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帶著倉庫到大明 作者:迪巴拉爵士 (全書完)

   
V123210 2017-2-25 10:27: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16 6808054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7 00:32
第2344章 一主一僕,威震都查院


    方醒帶著家丁站在都查院的大門外面,左右兩側都有不少人在圍觀,大多是官吏,少部分是百姓。

    五城兵馬司的人在聽聞是方醒在都查院找麻煩後,直接把這個片區的巡查給撤了。

    惹了方醒他們怕報復,惹了都查院他們怕被彈劾。

    神仙打架我們惹不起,你們自己玩去。

    於是在都查院的門前,方醒神色冷漠,步步逼人。王彰鬚髮賁張,張開雙臂,就像是一隻護崽的老母雞。

    「興和伯,這裡是都查院!」

    王彰護在前面,按理林詹就該慶幸,並老實點。

    可他卻雙目噴火,走過來說道:「興和伯,難道下官說錯了嗎?」

    方醒有些詫異於他的膽色,正在重新檢討自己看人的眼光。

    「你不過是幸臣,從文皇帝開始,你通過交好如今的陛下,成功的取得了皇家的信任,一直延續到現在,你的僥倖夠了嗎?」

    方醒愕然,竟然笑了起來。

    邊上的人本就是在驚訝於林詹的膽量,覺得這貨有些直臣的意思,借此機會揚名後,就算是在宣德年難有寸進,可等那個啥……換個皇帝之後,或是方醒倒霉之後,他大抵就要開始風光了。

    這就是投機!

    但這是官場上的規則,只要你成功,只要你針對的人是大家所討厭的,或是上位者要準備對付的,那麼恭喜你,你要發達了。

    「你想說什麼?」

    方醒突然問道,顯得很好奇。

    「換做是旁人,哪怕是幾位整日跟在陛下身邊的學士,他們遇到這等情況都只能唾面自乾,然後上奏章請罪,可他卻……」

    「他在有恃無恐,你們看。」

    右邊圍觀的人群中,一個鬚髮斑白的官員在給身邊的年輕同僚說著自己的見解,很是得意。

    「他在逼近,王大人在阻攔,這是最後的底線,一旦他動手推開王大人,事情就鬧大了,都查院不會善罷甘休,哪怕劉觀都不成。」

    他的官服暴露了他的等級很低,七品,真是芝麻般的官員。

    可他身邊的年輕官員們顯得很是信服他,都在傾聽著。

    「興和伯歷經三朝而不倒,文皇帝如愛護子侄般的照看他,引得他在文皇帝駕崩之後發誓此生只做興和伯,這便是天意啊!否則哪用都查院的去彈劾他,仁皇帝都會罷了他的兵權,免得君臣相忌。」

    有人不服氣的問道:「誰知道他是不是想好了要用這一招來以退為進?不升爵也無所謂,當今陛下和他淵源頗深,信重非常,一個興和伯比什麼侯國公都得用,誰知道這一切是不是他在當初拒絕時就想好了的!」

    老年官員沒回身,只是嘆息道:「你們不懂啊!許多時候人就是這麼陷進去了,那股子士為知己者死的念頭一冒出來,就再也消不去了。」

    這時一個從六品的官員不屑的道:「我不懂?我不懂為何能比你官大?而你卻只能在刑部慢慢蹉跎。」

    頓時周圍就有不少人恍然大悟,然後有刻薄的說道:「怪不得他喜歡給新來的官吏說些官場的厲害關係,原來是不得志啊!」

    「那還聽個屁!倚老賣老的傢伙!」

    年老官員看看周圍這些目露鄙夷之色的官吏,苦笑道:「我只是不喜那等絞盡腦汁,整日揣測上官的日子罷了,不過你等既然不聽,那我還說什麼?還不如有時間打個盹,回家還有精神去教小孫子。」

    眾人都不信,都覺得他是想討好賣人情,所謀甚大。

    這時那邊的方醒面色更冷了,而督查院出來的人也更多了。

    有人笑道:「興和伯這下要坐蠟了,大概找個藉口離去是最好的選擇,否則今日之後他怕是沒臉再來三法司這邊了。」

    「都查院的……你們看,居然連灑掃的都拎著掃帚出來了,這可是同仇敵愾啊!」

    「那林詹據說在都查院不大討人喜歡,不過對外大家都要丟掉恩怨,共禦外辱,好!」

    「這次興和伯怕是要栽了,不知道陛下會是什麼應對,這京城啊!要熱鬧嘍!」

    「活該,他在南方清理投獻抓了多少人?殺了多少人?他的雙手沾滿了士紳的鮮血,下地獄去吧!」

    周圍都是輕鬆或是厭惡仇恨的話,這也反應了方醒在官場上的名聲。

    臭!

    很臭!

    非常臭!

    臭不可聞!

    可就在這片幸災樂禍的聲音中間,那個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

    「人多有什麼用?那林詹把興和伯比作了王莽,以興和伯的性子,不管如何都要動手,否則那寬宏大量的名頭哪來的?」

    在一片暗喜的氛圍裡,這個與大家截然相反的看法自然被淹沒了。

    ……

    「興和伯,莫要在都查院跋扈,否則本官會進宮向陛下彈劾你!」

    王彰的面色微冷,一半是為了方醒的強硬,一半是為了那些後續出來的都查院的官吏。

    人少好商議,人多天然就孕育著動手的氣氛。

    方醒已經走到了王彰的身前,淡淡的道:「王大人,方某說過,若是出於公心,不管對錯,本伯不會追究他,可他這是公心嗎?」

    「這是誅心!」

    方醒的目光越過王彰的肩膀,盯住了正在冷笑著的林詹。

    「可他也配誅本伯的心?何況還是無中生有!」

    方醒的倨傲激怒了王彰的同時,也激怒了那些的都查院的官吏。

    林詹一臉悲憤的道:「興和伯,從前唐到現在,如你這等帝王寵臣不知凡幾,可你自己去看看史書,可有誰能得了善終的嗎?」

    他看了邊上那些人一眼,眼中竟然多了水光。

    淚水盈盈間,林詹喝道:「下官的彈劾只是當頭棒喝,興和伯,你若是能謹守臣子之道,那你打殺了下官又有何妨?下官甘之如醇,並當著大家發誓,絕不追究!」

    「好!」

    這番大義凜然的話終於贏得了大家的認可,於是投機的揣測消散大半,林詹一時間成了不畏權貴的代表。

    「林大人好樣的!」

    有人在為林詹鼓勁,更有人在喊道:「這是都查院,動手就是蔑視國法!」

    林詹的眼中多了些欣喜,只是一瞬,卻被方醒捕捉到了。

    他說道:「我本以為你是出於公心,可如今看來你卻是想藉著彈劾本伯成名,想成名嗎?」

    林詹正色道:「興和伯,此時回頭還來得及,下官願意……」

    方醒突然仰天大笑了幾聲,然後低頭,右手只是一個扒拉,就把王彰扒到了邊上。

    王彰沒想到方醒會悍然出手,猝不及防之下,身體就失去了平衡。

    等他跌跌撞撞的穩住身體之後,方醒已經大步到了林詹的身前。

    林詹有些發呆,他沒想到方醒真的動手了。

    方醒不屑的看著他,說道:「就憑你也配拿本伯來當做陞官的墊腳石?」

    林詹面色慘白,說道:「興和伯,這裡是都查院,那麼多人,眾目睽睽之下……」

    「啪!」

    方醒一巴掌就把林詹扇到了邊上。

    「他居然動手了!?」

    有人驚呼著,為方醒的悍然動手而感到了不可思議。

    可更多的人卻被方醒那句話裡的自信給鎮住了。

    就憑你也配拿本伯來當做陞官的墊腳石?

    林詹終於穩住了身體,他張開嘴,一下噴出了一口血水。

    「興和伯,你……」

    他說話已經在漏風,可方醒卻沒有絲毫沒有同情心,疾步過去,一腳就把他踹翻在地上。

    「興和伯!」

    來不及阻攔的王彰目眥欲裂的喝道。

    地上的林詹在翻滾慘叫著,方醒那一腳讓他的小腹痛如刀絞。

    方醒回頭,看著王彰說道:「還是那句話,如是公心,本伯既往不咎,可若是想拿本伯來當陞官的墊腳石,那麼就別怪本伯動手了!」

    都查院的人都在看著林詹在地上翻滾慘叫,沒人過去攙扶一把,諸多先前氣勢洶洶,團結一心的官吏,竟然被方醒一人就震懾住了。

    辛老七的目光在周圍梭巡著,他百人敵的名聲在官場上知道的人不少,所以目光所及之處,人人低頭,生怕被他當做要對方醒動手的人。

    方醒緩步過來,辛老七側身護在他的前方。

    這裡聚集了上百名官吏,先前群雌粥粥,幸災樂禍。

    可現在那邊只是一主一僕,就壓住了這上百官吏,無人敢出頭為林詹說話。

    姍姍來遲的俞佳在邊上也看到了這一幕,他對跟來的葉落雪說道:「一主一僕竟然壓住了三法司,何其驚人啊!」

    葉落雪微微點頭,看著方醒和家丁上馬,然後從右邊出去。

    人群自動分開了一條道,大家都默默的在看著漸漸遠去的方醒。

    許久未曾動手,今日一戰,方醒的寬宏大量將會再次響徹京城!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9 00:51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45章 重臣和皇帝勾結的大戲


    「方醒動手了!」

    金幼孜飛快的衝進值房,也不顧雙手冷的發紅,就興奮的說道:「他打了林詹,當著三法司許多官吏的面,他竟然敢動手打倒了林詹。」

    值房裡的幾位都皺眉看著他,金幼孜下意識的道:「林詹倒下了還被踢了一腳。」

    值房裡很溫暖,可楊榮還是下意識的搓搓手,說道:「他這麼一動手,就是在喊冤,剩下的就要看都查院和陛下怎麼處置了」

    楊士奇說道:「都查院劉觀不在,這不是好事,那王彰怕是會硬頂。」

    楊溥說道:「劉觀和方醒差不多要穿一條褲子了,他來了就是打壓都查院內部的人。」

    楊榮冷淡的道:「本來就是沒影的事,那些人非要挑起來,讓朝堂震盪。這是想嚇唬誰?還是說想報復誰?」

    金幼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隨手拿起一份奏章看了一下,說道:「北方清理之後該停一陣的,可陛下卻想畢其功於一役,甚至為了隱秘,居然利用方醒出海歸來之時作為動手的日子,可見深沉。這樣的陛下……我等該歡喜還是該……無奈?」

