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29 09:45
第四百一十一章 走入絕境


    官道上,兩千余名士兵已經迅速結成了軍陣,張岑格外緊張,站在高處向四周眺望,只見他的士兵正不斷從東面奔逃而來,個個倉皇狼狽,不少士兵甚至還丟掉了盔甲和兵器,赤手空拳跑回來,但四周並沒有敵人襲擊跡像。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士兵們差不多都到齊了,張岑清點一下軍隊,少了近千人,這必然是被官兵襲擊殺死了,張岑迅速瞥了一眼關勝,只見他滿臉冷笑,負手一言不發,張岑心中暗暗惱火,卻無法發作,只得喝令道:「原地休息,不得再輕舉妄動!」

    士兵們紛紛坐下休息,很多人驚魂未定,呆呆地坐在草地上發怔,張岑則令人清點糧食,雖然敵軍騎兵破壞了他們奪取糧食的機會,不過他們還是從鎮上搶到一批糧食和牲畜,可供四千士兵食用三四天,前往高唐縣是沒有問題了。

    一夜沒有任何動靜,官兵就像消失了一般,在方圓五裡範圍內都再沒有出現他們的身影,但士兵們依舊膽顫心驚,基本上都保持著半睡眠狀態,沒有人敢熟睡。

    次日一早,在將領們的喝喊聲中,士兵們紛紛起身,拖著沉重的身軀,繼續向北行軍......

    就在南面十裡外的一片樹林內,一千騎兵正在樹林內休息,李延慶這次分兵三路,盧飛率領三百士兵乘船走水路去高唐縣,而都頭王平則率領五百步兵走小路先一步趕往高唐縣。

    李延慶則親自率領一千騎兵尾隨梁山軍士兵,抓住一切機會殲滅敵軍的零星隊伍,昨晚梁山軍縱兵搶掠,被李延慶抓住機會殲滅了九百余人,加上死在聊城三百士兵,梁山軍已經陣亡了一千二百余人。

    這時,一名騎兵斥候疾奔而來,奔進樹林喊道:「敵軍已經起身出發了。」

    李延慶隨即下令手下騎兵起身,眾人紛紛翻身上馬,一邊趕路一邊在馬上喝水吃干糧,他們的速度並不快,基本上和步行差不多,一方面要照顧馬力,更重要是要配合敵軍的行軍速度。

    而在騎兵背後則跟著數百頭滿載干草飼料的騾子,有一百名士兵負責照顧,隊伍浩浩蕩蕩向北而去。

    .........

    高唐縣的黃河對岸是齊州禹城縣,無論高唐縣還是禹城縣都有一座黃河碼頭,去年秋天,宋江親自率領數萬大軍便是從禹城縣碼頭渡過黃河,殺進了博州。

    如今朝廷已經出兵山東,西南濟州的局勢驟然緊張,宋江不得不被迫全面收縮戰線,將分布在各州的軍隊全部集中在鄆州和濟州,准備和種師道的主力軍決一死戰。

    齊州的軍隊也全部調回了鄆州,只留下三千人駐守重鎮歷城縣,禹城縣並沒有軍隊駐守,不過在黃河碼頭上卻停泊著一百余艘大大小小船只。

    這天上午,數百名士兵從歷城縣趕到了碼頭,他們帶來了主公宋江的命令,讓所有船只前往高唐縣,准備接應河北士兵返回齊州,宋江雖然決定暫時放棄河北,但他無法放棄黃河對岸的軍隊,尤其有兩個重要弟兄張岑和關勝,如果他們出什麼事情,宋江很難對忠義堂的其他弟兄交代。

    「現在就出發,直接前往高唐縣等候!」

    士兵們紛紛上了船,一名統領便催促船夫們開船北上。

    眾船夫無奈,只得解開纜繩,拉起船帆,一艘艘貨船晃晃悠悠離開了碼頭,向黃河對岸駛去,就在這時,在黃河碼頭附近的玄武營斥候急向黃河對岸發出了鴿信。

    盧飛率領三百士兵乘坐十艘貨船在兩個時辰前抵達了高唐縣,他們的任務和莘縣碼頭一樣,摧毀所有前來接應梁山軍士兵的船只,使河北梁山軍無法乘船南下。

    盧飛接到對岸消息,一百多艘船只已經離開碼頭出發,他立刻喝令道:「船只出發,攔截對岸的船隊!」

    十艘大船載著三百名士兵離開了高唐縣碼頭,向黃河中部駛去,不到一刻鐘,他們便看見了遠處數裡外的小黑點,密密麻麻的小黑點,足有上百艘船只。

    「准備出擊!」

    每艘船上的三十名士兵紛紛就位,准備好了火油和火箭,就等兩船交錯的機會。

    宋朝水戰主要使用火器,用火器燒毀對方戰船的船帆或者船體,使對方遭受重創,不得不退出戰鬥,運氣好一點能返回碼頭,運氣不好則直接沉沒在江河之中。

    火油一向是水戰中犀利的武器,一般戰船都會准備大量沙子,士兵會及時用沙子覆蓋住敵軍噴上船的火油。

    但梁山軍的一百艘船只並不是戰船,而是一百艘普通的運輸貨船,每艘船上只有幾名士兵,沒有火器也沒有防火的沙子,他們壓根就沒有意識到會遭遇敵人的船只,他們還以為只是裝運了士兵便返回黃河對岸。

    玄武營的每艘船上有三十名士兵,同時配備了一百余壇火油和大量火箭,這時,最前面的一艘大船迎面靠近了對方的船只,當兩艘船交錯而過時,站在船舷邊士兵早已准備就緒,他們紛紛將一壇壇火油向對方船只的甲板上拋去。

    二十幾只陶壇‘砰!砰!’碎裂,壇中火油流滿了甲板,刺鼻的氣味彌漫著對方船只,負責射箭的幾名士兵已經准備就緒,他們在燃燒的鐵皮桶中點燃了火箭,幾支燃燒冒煙的箭矢向對方船上射去。

    ‘轟!’船上的火油被點燃了,燃燒迅猛,瞬間便燒遍了整個甲板,船夫們嚇得大喊大叫,這時,船帆也被火箭點燃,火借風勢,整艘船變成一片火海。

    士兵們如法炮制,航行在最前面的數十艘大船很快都被點燃了,河面上滾煙滾滾,火舌肆虐,船夫紛紛抱著木頭跳水逃命,後面的船只見形勢不妙,紛紛調頭向南岸碼頭駛去。

    玄武營船只卻沒有停步,它們繼續追趕,船夫可以饒過,但所有的船只他們必須全部燒毀,徹底斷絕河北梁山士兵撤回南岸的希望。

    .........

