!」

    見朱瞻墉有些興趣索然,方醒就笑道:「誅心比殺戮更讓人煎熬,你自己都體驗過那種痛苦。」

    朱瞻墉苦笑著點頭,然後準備告辭。

    那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記憶,可以說是噩夢。

    「婉婉……」

    作為出宮的皇子,而且是在宮中被冷落的皇子,朱瞻墉沒有打聽宮中消息的渠道和人手。

    方醒也沒辦法打聽,只有張淑慧偶爾進宮能聽到些隻言片語。

    「說是有些冷清,不過皇后那邊經常去,還有太后那邊。」

    方醒的話有些散亂,對朱瞻墉來說卻是足夠了。

    他苦澀的道:「若是歲月能回頭,我願意把自己關在那個箱子裡面,最好是死在裡面,直至腐爛成為朽骨都無人得知。」

    這是心如死灰了。

    方醒苦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少出現在她的面前,別讓她想起當年的事就好了。」

    這話很殘忍,朱瞻墉卻知道好歹,拱拱手就走了。

    方醒進了後院,說起朱瞻墉來的事,最後提到了婉婉。

    張淑慧皺眉道:「她該尋駙馬了,只是宮中卻有些不對,沒人提這事。妾身恍惚聽說上次的事之後,婉婉就越發的孤僻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8-7 23:30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77章 一對如意

    朱瞻基這個皇帝如何,目前來說毀譽參半。

    士紳階層大多認為這個皇帝離經叛道,心狠手辣,遲早會把大明的江山給敗光了。

    勳戚們也大多認為皇帝是跟著方醒胡鬧,無事找事。

    而百姓稍微好些,大抵一半人認為這是個好皇帝,因為那些靠著投獻日子比自己過的好的傢伙這次都被打回了原型,讓這一半百姓很滿意。

    至於另一半,他們認為皇帝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只是他們沒有士紳那麼大膽,居然敢造反,也就是在背後詛咒發誓一番,希望這個皇帝早日嗝屁,換一個人來統治大明。

    這等詛咒宮中的朱瞻基也有所耳聞,東廠的安綸甚至都建議抓一批心思歹毒的以儆傚尤。

    「那些百姓多愚昧,眼光只看著腳下那塊地方,看不到以後,看不到長遠。」

    今年的大朝會延遲了,外面有人說皇帝怕是身體不好,所以大過年的太后也不安生,就叫人來問話。

    朱瞻基打發了問話的人,然後安綸就來稟告這些雜事。

    「陛下,有些人出言惡毒,奴婢只是聽了他們的轉述,就覺得該殺!」

    這話朱瞻基信,但他只是平靜的看著外面,說道:「一萬個百姓就有一萬種人,帝王之事不在於去細究這個,而是要一把攏住他們,不管是惡毒的還是良善的,都該一把攏住,然後徐徐圖之。」

    安綸作出恍然大悟的模樣,賠笑道:「陛下這麼一說,奴婢倒是想起了老家以前的事。」

    他看了皇帝一眼,見沒有反對,才繼續說道:「以前奴婢小時,村裡那些人看著良善,可遇到了搶水的季節,那些往日看著良善的人都提著凶器去械鬥,重傷自不必說,打死的都有,可見這良善和惡毒不在性子,只在於有沒有觸犯他們的好處。」

    朱瞻基看了他一眼,對他有這番認識倒也是刮目相看。

    安綸知道這番話大抵給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心中不禁歡喜,就冒昧的說道:「陛下,奴婢無意間得知禮部左侍郎閆大建當年為官時有些齷齪之處,好似使了好處……」

    朱瞻基沒理這個,說道:「朕知道此事,只是他如今做事兢兢業業,且看著吧。」

    這是留著把柄,若是閆大建一直勤勉下去,那自然無話可說,君臣善始善終。

    一旦閆大建行差踏錯,那些把柄就是罪證!

    安綸心中鬱鬱,面色卻不顯,再說了幾樁事後就準備告退。

    「陛下,公主和大殿下來了。」

    宮中能單稱公主的自然是端端,而大殿下就是玉米。

    安綸趕緊告退,才轉身就聽朱瞻基說道:「快帶了進來,別被風吹久了。」

    陛下對皇后的兩個孩子都很看重啊!

    安綸心中有了底,出來就站在邊上,含笑看著端端牽著玉米走了過來。

    玉米四歲了,在去過方家一次之後就喜歡上了狗,太后那裡的小黑被他弄怕了,見著就跑。最後他就去婉婉那裡,小方的脾氣卻好,和他能玩到一起。

    經常和狗玩耍,玉米能跑善跳,身體越發的好了。

    「姐姐,我大了,鬆手!」

    「你還小呢!等明年姐姐就不牽著你了。」

    「好!」

    朱瞻基在裡面聽著一對兒女的話,不禁嘴角噙笑,心情大好。

    等進了暖閣,端端帶著玉米行禮。

    朱瞻基微笑道:「好了。」

    端端笑著推了一把玉米,說道:「你不是有話要對父皇說嗎。」

    玉米向前一步,眼神有些怯。

    朱瞻基見了心中有些失望。

    當年他還小時,朱棣就把他帶在身邊,還經常誇他膽大。

    可玉米這樣卻和他當年差遠了啊!

    玉米怯了一下,突然抬起頭來,大聲的道:「父皇,你該陪母后吃晚飯了。」

    朱瞻基一怔,不禁仔細看著自己的大兒子。

    那張帶著嬰兒肥的小臉蛋上全是憤怒,雙手居然還握成了拳頭,面色微紅,顯然是發自內心的話。

    但這種事情玉米自然是不懂的,那麼會是誰?

    朱瞻基想到了那些伺候的人,又想到了胡善祥,最終都覺得不對。

    他無意間抬頭看了端端一眼,心中就是一震。

    端端竟然走了過來,站在玉米的身邊,一臉倔強的道:「父皇,您都許久沒去坤寧宮了。」

    端端大了,玉米也能走了,朱瞻基就不大去坤寧宮走動,若是想見孩子,就叫人去通傳。

    所以皇帝和皇后這對天底下最尊貴的夫妻,就像是那些老夫老妻一般的冷了下來。

    這幾年下來,朱瞻基也覺得目前宮中的這個架構還不錯,也沒有什麼為了心頭所愛把皇后趕下來的心思。

    可他終究還是少去了坤寧宮。

    皇子和公主在宮中的地位靠的就是皇帝的看重,若是皇帝冷落,下面的人大抵也會變本加厲的忽視。

    想到這裡,朱瞻基的眼中閃過殺機,笑眯眯的問道:「可是有人怠慢了你們?」

    玉米不解,端端卻說道:「父皇,沒人怠慢,只是冷清了些。」

    這話很清楚:胡善祥身為皇后,玉米身為大皇子,端端身為大公主,在朱瞻基沒有厭棄他們之前,沒人敢怠慢,可沒人氣是肯定的。

    這就是冷清。

    朱瞻基看著身體有些搖晃的玉米,心中微嘆,說道:「好,今晚父皇就去。」

    「父皇好!」

    玉米一聽就討好了一句,朱瞻基聽了有些心酸,就招手把他叫到身前,然後細細的問了他今天吃了什麼,玩了什麼。

    玉米漸漸的也放鬆了,朱瞻基才對端端說道:「端端大了,懂事了。」

    他不是為了愛情就利令智昏的帝王,和胡善祥沒什麼感情也就算了,可這一對兒女胡善祥卻帶的極好,為此他也該要誇讚一二。

    「來人!」

    「陛下。」

    俞佳出來,躬身候命。

    朱瞻基把玉米抱了起來,走到端端的身邊,伸手下去。

    端端楞了一下,然後牽住了朱瞻基的大手。

    「皇后管束宮中得力,教養孩子極好,賞如意一對。」

    朱瞻基牽著孩子出去了,俞佳眨巴著眼睛,在想著這個賞賜的含義。

    如意這東西皇后自然是不稀罕的,可這是一對啊!