    楊溥的嘴角微微翹起,卻不是在笑,更多的是無奈。

    「馬上就是宣德五年了,諸位,咱們也算是見證了一場從內到外的紛爭,或是說革新,以後會如何?是就此停手,還是不斷去嘗試,危險的嘗試……」

    ……

    「陛下……」

    宋老實發誓這是他見過最狼狽的俞佳。

    俞佳先前自告奮勇去打探消息,可見對此事的重視。

    他此刻提著袍子的下襬,幾乎要用狂奔來形容他的姿態。

    他一路狂奔到了台階下,然後跌跌撞撞的衝了上來。

    在沖上最上面一級台階時,俞佳差點一個狗啃屎。

    他穩住身體,氣喘如牛的往暖閣那邊衝去。

    宋老實好奇,正好沒事,就把掃帚夾在腋下,跟著去了那邊。

    沒人攔他,所以他順利的走到了暖閣外,還側著身體,做出傾聽的模樣。

    這位大抵就是宮中膽子最大的竊聽者,兩個侍衛見了就干咳一聲,提醒宋老實趕緊走開。

    宋老實的身體才動,裡面就傳來了俞佳尖利的聲音。

    「陛下,興和伯在三法司那邊,在都查院的門口打了林詹……」

    宋老實被這個過於尖銳的聲音嚇到了,正準備退回來,卻聽到了皇帝的聲音,

    「這麼說興和伯是去了都查院,然後林詹自己出來了?」

    尖利的聲音小了些,但依舊能讓宋老實聽清楚。

    「陛下,興和伯去了都查院外面,先是右都御史王彰出來,接著林詹和不少人也出來了,當面辯駁,興和伯最後動了手……」

    當面辯駁在前,動了手在後……

    宋老實不懂這些秩序變化產生的不同結論,他傻乎乎的回身對那兩個侍衛低聲說道:「陛下生氣了。」

    那兩個侍衛本是準備過來勸退皇帝的寵兒宋老實,可裡面再次傳來了皇帝的聲音,讓他們一下就退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朕正好近日無事,可觀,可入局,就看滿朝文武怎麼來敷衍朕。」

    宋老實不懂這些彎彎繞,卻憑著直覺感知到了皇帝不高興,就喊道:「陛下,奴婢能打人!打逆賊!打死他們!」

    裡面的聲音中斷了,宋老實絲毫沒有犯忌諱的感覺,他揮舞著拳頭喊道:「殺逆賊!」

    ……

    王彰站在都查院的門外,看著那些圍觀的人在衝著這邊指指點點的,只覺得胸中一陣煩悶。

    身後的林詹依舊在慘叫著,卻讓人只聽出了痛苦和憤怒,沒有絲毫沮喪和害怕。

    這也是一種本事吧!

    一個人必然會有狼狽的時刻,怎麼把狼狽化為正面的印象,這不是件輕鬆事。

    王彰作為上位者在這方面自然有些心得,但卻也不及林詹的道行。

    他緩緩回身,看著那些尷尬呆立在原地的下屬,說道:「散了吧,都回去做事。」

    這些人開始仗著人多勢眾才敢出來,後來方醒獨自上前推開王彰,當著大家的面把林詹扇倒在地上,卻無人上前幫忙,甚至連聲援都做不到,可見已經被方醒給鎮住了。

    這是都查院的恥辱!

    大部分人都覺得這是個恥辱,可方醒已經遠去,先前的氣勢洶洶有些羞刀難入鞘。

    許多人開始轉身回去,少部分不甘的看著方醒的背影漸漸遠去。

    「剛才咱們慢了啊!」

    有人遺憾的說道,看那模樣,若是方醒還沒走的話,他就敢衝過去。

    「是啊!他只敢偷襲,還號稱什麼名將,可笑!」

    「……」

    聽著這些聲音,王彰突然覺得臉上在發燙。

    這是許久未曾有過的現象,他幹咳一聲道:「都回去,帶著林詹。」

    他記得以前有人把這種人比作是『門檻猴』,當然,更多的說法是叫做『窩裡橫』。

    他回頭看了一眼遠處,擔心方醒突然又殺了回來。

    遠處早已沒了方醒的身影,那些官吏都意趣索然的被上官喝罵著回去。

    敗了!

    就如同是兩軍對壘一般,作為都查院主將的王彰漸漸面如死灰。

    ……

    林詹不足懼,他只不過是小蝦米,借用了御史這個身份掀起了大浪。

    大浪會捲走誰?

    先北後南的清理順序如今看來是再正確不過了,若是先動南方,那影響會大到讓整個大明都會顫抖的程度。

    北方先行就是預告,給了南方士紳一個心理建設期,讓他們知道南方也是遲早的事。

    這是最謹慎和穩妥的決定,如今南方被鎮壓下去,大明初步實現了賦稅革新。

    這是最重要的一步棋。

    「興和伯,你覺得林詹是不是被人指使的?」

    一騎追上了方醒,很是好奇的問道。

    來人就是最近很少露面的朱瞻墉。

    他現在也開始蓄鬚了,不過鬍子稀稀拉拉的,看著有些可笑。

    方醒見他面色微白,就說道:「有什麼好指使的?難道鬧一場就會把田地還給他們?」

    朱瞻墉理解了,就拱手致謝,然後說道:「興和伯,那林詹以前的名聲不錯,蟄伏多年一朝動手,讓不少人側目。他家中的日子也還行,並沒有欠債。」

    這是擔心方醒不清楚林詹的底細,做錯了決斷。

    「你關注這些做什麼?有時間還是趕緊回去,抓緊時間生個孩子吧。」方醒領情,但卻覺得時機不好,多半會讓人詬病他們之間的關係。

    「那是緣分,等吧。」

    朱瞻墉對此興趣索然,方醒也不勸他,只是催促他趕緊走。

    消息已經傳出來了,路上不少人在看著方醒一行。這就是個漩渦,而朱瞻墉不合時宜的摻和進來,弄不好會把事情搞的更複雜。

    「那不是新鄉郡王嗎?他怎麼和興和伯在一起?」

    前邊有人喊了一聲,頓時兩邊就像是開了鍋一般的,中間的方醒等人就像是鍋裡的魚肉。

    「新鄉郡王……難道這才是興和伯被彈劾的真相?」

    「呀!新鄉郡王走了,這是欲蓋彌彰啊!」

    「藩王和重臣勾……親密,這個味道不對啊!」

    「新鄉郡王在皇室的地位低下,這是不甘心了?還是別人在慫恿他。」

    事情正如方醒所想的一樣,很快就演變成了一出重臣和皇弟勾結的大戲。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9 00:51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46章 意外同意的安倫


    「別找本官。」

    胡濙冷冰冰的把第五位來訪者拒之門外。

    從方醒毆打林詹開始,到被人發現他和朱瞻墉隨後『碰頭』,不少人都迸發出了讓人膽寒的熱情。

    熱情很旺盛,卻讓胡濙覺得噁心。

    「都是利慾熏心之輩,別沾惹,不然脫不掉。」

    胡濙的警告當然要被重視,於是閆大建就把這個意思傳達了下去,禮部上下頓時肅然。

    等安排好後,閆大建在院子裡轉了一圈,所有的房門都關上了。

    關上了房門,也就關閉了八卦的傳播,至少姿態是做出來了。

    閆大建聽著此起彼伏的關門聲,自言自語道:「興和伯,你這可是自作孽啊!」

    ……

    方醒在作死!

    這是京城公認的事兒。

    毆打林詹,這是跋扈。而後和朱瞻墉碰頭,然後朱瞻墉馬上就走了,這在許多人的眼中就是焦慮和心虛。

    說不清大明究竟有多少人恨方醒,以前是官員和士紳,而在南北清理投獻和詭寄之後,連許多百姓都恨上了他。

    「他斷了多少人的財路?千夫所指,無疾而終,這天下有多少人恨不能他明日就被凌遲處死,你說這樣的日子可能過下去?」

    金幼孜覺得方醒是個瘋子。

    「若說士紳是一塊巨石,那他方醒頂多就是一枚蛋,以卵擊石,咱們且拭目以待吧。」

    這時有人來了,在門外沒進來,卻能聽出口音是平時給他們端茶倒水的小吏。

    「諸位大人,方才有人上了奏章,說是天下洶洶,為了大明的長遠,最好是按照秀才、舉人、進士的等級,每個等級的人給個明確的優惠,一人多少畝田地之內免稅,這樣既可避免了投獻詭寄,也能讓士林噤聲,各安其位,如此天下就可太平了。」

    這小吏口齒清晰,哪怕是低聲說話,值房裡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的。

    等他說完後,楊榮乾咳一聲,外面傳來跺腳的聲音,然後腳步聲漸漸遠去。

    「這是心有不甘,藉機生事,而方醒不檢點就是誘導,亂七八糟,讓本官頭痛!」

    說完後值房裡一陣安靜,咳嗽聲也不聞。

    「黃大人的身體也不知道如何了,說是肺疾,得靜養。」

    楊榮揉揉眼角,說道:「陛下依舊沒管啊!」

    金幼孜說道:「方醒肯定要進宮和陛下解釋,否則事情鬧大了,陛下也會為難,揮淚拿下他也不是不可能。」

    楊溥眼中的異彩猛地爆了一下,問道:「可是有風聲?」

    ……

    方醒來到了東廠。

    從他扇了安倫耳光之後,東廠上下都視他為對頭,只是作為皇帝的家奴不得私自動手,這才憋到了現在。

    於是在門外他就毫不意外的被攔住了,攔截他的番子在顫抖,卻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要是方醒給他一耳光就好了,若是一拳打暈更是好上加好。