    當數千梁山軍行軍五天五夜,終於趕到八百裡外的高唐縣時,迎接他們的依然是緊閉的城門和城頭上數千支冷冰冰的箭矢,王貴率領七千鄉兵坐鎮高唐縣,將數千名長途跋涉而來的梁山軍士兵推入了絕望的深淵中。

    兩裡外,四千名梁山軍士兵在官道旁的樹林內休息,每個士兵都垂頭喪氣,心情沮喪到了極點,原以為可以進入高唐縣好好休息並報餐一頓,不料他們還是來晚一步,數千敵軍士兵已經占領高唐縣,除非他們拼死攻下縣城,否則他們真的無路可走了。

    張岑心中也一樣失望到了極點,其實在聊城時他便隱隱猜到高唐縣的情況也差不多,也一定被敵軍占領了,但他還抱有那麼一線希望,或許高唐縣沒有駐扎敵軍,或許黃河碼頭上停泊著前來接應他們的船只。

    現在一半希望已經斷絕,還有最後的半點希望,黃河碼頭那邊有沒有大哥派來的船只?

    這時,一隊跑去黃河碼頭上打探消息的士兵回來了,他們帶來了一名僥幸游上岸的船夫。

    張岑連忙迎上前問道:「情況怎麼樣?」

    「將軍,情況很不妙!」

    「為什麼?」張岑心一沉,他隱隱意識到了什麼。

    船夫跪下泣道:「我們本來是接應將軍過河,結果遇到了對方的船只,他們非常凶狠,用箭射火燒,我們無法抵擋,燒毀了很多船只,我們只能跳水逃生。」

    「那其他船只呢?」

    張岑急問道:「難道所有的船只都被燒毀了嗎?」

    「其他船只我不知道,它們逃回去了,但敵人的船只也追了上去,估計凶多吉少。」

    張岑儼如掉入冰窟,冷得渾身發抖,他心中徹底絕望了,所有的逃生之路都被堵死,他們該怎麼辦?

    這時,一名士兵狂奔而來,指著遠處大喊:「將軍,快看騎兵!」

    張岑回頭望去,只見數裡外的一片高地上出現了一支騎兵隊伍,足有千余人之多,就像一直追隨獵物的狼群,正在遠遠地眺望著他們的獵物。

    怎麼辦?他們又該何去何從?張岑呆立良久,最後他不由長長嘆息一聲,下令道:「傳我的命令,大軍繼續北上,去德州!」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30 09:52
第四百一十二章 荒村生亂



    李延慶率領一千騎兵就在十裡外跟隨著梁山軍,當梁山軍在樹林內休息時,他的軍隊也在同一片樹林內休息,只不過始終保持著距離。

    後軍騾子攜帶的草料已經吃完了,騎兵們將最後一點煮熟的黑豆喂給了戰馬,他們隨後會在高唐縣進行補給,然後再繼續跟隨,李延慶始終不下令進攻梁山軍,不少騎兵都有點沉不住氣了。

    李延慶也知道騎兵們心急火燎,為了安撫士兵情緒,他便將二十名隊頭召集起來,給他們講解下一步的行動方案。

    在樹林中間的一片空地裡,隊頭們三三兩兩席地而坐,李延慶則坐在一塊大石上,對眾人笑道:「我知道大家情緒不太好,大家想說什麼,盡管說吧!」

    一名年長一點的隊頭鼓足勇氣道:「啟稟將軍,並不是我們有情緒,而是對方士氣低落,無心戀戰,弟兄們都覺得可以一戰擊潰對方,痛痛快快殺一場。」

    另一名隊頭也接口道:「這就像一塊美味的肥肉,就在眼前卻吃不到,時間久了,大家都有點想不通。」

    李延慶笑了笑對眾人道:「我知道大家都很著急,跟隨了敵軍五天五夜卻不動手,其實我也知道在興利鎮時,我們就有機會擊敗他們,但那時就算我們取勝,我們也會付出至少三成的傷亡,當然,打仗總會有傷亡,可如果我們能等到最好的時機出手,或許就能避免幾百名弟兄的傷亡,那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再忍一忍呢?」

    眾人都沉默了,李延慶又繼續道:「現在高唐縣他們進不了,黃河南岸又回不去,我估計他們下一步只能去德州了,昨天他們已經殺掉了最後十幾頭牛,眼看明天糧食就要斷絕,高唐縣周圍三十裡內已經沒有人和糧食,我估計他們今天晚上就會出現逃兵,大家再堅持一下,我保證在進入德州前全殲這支軍隊!」

    眾人得到主將的承諾,又再次情緒高漲起來,李延慶起身道:「大家回去安撫弟兄們,讓兄弟們打起精神來,決戰的時間就要到了。」

    眾人紛紛行一禮,快步走了,這時,有斥候來報,「敵軍動身北上了。」

    李延慶看了看天色,已經是下午時分了,他倒也不著急,便命令軍隊進城補給,同時集結先一步抵達高唐縣的數百步兵。

    李延慶剛來到城下,王貴便騎馬奔了出來,老遠便嚷道:「我不干了,我要跟你北上殺敵,憋在城中,簡直要把我王貴活活悶殺。」

    李延慶啞然失笑,「騎兵們也和你一樣,叫喊著要憋死人,你不怕跟我北上無仗可打嗎?」

    王貴狡黠地眨眨眼笑道:「我心裡有數呢!這幫梁山亂匪已經山窮水盡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最後一戰就要來了,我豈能置身事外。」