    「父皇,出去玩。」

    「你出去了一次,回來倒是野了,下次吧。」

    「父皇,弟弟沒野。」

    「哦!是了,為父卻是錯了。」

    俞佳出了暖閣,看著朱瞻基帶著兩個孩子走了出去,然後站在外面,微笑著聽玉米說話,心中有些悸動。

    如意的寓意自然不凡,一對如意,這是什麼意思?

    那就是眼前的公主和大皇子啊!

    皇帝這是想告訴皇后,你把這一對孩子帶的極好,他們就是你的如意。

    是了,母憑子貴!

    俞佳一下就想通了裡面的道道,急匆匆的去找人拿東西,準備親自送去坤寧宮。
V123210 發表於 2018-8-7 23:30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78章 被延遲的大朝會


    往年的大朝會都在初一,可今年,也就是宣德五年的初一卻沒動靜。

    大年初一不必進宮去參加那個儀式感更多些的大朝會,百官大多覺得歡喜,正好在家過年。

    至於有人說皇帝的身體怕是有些問題,等方醒帶著一家子進城遊逛的消息傳來之後,這個謠言馬上就消散無蹤。

    若是皇帝的身體有問題,方醒就算是不在家等待消息,也不可能有心情帶著家人逛街吧。

    而且每當皇帝生病時,外界總是多揣測,需要武將出面統帥在京諸衛彈壓。

    可初一的時候,北平城裡和往日並無不同,可見皇帝生病的消息純屬謠言。

    於是大家都安生了,只想好好的過年。

    可就在這個時候,宮中突然來了人,通知有資格參加大朝會的人,在初三早上按照時辰進宮。

    ……

    初三的凌晨,天上還掛著星宿,百官就來了。

    方醒今天來的有些早,左掖門和右掖門都沒開。

    張輔也來的早,不過這是他的風格,方醒學不來。

    兩人在城下的棚子裡站著說話,邊上的幾個官員都主動避開了些。

    「你家土豆也不小了,往日淑慧來府中都說還早,可就算是十八歲成親也罷,你總得要先定下一個姑娘來吧,不然好姑娘都被別人家給搶光了,難道你想讓土豆再等小一批的?」

    「老牛吃嫩草?那倒是也不錯。」

    方醒厚著臉皮說道:「土豆不說別的,至少不是讀書讀傻了的孩子,能撐起一個家,這樣的孩子,哪家閨女不想嫁?」

    張輔深以為然的道:「你教弟子和兒子有一套,馬蘇在吏部不動聲色,可已經站穩了腳跟。李二毛在都查院,可詹士府也掛著職務,只等機會一到,就能直上雲霄啊!」

    說到這兩個弟子,方醒回身看了看,就看到了馬蘇和李二毛在後面說話,就招手道:「過來。」

    此刻來了不少官員,方醒的舉動讓人側目,於是大家默默的看著馬蘇和李二毛走進了棚子裡。

    這是師徒結黨啊!

    有人低聲的說著這個判斷,於是有人眼睛發亮,有人不屑一顧。

    張輔看著兩人進來,心中暗自豔羨。

    作為張家的家長,他何嘗不想在官場上有人助力!

    可他是武勳,一旦開始結黨,那就要隨時準備著掉腦袋。

    馬蘇兩人不但是方醒的弟子,更掛著皇帝門生的名號,以後的前途啊!

    張輔微微搖搖頭,壓住心中的羨慕,說道:「今年的大朝會晚了兩日,怕是會有些大事。」

    這是含蓄的提醒,方醒說道:「無礙,最大的事都過去了。」

    這同樣是提醒。

    馬蘇說道:「老師,清理投獻才是最大的事,過了之後,弟子覺得本朝才是真正的盛世,以後的史書上值得大書特書。」

    李二毛也說道:「老師,大朝會拖到了現在,弟子想著會不會是有些人經常提起了祖制,動不動就用祖制來壓陛下……」

    張輔嘆息道:「德華,我如今倒是羨慕你了,文皇帝當年不肯把你定在文武之列,讓你兩邊亂竄,如今看來卻是碩果纍纍,讓人羨煞啊!」

    方醒拱拱手,張輔知道他的意思,就出了棚子。

    楊榮也來了,和楊士奇在一起說話,見狀就說道:「英國公和興和伯倒是知道分寸,不肯給人口舌的餘地,這樣倒是好啊!」

    楊士奇微笑道:「如今大明蒸蒸日上,最怕的就是結黨。一旦有人結黨,那必然就是多事,再想做事怕是就難了。」

    楊榮點點頭,「是啊!黨爭誤國,青史斑斑,誰能狡辯?」

    楊士奇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就低聲道:「陛下大手筆動了士紳,朝中是有些結黨的苗頭,那幾人在上躥下跳,聽說已經有了雛形,要小心啊!」

    朱瞻基可不是能容忍結黨的人,要是他再次施展雷霆手段來打壓,文官一系真的沒臉見人了。

    那邊金幼孜也來了,他走過來,楊榮也沒避著他,說道:「旁人如何本官管不著,可咱們卻萬萬不可結黨,否則大明的未來堪憂。」

    金幼孜聽到是這個話題,想起最近朝中的氣氛,就說道:「不是堪憂,陛下一旦震怒,朝堂之上怕是會為之一空啊!」

    楊士奇知道他這是氣話,就說道:「那些人就是倚仗著陛下不能把朝堂上的官員一掃而空,這才敢暗地裡在串聯結黨,可恨!」

    楊榮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他無奈的道:「從南北清理之事來看,當今陛下就是個手腕強硬的,就算是現在不動,以後這些人也討不了好!」

    金幼孜看著前方緩緩打開的掖門,說道:「士紳的怨氣大,但主要是百姓的怨氣也不小,所以陛下才為難,所以他們才敢試探著抱團,哎!」

    左右掖門緩緩打開,儀仗先進去了。

    百官都開始聚攏站好,等待信號。

    此刻天空中依舊能看到幾顆星宿,星光有些慘淡。

    稍後裡面的儀仗站好了,就傳來了鐘聲。

    文武官員排好隊,從左右掖門進了午門。

    進了午門,一路到了金水橋邊上,大家開始重新整隊。

    一個太監在邊上大聲的喊道:「文官在左,武官在右,不得站錯了地方。」

    徐景昌和方醒站在一起,低聲道:「不文不武的站哪?」

    方醒今天站在了武勳這邊,聞言笑道:「那就站中間。」

    文武官員相對站著,靜靜的等候陛見。

    稍後一聲鞭響,群臣依次過去,一直到了奉天殿前,在台階那裡站好。

    稍後皇帝就來了,有樂聲響起,等他入座後,又是一聲鞭響,有人喊道:「入班!」

    接下來就是程序,等行禮完畢之後,就開始奏事。

    可這是大年初三,官員們都在放假中,有什麼事好奏報的?