    這也是投機。

    「本伯要見見汪元。」

    番子一愣,剛想拒絕,辛老七說道:「從金陵到北平,若是有什麼手腳要做都足夠了,去問安倫吧。」

    番子遺憾而又慶幸的進去了。

    他遺憾的是自己準備好了挨打的準備卻找不到藉口,不,是被辛老七嚇住了。

    若是方醒動手,頂多就是掉幾顆牙,身上青腫。

    可這些痛苦卻能在安倫那裡換來嘉獎,說不定過幾年就會變成檔頭。

    沒有野望和夢想的人就是鹹魚,而這位渴望權利的番子卻最終沒敢去嘗試激怒方醒

    「汪元?」

    安倫在喝茶。冬天坐在溫暖的屋子裡喝一杯熱茶,非常的愜意。

    他低頭看著微黃的茶湯,嗅著茶香。用右手在茶杯上方揮動了一下。

    水汽被打散,就像是一幅畫被人潑了墨,再也感受不到原先的韻味。

    在邊上整理此次南方謀逆名冊的陳實抬頭道:「公公,汪元是南方名士,而且還和逆賊文方有勾結,怕是不好見外人吧?再說……」

    他飛快的看了安倫一眼,沒看到異色,才敢繼續說下去。

    「清理田畝之事就是在冒險,觸怒了天下的士紳,方醒蠱惑多年,一朝成事。可那些士紳可會甘心?他們若是聯起手來,那還真只能殺了方醒來安撫天下。」

    安倫還在看著茶湯,茶杯上方的水汽重新變得渺渺,意境閒適淡然。

    「讓他見。」

    陳實驚訝的道:「公公,陛下那邊……就算是陛下那邊不管,可終究是落了我東廠的面子。」

    安倫被當街搧耳光,對東廠上下來說就是奇恥大辱。在陳實看來,此刻安倫最該做的就是嚴詞拒絕,然後馬上進宮向皇帝稟告此事。

    而清理田畝看似順利,那是因為皇帝是用了武力來壓制士紳。

    壓制只可一時,一旦那些士紳重新振作起來,會有多少人想吃方醒的肉,喝他的血。

    在恨意幾乎可以燒乾那條溝通南北的大運河的基礎下,方醒做什麼事都會被人放大查究。

    而皇帝……

    那個來報信的番子已經走了,安倫喝了一口茶,惋惜的看著水汽散亂,說道:「天地君親師,天地過於縹緲,所以人世間最為尊貴的便是帝王。」

    這話非心腹不得聽,所以陳實很感動,眼中都有淚水漸漸蓄積。

    「那些士紳不敢,至少明著不敢誹謗陛下,可方醒呢?他算是什麼?若非有軍隊壓陣,全大明的士紳都會一擁而至,把他撕成碎片。」

    安倫放下茶杯,突然問道:「閆大建最近如何?」

    陳實想了想,「公公,他很老實,每日點卯上下衙,回家就不出門。」

    「哦?是不錯。」

    安倫彷彿是在惋惜的嘆息一聲,隨口問道:「他的兒子呢?」

    「公公,閆春輝在福建還沒陞官,在當地的名聲極好,都說他高風亮節。」

    「好,咱家知道了,繼續盯著,盯緊些,咱家總覺得閆大建不是好人。」

    ……

    東廠也有牢房,不過不多,主要是關押重要人犯。

    方醒被帶著往裡走,最後在一排磚房的前面停住。

    磚房看似堅固,可卻容易被人從裡面慢慢的挖通。

    方醒覺得這肯定是安倫的主意,否則東廠那些錦衣衛調過來的老手哪裡會不知道這些禁忌。

    有人過來開了一間磚房的門,番子帶著方醒進了裡面。

    打開門之後,裡面的光線不錯,讓方醒看的清清楚楚的。

    方醒看到了地樁!

    房屋的中間是一棵金屬地樁,而披頭散髮的汪元就是被鐵鏈束縛在了地樁上,看鐵鏈的長度,也就夠的上邊上兩步的馬桶,再遠就不能了。

    汪元眯著眼看著被光線籠罩著的方醒,然後眨巴著眼睛笑道:「你倒霉了?」

    方醒走過來,鼻子抽抽,說道:「本伯記得你很愛乾淨,如今卻在這腌臢的地方受罪,稍後會被送到西市去挨一刀,你覺得如何?」

    汪元的譏諷被方醒的預告給擊碎了,他重新低下頭去,問道;「方醒,那你來這裡作甚?是了,那些士紳不敢對陛下如何,但你這個始作俑者和操刀者卻跑不了,方醒,你會被無數人詛咒,你的全家都會被詛咒男盜女娼……」

    方醒看著他憐憫的道:「垂死之人的話,本伯就當是放屁。本伯來此就一件事,你們喜歡資助幫助那些有前途的官員和讀書人,告訴本伯,那些人的名字和來歷。」

    汪元抬頭冷笑道:「反擊如大潮,方醒,你在金陵有多得意,那麼在北平就會有多絕望,你是活該,這是報應,至於名冊,你想要嗎?那就砸破老夫的腦袋,自己去裡面找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9 00:51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47章 色厲內荏


    「勢很重要,人有勢,勢在你這邊,那麼斧鉞加身也是等閒。」

    門口多了個人,安倫的心腹陳實。

    方醒恍如未見,繼續說道:「你當年考不中進士,那就該老老實實地做你的士紳,趁著機會收取投獻,幾十年下來,家產會非常可觀吧。」

    汪元抬起頭來笑道:「家產再多有何用?」

    「對啊!你利慾熏心,自己做不成官就四處下注,許多所謂的名士就是這般吧。」

    「對,名士也要互相吹噓的,不然哪來的名聲?」

    大抵是自知必死,汪元反而是放開了,很坦然的說道:「我輩為何鄙夷商賈?彼輩整日勞心勞行,家有萬貫依舊不肯罷休,整日只知琢磨著如何賺更多的錢鈔,就如同是過冬天的老鼠,明明儲存的食物足夠一輩子食用,它們依舊在不停的奔波。」

    「那是人生價值,正如你一心想為官做宰,只是不得意,就把一腔野心轉到了子孫的身上,奔波忙碌,千般機巧,為何?」

    方醒側身看著牆壁上那塊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留下的烏黑斑痕,淡淡的道:「在慾望上你們和商人沒什麼區別,目標不同,卻殊途同歸。」

    「可笑!」

    汪元冷笑道:「我輩若是能為官,為知縣便能福澤一地,為中樞則能匡佑天下。商人庸碌,只為錢財,如何能比得?」

    「想法不錯,可最終大多迷失於宦海之中,整日板著個臉,心中多般計算,只是為了自己的官帽子。」

    方醒沒有回身問道:「可能用刑?」

    陳實站在門口,邊上有人在記錄方醒和汪元的對話,聞言他下意識的道:「咱家得去稟告公公。」

    方醒很隨意,宛如吩咐下屬般的說道:「那便趕緊去吧。」

    陳實一下醒悟過來,就覺得自己被方醒給羞辱了。

    太監大多心胸狹隘,一點小恩怨他們就能記一生。所以大家一般無事都不會和他們結怨。當然,方醒自然是不同的,他多年的行事風格讓那些包括太監在內的仇家都不敢輕舉妄動。

    此次『倒方風潮』也是由南方起勢,人多膽壯才敢出手,這也是方醒瞧不起那些人的原因。

    方醒在思索著一些事情,等轉過來見他還站在那裡,就皺眉道:「為何還不去?」

    正在惱怒的陳實再次下意識的點頭道:「咱家這就去。」

    噗!