    李延慶笑著給了他一拳,「你小子在這方面一點不吃虧,可是你走了,幾千鄉兵怎麼辦?」

    「鄉兵有團練統領呢,相州一個,大名府一個,只要不打仗,根本就不用我操心,再說你可以把盧飛留下來,步兵有王平統帥就行了,騎兵交給我!」

    王貴軟纏硬磨,一心想參加最後一次決戰,李延慶拿他沒辦法,只好答應了,王貴高興得手舞足蹈,調轉馬頭便向城內奔去,遠遠聽他大喊:「我去安排一下!」

    李延慶搖了搖頭,真拿這個家伙沒有辦法,這時,步兵都頭盧飛匆匆跑來,抱拳行禮道:「卑職特來交令!」

    「河面上情況如何?」李延慶笑問道。

    「正如指揮使判斷,梁山軍確實派了一百艘左右的船只前來接應敵軍過河,卑職率領弟兄們縱火燒船,一直追到對岸碼頭內,將六七十艘船集中起來一起燒掉,沒有留下一條船只。」

    「干得漂亮!」

    李延慶誇贊一聲,又問道:「那我們的船只呢,有損失嗎?」

    「我們的船只完好無損,目前都在碼頭上。」

    李延慶點點頭又道:「我會繼續率軍追擊梁山亂匪,騎兵需要統領,王將軍得跟我北上,高唐縣的鄉兵我就暫時交給你了,把城池好好守住,我一並記你大功!」

    盧飛也想跟隨北上,不料主將卻讓他守城,他十分無奈,又不敢違抗軍令,只得答應了,「卑職遵令!」

    「去吧!和王將軍交接一下,我們很快就要出發了。」

    騎兵補充了給養,李延慶又會見了兩名鄉兵團練推官,囑咐他們和盧飛一起統領士兵守城,又留兩百士兵在黃河碼頭上看守船只,他隨即率領一千五百名士兵離開高唐縣,向北方追去

    梁山軍在高唐縣以北約二十裡外的一座村莊裡宿營過夜,這是一座百余戶人家的大村,但村裡的人早已遷入了高唐縣,整個村子內空空蕩蕩,沒有人煙,士兵們將村莊翻了個底朝天,只找到一堆毫無作用的破爛家具和一些腌菜干蘿蔔,又抓到了幾條細犬。

    沒有糧食補充,過了今晚,梁山軍糧食便已斷絕,斷糧加上走投無路的絕望,梁山軍士兵怨聲載道,軍心騷動,天黑後便開始出現了逃亡潮。

    張岑也知道軍心動搖,為了防止士兵逃亡,他派出數百名心腹軍士,在村子的三條出村道路上設卡封鎖,但依舊沒有作用,逃兵根本就不走村路,他們脫去盔甲,丟掉兵器,翻過小院圍牆便逃進了附近的樹林之中。

    在一間小屋裡,張岑手拿油燈正趴在桌子仔細研究德州地圖,德州也有一座黃河碼頭,在靠近安德縣的盤河鎮,對岸是齊州的臨邑縣,張岑之所以要找黃河碼頭,是因為碼頭上才能找到船只。

    就在這時,門『砰!』一聲被重重推開,張岑愕然回頭,只見關勝滿臉怒氣地站在門口,幾名在門外站崗的親兵顯然拉不住他,顯得有些驚慌失措。

    張岑擺擺手,讓幾名親兵退下,關勝走進房間冷冷道:「外面士兵在瘋狂逃走,張將軍還有心情在房間尋找出路?」

    張岑半晌道:「我知道軍心不穩,所以我安排了三百名士兵封鎖了三條出村的道路」

    「有用嗎?」

    關勝冷笑一聲,「逃亡士兵根本就不走村道,直接翻牆就可以進入村外樹林,你還自以為能有效控制住逃兵?」

    「那我該怎麼辦?」

    張岑忍不住大吼起來,「糧食已經斷絕,明天早上士兵們吃什麼?難道要我殺人,讓士兵們吃人肉?你就只會抱怨,只會冷嘲熱諷,你能拿出有用的辦法嗎?」

    關勝滿臉通紅,直著脖子也怒吼道:「軍隊有軍紀,一支軍紀嚴明的軍隊不會因為斷糧就隨意逃跑,只會眾志成城,一起想辦法克服困難,去打獵、捕魚,甚至剝樹皮、挖野菜都可以,但你卻縱兵搶掠,直接毀掉了軍紀,沒有了軍紀約束,你還指望他們去挖野菜充飢嗎?」

    張岑歇斯底裡地大吼:「我們本來就是梁山亂匪,不是官兵,別拿你那一套來壓人,有酒有肉就聚義,沒有了大家就散伙,你看不慣就別當什麼梁山好漢!」

    關勝雙目盡赤,絕望地盯了張岑半晌,忽然轉身大步流星走了。

    張岑望著他背影遠去,恨得咬牙切齒,若不是怕大哥責怪,他早就一刀把這個混蛋宰了。

    張岑和關勝的觀念有著本質不同,關勝是軍人世家出身,祖父和父親都是禁軍將領,他把軍隊的榮譽和規則看得極重,對縱兵搶掠、對逃兵等現像深惡痛絕,他因一念之差投降了梁山軍,當他發現梁山軍義氣光環的背後是匪性本質時,他心中充滿了悔恨和絕望,今天當他的軍隊走到了末路,這種負面情緒便不可抑制地爆發出來。

    而張岑是最早一批上梁山為匪的,是梁山三十六路亂匪之一,被宋江招安後成為梁山聚義堂的一員,雖然被封為都統領,成為河北梁山軍主將,但他骨子裡的匪性難改,走到絕路時,他就會自然而然地用山匪的辦法來解決問題。

    這時,一名士兵跑來向他報告,「不好了,關將軍獨自一人騎馬走了,大家都不敢阻攔!」

    張岑重重哼了一聲,「他要走就走吧!不要管他了,傳令所有弟兄立刻集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30 09:53
第四百一十三章 窮寇盡追

    梁山軍士兵集結在村東頭的空地上,這裡是村裡春社時集會的場所,不遠處有一座快要倒塌的土地廟。

    張岑站在高處,默默地等待著士兵集結,足足等了一刻鐘時間,最後十幾名士兵才從村裡跑出來,只剩下兩千三百余名士兵了,宿營才一個半時辰,士兵便逃走一千七百余人,恐怕到天亮時,軍隊最多就只剩下千余人了。

    士兵們亂哄哄地擠在一起,大家伸長了脖子,等著主將訓話。

    張岑心中嘆息一聲,緩緩對眾人道:「事到如今,我不想否認了,我們的戰鬥力已經喪失,一旦敵軍全面攻擊,我們將會被屠殺殆盡,所以我有些話要明著告訴大家了,莘縣和高唐縣兩次救援失敗,寨主不會再救援第三次了,就算我們去德州,也只能倚靠自己來逃生。

    德州有廂軍在等著我們,而我們身後十裡外至少有一千騎兵像狼一樣地跟隨著我們,隨時會將我們獵殺,可我們已經沒有糧食了,明天一早大家就得餓肚子,我也不知道前面能不能搶到糧食,或者德州廂軍就在前面等著我們.....」