    大朝會大朝會,實則就是一個過場。

    可過場也得要走,而且要走好。

    胡濙出班了,咳嗽一聲之後,他開始唸誦著一篇背好的文章。

    這篇文章的內容大抵就是讚頌大明去年一年的功績,讚美皇帝的勵精圖治,以及群臣的勤勉努力。

    「馬屁精!」

    徐景昌低聲吐槽道。

    方醒也覺得大朝會沒啥意思,還不如在家裡睡懶覺。

    等一篇又臭又長的奏章背誦完了之後,天邊終於出現了雲霞。

    這個時候最冷不過,有怕冷的官員都顯得縮頭縮尾的。御史見了也沒有彈劾他們失儀,也算是感同身受了。

    「諸卿一年辛勞,朕感同身受,都辛苦了。」

    朱瞻基的開局不錯,群臣也趕緊給他道勞。

    君臣其樂融融間,劉觀出班,咳嗽一聲後說道:「陛下,臣在南方待了許久,見百姓雖可飽腹,可餘錢卻不多。臣也想著勸了他們養些家畜掙些活錢,可終究缺了本錢,餘糧不足以喂養,就擱置了。」

    戲肉來了!

    群臣都打起精神,仔細聽著。
V123210 發表於 2018-8-7 23:30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79章 皇帝發難


    劉觀什麼時候關注過民生了?

    他才將在南方大開殺戒,彈劾了不知道多少官員。

    此刻才回京沒多久,這人居然搖身一變,就成了菩薩?

    朱瞻基坐在上方也看不清楚大部分臣子的神色,但他卻知道大明已經出現了結黨的趨勢。

    那些人利用打擊士紳的機會開始抱團,卻不是取暖,只是想互相幫襯,以獲取更大的利益。

    結黨!

    朱瞻基的眸色冷了幾分。

    「吃飽穿暖,這是基本的要求。大明開國數十載,先驅除韃虜,其後在民生上著力不少,如今算是有了溫飽,皆是太祖高皇帝、文皇帝、以及先帝的功勞。」

    這是政治定調,群臣也沒敢走神,都仔細聽著。

    朱瞻基端坐著,神色肅然。

    「縱觀史冊,如大明這般的罕有,諸卿可滿意了嗎?」

    君王垂詢,楊榮出班道:「陛下,我巍巍大明,自當不朽。今日飽腹只是一,臣願看到二,乃至於三,如此致仕之時也可誇耀鄉里,史冊之上榮耀千古!」

    楊榮的聲音清越,他側身看著文官這邊,說道:「本官遍閱史書,我大明這等明君輩出的朝代未曾見過,諸君當勉力輔佐君王,關切江湖,如此,大明當超越千古,成就大盛世!」

    這一番話既有對皇帝的肯定,也有對同僚的鼓勵,堪稱是鏗鏘有力。

    不少臣子心中激盪,只覺得盛世就在眼前,而自己以後就是締造這個盛世的一員。

    朱瞻基微微點頭,楊榮以前機變無雙,現在卻把這個機變用在了首輔的職位上,多了幾分穩重。

    這才是首輔啊!

    他心中滿意,卻不由自主的在思量著可以替代楊榮的人選。

    楊士奇不錯,但穩重有餘,機變卻差了許多。

    金幼孜立場過於堅定,不是首輔的合適人選。

    黃淮……

    朱瞻基微微搖頭,黃淮的身體終究有些隱患,加之他是堅定的反方派,所以朱瞻基不會考慮他,

    所謂的反方派,實則就是反對革新的一派,雖說沒結黨,可暗中自有默契。

    而楊溥更是不適合。

    楊溥的城府頗深,但近幾年卻漸漸的話多了起來。這不是性子變了,而是局勢變了。

    這等人朱瞻基自然是要盯著的,他在倒是好說,若是他有個意外,幼小的繼承人哪裡磨得過這等人。

    這些心思看似很長,但電光火石間,不過是一瞬而已。

    群臣開始讚頌,這也是今天的主題。

    等讚頌結束後,按照規矩,朱瞻基做個總結就該結束了大朝會。

    他目光緩緩看過群臣,群臣紛紛低頭,就像是春風中的嫩葉。

    「朕登基幾載,幸得諸卿輔佐,才有了大明的今日。」

    他看到了方醒,那廝看似恭謹,可朱瞻基敢打包票,方醒肯定是在琢磨著回家怎麼去哄閨女。

    心中微微一笑,朱瞻基說道:「君臣相處之道你等想必都該知道,朕以為當以國事為先,聚力為上。」

    群臣在聽著,連方醒都在聽著,因為他覺得味道不大對。

    「聚力,君臣聚力最好,可朕看了史書上的聚力卻大多是臣子,也就是……結黨!」

    朱瞻基的話彷彿是一記炸雷,炸的群臣都有些發蒙。

    楊榮更是心中發愁,覺得皇帝太沉不住氣了,居然在大朝會上向那些人開戰。

    時機不對啊陛下!

    方醒也有些愕然。朱瞻基居然會突然發難,這個也出乎了他的預料。

    所謂大朝會,大,就是指朝會的地方大。

    大夥兒都站在外面呢,冷風吹著,不少人都在吸著鼻子,沒法不大啊!

    另一個大就是人多,有資格出席的官員,甚至包括各國使者都要來參加。

    奉天殿的前方站滿了朝臣,周圍幾堆大漢將軍挺立著,精神倍兒好。

    群臣的精神卻不大好,被皇帝嚇到了。

    結黨啊!

    這個指控太嚴重了。

    皇帝一旦指控你結黨,什麼首輔,什麼尚書都沒轍,除非是大家齊心協力想把皇帝壓制住,否則你就趕緊請辭吧,否則等皇帝壓不住火氣時,直接開口讓你滾蛋,那時候裡子面子可都沒了。

    心中有鬼的人自然惶然不安,心中沒鬼的也在擔心皇帝對臣子越來越嚴苛的態度。

    「朕聽聞諸卿閒暇時多有感慨,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為官一任,盡力輔佐。可朕想說的是,結黨不行!」

    「結黨就是朝爭的開端,漸漸的整日只顧著盯住對手的錯處,一心只想著把他們弄下去,這樣的人,何以為官?」

    殺氣漸漸充盈,那些心中有鬼的官員都戰戰兢兢的,有人的身體甚至都開始了搖晃。

    朱瞻基看著下方的官員,聲音柔和了些:「為官不易,要珍惜。」

    這幾乎是最嚴重的警告。

    方醒聽到了些味道,就出班說道:「陛下,臣以為結黨之人大多心術不正,此等人就該趕出朝堂,讓後人知道朝堂之上不是結黨營私之地。」

    群臣愕然,心想這廝冒出來幹什麼?