    陳實以為自己吐血了,可吐出來的只是一口郁氣。

    他鬱悶的去找到安倫說道:「公公,方醒想請咱們的人對汪元用刑。」

    安倫在把玩著一串佛珠,聞言問道:「他想問什麼?」

    陳實越來越覺得憋屈,可卻無處發洩。

    他鬱鬱的道:「他想查汪元等人這些年扶助的官員。」

    他覺得安倫絕不會同意,就算是要查,也會等方醒走了之後再說,然後獨攬功勞。

    「是啊!咱家怎麼就沒想到這個呢?」

    安倫略微懊惱的道:「那些人就是通過這等手段連成一片,什麼是結黨?這才是結黨啊!」

    陳實有些不解的道:「公公,自古就是這樣的。」

    安倫微微一笑,「可自古以來可有如大明這般國勢顯赫的大國嗎?」

    陳實搖搖頭,安倫說道:「這段時日那些人對方醒發難,氣勢洶洶,可骨子裡的目標卻是陛下。」

    陳實低聲道:「公公,他們不敢吧。」

    安倫冷笑道:「這是手段,他們今日弄了方醒,明日就敢弄楊榮,等把陛下親信之人都弄下去了,這大明是誰的?」

    他嘆息道:「去吧,問出來,陛下也該反擊了。」

    陳實想起剛才被方醒呼喝的屈辱,就說道:「公公,陛下這麼久都沒動靜,誰知道是不是想把方醒拉下來。咱們還是等陛下的旨意吧。」

    「愚不可及!」

    安倫的面色微冷,說道:「陛下若是要動方醒,那方醒只會安靜等著,而不會上躥下跳,還敢毆打官員給陛下把柄抓,去吧。」

    ……

    「你覺得自己能熬過去嗎?」

    「老夫多年養氣,再多的酷刑又如何?」

    「有一種刑罰就是用鋼針刺進你的身體各處,特別是手腳,知道那等痛苦嗎?」

    「老夫不怕。」

    「忘了告訴你,不管是東廠還是錦衣衛的刑訊高手們都有個習慣,知道是什麼嗎?」

    「不知。」

    「他們見多了人犯的慘狀,喜歡聽人犯的慘嚎和哀求,越是慘叫的厲害,越是哀求的卑微,他們就越歡喜,就會上癮,然後你想招供都不能,只能等他們過足癮了再說。」

    汪元抬頭,衝著方醒吐了一口唾沫,可惜力道不夠,最終落在了自己的身前。

    他看到了門口出現的一個男子。

    這個男子面色漠然,手中提著一個箱子,人還未進來,汪元就感到一股子冷氣襲來,身上雞皮疙瘩一片,肌肉發緊,腦袋發蒙。

    「方醒,你不得好死!」

    他奮力的猛撲過來,神色猙獰,恍如厲鬼。

    方醒站著未動,一陣鐵鏈的響聲之後,撲過來的汪元就在他的身前兩步外張牙舞爪。

    身邊有人過來,「伯爺請退後,小的要伺候這位老爺了。」

    方醒點點頭,說道:「這位汪老爺養尊處優,你可要好生招待他。」

    這人越過了方醒,剛才狀若瘋魔的汪元竟然怕了。

    他就像是一隻遇到老虎的小狗,慌亂的退了回去,眼神慌亂。

    「傳聞那些狗見了屠狗之人就跑,這是氣息吧,看來你的手段不錯,本伯這就等著。」

    他走出房間,陳實把房門關上,警惕的道:「興和伯,可是陛下讓你來的嗎?」

    方醒沒搭理他,就在這排磚房周圍散步。

    讓人聞風喪膽的東廠裡,他就這麼負手緩緩而行。

    「啊!」

    裡面傳來了一聲慘叫,那些在盯著方醒的人都轉向了磚房。

    「啊……說了。」

    「啊!老夫招了啊!」

    慘叫聲連綿不斷,並帶著節奏。

    方醒彷彿就是在聽著曲子,腳步竟然和慘叫聲合拍。

    「老夫招了,來人,老夫……啊!」

    事情正如方醒所說的那樣,汪元現在是想招供都不得。

    可這不是什麼癮頭,再大的癮頭也不敢冒著得罪安倫的風險繼續行刑。

    不管是誰,受刑時前幾次屈服都會被視為緩兵之計,所以這些用刑高手們都知道要用連綿不斷的痛苦去摧毀人犯的僥倖心理。

    裡面的慘叫聲持續了一刻鐘左右停住了,方醒轉身,緩緩回去。

    跟在他身邊的陳實問道:「興和伯,你為何在金陵時不問他?」

    方醒還是沒理他,繼續過去。

    陳實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明明方醒一直都看不起他,他卻一直去和他搭話,這不是自取其辱是什麼。

    方醒走在前方,突然說道:「在金陵時是要鎮壓,審訊汪元有何用?拿到名冊只能讓那些人惶恐不安,讓局勢更加混亂。」

    方醒說完就加快了腳步,而陳實卻是一喜一憂。

    人在被別人無視之後會覺得惱怒和失落,在失落多次後,突然被人搭理,那欣喜就自然而然的迸發出來。

    男女之間的關係就是如此,特別是剛開始時,一方被冷落久了,突然得了青眼或是溫柔,那種歡喜幾乎要用誠惶誠恐和欣喜若狂才能形容。

    而他擔憂的卻是自己的眼界和格局。

    方醒很輕描淡寫的就說出了打算,彷彿這只是一個習慣。

    可若非是方醒提點,陳實覺得自己壓根就想不到這個答案。

    難道咱家就沒做大人物的本事?

    這個發現讓陳實為之沮喪,腳步漸漸沉重。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9 00:52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48章 蓄鬚的皇帝


    汪元的身上看不到用刑的痕跡,可卻對那用刑的男子畏之如虎。

    他如蒙大赦的在喘息著,見方醒進來,就想怒喝,卻被那男子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就讓汪元放棄了喝罵的打算。

    「說吧。」

    方醒對那用刑的男子點點頭,表示讚賞,然後開始問話。

    邊上多了個文書在記錄。

    作為東廠的文書,就算是在血泊中站著也得要有面不改色繼續工作的本事,否則就是瀆職。

    等汪元斷斷續續的交代完畢後,那男子對方醒歉然點頭,然後再次用刑。

    慘叫聲中,文書開始逐個核對名字,翻來覆去,顛來倒去的問,若有不對,馬上那慘叫聲就會提高幾個調門。

    半個時辰後,名冊終於核對出來了。

    「勞煩幫本伯抄寫一份。」

    文書看向陳實,陳實點點頭。

    稍後方醒帶著名冊就走了,陳實去見安倫。

    安倫翻看著名冊,眉頭一時緊皺,一時鄙夷的放鬆。

    「都是結黨營私之輩,有這份名冊在,以後就別想被重用。」

    陳實關心的卻不是這個,他試探著問道:「公公,那方醒拿著名冊去幹啥?」

    安倫搖搖頭,說道:「這不是咱們該摻和的,小心惹禍上身。」

    陳實覺得安倫今日過於和善了些,有些當年孫祥的影子。

    誰也不願意上官是一個脾氣不好,還喜歡處罰下屬的性子,所以這算是個好消息。

    安倫突然擺擺手,陳實躬身告退,出去時看到門外站著一個消失許久的番子。

    等他走後,番子進來稟告道:「公公,閆春輝在福州很是低調,而且很謙遜,上下都說他好。」

    安倫摩挲著已經冰冷的茶杯,問道:「戒備可嚴?」

    番子覺得安倫像是沒睡醒:那閆春輝才是幾品官?也敢說什麼戒備森嚴嗎?

    而且他怕什麼?

    「公公,閆春輝和同僚一般的上下衙,有時候還會去外面找樂子。」

    說完後安倫沒回應,番子從福州一路趕回京城已經是身心俱疲,站了一會兒後就小心的抬頭看過去。

    安倫在看著手中的茶杯,微垂的雙眼裡,不知道是惆悵還是憂傷。

    ……

    京城中多了些過年的氣氛,各家店舖都無一例外的派出夥計在門外招攬顧客。

    方醒下馬感受著這股氣氛,同時也在看著那些琳瑯滿目的商品,琢磨著家人是否喜歡。

    他看到了南方的筍乾,也看到了南方利用交趾的蔗糖製作的各種糖,而且形狀各異。那些獸類的糖最受歡迎,幾個大人笑呵呵的看著自己的孩子在那挑選。

    方醒走過去看了看,甚至是嗅了嗅那些糖果的味道。

    掌櫃讚道:「客人一看就是行家裡手啊!這蔗糖的味道濃郁,只要懂行,無需仔細看,嗅一嗅就知道真假。現在有的人用那些雜糖來冒充蔗糖,黑心啊!」

    那幾個孩子好奇的看著方醒,然後用信賴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父母。

    然後就是尷尬。

    雖然現在大家的日子好了不少,可若非是逢年過節,沒人會來買還有些貴的蔗糖。他們的父母甚至都還沒下定決心是否要買些回去。

    方醒笑了笑,說道:「以後會越來越多,越來越便宜。」

    隨後他挑選了些獸形糖果就走了。

    「真會便宜起來?」

    幾個家長在問著掌櫃。

    掌櫃專做蔗糖這一行,對細節瞭解的很深,但對大勢卻不如方醒瞭解。

    「有的,西洋那邊就開始種植甘蔗了,以後會在那邊弄成了蔗糖,用船送回來,肯定會便宜。」

    「西洋啊!現在聽說很恭順。」

    「對,大明水師剛擊敗了泰西聯軍,大海之上再無對手,誰敢不恭順!」

    「是啊!塞外也消停了,海上也安穩了,歷朝歷代可沒大明這般厲害的。」

    「以前那些人喊大明威武,咱們不過就是聽聽罷了。前幾日路過軍營,聽到裡面操練時喊大明威武,不知怎地,我居然就覺得身體發熱,就想進了裡面,和那些軍士一起操練,然後去了沙場上喊這句話。」

    掌櫃見幾個顧客都一臉自豪,就湊趣道:「在下也出過海,是去小琉球看甘蔗田,那一次恰好遇到了船隊下西洋,我的個老天爺啊!那船鋪滿了整個海面,眼中全是船隻和風帆,別的啥也看不到,那時候就覺得生在大明真的挺好。」

    「是啊!下輩子咱還做大明人!」

    ……

    方醒拎著糖被人叫進了宮中。

    朱瞻基的鬍鬚越留越長,方醒看了有些違和。

    「為何這般看朕?」

    朱瞻基已經處置完了政事,正在品茶。

    皇帝這個位置雖然累的能讓方醒望而卻步,可在一些珍稀資源的享受上卻是能讓人羨煞。

    方醒喝了一口茶水,沒有感覺到一點澀味,滿口幽香。

    他在琢磨著能否弄半斤這種茶葉回家去喝,就隨口說道:「在我的印象裡,你一直是面黑無須,這一下子就那麼長了,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這是地位轉換帶來的不對勁,兩人對此心知肚明。

    方醒習慣那個在方家莊打混的年輕人太孫,甚至後來那個鬱鬱寡歡的太子也成。

    只是成了皇帝,身份變化之後帶來的隔閡讓人回想起當年的際遇後,不禁悵然。

    朱瞻基莞爾道:「不蓄鬚總是差了威嚴,本來還想修理一番,可端端上次揪朕的鬍鬚沒揪穩,一下就摔了,朕乾脆就蓄鬚吧。」

    這個近乎於兒戲般的決定裡是否有國事的壓力和群臣的壓力?

    方醒沒有說話,在想著當年那個年輕人漸漸走上這個至高寶座的經歷。

    都不容易啊!

    一個國家都被壓在一個人的肩頭上,那壓力能有多大?

    方醒覺得自己肯定承受不住,那麼朱瞻基呢?

    朱瞻基微笑道:「黃淮已經上了奏章,說是休養的差不多了,不肯在家空耗時日,準備回來,朕在想啊!這人去後究竟有沒有來世,若是沒有,這一世蠅營狗苟,忙忙碌碌的可划算嗎?那些人若是也如這般想,那麼他們努力做事,到老也不休息的精神頭是哪來的?」

    這個話題比較散漫,可是由朱瞻基提出來的,方醒不得不想了想。

    他這個感慨從哪來的?

    方醒覺得應當是在看到南方那些造反的卷宗之後來的。

    就算是被拿回那些投獻的土地,可那些造反的士紳依舊能活的很滋潤。

    那麼他們這是為了什麼?

    「有人說那些造反的人是貪心不足,朕以為不全是。」

    朱瞻基有些悵然的道:「人這一生來的無知,漸漸長成,覺得自己能把老天給捅出個窟窿來。指點江山,直抒胸臆,何等的痛快。」

    皇帝累了!

    他需要休息!