    張岑聲音有點哽咽,他強忍悲痛繼續道:「我們其實已經走投無路,前途一片黑暗,連關將軍也走了,我現在給大家一個選擇,如果想離去,想自行逃生,我不會阻攔,如果想繼續跟隨我,我也只能盡力帶大家突圍逃生,看看能不能在黃河邊找到漁船,大家選擇吧!半個時辰後我就出發。」

    沉默良久,『當啷!』一聲,有人放下兵器轉身離開隊伍走了,緊接著更多的士兵開始默默脫去盔甲,放下兵器,三三兩兩結伴離去。

    張岑也不阻攔,平靜地等待眾人的選擇,連副將關勝也走了,大家再也沒有什麼留戀,走的人越來越多,大約一刻鐘後,隊伍裡只剩下三百余人,都是最初在梁山跟隨張岑的老弟兄,張岑忍不住長嘆一聲,抱拳對眾人道:「我張岑對不起大家!」

    「大哥快別說這話了,有福同想享,有難同當,大不了我們再次上山為王,過逍遙快活日子去!」

    眾人一起大喊:「大哥,上山吧!」

    張岑點點頭,「既然大家都這樣想,那收拾盔甲,我們想辦法渡河去齊州占山為王去!」

    張岑也豁出去了,他也無顏去見宋江,索性就脫離梁山軍,自己去家鄉齊州再度占山為王

    李延慶率領的一千騎兵就在梁山軍三裡之外的樹林內,士兵們沒有休息,而是保持著作戰狀態,騎馬執矛,嚴陣以待,五百名步兵已分派出去,分布在各個路口,負責絞殺逃亡的梁山軍士兵。

    李延慶面無表情,冷冷地注視著遠處黑黝黝的村子,他已經知道對方出現了大量士兵逃亡,這支梁山軍的軍心已徹底崩潰,即將滅亡了。

    這時,一名士兵飛奔而至,躬身道:「啟稟將軍,我們抓住了敵軍副將!」

    李延慶一回頭,只見關勝被士兵們推了上來,後面有人牽著他的馬,拿著他的兵器,關勝被埋伏在外圍的玄武營士兵用拖網抓住。

    關勝羞憤難當,扭過臉去一言不發,李延慶默默看了他片刻,令左右道:「放他走!」

    「你你要放我走?」關勝吃驚地望著李延慶。

    李延慶淡淡道:「你是河北趙州人,希望有一天你會組織鄉兵阻擋女真人的鐵蹄,去吧!」

    士兵們解開關勝的繩索,將戰馬和大刀還給他,關勝深深地看了李延慶一眼,催馬便向遠處奔去。

    王貴在李延慶身後有點擔心道:「萬一他又投奔宋江怎麼辦?」

    李延慶搖了搖頭,「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回鄉務農,如果運氣好,朝廷或許放他一馬,如果運氣不好,那就是他自己的問題了。」

    「可萬一朝廷有人拿這件事來針對將軍,說將軍私放戰俘,那該怎麼辦?」

    李延慶冷冷看了王貴一眼,「你要記住一點,以後做事情不能太瞻前顧後,總擔心這樣擔心那樣,那你什麼事情都做不成,明白了嗎?」

    王貴慚愧道:「卑職明白了。」

    遠處馬蹄聲響起,一名騎兵探子疾奔而至,「啟稟將軍,張岑帶著士兵走了。」

    「有多少人?」

    「大概三四百人!」

    絕殺的一刻終於到來了,李延慶當即喝令道:「追上敵軍,格殺無論,得張岑人頭者,記大功,賞金百兩!」

    一千騎兵驟然發動了,他們疾衝上官道,如風馳電掣般向北面追去,前面再走二十裡就是德州地界了,他們要在德州地界之前全殲這支窮途末路的軍隊。

    奔出不到十裡,王貴率先發現前方數百人的身影,他大喊道:「就在前面,弟兄們,跟我殺上去!」

    百步外,走投無路的張岑和三百名士兵張弓搭箭,張岑大喊一聲,他們射出了最後一輪箭,絕望地看著上千騎兵向他們席卷殺來.....

    三月的最後一天,歷時一個多月,盤踞在河北的一萬梁山軍徹底被李延慶率領的玄武營軍隊剿滅,主將張岑死在王貴刀下,副將關勝下落不明,一萬河北梁山軍全軍覆滅

    五丈河又叫廣濟河,是汴京通過梁山泊的一條直達水道,也是開封府前往京東兩路最重要的運輸通道,幾次圍剿梁山軍的戰役,官兵的大量後勤物資都是從這裡運往鄆州。

    這次種師道的三萬大軍也不例外,數百艘滿載著糧草及各種戰略物資的船隊延綿二十余裡,動員了數千纖夫,拉拽著船隊緩緩而行。

    三萬大軍則在兩岸列隊行軍,旌旗招展,鋪天蓋地,行軍戰鼓轟隆隆敲響,隊伍中不時傳來低沉的號角聲,振奮著軍隊的士氣。

    這次出征,名義上是太子為主帥,但太子為國本,不宜出京,所以太子只是遙領主帥之銜,表示朝廷極為重視這次剿匪,但真正率軍領兵之人卻是老將種師道,另外張叔夜也得重用,出任行軍司馬,加上一個主管後勤軍務的老將宗澤,這次出征,朝廷勢在必得。

    這天下午,大軍抵達了興仁府濟陰縣,再向前走百裡隊伍就將進入濟州,種師道抬頭看了看天色,下令道:「隊伍就地駐營!」

    種師道有著極為豐富的行軍經驗,他不會讓隊伍疲勞,也不會輕易在夜間行軍,他並不急於求成,而是穩扎穩打,以穩健求勝,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會出奇兵,派李延慶去河北剿匪,就是他派出的一支犀利奇兵,戰略上的一個絕妙點睛之作。

    三萬大軍很快便在扎下了大營,四周安插了二十萬根長矛,又部署了數千名外圍斥候,層層防御,將大營打造成鐵桶一般。

    大營內,種師道正和張叔夜以及宗澤商議進軍之策,種師道雖然高調行軍,制造聲勢,但他在用兵上卻極為謹慎,更不會輕視梁山軍,他知道自己只有三萬人,遠少於梁山軍的十萬大軍。