    而且哪朝哪代不結黨?

    方醒吸吸鼻子,繼續說道:「臣好歹也看了些史書,不管是漢唐還是前宋,實則都是亡於黨爭。」

    他看著群臣,誠懇的道:「結黨就是禍國,諸位不可不警惕,否則到時候掉了腦袋還說自家是忠臣,忠的比太后娘娘養的那條狗還忠。」

    臥槽!

    那些文官幾乎想撲過來和方醒拚命,幾個衝動的被身邊的同僚給拉住了,可那鼻息咻咻,面色通紅的模樣,就和被繩子拉住的看家狗一個樣。

    惡毒啊!

    居然把大家比作了狗!

    方醒愕然道:「方某隻是說了那些結黨之人,諸位為何要對號入座呢?」

    噗!

    那幾個撲的最凶的官員中,一人突然仰頭噴出一口血來,然後就往後倒去。

    方醒這次是真的愕然了,覺得自己的嘴是不是太毒了些,居然把人罵吐血了。

    「假的!」

    徐景昌雖然對朝政不大瞭解,可眼睛卻毒。

    方醒收回『關切的』眼神,徐景昌垂首低聲道:「剛才他看了一眼陛下,然後才仰頭吐血,那一眼可沒什麼惶然,都是算計。」

    方醒剛才沒注意那邊,此刻聽了這話,就看過去。

    「來人吶!」

    兩個文官一把扶住了那吐血暈倒的同僚,然後悲憤的喊道。

    等大漢將軍把那人架了出去後,文官裡面嗡嗡聲大作,看向方醒的眼神不善。

    方醒不相讓的看著他們,說道:「這是惱羞成怒,氣急攻心了吧?方某隻是說了結黨,自己就馬上跳進去,唯恐別人不知道你們結黨嗎?」

    那幾人頓時氣得指著方醒,卻無法駁斥,那滋味別提多憋屈了。

    方醒許久都沒耍嘴皮子了,他們一時間忘卻了此事,貿然出擊,就被方醒扇了耳光。

    那個裝吐血暈倒的貨更是給方醒增加了氣勢和光環,何其的蠢笨如豬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8-7 23:31
第2380章 結黨

    朝堂之上居然被氣吐血,而且還倒下了。

    這事兒肯定是要上史冊的,不管是野史還是正史,先前的那一幕將會被演繹成故事。

    可今日的大朝會也注定會在史冊上留下一筆。

    會留下什麼?

    群臣心中忐忑,皇帝的態度讓他們摸不清。

    可士紳和百姓的不滿是事實啊!

    楊榮覺得有必要提醒一下皇帝,「陛下,今年溝通南北的那條水泥大道還得要繼續投入。臣記得地方官員的奏報,說是沿途的百姓好奇,會趁著修路的人不注意去踩幾腳。」

    他微笑了起來,說道:「那水泥還沒幹的時候被踩幾腳,那就是坑啊!」

    「是啊!以前城門邊上用水泥鋪了一段,一頭牛衝了進去,等被趕出來時,那一段水泥地都沒法看了,全是腳印。」

    「這水泥也是新奇啊!攪拌的時候看著不打眼,可等一黏糊牢實了之後,嘿!你就算是拉十輛牛車來壓著也沒事。」

    話題瞬間就被帶偏了。

    可這裡的都是心思縝密之輩,當著皇帝的面,誰會和老年痴呆般的去討論水泥的神奇?

    這只是想把話題轉過去而已,讓皇帝別再扯結黨的事了。

    不管是漢唐還是前宋,黨爭時的慘烈讓人心有餘悸。

    可看看那些目光閃爍的官員,你就會知道,他們壓根就不在乎什麼慘烈,他們在乎的是利益。

    朝中一直沒見結黨的徵兆,這對於皇帝來說是好事,他可以輕鬆的掌控朝局。

    而結黨就是君臣對抗的開端。

    興許開始時帝王還會鼓勵,甚至是操控臣子之間結黨對抗,他就在中間挑撥、借力打力。

    這樣的手段那些所謂的『明君』用了不少,可最終都是在給自己的子孫埋下大隱患。

    而那些官員此次借用的就是皇帝的大清理。

    他們更借用了『法不責眾』、『投鼠忌器』。

    楊榮對此心知肚明,所以他打斷了那些人的跑題,說道:「陛下,南北大道應當要讓工部盯著些,不然剛鋪了地,那些百姓愚昧,就去踩幾腳……」

    他微微低頭,沉聲道:「陛下,寧可修慢一些……」

    「楊學士的苦心朕知道了。」

    朱瞻基點點頭表示讚賞。

    楊榮一番話是在告訴朱瞻基:百姓如水,帝王如舟,為政者萬萬不可急切。而那些官員結黨也不能用雷霆手段打擊,否則你這個皇帝就要眾叛親離了。

    下方目光閃爍,晨曦冷冷清清的揮灑在奉天殿前,映照在群臣的身上。

    朱瞻基突然覺得這些臣子竟然像是石翁仲。

    石翁仲,也叫做石像生,帝王的墓前多有此物,大抵是想死後在地底下也能再續君臣之緣吧。

    可朕還沒死啊!