    方醒正準備進言,朱瞻基卻繼續說道:「漸漸人就開始變老,等有了兒孫,看著他們如自己當年一般的出生、長大,德華兄,很茫然啊!覺得自己遲早會和那些滿臉斑紋的老人一樣,想想就覺得這世間再無留戀之處。」

    方醒覺得自己是聽到了一個想出家的皇帝的感慨。

    他知道朱瞻基有許多事情和憤怒都沒法和別人說,只能自己憋著。

    所以他覺得自己該做些什麼。

    「你這是累了。」

    方醒斷言道:「人在累了之後就容易沮喪,覺得萬念俱灰,舉目灰暗。」

    「你扛住了壓力,縱觀史冊,再無比你更堅強的帝王。」

    朱瞻基突然笑道:「果然還是你瞭解我,壓力之下,朕確實是覺得累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9 00:52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49章 天道輪迴


    從戰國開始計算,無數君王都曾經進行過革新。

    有胡服騎射的趙武靈王,有重塑大秦骨架的商鞅;有北魏孝武帝的革新,也有宋神宗和王安石的絕地改革,那是因為這塊土地經常會面臨絕望。

    而每當在這個時候,無數仁人志士就會湧現出來,或是激烈,或是上善若水,他們希望用革新來挽回國運。

    而在這個革新的過程之中,帝王的態度和抗壓能力成為了最關鍵的因素。

    朱瞻基回想著自己在此次南方清理投獻中承受的壓力,不禁放鬆的道:「當時朕已經做好了從北方統帥大軍南下平叛的準備,朝中的臣子們都在勸朕放低些要求,只要給那些士紳們看到好處,此事就不難解決。」

    方醒對這種態度只能報以呵呵。

    「一旦屈服了第一次,那麼北方是不是也要重新走回頭路?到了那時,誰還把君王的威嚴放在眼裡?」

    什麼叫做一言九鼎?

    沒有這個一言九鼎,帝王失去了威信,這個國家大抵就要開始孕育危機了。

    獨特的文化孕育了一代代的百姓,禁錮的政策讓百姓無所適從,所以他們需要皇帝。

    而失去了權威的皇帝顯然只能是各方勢力的玩物。

    「對,別人都可以屈服,帝王,朕卻不能屈服,一旦屈服,後續朕就會處在風暴中心,大明就會風雨飄搖。」

    不過是做了幾年的皇帝,朱瞻基對人性的認知卻恍如是經歷了半生的老漢。

    方醒見他疲色漸去,就擔心他走另一個方向,說道:「所謂今生來世,實際上無人知曉,咱們能做的也只能是活著,盡力的活著。」

    在俞佳擔憂的目光中,朱瞻基平靜的說道:「若沒有來世,那帝王和百姓有何區別?再盡力也是黃土一杯,有何用?」

    這是個在不斷成熟的皇帝,他會遇到許多麻煩和困擾。

    帝王的麻煩和困擾自然是要獨自承受的,而承受的後果會導致帝王的性格發生變化。

    而朱瞻基比那些帝王要好的地方就在於他可以找方醒來發牢騷,傾吐自己的不解,或是糾結。

    「祖宗在上,子孫在下,作為中間的我們,能懈怠嗎?」

    朱瞻基的眼中恍惚了一下,然後起身道:「出去走走。」

    兩人出了暖閣,一直走到乾清宮的大殿下面。

    宋老實在前方尋摸著什麼,等回頭見了朱瞻基和方醒,就夾著掃帚過來,歡喜的道:「陛下,沒鳥了。」

    方醒的臉頰微顫,朱瞻基卻溫和的道:「京城裡的雪都化了,那些鳥盡可去找地方取暖,不會再有鳥兒凍僵了。」

    宋老實失望的嘆息一聲,然後就跟在了他們的身後。

    天空有些灰濛蒙的,卻不是什麼霧霾,而是一些散亂的雲。

    「這一年多以來,朕夙夜難眠,唯恐哪日遍地烽煙。」

    朱瞻基負手緩步前行,方醒落後一些,發現他的背部竟然有些駝了。

    他才三十一啊!

    方醒心中驚駭,覺得自己是不是低估了打擊士紳給朱瞻基帶來的壓力。

    「京中各部都在互相盯著,朕所能倚仗的也就是火器衛所,可若是有人驟然發難,朕也會措手不及。」

    朱瞻基的背影看著有些蕭瑟,帝王的孤獨再也遮掩不住了。

    「人這一生總得要迎接各種挑戰,太孫時的,太子時,帝王時的,度過了難關,就是收穫的季節。」

    方醒只能乾巴巴的安慰著。

    朱瞻基止步,幽幽的道:「朕自然不會怕這些,既然做了帝王,就得有時刻被人挑戰的準備。從開始到結束,正如同皇爺爺一般,從未中斷。」

    「只是皇爺爺卻從未低過頭,那朕自然也不會低頭。」

    朱瞻基的聲音漸漸的振奮起來:「南方造反,軍隊卻沒亂,可見大明的根基牢固,倒是讓那些士紳失望了。」

    朱瞻基回身,見方醒有些神思恍惚,眼中也多了些無奈和軟弱,就說道:「朕只是在你的面前說說罷了,過後就忘,明日朕自然會調理心思,重新做回君臨天下的帝王。」

    ……

    「爹!」

    方醒回到家中,無憂第一個迎了出來,見他手中拎著個油紙包,就歡喜的問道:「爹,是不是糖?是不是糖?」

    兩條大狗在方醒的身邊轉圈,不時跳起來去嗅嗅那個油紙包。

    方醒俯身單手抱起無憂往裡走,說道:「是蔗糖,不過你可不許多吃,不然爛牙。」

    「好好好!」

    急著吃糖的無憂點頭如搗蒜。她右手抱著方醒的脖頸,衝著兩條跟在方醒身邊的大狗嚷道:「你們不許吃,狗牙會爛掉,到時候啃不了骨頭。」

    到了裡面,張淑慧見了就說道:「夫君,無憂大了,該自己走。」

    「不!要爹抱!」

    無憂一下就抱緊了方醒的脖頸,方醒也說道:「趁著丫頭還小,能寵就寵吧,等大了就不行嘍,到時候天知道是誰家的。」

    土豆和平安也在家,卻在裡面算賬。

    小白出來的時候頭髮還有些濕,見到方醒就委屈的道:「正準備給大蟲和小蟲洗澡,結果無憂聽到您來了就往外跑,兩條剛進盆的大狗就踢翻盆跟著去了。」

    方醒把無憂放下地來,說道:「雞飛狗跳才熱鬧啊!」

    他不喜歡那種太過規矩的氣氛,父子見面躬身行禮,問候,然後教訓,吃飯時也是寂然無聲。

    方醒覺得自己的骨子裡永遠都不可能成為那種標準的貴族。

    「娘,是獸糖!」

    無憂打開了油紙包,然後歡喜的衝著裡面喊道:「大哥二哥,有獸糖。」

    快活的無憂總是能讓周圍的人心情愉悅,張淑慧卻覺得她活潑過分了些,擔心以後難找婆家。

    「夫君,無憂該學規矩了。」

    方醒寵溺女兒,所以張淑慧也只能用這種迂迴的方式來提醒他,閨女該學貞靜些了。

    方醒詫異的嗯了一聲,然後問道:「學什麼規矩?」

    張淑慧低聲道:「無憂以後若是要嫁人了,肯定是要侍奉公婆的,沒有規矩……」

    方醒的臉頰在顫抖,張淑慧嘆息道:「夫君,您再疼愛她,可終究有一日也要出門啊!」

    這時土豆和平安已經出來了,兩人先衝著面色難看的方醒躬身行禮,然後就和無憂一起看著那油紙包裡的獸糖。

    蔗糖甜,而且經過幾次過濾等工藝再加工成的獸糖更是甜的單純,一般的孩子壓根都經不住這種味道的誘惑。

    「怕什麼,咱們在呢!」

    方醒強硬的說道:「就算是咱們不在了,也還有土豆和平安他們,總能護住無憂。若是被欺負了,那就打上門去,接回家來。」

    張淑慧無奈的道:「一家人的事不好說呢,到時候咱們成了外人不好摻和,那還不如早早的讓無憂學了規矩和手段,以後自身站住了,誰也不敢欺負她。」

    想到自己的閨女以後要嫁人,方醒心中微痛,有些惱怒的道:「到時候找個分家自己過的。」

    張淑慧無奈,只得放棄了這個話題。她擔心再說下去,方醒弄不好就要開始物色合適的人選了,然後再一步步的把那個孩子按照他心中的女婿模樣去培養。

    晚上時,方醒看著一家人坐的滿滿噹噹的,突然感慨道:「當年父母肯定是這樣欣慰的看著我們,一代又一代,生老病死,繁衍生息,這就是天道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7-29 00:52
第2350章 不該繼續藏著的藏鋒


    不知道是誰說的,人類從生下來就注定是在奔向死亡。

    這個過程很讓人惆悵,特別是中年危機的那群人。

    方醒這幾天的情緒不大好,張淑慧以為是為了無憂的未來而犯孩子氣的毛病。

    書房裡,黃鐘拿著一張紙在唸著。

    「……宋檢,去年還在嚴州府做著推官,年尾就進京做了翰林院的侍講,前程遠大,只是私底下卻有些錢財來歷不明,外加在嚴州府時曾經為了人情草菅人命。他是靠著南方官員的人脈一路上來的,此次南方清理,他的怨言最多。」

    方醒等他唸完了這份名單後,說道:「南方的清理很快,就是要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如今那些人心有不甘也沒辦法,所以只能下黑手,使陰招,妄想著用氣勢來壓迫陛下,讓陛下用處置我來換取士紳的妥協。」