    種師道指著地圖上的梁山泊道:「梁山水泊方圓八百裡,裡面大大小小的島嶼有數十個,所有有價值的島嶼都被梁山軍控制了,我們之前兩次進攻梁山軍失敗,損失戰船上千條,根據我得到的情報,梁山軍手中的船只大概有五百艘左右,其中一百余艘在黃河,剩下的都藏在梁山水泊中,除了幾百艘戰船外,他們還有八千士兵,分布在梁山泊的八個島嶼上,非常隱蔽,如果我們貿然進入梁山水泊,我們船隊必然會全軍覆滅,這一點不容質疑。」

    張叔夜和宗澤對望一眼,張叔夜驚訝地問道:「戰船數量和水軍數量這些重要情報,老將軍是如何得到的?」

    種師道微微一笑,「是之前李延慶搞到的,我不僅知道他們有八千水兵,我還知道他們分布在哪八座島上。」

    種師道展開一份專門繪制的梁山水泊地圖,他指著地圖對兩人道:「看見沒有,這便是梁山水泊的詳細地圖,上面有二十幾個可以駐軍的島嶼,八個島我都有注明,石褐島、長子島、雙星道、草鞋島,梁山軍有八支水軍營,就分布在這八座島上,另外山上還有兩千軍隊,整個梁山老巢大約有一萬駐軍。」

    張叔夜精神一振,有如此詳細的情報,何愁亂匪不滅,他急忙問道:「那大帥打算怎麼進兵?」

    種師道指著地圖上距離湖口約十裡處的一個位置道:「這裡叫做大王村,距離湖口只有十裡,距離官道只有兩裡,是五丈河距離官道最近之處,我打算把大營駐扎在這裡,把巨野縣奪下來,再以巨野縣為後勤重地,和梁山軍打幾場硬戰再說。」

    就在這時,大帳有親兵急聲報告,「啟稟大帥,河北有緊急戰報送至!」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30 17:26
第四百一十四章 計取歷城



    種師道心中燃起一線希望,連忙道:「速讓報信士兵進來!」

    片刻,從門外走進一名軍士,單膝跪下呈上一卷戰報,「河北最新戰報,請大帥過目!」

    種師道接過戰報打開匆匆看了一遍,他頓時激動得一拍桌子,「好!」

    張叔夜和宗澤都嚇了一跳,連忙問道:「可是河北捷報?」

    種師道點點頭,「河北梁山軍已在高唐縣以北全軍覆滅,主將張岑死在亂軍之中。」

    張叔夜和宗澤都又驚又喜,這個消失來得太及時了,必然會大大振奮軍中士氣,種師道把戰報給了二人,他又問報信士兵,「我們傷亡如何?」

    「最後一戰,我們只傷亡了十幾名弟兄。」

    種師道感到驚訝,「怎麼會呢?」

    士兵便將最後一戰的情況詳細報告了種師道,種師道越聽越驚訝,竟然跟蹤了六天六夜才下手殲敵,這份耐心和韌勁就算自己也未必辦得到,他暗暗贊許,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李延慶確實有名將的底蘊。

    張叔夜豎起大拇指贊道:「如此年輕就能堅韌不拔,耐心尋找戰機,此人將來必然是我大宋抵御異族的棟梁,大帥有識人之明也!」

    張叔夜一直不明白種師道為何如此看重李延慶,現在他終於明白了,率兩千軍進河北,最終殲滅了上萬梁山軍,這確實不是一般人能辦到。

    「大帥要立刻向天子報喜啊!」旁邊宗澤笑道。

    種師道點點頭,他當即在李延慶的戰報上加蓋了自己的印章,又派幾名士兵和李延慶派來的報信士兵一起,趕往汴京報信。

    種師道頓時信心大增,他又派一名士兵趕去高唐縣給李延慶送信,准許他南下齊州

    李延慶要南下齊州卻並不是那麼容易,他首先要妥善解決鄉兵的安置問題,鄉兵當然不能解散,李延慶趕去大名府,將大名府招募的一萬鄉兵交給了梁中書,由梁中書負責將這一萬鄉兵在大名府和博州之間分配,大名府需要增加守軍,博州也需要士兵守城。

    至於相州的四千鄉兵,李延慶留下了兩千青壯,而其余兩千人交給相州團練推官張長懿帶回安陽縣,之前樞密院的調兵令中說得很清楚,調相州及大名府鄉兵參與剿匪,匪患肅清則遣返鄉兵,調兵令中並沒有明確只限於河北匪患,他當然理解為梁山匪患,那麼跨黃河剿匪也並沒有違抗命令。

    齊州禹城縣黃河碼頭,十艘大船先後抵達了碼頭,一千步兵快步從船中奔出,在碼頭上迅速集結,部署了碼頭上的防御,防止梁山軍襲擊碼頭。

    李延慶只有十艘大船,這些船只至少要運十幾趟,才能將兵員、戰馬、牲畜以及糧食物資全部運到南岸,保證碼頭上的安全是當務之急。

    事實上,李延慶的擔心有點多余了,第一批士兵上岸沒有多久,禹城縣知縣便匆匆趕到了碼頭。

    「在下是禹城知縣劉光,請問你們主將是何人?」知縣高聲詢問道。

    盧飛走上前道:「我們主將還在對岸,這裡由我負責,你有什麼事?」

    知縣劉光回頭一揮手,上來數十輛大車,裡面是糧食和幾十口大肥豬,他抱拳道:「這是我們縣給弟兄們的一點心意,懇請將軍率軍到我們縣裡駐扎。」

    盧飛奇怪地問道:「禹城縣沒有梁山亂匪駐扎嗎?」

    劉光搖搖頭,「禹城是小縣,梁山亂匪看不上,從前大隊梁山亂匪經過時也沒有進城,倒是歷城縣有幾千梁山亂匪駐扎。」

    「既然梁山亂匪看不上禹城縣,知縣為何又要邀請我們去駐扎?」

    盧飛很精明,他聽出知縣的話語中有些自相矛盾的地方,劉光嘆了口氣,「估計梁山亂匪要放棄齊州了,宋江要求齊州籌糧五萬石,分解到禹城縣就是八千石,我們哪有那麼多糧食,縣城百姓非常害怕梁山亂匪來縣城搶糧,大家人心惶惶,聽說官兵已渡河到南岸,大家一致要求我把官兵請到禹州駐扎。」