    朱瞻基微微垂眸,緩和了一下微冷的身體。

    「朕還沒死。」

    皇帝的聲音就如同此刻的晨曦般的,冷冷清清的傳來。

    「朕還沒死,朕還在看著朝局,還在看著天下。」

    皇帝看來是下定了決心,為此還延緩了大朝會的時間。

    暗中結黨的那些官員心中發憷,奉天殿前頓時眼神亂飛,漸漸的多了慌亂。

    楊榮覺得皇帝真的急切了些,今日要是直接拿結黨來開刀,明日群臣就會人心浮動,人人自危。

    不管是結黨還是拉幫結派,這等事古往今來都免不了。你朱瞻基以為自己是秦皇漢武嗎?居然想在宣德年間把這些事都滅了。

    君王要控制的只是一個度罷了,只要那些人結黨的規模不大,不是以抗衡帝王為目的,那麼就睜隻眼閉隻眼又有何妨。

    朱瞻基感受到了這股子情緒,覺得像是在幽怨。

    於是他笑了笑,「諸卿以為如何?」

    隨著帝王生涯的延續,這句『諸卿以為如何』朱瞻基用的更順手了,理解也更深刻了。

    先拋出問題,然後要群臣表態,作為帝王就可以旁觀,一一記下。

    這是觀察站隊的好招數,也是敲打臣下的必備良方。

    「陛下英明。」

    方醒覺得那些想結黨的都是一群傻卵。

    目前朝中並未出現可以威脅到朱瞻基權利的重臣或是勢力,這個時候結黨,那就是雞蛋碰石頭。

    那些大漢將軍雄糾糾氣昂昂的站在邊上,依舊沒有懈怠。

    大漢將軍就是人樣子,儀仗隊。

    可在此刻,群臣都堅信這個儀仗隊隨時都能化身為悍卒,把自己拖下去。

    這便是君權的威懾。

    若是丟了這個,那就是君不君,臣不臣。

    方醒在看著那些文官,他覺得等朱瞻基下令動手時,肯定會有人出班為那些人說好話。

    馬丹!比嘴皮子嗎?看看誰厲害。

    方醒雖然不喜歡引經據典,不,是沒法引經據典,可他的的嘲諷卻讓人望而生畏。先前那人吐血,雖然有些作假的嫌疑,可也能看到方醒毒蛇的風範。

    楊榮微微低頭,他覺得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

    而此刻就是站隊的時候。

    是站在皇帝的一邊,把那些有結黨嫌疑的官員揪出來,還是站在同僚的一邊,大家一起把越來越刻薄的皇帝壓下去。

    楊榮只是想了一瞬,心中微嘆,就低聲道:「不可為那些人緩頰!」

    他身後的楊士奇一愣,就跟著說道:「不可為那些人緩頰!」

    更後面的金幼孜沒有再往下傳話,而是低聲道:「這是君臣大戰,我等是輔政學士,該站在哪一邊無需提點。」

    結黨這等大事,輔政學士要是站錯了地方,就算是皇帝不追究,自己也沒臉再進暖閣了。

    黃淮心中嘆息,卻也微微點頭,表示認可。

    只有楊溥沒聽到,不管是楊榮的傳話還是金幼孜的牢騷他都沒聽到。

    他在看著上面,看著皇帝在面無表情的注視著遠方的虛空。

    要動手了!

    他看到朱瞻基緩緩低頭,俯瞰著群臣,心中不禁一緊。

    他並未看到的是,一個官員在邊上記錄著皇帝先前的話,一字一句的在修改,務必不能出錯。

    朱瞻基的嘴角突然微微翹起,看著有些譏諷的意思。

    「戶部。」

    夏元吉有些艱難的出班來,乾咳一聲後應了。

    朱瞻基平靜的問道:「南北方的糧倉都被堆滿了嗎?」

    夏元吉不知道皇帝這個問題的意思,下意識的回答道:「是的陛下,南北的糧倉大多滿了,臣上次建議再修些糧倉,不知道工部那邊如何。還有就是臣建議在農閒時可讓工部和各地官府多做些工程,就用糧食來付工錢,好歹消耗些倉儲,順便讓百姓的手中多些活錢。」

    「夏卿果然是做事的人。」

    皇帝的這個評價很高,話鋒一轉,他說道:「此事著南北工部去查,查清有哪些工程是必不可少的,按照緩急來安排。」

    工部尚書出班應了。

    此刻一縷陽光從前方的屋宇上方跳了出來,落在奉天殿的屋頂,金碧輝煌。

    朱瞻基說道:「糧食太多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他竟然起身走了過來,這在大朝會的歷史上是罕見的,連朱棣都不會這麼做。

    他負手看著群臣,頭頂掠過的晨光淡淡輝映。

    「糧食多了會爛掉。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這是朕啟蒙時文皇帝的教誨,所以應當要解決掉這個問題。」

    賣吧,官賣!

    這是大部分臣子的心聲,這樣朝中還能多些錢鈔。

    夏元吉卻不以為然的搖搖頭,他覺得現在不是災年,糧價也不高,官賣只會打壓糧價,讓那些想拿些糧食來換錢的農戶失望。
V123210 發表於 2018-8-8 17:52
第2381章 這是一場反擊

    糧食多的要爛掉了,這個大抵就是盛世的標準之一。

    百官大抵都有些參與了這個盛世的自豪,可終究還牽掛著結黨的事,所以並不見喜色。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樣的大明不要也罷!」

    皇帝的話讓大家的心都提了起來。

    這是要動手的前兆啊!

    在這人人自危的時刻,後面突然傳來了倒地的聲音。

    「李大人!李大人!」

    文官的中間突然亂了起來,十多名官員都看向了同一個方向,幾個官員都蹲在地上,扶起了一個官員。

    徐景昌和方醒也在看著這一幕,徐景昌低聲道:「那廝就是結黨的,而且上躥下跳,到處串聯,作死呢!」

    居然被嚇暈了,這個倒是奇葩。

    方醒輕聲道:「連直面君王的勇氣都沒有,果真是笑話。」

    兩個太監過來架走了此人,大家都安靜了下來,可氣氛卻依舊緊張。

    就像是兩軍對壘的沙場!

    君臣從來都不是一體的,如今大家都體會到了這個道理,並在此刻赤果果的展露在大朝會上。

    徐景昌吸吸鼻子,低聲道:「要小心了。」

    方醒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換來了兩個御史的警告目光。

    皇帝要說話了,注意你的儀態!

    方醒微微偏了一下腦袋,看著上面的朱瞻基。

    朱瞻基再次微微一笑,方醒這次看的很清楚。而作為最熟悉朱瞻基的人,他敢打包票,朱瞻基這是譏諷的笑。

    「百姓不易。」

    這大概是今天大朝會的最後一幕,所以群臣都暗中活動著被凍僵的雙腿,仔細的聽著。

    和朱棣不時動怒相比,朱瞻基的聲音很平靜。

    「文皇帝當年告訴朕,百姓非是水,帝王並非舟。」

    朱瞻基的姿態越發的從容了,「百姓是土地,而帝王和官吏就是栽種者。」

    這是一個新鮮的比喻,連方醒都興致勃勃的想聽聽朱瞻基的見解。

    「日出而作,日落而歸,敬畏賜予我們食物的土地,這才是帝王和官吏們該做的。」

    朱瞻基的比喻在方醒看來只是老生常談,算不得新鮮。不過作為帝王能有這番感悟也算是不錯了,至少一個明君的名頭是跑不了的。

    朱瞻基的目光轉動,一下就看到了方醒那不出所料的神色。

    他笑了笑,然後說道:「栽種者要謹守本分,切莫去踐踏土地,莫要竭澤而漁,否則那盛產糧食的土地就會裂開令人惶然的巨大縫隙,裡面會噴出能融化世間萬物的火焰……」

    「諸卿。」

    朱瞻基說道:「朕今日要囑咐一點,那就是不管是帝王還是官吏,首先就是要時時記得百姓,比如說糧食多了,朕接到不少奏章,都是建議賣掉。」

    他微微嘆息,好似在惋惜著什麼。

    「可百姓才將吃飽啊!」

    朱瞻基面色凝重的道:「天氣冷了,過年了,他們是否能穿暖?孩子們能否吃的起一顆飴糖?家中的女人能否去做一件新衣?林林總總,朕細細思之,夜不能眠。」

    「陛下仁慈,天下之幸也!」

    楊榮帶頭喊道,群臣紛紛躬身讚美。

    朱瞻基神色肅穆的道:「這不是假話,朕如此艱難,但不敢奢求諸卿也這般,畢竟太過辛苦。」

    此刻再蠢的人也覺得不對勁了!

    群臣緩緩抬頭,就見到皇帝站在上面,陽光漸漸垂下,照在他的身上。

    其狀煌煌!