    黃鐘覺得那些士紳是真的是不瞭解自己的東主,所以才敢用這些手段,還自鳴得意。

    「伯爺,陛下雖然比不得文皇帝那般雄烈,可卻也不是會輕易退讓的帝王,他們這是痴心妄想。」

    方醒點點頭,雖然和朱瞻基沒有更深入的交流,但默契已經建立了。

    「陛下的壓力很大,而我必須要出手,從那些壓力中間找到一個點,刺破它。」

    黃鐘覺得方醒急躁了些,「伯爺,既然要破解陛下的壓力,那就不能讓陛下的人出手,可咱們的人手不夠啊!」

    聚寶山衛被拉在了後面,他們將會押解那些俘虜回京。

    「聚寶山衛按照時日計算應當快到了,不過長途跋涉誰也說不準,水路一旦結冰,他們就只能上岸步行,說不準啊!」

    黃鐘擔心方醒會急躁入局,到時候會給那些人可乘之機。

    「他們在等著您犯錯呢!林詹被打的事已經在鬧騰了,王彰進宮請見陛下,說都查院從未被人這般羞辱過,若是不處置,都查院以後顏面無存,再無臉面去監察百官。」

    方醒微微一哂,說道:「他們有何臉面?御史御史,首要就是糾風,至於貪腐,東廠和錦衣衛的人正想立功呢!哪裡輪到都查院來搶功了?」

    黃鐘想起了幾乎是個准盟友的劉觀,不禁看了方醒一眼。

    方醒顯然並未把劉觀當做是盟友,考慮事情時壓根就沒把他當做因素計算在內。

    這不是無情,而是從開始劉觀就是在投機。

    劉觀當時已經岌岌可危了,不少人都盯住了左都御史的位置,準備出手把這個『劣跡斑斑』的傢伙掀下馬來。

    就在那當口,劉觀毫不猶豫的轉身投靠了皇帝,義無反顧的成了帝黨,並願意為了皇帝化身為忠犬,皇帝讓咬誰就咬誰。

    方醒眯眼看著外面,幽幽的道:「葉落雪回歸之後,雖然沒人懷疑他的忠心,可仁皇帝留下的藏鋒卻真的藏住了鋒芒,也該出來亮亮相了。」

    黃鐘心中一喜,卻提出了顧慮:「那些人會不會認為是陛下的意思?」

    方醒搖搖頭道:「藏鋒一直很隱秘,比黑刺還隱秘,只要葉落雪不出手,那些人就猜不到。再說發現了又如何?本來就沒準備隱瞞。」

    黃鐘贊同的道:「帝王行事要大氣,就算是陛下不想和那些人撕破臉,可也不能太遮遮掩掩了,更不能退讓。」

    「斗而不破!」

    方醒總結了雙方目前的態勢:「他們不敢衝著陛下去,不,不是不敢,而是忌諱,沒這個立場,畢竟要喊幾句忠君的口號嘛!所以就衝著我來了。我坐鎮這裡,誰敢去,誰願意去找陛下?」

    ……

    王彰很悲憤,因為皇帝的態度很冷淡,讓他回到都查院後不知怎麼面對那些官員。

    牛車跑的快,全憑車伕帶。

    若說都查院是一輛牛車,那麼王彰認為自己就是目前的車伕。

    可這輛牛車卻出了問題,跑不動了。

    他才在值房坐下,有人就進來稟告道:「大人,林詹中午回來了,走路一瘸一拐的,說話漏風,說是要盡忠職守,不畏權貴,不少御史都在為他叫好。」

    王彰漠然道:「他要來就來,本官卻管不著。」

    若是林詹彈劾的是別的權貴,不管是不是捕風捉影,王彰絕對會鼎力支持他。

    可這位卻是十餘年不鳴,一朝打鳴,就衝向了方醒。

    而且那些所謂的謀逆和不臣的推測,基本上都經不起推敲,只是因為符合了目前的態勢,這才引發了彈劾潮。

    王彰是自動在保護著林詹,他不得不這樣做,否則人心就散了,以後的都查院和茶樓就沒啥區別了。

    「他在做什麼?」

    「林詹在和人說話。」

    ……

    林詹是在和人說話,只是人多了些。

    十餘名都查院的官員在滿面潮紅的聽著他在講話。

    而在外面一些,那些低級官吏也在聽著,就像是虔誠的信徒。

    林詹一臉的肅穆,彷彿是在傳授著某種宇宙大道。

    「……本官掉了不少牙。」

    林詹張開嘴,側著臉讓大家看看左臉裡的那些黑洞。

    他很坦然的道:「那些地方還在劇痛,可本官已經忘記了痛楚,因為本官更想知道興和伯是否知道了自己的錯處,主動退下來。若是能,那本官滿嘴的牙都掉了又有何妨?」

    生活會讓許多人變成演員,他們從開始演技生澀,直至把生活當做是一個大劇場,就像是一個進化的過程。而這個過程的代價就是和多吃幾次虧……

    「我們要謹守本職,要糾正風氣,要為陛下擋住那些令人不安的攻擊,築成一道牆,堅不可摧的城牆!」

    說話的林詹氣喘吁吁,一臉的慷慨激昂。

    而本是過來看看他沒養病就來上衙的同僚們神色各異,有悲憤、有沉重、有振奮、有憂慮……

    演員的最高境界就是把生活當做是舞台,不管是在誰的面前,哪怕是至親的面前也照演不誤。

    戲子無義。

    林詹吐了一口血水之後,這場探望慰問就結束了。

    剛才還熱鬧非凡的地方,此刻冷冷清清的讓人覺得身處荒郊野嶺。

    呸!

    林詹又吐出一口血水,嘴裡那些少牙的地方傳來陣陣劇痛。

    他捂著左臉進了值房。

    桌子上散亂的擺放著幾份空白奏章,以及幾本書,還有沒收拾的文房四寶。

    林詹去打來了水,然後把凍住的硯台和毛筆放進去。

    天氣本就寒冷,加之墨汁沒有清理,所以毛筆變得硬邦邦的,筆尖處差不多可以殺人了。

    林詹拿著毛筆,把堅硬如鐵的筆尖在水裡輕輕晃蕩著。

    他想化筆為刀,再度出擊,可看了看桌子上,他遺憾的發現手中的這支被凍住的毛筆就是最後的武器了。

    去領取一支?

    那些人馬上就會盯著他,巴不得他再去弄方醒,最好是膽大包天,直接彈劾皇帝。

    他仰頭看著屋頂,不停的眨巴著眼睛。

    他漸漸低下頭來,突然哽嚥了。

    墨汁漸漸化在小木盆裡,一小團一團、一縷一縷的飄忽在水中,最高明的畫師也無法畫出這等空靈的意境。

    一滴淚水滴落在水中,漸漸暈染開來的墨團被打散。

    水波輕輕湧動,那墨團幾度聚合,又幾度散開。

    外面有人在疾步往裡走,邊走邊喊道:「方醒昨日進宮,今日就帶著女兒出遊逛街了!」

    「什麼?」

    周圍傳來了開門的聲音,林詹甚至能想像到那些人的臉上是多麼的驚訝和失望。

    「陛下沒處置他?」

    「那咱們這段時日的彈劾不就是白費勁了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8-7-30 15:36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51章 方寸大亂的王彰

    「大人,您看看下官這份奏章。」

    王彰很惱火,他覺得『倒方大潮』應當消停了,可手中的這份奏章依舊是彈劾方醒的,而且內容也不新鮮,說方醒長期把持著聚寶山衛,有不臣之心。

    而且這份奏章還有更奇葩之處。

    王彰抬頭問道:「你說方醒發明了新式火銃是不懷好意?」

    他的眼神淡漠,看不出喜怒來。

    寫下這份奏章的御史板著臉道:「大人,正是。原先大明軍隊百萬,處處可相互制衡,可新式火器一出,大明的軍隊就廢掉了八九成,一旦有人鋌而走險,陛下危矣,大明危矣。」

    王彰覺得心中冰冷,就故作不在意的問道:「那你以為應當如何?」

    這御史眨巴著小眼睛,興奮的道:「大人,該取消了,把那些火器都融了。此後任誰想謀逆,沒了火器,難道他還能打得過百萬大軍?」

    說完他就看了看王彰,王彰依舊漠然。

    這是贊同嗎?

    御史心中歡喜,就繼續說道:「大明現在沒了外敵,還留著那些火器幹什麼?大人,下官以為不如都融了,而後向陛下進諫,收了科學的那些書,全燒了,對,全燒了!」

    說到這裡時,他的小眼裡幾欲噴火,彷彿火器和科學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些歪理邪說就該封禁,那些學了科學的都該流放到海外去,永世,不,子子孫孫都不得回來!」

    他不由自主的開始了歇斯底里,然後覺得有些放肆了,就拱手準備請罪,卻看到王彰的臉在發紅。

    「大人,您這是身子……」

    「滾!」

    王彰突然手指著門外,大聲的喝道。

    御史的身體一個哆嗦,然後臉頰微顫,強笑道:「大人,這是……」

    王彰只覺得胸口裡有東西在翻湧,腦袋有些暈沉。

    他指著門外,聲音低了些,還帶著些無奈的道:「滾出去!滾出去!」

    外面的人被王彰的聲音吸引了過來,等看到那御史跌跌撞撞的出了王彰的值房時,有人過去問道:「李大人,這個時候你還去激怒王大人,居心何在?」

    御史想起剛才王彰擇人欲噬的模樣,不禁就辯解道:「只是彈劾方醒的奏章。」

    「滾!」

    一群人正準備內部撕扯一番,裡面的王彰卻不耐煩了,又喊了一聲滾。

    「不是讀書讀傻了,就是居心叵測,黨同伐異,這樣的都察院……奈何?本官該怎麼辦?」

    王彰覺得有些悲哀,更有些警惕。

    他出去了一趟,直接去請見蹇義。

    最瞭解你的人必定是你的對手。

    蹇義起碼算是方醒的半個對手吧,而更瞭解方醒的人大抵就是輔政學士,可王彰不想把事情鬧得人盡皆知。

    進了吏部,見到了神色淡然的蹇義後,王彰說了來意。

    「蹇大人,下官冒昧來訪,只想請教一事,方醒會如何應對。」

    「都察院?」

    蹇義問道,見王彰點頭,他說道:「都察院有糾正風氣的責任,彈劾是本職,可此次你們卻鬧得過了些,不過卻和外面的輿論大勢相合,王大人,都察院好眼力。」

    皇帝和方醒聯手突襲了南方,在士紳們猝不及防之下就完成了投獻清理,從戰術的角度上來說,從策劃到行動幾乎都是完美無缺。

    方醒在出海前清理了南方和士紳商人有勾結的將領,看似無意,等後面一動手時,就顯得格外的高瞻遠矚。

    「當初若非是方醒清理了南方的駐軍將領,此次南方造反會有多大的規模?還能輕描淡寫的說幾百起嗎?一起就足以撼動人心!」

    蹇義說著皇帝和方醒君臣聯手的謀劃,王彰卻趕緊解釋道:「蹇大人,都察院和外面可沒勾結。」

    蹇義木然的道:「有沒有本官不知,也不想過問,只是告誡一點,都察院該是天下的,要以監守大明為己任,而不是旁人慫恿一下就急匆匆的去彈劾,更不該記恨誰,找到機會就群起而攻之,那樣的都察院,只是工具,遲早會被帝王唾棄!」