    盧飛這才明白知縣的用意,這時,有士兵大喊:「指揮使下船了!」

    盧飛一回頭,只見第二批軍隊開始下船,從第一艘船下來的,正是他們主將李延慶,盧飛連忙對知縣劉光道:「我們主將來,我帶你去見他。」

    劉光大喜,連忙跟隨盧飛去見李延慶,「下官禹城知縣劉光參見李將軍!」

    禹城縣是小縣,知縣也只是從八品小官,而李延慶則是正七品侍御史,不僅官階比他高,而且還有監察權,當然劉光不知道,若他知道了,態度只會更加恭敬。

    盧飛便將劉光的來意給李延慶說了一遍,李延慶看了看幾大車肥豬,笑道:「非常感謝劉知縣的心意,不過請劉知縣不要擔心,如果歷城縣的梁山亂匪知道我們到來,他們就不會再有征糧的想法了。」

    李延慶率軍剿滅了河北的梁山亂匪,他說話的語氣已無形中有了一種強大的自信,這種自信又表現為一種威嚴,令知縣劉光不敢質疑李延慶的結論,他只得點點頭道:「但願將軍能率軍迅速剿匪,恢復齊州的平靜。」

    李延慶又對盧飛道:「派兩個弟兄去看看禹城縣的情況,如果城牆足夠高大厚實,可以暫時把它當做我們的後勤重地。」

    「卑職這就親自去查看。」盧飛便帶著幾名士兵跟隨知縣劉光匆匆趕去縣城了。

    禹城縣位於黃河碼頭三十裡外,而歷城縣又距離禹城縣五十裡,也就是距離黃河碼頭約八十裡。

    李延慶從目前掌握的情報得知,梁山軍大概在歷城縣駐扎只有三千軍隊,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自己能拿下歷城縣,就無疑是在鄆州後背插進了一把匕首,宋江軍隊正在全力應對北攻的種師道軍主力,根本沒有意識到來自齊州的危險。

    自己必須要在宋江意識到齊州重要,開始向齊州增兵之前奪取歷城縣,這時,李延慶心念一轉,他忽然有了一個絕妙的奪城之計。

    次日天剛蒙蒙亮,在歷城縣城北約五裡外,一支由三百輛騾車運送的糧車隊正浩浩蕩蕩向歷城縣駛來。

    此時就在歷城縣城西北方向約兩裡外的北松崗樹林內,一支千余人的騎兵已經潛伏多時了,他們是在五更時分借助夜色的掩護潛入這片樹林,從樹林內可以清晰地看見城牆和北城門,李延慶目光注視著有遠而近的運糧隊,他回頭低聲令道:「傳令所有弟兄准備出擊!」

    士兵們紛紛摩拳擦掌,等待著最後的出擊命令

    城門剛剛開啟,在城外等候的小販和賣菜農民立刻蜂擁而入,這時,運糧隊也漸漸走近城門了。

    守城的士兵大約有百余人,為首都頭在城頭大喝道:「是哪裡來的隊伍?」

    縣尉姚清連忙上前道:「我是禹城縣姚縣尉,奉知縣命令前來送糧!」

    姚清經常來歷城縣,軍官們都認識他,守城都頭也知道他們將軍給禹城攤派八千石糧食,他冷笑一聲道:「別的縣都沒來,就你們縣最積極,是不是給你們分配太少了?」

    「那裡!我們糧食也很緊張,現在只能先一半過來,過幾天再送另一半。」

    「哼!算你們劉知縣識相。」

    都頭在城頭一揮手,「上去看看!」

    幾名士兵飛奔上前,一連查看幾十輛騾車,跑來道:「確實都是糧食!」

    都頭點點頭,喝令道:「開城門讓他們進城!」

    城門原本只開了一條小縫,現在吱吱嘎嘎拉開了,三百名騾夫趕著騾車開始迅速向城內駛去。

    都頭從城上下來,站在城門邊等候縣尉,他還想再撈點好處,這時,他發現騾夫們一個個非常精壯,氣宇軒昂,後背都挺得筆直,不像是賣苦力的騾夫模樣,尤其他面前這人長得極為高大強壯,他心中頓時生了疑心,大喝道:「統統給我站住,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都頭盧飛,盧飛身材雄壯,比所有人都要高一頭,他見對方已經起疑心,忽然從牛車裡抄起一支長矛,狠狠一矛向面前的敵軍都頭刺去,「老子是你爺爺!」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31 12:59
第四百一十五章 收編戰俘


    這一矛來勢疾快,都頭措手不及,被長矛刺穿了胸膛,頓時慘叫一聲,當即氣絕身亡,盧飛拔出長矛,大吼道:「動手!」

    裝扮成騾夫的士兵紛紛從大車裡拿出隱藏的兵器,向周圍的敵軍殺去,在城外的一名士兵張弓搭箭,天空射出了一支鳴鏑,‘咻’箭嘯聲傳出數裡外。

    李延慶看見了信號,急聲喝令道:「出擊!」

    一千騎兵衝出了樹林,如一條黑色的長龍,向歷城縣北城門殺去。

    這時,城頭上警鐘聲大作,一名士兵拼命敲響城頭警鐘,但只響了三聲便被殺上城頭的玄武營士兵刺死,三百名玄武營士兵迅速控制了北城門。

    城門打開,騾車讓出一條通道,一千騎兵風馳電掣般衝進了歷城縣,向位於東城門的軍營殺去。

    此時軍營內的士兵正在吃早飯,城頭上傳來的幾聲警鐘並沒有引起眾人的注意,很多士兵只是問了兩句,便又繼續低頭吃飯。

    十幾名將領也聚在大帳內用早飯,他們的早飯要比士兵豐盛得多,有包子、肉餅、肉粥、甚至還有大塊的烤羊肉,坐在正中是齊州統領王祝,眾人正一邊閑聊,一邊開懷大嚼。

    這時,王祝‘噓!’了一聲,眾人頓時安靜下來,只聽外面傳來兩聲警鐘,便啞然無聲了,王祝心中驚訝,便對幾名士兵喝令道:「讓守門士兵去看看怎麼回事?」

    幾名士兵飛奔而去,旁邊一名將領笑道:「應該是不小心撞到了,否則怎麼只響兩聲就沒動靜了,將軍太敏感了。」

    「像你這樣漫不經心,掉了腦袋都不知道!」

    王祝罵了將領一聲,又對眾人道:「宋寨主讓我們關注河北戰況,但過河的船只都沒有了,讓我們怎麼關注?」

    「河北戰事應該在大名府那邊吧!要關注也是鄆州關注,關我們屁事!」

    「話不能這麼說,對方把黃河上的船只全部燒掉,就說明高唐縣一帶也有戰況了,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一旦宋寨主追究責任,恐怕我們也說不清楚,我覺得還是要想辦法打聽一下對岸的情況。」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騷動了起來,有士兵大喊大叫,眾將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帳簾一掀,一名士兵大喊道:「將軍,敵軍殺進大營了!」