    煌煌中的皇帝朗聲道:「要天下人來奉養朕,朕深感惶然不安,所以朕時刻都記著百姓的疾苦。」

    這是反擊來了!

    從百姓那裡開始反擊。

    從百姓那裡開始重新積蓄力量。

    後面會是什麼?

    「宣德五年,朕登基的時日不短了啊!可每每自省卻覺著於天下無益,於百姓無益。」

    一個官員可能是想到了些什麼,就準備出班。

    方醒也想到了什麼,卻是更具體的。

    朱瞻基冷笑著盯住了那個想出班的官員,那人心中驚惶,竟跪在了地上。朱瞻基的目光掃過,繼續說道:「朕想了許久,今日凌晨起來時,突然覺得那些思慮都是虛偽的搪塞,所以朕決意,宣德五年,天下減徵糧稅一成!」

    呃!

    方醒聽到了磨牙齒的聲音,這是愕然。

    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傳來,方醒側身看了一眼,就見到有人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免糧稅一成,還是全天下。

    方醒知道這些人的愕然和不知所措都是為了民心而來。

    這道旨意一出,加上一些渠道的宣傳,皇帝在此次南北清理中受損的形象將會迅速被修補,威望將會不斷攀升。

    大家此時才知道皇帝為何不直接處置了那些有結黨嫌疑的臣子。

    你們結的黨能有幾人?

    朕結的這個黨是天下!

    當天下百姓都是朕這邊的人,任你再多的官吏也只會成為螻蟻,不堪一擊!

    金幼孜此刻才注意到了在邊上記錄的那個官員,一個他不認識的官員。

    從大朝會開始那人就在記錄著,不時還修改,可見是想一字不易。

    記錄的那麼詳細幹嘛?

    瞬息金幼孜就想到了邸報。

    這是一場反擊!

    這個反擊將會席捲天下!

    大朝會散了,有人失魂落魄,有人惶然不安,有人歡欣鼓舞,有人在沉吟著……

    方醒嘴角含笑,腳步緩慢。

    馬蘇和李二毛沒過來,而是拖在了後面。

    徐景昌已經先跑了,皇帝穩住了局勢,他自然又可以繼續逍遙,等皇帝再需要時他就出來當那隻被殺的雞好了。

    方醒在想著先前朱瞻基給自己的那個眼神,所以出了皇城就趕回了家中。

    「爹!」

    他最心愛的小棉襖正在大門外等著。

    方醒一把抱起無憂,吩咐人去找黃鐘在書房見面,然後大步進了主宅。

    到了書房之後,他讓無憂自己和兩條大狗玩,然後開始寫信。

    信是寫給濟南的王裳,內容很簡單,就是要他馬上組織那些工匠開始加班,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把最新的一期見明報印製出來。

    而這一期見明報的內容就一個,那就是皇帝剛在大朝會上的表態,要一字不易。

    這時門外黃鐘來了,方醒說道:「伯律辛苦一下,我這裡寫完之後你馬上叫人快馬送去濟南王裳處,另外你根據此事寫一篇文章,闡述一番陛下愛民的心思。」

    黃鐘還在發蒙,方醒已經寫好了書信,然後開始單獨記錄今日朱瞻基的講話。

    他一路上都在回憶,所以還都記得。

    等記錄完了之後,他把書信和記錄都交給了黃鐘,然後看了自己的寶貝女兒一眼,就忍不住笑了。

    無憂正拿著一支毛筆給兩條大狗畫眉毛,嘴裡還嘀咕著,要它們乖一些,不然明天就不給它們畫了。

    大蟲和小蟲雖然並排著坐在她的身前,可那神色分明就是生無可戀的意思,狗眼裡全是蒼涼。
V123210 發表於 2018-8-9 19:24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82章 來自於皇帝的考教

    無憂緩緩抬頭,委屈的對方醒說道:「爹,沒墨了。」

    方醒蹲下來看了看,然後用手在兩條大狗的眉間弄了一下,說道:「無憂的手藝不錯,大蟲和小蟲都變漂亮了。」

    兩條大狗瞬間委屈加倍,就用腦門去蹭方醒的手,只想讓他勸勸小主人,好歹放自己哥倆一回。

    「真的?」

    無憂覺得自己的化妝失敗了,方醒莞爾道:「當然是真的,好了,今日宮中大概會有小朋友來,你可要當好小主人。」

    「真的嗎爹?」

    「大概吧。」

    方醒只是估計,但把握很大。

    「爹!」

    外面又進來了歡歡,方醒見黃鐘在皺眉看著那份講話記錄,就過去一把抱起了歡歡,帶著孩子們去了外面。

    莊上的田地裡依舊有殘雪,兩條大狗衝過去,不時低頭嗅嗅,大蟲還咬了一口雪,有滋有味的咀嚼起來。

    無憂帶著歡歡在邊上尋找寶物,可現在的地裡啥都沒有,兩個孩子就找了枯枝來挖土。

    方醒就在邊上看著,也不阻攔。

    直至一騎衝了過來,方醒才露出了微笑。

    ……

    過年對皇帝來說並非是什麼好事,到處都要花錢,整個帝國幾乎都陷入了癱瘓狀態。

    唯一的好事大抵就是可以適當休息。

    方醒帶著一家老小都出來了,馬車都有兩輛。

    國內承平日久,那些禁令也在漸漸鬆動,甚至有人在提出要效仿前朝,取消夜禁。可群臣就當做是犬吠,呵斥一番了事。

    取消了夜禁,首先就得增加夜間看守巡查的軍隊,這倒是問題不大,可一旦出了問題,那誰來背鍋?

    謹守祖制在方醒看來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在於懶政,不想擔責任。

    馬車進了城,裡面已經有人在等著了。

    「黃先生過年好啊!」

    方醒一本正經的給朱瞻基拱手問好。

    他身後是土豆和平安,兩個孩子路上被叮囑過,都拱手向『黃先生』問好。

    朱瞻基的身後站著一個女人,那女人牽著個男孩,身邊站著個女孩,卻是胡善祥母子三人。

    這大抵是胡善祥難得的輕鬆時光吧,方醒拱拱手,然後回身對張淑慧說道:「我們走前面,你們在後面注意看著孩子,有事招呼。」

    張淑慧點點頭,帶著無憂和小白,還有莫愁和歡歡去了胡善祥那邊。

    「端端!」

    「無憂!」

    兩個小女娃終究是忍不住歡喜,一見面就握著手,低聲的歡呼起來。

    方醒和朱瞻基走在前方,身後是兩個兒子。

    朱瞻基看了一眼土豆和平安,問道:「早上朕剛決定今年的糧稅減徵一成,你們二人以為如何?」

    土豆看了方醒一眼,他想知道這是來自於皇帝的問話,還是來自於長輩的考教。

    方醒和朱瞻基相對一笑,然後莞爾道:「問話就回答,哪有那麼多講究。」

    四人緩緩而行,身後的女眷和孩子在宮中侍衛和家丁們的保護下在看著左右兩邊的商舖,兩個女娃突然歡呼一聲,然後就央求著去看看那家賣面具的商舖。

    一行人都跟著進去,只留下方醒和朱瞻基,還有兩個孩子在外面。

    土豆低聲道:「小子以為降低糧稅只可一時,不可長久。」

    「哦!說來聽聽。」

    土豆和平安也算是朱瞻基看著長大的,所以多了些親切,態度自然不一樣。

    土豆說道:「大明如今佔地極廣,家父說過南海那些地方也是一年三熟的氣候,所以糧食未來不會成為大明的問題,那麼小子就順著想了大明的問題在哪……」

    他又看了方醒一眼,朱瞻基不禁笑道:「你以前膽子挺大的,現在怎麼變小了?」

    土豆赧然道:「小子覺得大明未來最大的問題還是怎麼讓百姓更有錢,有了錢百姓就敢花銷,那些商人就能賺錢,然後商人又去採買,那些工坊就會招募更多的工匠,那些工匠得了錢鈔之後,又能去採買米糧肉食。只要日子越來越好,以前那些有錢人才能買的東西,以後百姓多半也能賣,那樣大明就不得了了。」