    看看史書上的御史們,不管是漢代還是唐朝,或是宋朝,被人操控的次數可不少。而陷入意氣之爭,黨同伐異的次數更多。

    看到王彰有些糾結,蹇義突然覺得都察院就是個廢物衙門,只能浪費糧食。

    和都察院比起來,皇帝顯然更信任東廠和錦衣衛,而這兩個衙門近些年的表現也確實是爭氣。

    不管文人官員們如何詆毀,東廠和錦衣衛的名聲在有心人的眼中在漸漸回暖。

    王彰不甘的道:「都察院不能動,否則失去了威信就是自毀長城。」

    蹇義冷冷的道:「方醒不是慈善人,你們群起而攻之也好,煽動旁人也罷,一旦被他脫身,王大人,叫那些人以後少走夜路吧,小心被打斷腿。」

    王彰被嚇了一下,不敢置信的道:「他不敢的吧?陛下看著呢,他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嗎?」

    蹇義在謀劃致仕,但皇帝只是不許,說他是國朝老臣,當前還需要倚重。而且皇帝還給他加了俸祿,給了一枚刻著『忠厚寬宏』的銀章。

    這枚印章讓他想起了方醒的名號寬宏大量,但帝王所賜不能辭,只得苦笑著收了。

    想到這個,他就失去了和王彰周旋的耐心,說道:「你等做了初一,他方德華若是做了十五,誰能置喙?」

    王彰苦澀的拱拱手,然後告退。

    因為南北方清理的原因,今年吏部還沒給皇帝報上各地官員考成的具體名冊,所以來吏部走關係的官員不少,還有下面的官員明著是匯報『思想』,實則是在喊冤的文書也來了不少。

    人來人往,吏部格外的熱鬧。

    王彰在都察院幾乎能和劉觀分庭抗禮,可在吏部卻無法引起關注。

    他獨自走在中間,兩邊來辦事的官員不時相互打個招呼。

    「馬大人!馬大人!」

    左前方一個來辦事的官員突然衝了過來,和王彰擦肩而過時,壓根就沒注意到這個都察院的右都御史。

    王彰回身,然後就見到了馬蘇。

    馬蘇皺眉看著這位官員,說道:「下官只是考功清吏司的主事,這位大人卻是找錯人了。」

    考功清吏司原先沒有主事,朱瞻基弄出了這個新職務,第一任就是馬蘇,所以令人矚目。

    王彰也看到了更遠處的姚沐。

    作為考功清吏司的郎中,姚沐卻沒有大權在握的快感。

    他漠然的看著自己的直系下屬馬蘇在冷冷的拒絕著那個官員的請求,然後就看到了王彰。

    他的嘴巴微微張開,擠出一個微笑,然後衝著王彰拱拱手,緩步過來。

    「王大人是來辦事?可辦妥了嗎?若是棘手,下官倒是能幫著問問。」

    姚沐很客氣,王彰卻發現自己連一個假笑都擠不出來,只想回家大睡一覺。

    覺得精神疲憊的王彰拱手道:「沒什麼事,姚大人客氣了。」

    「王大人千萬別客氣。」

    姚沐和他客套了幾句,那邊馬蘇也解決了那個想套近乎的官員,過來行禮。

    「見過姚大人,見過王大人。」

    雖然王彰的官階更高,可馬蘇還是按照規矩先和姚沐打招呼,很是四平八穩。

    姚沐冷冷的道:「今年的考功要盡快,大人那邊要準備了。」

    馬蘇拱手應了,然後準備回去。

    王彰今天處處碰壁,處處遇到麻煩,心情糟透了。

    他鬼使神差的突然叫住了馬蘇,然後說道:「彈劾終究只是彈劾,終究如何還得要仔細分辨,等待陛下聖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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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52章 無事忙無憂

    王彰的話被馬蘇帶回了方家莊。

    黃鐘分析了一下,說道:「他這是想求和?可首先得止住都察院那些瘋狂的御史。御史們消停了,外面那些官員也會停止彈劾。」

    「不會停。」

    解縉對京城的官場生態比黃鐘更瞭解,「若是文皇帝在時他們會害怕,可現在卻不會。」

    朱瞻基以朱棣為自己的樣板在努力履行著皇帝這個職業,可他終究沒有朱棣的威信和霸道。

    方醒知道朱瞻基的根基還是不夠深,而他選擇了革新這條路,又讓自己多了無數敵人,少了無數支持者,這才是他現在壓力巨大的根源。

    而這一切的根源就是方醒。

    從認識方醒開始,朱瞻基就走上了一條不同的道路,他個人和大明的命運交織在一起,也和歷史截然不同。

    方醒必須要感謝朱棣,正是這位意志堅定的帝王給予了他那些支持,才能保證朱瞻基跟著自己學到了許多和現存知識體系差異頗大的知識。

    而這些革新都是在永樂朝初現端倪,朱棣在盯著北方之餘,給朱瞻基開了個頭。否則朱瞻基的革新之路將會荊棘密佈,如履薄冰,稍有意外就有天下動亂的危險。

    他看了沉思中的黃鐘一眼,覺得自己耽誤了這位『老友』的前程,就說道:「他是皇帝,總要去直面挑戰,而我只能在邊上出手相助,最終還得要看他自己的。」

    解縉說道:「都察院現在坐蠟了,繼續下去,陛下那邊肯定會記上一筆。退的話,士氣跌落不說,外人也會說都察院虎頭蛇尾,威風掃地。」

    黃鐘雖然退出了官場,卻成了方醒的唯一幕僚,待遇自不必說,日子也極為悠閒,所以頭髮看著烏黑,臉上不見皺紋,氣色極好。

    「伯爺,不變應萬變吧。」

    黃鐘總覺得方醒行事過於凌厲了些,喜歡動手,討厭動嘴。

    可世間最堅硬的卻是舌頭,能把宇宙萬物說成了繞指柔。古往今來的那些大能,有幾個不是辯術無敵的。

    現在南北清理完畢,就該是動嘴的時候了。大家在朝堂和民間展開辯論,而科學就有一個利器。

    想到那個利器,黃鐘就建議道:「伯爺,見明報也該多涉及些,廣而告之嘛,總不能讓百姓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方醒卻不同意,「這不是決戰,朝堂爭鬥最好少讓見明報摻和,否則立場一變,何來的中立?到時候別人也想依照著這個套路辦報紙,拿什麼去拒絕?」

    解縉點頭贊同這個看法,然後問道:「可若是不放手,此事如何收場?」

    對於王彰突如其來的服軟,方醒考慮的卻不是怎麼收場。

    晚飯時,無憂嚷著說要去狩獵,還信誓旦旦的說要抓一隻小老虎回來和兩條大狗作伴。

    平安平靜的說道:「小老虎要吃肉,而且要吃生肉,一旦見血,以後很難養,弄不好就會吃人。」

    「二哥!」

    無憂被平安打擊了興致,回頭就去求方醒。

    方醒一直在暗中觀察著土豆,被無憂趴在膝上,就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頂道:「大蟲小蟲都聽你的,要是多一隻小老虎,你可能照顧好它們嗎?」

    「能!」

    無憂馬上就歡喜起來,然後方醒含笑看著她,說道:「數數你每日要做的事,還有你的那些朋友。」

    無憂就趴在他的膝上,扳著手指頭開始數了起來。

    「早上娘要給我梳頭,有時候要許久呢。」

    做父母的,特別是母親,總是喜歡把自家閨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為此花費些時間壓根就不是事。

    她板下大拇指,然後說道:「然後要去看看大蟲和小蟲,要是有空還得帶著它們在田間奔跑一陣……可是我還有好多事啊!」

    方醒和張淑慧相對一笑,小白在邊上不禁就笑道:「夠忙了,再來一頭老虎,無憂怕是連宮中都沒空去了。」

    「是呀!」

    無憂愁眉苦臉的在計算著自己的時間安排,聽她的意思,大抵連皇帝都沒她辛苦。

    方醒聽著這些童言稚語,不經意間瞥了土豆一眼,見他嘴角含笑的看著無憂,就收回目光,心中略微有了些安穩。

    晚飯後,方醒去了前院。

    他和黃鐘商議了許久,最後還出了大門。

    方家莊裡冷寂,方醒深深的吸一口氣,感覺從咽喉下面到肺部都被冰冷住了,稍後緩了過來,卻像是被灼燒。

    「老爺,晚上可要加人值守?」

    辛老七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方醒的身後,他現在越發的了得了,據說家丁裡沒人願意和他對練,不是怕疼,因為辛老七知道留手,而是覺得絕望和丟人。