    眾人騰地站起身,王祝一腳踢翻桌子,拔刀大吼道:「愣著做什麼?快去拿兵器!」

    不等將領們動手,忽然有百十支長矛‘嗖!嗖!’射進大帳,將領們躲閃不及,紛紛被長矛刺穿了身體,當即被刺殺大半,王祝躲在桌後才逃過一劫。

    這時,王祝顧不得另外幾名幸存將領,他抄起一面盾牌向帳外衝去,但他剛衝出大帳,一支箭迎面射來,這支箭快得無以倫比,力量強勁,一箭射穿了王祝的額頭,王祝慘叫一聲,當場斃命。

    數十步外,李延慶抽出另一支箭,猛地拉弓,瞄准了大帳門,等待下一個衝出來敵將

    戰鬥不到半個時辰便結束了,大部分梁山軍士兵都跪地投降,李延慶下令不准殺俘,令人好生看管,牛皋不解地低聲問王貴道:「在河北敵軍就算投降我們也不接受,一律殺絕,怎麼過了黃河就善待戰俘了?」

    王貴撓撓頭,「我估計老李是想把這些戰俘轉換成守城軍隊,如果整編兩千人,我們手上就有六千人了,就算梁山軍大舉反撲,我們也能守住齊州,否則招募青壯,訓練都要一兩個月,怎麼也來不及。」

    「你們兩個在嘀嘀咕咕什麼?」李延慶走過來問道。

    「俺和阿貴在議論為什麼不殺戰俘?」

    「你們兩個這還用議論嗎?這些戰俘都是齊州本地人,殺了他們,我們怎麼在齊州立足?」

    李延慶沒好氣地瞪了他們一眼,「沒事就給我維持縣城秩序去,別在這裡偷懶!」

    兩人嚇得連忙領兵去巡邏了,這時,盧飛跑過來稟報:「啟稟指揮使,戰俘都已集結完畢,一共有兩千七百余人!」

    李延慶點點頭,快步來到大營西面,訓練校場上坐滿了戰俘,大多是十七八歲或者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當李延慶被士兵簇擁著走來,所有戰俘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李延慶走上木台,看了一眼下面的近三千戰俘,緩緩道:「我便是主將李延慶,想必你們中間有人聽說過我的名字,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將由我來決定你們的命運,我想知道,你們中間有多少人是齊州人?是齊州人請舉手!」

    陸陸續續有戰俘舉起了手,至少有六成人都是齊州籍士兵,都也是宋江的用兵特點,鄉兵守本土比較穩定。

    李延慶點點頭,「看來一半以上都是齊州人,你們可知道參加亂匪造反會有什麼後果?一旦亂匪被剿滅,朝廷秋後算賬,就算不抓你們,你們也會比一般人承擔更重要的稅賦和勞役,以示懲罰,這年頭沒有什麼參加造反不用承擔責任的好事,一定會被官府追究,還會連累你們的家人!」

    眾人紛紛低下頭,臉上露出恐懼之色,他們即使被追究責任也就認了,但他們卻害怕連累父母兄弟,這些年輕人頭腦發熱參加亂匪,也沒有撈到什麼好處,現在被俘後才發現後果很嚴重。

    「我們都是被強迫的!」有不少人喊了起來。

    「官府可不管什麼緣由!」

    李延慶高聲道:「你們成為了戰俘就會登記在冊,按照朝廷律法,造反者處死或者流放南疆,朝廷不會因為你們是被強迫就會饒了你們!」

    不少戰俘聽說要被流放,都嚇得臉色蒼白,幾個膽小年少的士兵還忍不住捂著臉哭了起來。

    李延慶見時機成熟了,這才對眾人道:「但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們擺脫戰俘身份,戰後免於處罰,那就是立功贖罪,加入朝廷的軍隊,你們就會成為剿匪的士兵,而不再是戰俘,如果立功還能得到免除稅賦勞役的好處,甚至還能得到白花花銀子的獎賞,這是你們唯一的出路,我也願意給你們這個機會,願意立功贖罪者請舉手!」

    在李延慶的威脅和利誘之下,戰俘們紛紛舉起了手,絕大部分都表示願意加入朝廷軍隊。

    李延慶點點頭,轉身對盧飛道:「給他們登記,願意加入軍隊的則編入步兵營,若不願加入軍隊,登記在冊後放他們離去。」

    「卑職遵令!」

    盧飛連忙招呼幾名剛剛請來的讀書人擺開桌子登記戰俘,李延慶翻身上馬,帶著幾名騎兵去巡視縣城了。

    雖然宋江軍隊中也會出現王英、張岑那種縱兵掠民的殘暴將領,但總得說來梁山軍在控制軍紀方面還算做得不錯,歷城縣雖被梁山軍占領,但秩序十分井然,百姓生活平靜,基本上沒有受到騷擾,倒是官兵殺進城,嚇得家家戶戶關門閉戶,大街上看不見一個行人,只有在街頭站崗的士兵。

    這時,王貴帶著十幾名士紳快步走來,王貴一指前面李延慶,「那就是我們指揮使!」

    眾士紳連忙跑了上來,圍住李延慶七嘴八舌告狀,無非是梁山軍勒索了他們的錢財,要求官軍沒收後返還,李延慶一陣頭大,他最怕這種事情,根本就無從查起,再說他繳獲的財物一般都是賞賜給士兵,怎麼可能再返回給這些士紳?

    但這種話不能說出口,只能好言安慰他們,保證平定亂匪後會如數返回他們被勒索的錢財,這時,李延慶又問道:「知縣和縣丞可在?」

    「亂匪殺來後,幾個縣官都逃掉了,匪兵主將趙祝兼任知縣,沒有其他官員了。」

    李延慶眉頭一皺,又問道:「城中可有退仕的官員?」

    找不到官員,李延慶一般都是請退仕的老官員來臨時充當縣官,高唐縣就是這樣,請已經退仕的博州通判曹鈺暫時出任知縣,主持大局。

    一名士紳道:「原齊州通判李格林就住在本縣。」

    李格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李延慶沉思片刻,忽然想起李清照的父親李格非,他頓時醒悟,李清照家族不就在齊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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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31 17:17
第四百一十六章 偶遇故人


    李延慶和幾名士兵來到南城附近的一座大宅前,這裡就是原來齊州通判李格林的府邸,李格林是李清照父親李格非的二弟,李格非在十年前就病逝了,但李格林卻依舊健在,估計也有六七十歲了。