    這是循環論,越循環越富裕。一旦中間被堵塞了,經濟自然也會跟著腸梗堵。

    朱瞻基微笑著看向平安。

    平安剛才在邊上一直在發呆,這時才慢騰騰的說道:「小子覺得大明還是要先把外面的對手都打趴下了,然後再慢慢的收拾國內的事。」

    兩個讀書人剛才一直在邊上聽著,也沒人驅趕他們。此刻聽到這裡時就再也忍不住了,其中一人說道:「此言差矣,在下以為大明現在最大的問題卻是內患,內患不除,再多的錢鈔也只是過眼煙雲。」

    另一個讀書人也皺眉道:「當今大明雖說百姓的日子不錯,可教化卻不能拉下,否則世風日下,這繁盛能持續多久?」

    土豆一聽就不安逸了,說道:「內患是有,而且不少,可終究不能因噎廢食吧?當今陛下不是在一一去清理那些內患嗎?」

    那讀書人冷笑道:「急切了!急匆匆的對士紳動手,卻忘了要先把根基打牢。」

    土豆不理他,平安對另一個讀書人說道:「陛下一直在撥錢給社學呢!可據說現在的社學到死不活的,地方官也不管,只是掛著個名頭。反而私塾現在多了不少。」

    兩個讀書人都是十七八歲的模樣,大抵平時也經常指點江山,類似於後世口炮鍵盤俠之列。

    「社學能有什麼用?要大興縣學、府學才是,包括國子監,多招些學生。等這些學生下去之後,一人帶十人百人,這天下終究有大同的一日!」

    扯淡!

    方醒本來心情不錯,覺得這兩個口炮至少還有些譜,等聽到這裡時,興趣全都消散了。

    朱瞻基卻還在興趣盎然的聽著。

    平安本來話不多,可裡面傳來了無憂和端端歡喜的聲音,就不耐煩的道:「天下終究是百姓的天下,既然說教化,那就得從百姓那裡去尋摸,什麼縣學、府學,多弄些實在的社學,讓百姓的孩子都能讀書,那才是教化。」

    土豆也沒心思陪他們扯淡了,說道:「教化教化,肯定是教化天下,而不是一群人,那算是什麼教化?讓天下人都讀得起書,這話好像是陛下說的吧,這才是教化。」

    那兩個讀書人都只是冷笑,其中一個說道:「百姓能吃飽就不錯了,難道他們還能擔得起讀書的耗費?」

    土豆嘆息道:「陛下才將減免了大明今年一成的糧稅。」

    呃!

    這是最新的消息,此刻才將散播出來,所以這兩人還不知道。

    「這個……不會吧!」

    一個讀書人覺得這決定有些不可思議,他狐疑的道:「你是哪家的?胡言亂語,妖言惑眾,若是虛假,到時候那些農戶鬧騰起來,你家十顆腦袋都不夠砍的。」

    見土豆被人威脅,平安的面色一下就冷了,說道:「都傳開了,你等還在這坐井觀天呢!」

    「小小年紀就知道騙人,大人也不知道管一管嗎?」

    免除天下一成的糧稅,這雖然不是開天闢地,可對於大明這等人口和開銷的大國來說,那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皇帝居然會主動少收錢?

    這個不現實吧。

    「陛下萬歲!」

    這時前方有人在叫喊著,聲音中能聽出歡喜。

    兩個讀書人愕然看著土豆和平安說道:「這也太巧了吧?」

    「陛下萬歲!」

    這時呼喊聲越發的大了,能聽出是許多百姓在一起高喊。

    兩個讀書人放眼看去,就看到前方全是手臂。

    手臂在揮舞著,能看到一張張笑臉。

    「陛下萬歲!」
V123210 發表於 2018-8-9 19:24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83章 萬眾歡呼


    過年期間整個大明都在休息,唯一不休息的大抵就是商家。

    「母……娘,我要這個。」

    面具被擺在櫃檯上,掌櫃大抵知道來的是貴人,所以也慇勤的介紹著。

    他不敢看那幾個女人,只是衝著兩個女娃使勁推銷,不注意卻被歡歡拿了一個面具。

    「娘!看!」

    歡歡把面具罩在臉上叫嚷著,身體搖搖晃晃的。莫愁過去扶著他,正準備說話時,卻聽到外面傳來了一陣嘈雜。

    無憂最先聽到,她皺眉,歪著腦袋聽著外面的動靜。

    端端牽著玉米,皺眉道:「娘,好像是喊呢!」

    胡善祥聽到了,張淑慧她們也聽到了。

    張淑慧急匆匆的給了錢,然後大家出去。

    時近中午,溫度略微升高了些,人也更多了。

    每逢過年的時候,北平城中最多的大概就是吃。

    各種食物的攤子,那些店舖更是在賣力的吆喝著,裡面的蒸汽渺渺散出來,帶著香味,讓人不由自主的想進去看看。

    無數聲音聚做喧嘩,卻讓人不覺煩躁。

    喜慶的喧嘩在這一刻被另一個聲音取代了。

    「陛下萬歲!」

    巨大的聲浪從前方席捲過來。

    胡善祥看到一個大漢揪住一個男子在問話,那男子一臉激動的說了些什麼,大漢也跟著振臂高呼著。

    「陛下萬歲!」

    玉米也看到了。他看到一個小女孩被父親抱著。

    小女孩在惶然,因為她的父親在揮臂高呼。

    聲浪讓小女孩不安,她抱著父親的脖頸低聲說著什麼,可她的父親卻在狂喜之中,加之周圍的聲音大,就沒聽到。

    無數聲音在匯聚著。

    「陛下萬歲!」

    一成的糧稅,對於農戶來說就是多了許多收入。

    對於他們來說,這些錢糧就是多餘的,意外之喜,而且數量之多,能讓一家人聚在一起,憧憬的想著該拿這筆多餘的錢糧來幹些什麼。

    玉米不懂這些情緒,但是依舊被感染著。

    他走到胡善祥的身邊,拉著她的手,仰頭說道:「母后,玩!」

    孩子的想法很簡單,吃飽,有肉,穿暖,能玩。

    玉米自然不擔憂前三樣,可玩卻要看胡善祥的意思。

    掌櫃已經被擋住了視線,聽到這聲母后也相岔了。

    胡善祥對朱瞻基沒什麼感情,可在此刻,她依舊被那漸漸沸騰的歡呼給震驚了。

    她不禁看向朱瞻基。

    朱瞻基和方醒在看著這些歡呼和雀躍。

    百姓的感情最為純粹簡單,好我就歡呼,壞我就罵。明著不敢,暗地裡我還是會罵。不給說豬?我暗地裡就是要說!