    方醒搖搖頭,用力吐出一口氣。

    白氣在空中就像是一股硝煙,然後漸漸消散。

    ……

    第二天方醒去了神仙居看望莫愁母子。

    歡歡還是有些怕他,但好歹能叫了爹。

    莫愁有些憂慮,她擔心歡歡以後會不會變笨了。

    「我的兒子自然不笨,歡歡這是接觸的人少了些,等大些後有一群同窗,自然而然就會變了。」

    知行書院裡還沒有學長欺負學弟的,至少方醒的兒子沒人敢欺負。

    莫愁自我安慰道:「到時候有兩個哥哥在,歡歡應該會好些。」

    經歷那事後,土豆更加的穩重了些,有些沉默寡言。

    而平安選擇用平庸來換取相對自由的生活,而方醒也假裝被他矇蔽過去了,並未叫人給他們的學業加碼。

    至於歡歡的未來方醒還沒有具體的安排,大抵就是根據孩子以後的表現來決定。

    方醒每次來這裡都要帶著歡歡玩一陣,聯絡一番父子感情。

    他牽著歡歡在院子裡走,不時蹲下和他一起尋找些有趣的東西,有時候一隻小蟲子都能讓歡歡不勝歡喜。

    父子之間就這麼漸漸的熟悉著。

    要弟進來了,過來低聲道:「老爺,外間有人請見,說是什麼姓葉的。」

    方醒本想出去,聽到是姓葉的,就說道:「他倒是無礙,莫愁隨意。」

    莫愁趕緊起身避進去,而歡歡被方醒抱著在樹上尋找寶貝。

    當葉落雪那張臉出現時,方醒心中微嘆,然後讓歡歡叫人。

    葉落雪衝著歡歡笑了笑,然後說道:「藏鋒已經到位了。」

    方醒說道:「我以為會在後日才準備好。」

    歡歡好奇的看著葉落雪,聽著方醒和他在交談。

    「何時動手?」

    葉落雪彷彿是在說要去哪裡玩耍般的輕鬆。

    方醒問道:「那些人可曾偃旗息鼓了嗎?」

    葉落雪搖搖頭:「不,奏章還不少。」

    「這就是不死心,自作孽。」

    方醒平靜的道:「準備吧,今日就動手。」

    葉落雪微微頷首,方醒吩咐道:「老七,你安排一下。」

    葉落雪略感意外的問道:「興和伯這是想讓那些人知道出手的人?」

    「對。」

    方醒說道:「只要動了手,那些人大多能猜到是我,所以沒必要隱瞞。」

    「那些人都有手尾被抓住了,罪名都是現成的,藏鋒的人呢?」

    方醒看了他那英俊的讓每一個男人都會嫉妒的臉一眼,說道:「我出頭就夠了,至於藏鋒的人他們也沒見過,你若是想出手也無礙,畢竟陛下那邊已經忍許久了。」

    葉落雪想起朱瞻基的交代,就點頭應了,然後和辛老七一起出去。

    ——你去了那邊,聽從興和伯的安排。

    他站在神仙居的門外,緩緩舉起右手。
V123210 發表於 2018-7-30 15:36
帶著倉庫到大明 第2353章 這是報復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

    「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宋檢不喜歡京城,他不喜歡京城的寒冷和灰暗。

    在南方,哪怕是冬季,可入眼依舊是帶著嫵媚。

    他看著灰濛蒙的天空,吟誦著那首憂國憂民的詞,眉間多了鬱鬱。

    翰林院就是個養望的部門,至少在目前就是這樣。

    而作為翰林院侍講的宋檢還沒有被分配具體的職務,為此他已經跑過了不少關係,可從南方清理開始後,那些關係都沒敢出手為他謀劃。

    翰林院是清貴,可卻算不得實權部門。

    侍講的職責就是為皇帝和太子講學。

    可大明目前沒有太子,就算是玉米被冊封為太子,太子少師,大明興和伯方醒也在邊上盯著呢,哪裡輪的到他宋檢去上課。

    至於皇帝就更扯淡了,從登基至今就把翰林院當做的了擺設。

    不過想來好笑,一個對大明各階層的情況都不大瞭解的官員去給皇帝講解儒學,然後還得要把那些內容和現實聯繫起來,分析一番,讓皇帝跟著學。

    這很好笑嗎?

    宋檢站在皇城外,看著灰濛蒙的天空,突然覺得自己的職務就是個笑話。

    他在懷念嚴州。此刻的嚴州會冷,刺骨的冷,可卻柔美。

    可嚴州只是江山一隅,他不想把那裡當做是世外桃源,所以就求了關係,終於調到了京城。

    未來在何方啊!

    翰林院侍講的活計不多,不,現在幾乎是沒有。

    開始他惶然,後來就安之若素,反正俸祿不會少一個銅板。

    而且他也不靠俸祿養活一家子。

    要小心錦衣衛和東廠啊!

    宋檢低下頭,慢悠悠的去了城西。

    沒事情做,可不能在衙門裡發呆,所以宋檢就經常以搜尋古籍為名出來。

    若說對古籍的喜愛,大抵翰林院說是第二,就沒人敢自稱第一。

    所以也無聊的上官就睜隻眼閉隻眼的同意了,於是宋檢就經常得了出來的機會。

    北平城裡的年味漸漸的濃郁起來,可宋檢沒心思去感受這些。

    辛老七也沒心思去感受這些。

    他和葉落雪就站在前方,看著宋檢緩步走來。

    「老爺說最爽快的還是直接壓下去,可於大勢並無好處,只會激化矛盾,所以不得已而用了這等手段。但不可遮遮掩掩的。」

    葉落雪點點頭,說道:「宋檢來了,我去。」

    辛老七點點頭,他現在更想的是和葉落雪過過招。

    這裡有好幾家書店,宋檢進去轉了轉,然後又出來。

    他準備找家酒樓等著吃午飯,最好是有女人的那種。

    而秦樓自然是最好的地方,而且那裡的掌櫃和夥計很機靈,從未有客人的信息洩露出去過。

    上次被方醒弄了一把,聖地慘遭封殺,無數男人為之哀嚎。

    但是快過年了,方醒也不好做的太過,於是就在秦樓的掌櫃託人來求情時放了一馬。

    而年前不少人的兜裡都多了不少錢鈔,秦樓的生意就越發的火爆了。據說裡面的姑娘每日洗面的水都把附近的暗溝給香透了。

    他僱傭了一輛馬車,一路到了秦樓。

    秦樓的後門看著很厚實,彷彿從未打開過。

    馬車停在後門處,車伕下車,用力的捶打了一下大門,喊道:「有客人來了!開門!」

    那彷彿從未開啟過的厚重木門緩緩從裡面打開了。門軸裡肯定是經常上油,所以悄無聲息。

    「大爺來了,請進。」

    一個夥計很熟練的把宋檢迎到了三樓。

    青樓的女人一般在午飯前都是悠閒的,所以宋檢到了三樓時,不少女人都在睡覺或是閒聊。

    別以為女人睡覺不打鼾,有的鼾聲能讓人睡不著,

    耳邊聽著鼾聲,前方是幾個趴在欄杆上笑著說話的女人。

    「喲!有客人來了。」

    幾個女人發現了宋檢,頓時就收了笑容,或是端莊,或是嫵媚的誘惑起來。

    為了激發她們的積極性,這裡接客都是提成的,所以競爭很激烈。

    而宋檢是豪客之一,自然能得了這些女人的青眼。

    幾個女人都看向了那個裝的端莊的女人。果然,宋檢看都不看,就指著那女人說道:「去你的屋。」

    隨著房門的關閉,外面那些女人都在吃吃的笑著,聚在一起低聲說話。

    「兩個假正經,聽聽他們的動靜。」

    「那個看著是文人吧,會不會吟詩呢?」

    「吟什麼詩?書中自有顏如玉?」

    外面的女人漸漸的多了起來,大家都在聽著裡面的動靜。

    「上次教你的詩背一背。」

    裡面傳來了宋檢的聲音,卻是在顫抖。

    一陣吚吚嗚嗚後,有女人念道:「衣帶鬆了不後悔,為你……啊!」

    喘息聲剛起就驟然而止,接著宋檢惱怒的道:「讓你背詩,不是……果真是不可教也!」

    兩人後來又折騰了一回,全程就背誦了兩首詩詞,背的磕磕碰碰的。

    稍後宋檢就出來了。

    他的衣裳整齊,若非是潮紅的臉色和身上的那股子腥味,大家都會以為他剛在裡面教授一位女人背詩。

    外面的走廊有不少女人,見他出來,大多是用手絹捂著嘴在偷笑。

    對於她們來說,這等文雅的方式才是好生意啊!

    宋檢乾咳一聲,皺眉道:「散了吧。」

    女人們哪會聽他的,於是宋檢沒轍,就緩緩下去。

    他的身體有些發軟,在下樓梯時需要扶著扶手。

    身後傳來了一陣吃吃的笑聲,宋檢心中惱怒,就不準備在這裡吃午飯。

    他到了大堂邊上,此刻大堂裡已經有了兩桌客人。

    那兩桌客人也看到了他,卻不認識。

    宋檢心中微鬆,在心中告誡自己,下次別再來了,然後才心安理得的往後院去了。

    後院主要是廚房,還有一些夥計的住所。

    他順利的走出來後門,聽著身後傳來的關門聲,終於笑了。

    「這就是過日子啊!」

    他看看巷子的右邊,卻往左邊去了。

    巷子的左側圍牆一直是秦樓的範圍,聽著裡面漸漸多了喧囂,宋檢就衝著圍牆呸了一口,罵道:「賤人,早上居然吃辣椒。」

    順著巷子,前方就是口子,外面就是大街。

    走出了巷子後,嘈雜一下就來了,恍如從山中突然來到了鬧市。

    宋檢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後看到一個漂亮的男子走向了自己。

    他有些心動。

    是的,大明現在不少地方都開始流行相公了。

    有錢的就去找外面的相公,宋檢知道的就不少。

    此時男女通吃乃是雅趣,士大夫們的樂子。

    所以他有些放肆的盯著走來的男子微笑著,甚至準備在必要時暴露自己的身份,或是吸引,或是壓制住這個漂亮的男子。

    男子近前,宋檢開口問道:「家是哪的?」

    男子很冷漠的問道:「宋檢?」

    宋檢被這句反問把興致都弄沒了,心中一緊,說道:「你認錯人了。」

    男子漂亮的臉上多了冷意,說道:「宋檢,貪腐、草菅人命。」

    宋檢心中一冷,恐懼如潮水般的湧來。

    他的目光從男子的身側越過,看到了遠處的辛老七。

    他的記憶力很好,所以記得辛老七這個人。

    辛老七也在冷冷的看著他,任由人潮從身邊走過,目光牢牢的鎖住了他。

    「不!本官要見陛下!」

    長街上傳來一聲尖叫,引得眾人紛紛看去。

    然後他們就看到一個漂亮的男子飛快的踢了兩腳。

    雖然相隔的距離不同,有人能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有人只能憑著宋檢的慘叫和極度疼苦的臉色來判定他的遭遇。可大家都被這個驟然發生的事驚呆了。

    就在宋檢即將倒下之際,葉落雪低聲說道:「稍後東廠的人會來請你。」

    劇痛讓宋檢幾乎無法說話,可他還是嘶吼道:「下官有罪!」

    東廠既然準備動手抓他,那麼為何還要在大街上行兇?

    這是報復!

    讓大家都看到的報復!

    肯定是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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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