    方醒覺得所謂的避諱純屬是扯淡,比如說豬這個字,為了避諱老朱家就改了。

    正如同當年的虎子,偏生遇到李家的祖宗有叫做李虎的,就得改名,最後叫了馬桶。

    可李家哪去了?

    被太監當做豬狗,早就煙消雲散了。

    曾經把百姓拉屎撒尿的東西強行改名,結果如何?

    「帝王將相如浮雲啊!」

    方醒覺得朱瞻基真是抓住了做皇帝的一些真諦,這一招下來,那些寄希望於百姓和士紳一起反彈的人肯定要失望了。

    朱瞻基也在看著,他的神色漠然,就像是一個站在外面看熱鬧的虔誠道士,紅塵於他只是浮雲。

    「你很出色!我並未介懷。」

    方醒的聲音在他的身邊響起:「你是帝王,那怕是剛愎自用,許多事你都得獨自去面對,獨自去決策,而我對此只會支持,任何時候,任何人!」

    朱瞻基在大朝會上的突然襲擊誰都沒有預先知道,這很危險。

    一旦因為缺乏溝通而導致支持不夠,帝王的威嚴將會蕩然無存。

    所以小朝會,有時候幾個重臣被召來商議某些政事,就是在提前備案,讓他們去疏導,讓決策得以順暢執行。

    朱瞻基微微點頭道:「朕今日也不是來解釋的。」

    方醒一愣,然後不禁就笑了。

    整個京城都在歡呼著,聲音巨大,連宮中都聽到了。

    太后摘下老花鏡問道:「外面吵什麼?」

    李斌出去打聽,回來時一臉喜色。

    太后見了就問道:「喜事?」

    李斌點頭道:「娘娘,陛下今日決意免除天下的一成糧稅,如今消息傳了出去,外面的百姓都在歡呼呢!」

    太后一怔,然後起身走到門外,透過重重屋脊看向遠方。

    「大明昌盛了啊!」

    太后喃喃的道:「列祖列宗在上,當初求了你們的護佑,如今大明昌盛,皇帝英明,這便是祖宗的福澤啊!」

    「來人!」

    太后歡喜的叫來了李斌,「你晚些出去,讓那些僧道留心些,晚些的祭祀要用心,祭品你親自去查看,若是誰敷衍了事,打!」

    宮中的榮辱皆來自於皇帝,皇帝被萬眾歡呼,宮中自然也是喜氣洋洋。

    胡善祥還沒回來,太后一發狠,就下了懿旨,宮中每人再發兩套新衣。

    就在宮中一片歡呼時,方醒和朱瞻基已經到了一家小酒館。

    這家小酒館的位置有些微妙,就在權貴聚集區的邊上。

    進去一看,裡面頗為乾淨,一個婦人在操持接待,見他們進來就招呼著。

    「午飯不進人了。」

    賈全走過去,遞了一張寶鈔。

    婦人已經察覺到來的是貴人,所以接過寶鈔後就堆笑著問道:「貴人們要吃些什麼?小店裡雞鴨魚肉都有,連牛肉都有一塊。」

    賈全板著臉道:「有人盯著你做,差錢只管說,但是要干淨。」

    婦人一聽就覺得這是在質疑自己的專業,就說道:「老……民婦十日剪一次指甲,每日淨面洗手,怕把頭髮掉進菜裡去,大熱天都包著頭巾呢!」

    賈全看了一眼,確實是如此,就點點頭,有人帶著婦人去了廚房。

    馬上有人開始清洗店裡的座椅,那婦人在後面的廚房見人進人出的,就嘀咕道:「窮講究!」

    在宮外的小酒館吃飯,這對於端端玉米來說就是第一次,很是好奇。

    可對於無憂和歡歡來說確實平常,無憂還扳著手指頭數著在外面的飯館裡能吃到什麼。

    「……牛肉能做五種,有烤的、有燉的、有炒的、有煎的……」

    無憂如數家珍般的說著菜餚的作法,還說了每種作法的美味。

    玉米和歡歡都崇拜的看著無憂,然後吸溜一下,把口水吸回去。

    這時有太監和嬤嬤收拾了碗筷,然後去泡茶。

    「母后,吃什麼?」

    玉米卻也是個小吃貨,幸而這裡沒外人,不然非得嚇暈幾個不可。

    胡善祥看了朱瞻基一眼,朱瞻基說道:「今日你來安排。」

    於是胡善祥就去了後廚,查看菜品。

    沈石頭這時才進來,嬉笑道:「陛下,臣記得這家就是婦人在操持,就想著能避諱些。」

    這是表功。

    朱瞻基點點頭,說道:「聽聞你在家中頗為失意?可要朕給你撐腰?」

    這是玩笑,調侃沈石頭家有河東獅。

    賈全不禁就笑了,說道:「陛下,沈大人經常說自己在家裡說一不二呢!」

    「哈哈哈哈!」

    朱瞻基和方醒不禁大笑起來。

    沈石頭訕訕的道:「臣只是讓著她罷了,不然……不然……」

    朱瞻基聞言不禁又笑了,說道:「朕可管不了別人的家務事,你且好生操練,免得哪日又被媳婦打的落荒而逃。」

    調侃了一番沈石頭之後,廚房開始上菜了。

    方醒和朱瞻基,外加土豆和平安一桌,女人和孩子一桌,還要了淡酒,一時間孩子們都在歡呼著。

    「娘,要喝酒!」

    「不許喝!」

    「娘,就喝一點。」

    小孩子的聲音有些吵鬧,可過年卻少不得這些吵鬧。

    而就在此時,兩騎從方家莊出來,往山東方向去了。

    黃鐘站在大門外,看著遠去的兩騎說道:「解先生,這一下就是翻雲覆雨啊!」

    解縉說道:「兩成也免得,陛下卻是摳門了些!」

    他揉揉肚子說道:「吃飯吃飯,伯律可要來喝酒?」

    黃鐘拱手道:「拙荊卻是做好了飯菜,不吃晚間怕是要被冷落了。」

    解縉得意洋洋的道:「不能寵著女人,要時常的讓她們知道誰才是一家之主。伯律,等有時日老夫再教你些手段,保證你在家中舒坦。」

    黃鐘對此只能是苦笑,卻提了一件事。

    「剛才那個拜訪的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解縉不屑的道:「那人是衝著土豆來的,就想和德華聯姻。可德華哪會輕易撒手,且看吧。」

    黃鐘點點頭,「大少爺的年紀差不多該相看了,先把人定下來,十八歲以後再成親也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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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