    士兵敲開大門,開門的小童見是軍隊上門,不由怯生生問道:「你們有什麼事?」

    李延慶笑道取出一張拜帖遞給小童,「不要害怕,我只是前來拜訪你家主人,這個麻煩小哥轉遞一下。」

    「秋兒,是誰啊!」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出現在門口,他打量一下李延慶,「你們是朝廷的官兵?」

    「在下李延慶,剛剛率軍收復歷城縣。」

    「原來收復歷城縣之人是李探花,老夫久仰了。」

    老者笑著行一禮,「老夫李格林!」

    「原來是前輩,失禮!失禮!」

    「李探花請進!」

    李格林請李延慶進府宅說話,李延慶吩咐幾名士兵在外等候,他便跟隨李格林來到客堂,他剛坐下,便聽見一陣腳步聲,只見從旁邊小門走進兩人,「二叔,是誰來拜訪?」

    李延慶『啊!』的一聲站起身,頓時又驚又喜,進來的一男一女正是李清照和她丈夫趙明誠,「你們你們怎麼在這裡?」

    李清照和趙明誠也吃了一驚,兩人面面相覷,李清照半晌問道:「李少君怎麼來了?」

    李延慶苦笑一聲道:「我一個時辰前率軍攻下了歷城縣,卻不知道兄長和大嫂也在城內。」

    李清照恍然大悟,嬌笑道:「原來李少君已經棄文從武了。」

    「棄文從武倒沒有,朝廷規定武將不能單獨領兵,所以我就勉為其難了。」

    「你們快坐下!」

    李格林請他們坐下,又吩咐小童,「秋兒,再點兩碗茶來!」

    三人坐下,趙明誠嘆口氣道:「我和清照原本住在青州,結果梁山軍攻下青州,盧俊義請我出來做知州,我不肯委身事匪,便和清照逃到歷城縣,躲在二叔府中。」

    李清照也笑道:「我們剛剛也聽說朝廷官兵攻進了歷城,正想出去看看,怎麼也想不到率軍入城的居然是李少君。」

    雖然幾年未見,但李清照變化不大,依舊艷麗如初,笑容中透著自信和明朗,倒是她丈夫趙明誠情緒低落,略顯得有點陰郁,李延慶看了他一眼,「明誠兄似乎有心事?」

    「他能有什麼心事,就擔心家裡的那些石碑!」

    李清照打趣丈夫笑道:「前些天家人寫信來,說家中石碑完好無損,他就不相信,總害怕被亂匪拿去守城當滾木礌石!」

    李延慶聽李清照說得有趣,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這時,李格林笑問道:「李將軍上門,一定有事情吧!」

    李延慶點點頭,「縣官都跑了,歷城縣無人主持政務,我想請前輩出山,暫領知縣一職,不知前輩是否願意主持大局?」

    李格林淡淡道:「我已經六十八歲了,沒有精力再管政務,不過可以向李將軍推薦一人。」

    說著,他看了一眼趙明誠,李延慶笑了起來,「前輩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他起身向趙明誠行一禮,「請明誠兄務必出山相助!」

    趙明誠有點猶豫,他有過官宦經歷,倒不排斥當官,可以答應李延慶,但他又想回青州去看看自己的金石書畫等藏物,旁邊李清照勸丈夫道:「既然李少君如此有誠意,明誠就答應吧!為朝廷出一份力也是應該的。」

    既然妻子已經開口了,趙明誠便點點頭,「好吧!我出來主持局面就是了。」

    李延慶起身告辭,李清照和丈夫送他出府門,快走大門時,李清照給丈夫使個眼色,趙明誠會意,便刻意放慢了腳步,這時,李清照低聲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師師應該被少君金屋藏嬌了吧!」

    李延慶心中一驚,隨即又釋然,李清照夫婦是知道自己和師師的關系,他們能猜到師師的下落也在情理之中,李延慶臉略略一紅,「她現在在江寧,請大嫂務必保密!」

    李清照豎起拇指贊道:「李少君有情有義,令人贊嘆,放心吧!我們一定會保守秘密。」

    這時,趙明誠走上前抱拳道:「我先稍微收拾一下,下午就去縣衙,煩請李少君替我安排。」

    「我會派一隊士兵協助明誠兄,那我們下午見了。」

    李延慶行一禮便匆匆走了,趙明誠望著他走遠,心中不由微微嘆息一聲,李延慶這麼年輕就做到正七品的侍御史了,而自己......

    有了趙明誠的加入,歷城縣衙便開始運轉起來,李延慶撥了一百名士兵協助他運轉縣衙,又用高薪從州學裡聘了幾個讀書人充當縣吏,歷城縣很快便恢復了秩序,店鋪紛紛開門營業,大街上的小攤小販也出現了,縣城漸漸又變得熱鬧起來。

    李延慶隨即又以侍御史的身份向齊州各縣送信,要求各縣知縣趕赴歷城,共商穩定齊州大計,短短十天內,李延慶便在齊州站穩了腳跟,他隨即向種師道送去軍報,請示下一步的行動。

    這時,種師道大軍已經進入了濟州,種師道愈加謹慎,他下令在五丈河南岸,一個做大王村的空地上修築大營,這裡距離梁山泊湖口只有十裡,距離官道只有兩裡,是五丈河距離官道最近之處,種師道的第一個目標便是濟州州治巨野縣。

    這天中午,一隊二十人的騎兵從巨野縣以南十裡外的曠野裡疾奔而過,他們衝上一條小山崗,進入了山崗上大片松林內。

    這是一隊斥候騎兵,由斥候營派出,為首將領正是湯懷,湯懷因考過武舉而授官從九品的陪戎校尉,他目前在情報營出任隊頭,這屬於正常的職務,目前岳飛也是出任隊頭,和他們一樣剛考過武舉的牛皋出任都頭,那屬於特殊情況。

    都頭也好、隊頭也好,都只是臨時出任,戰爭結束後就解散了,關鍵是寄祿官,也就是官階,除了王貴因西夏戰爭有功,升為正八品,他們三人則都是從九品的陪戎校尉。

    湯懷雖然官職不高,卻深得張叔夜的器重,令他率領五十人騎兵,負責三路騎兵斥候。

    「湯頭,就是那裡!」

    一名士兵指著山崗下的一條小道,「卑職發現每天都有幾名敵軍哨兵從這裡經過。」

    湯懷接到的任務是打探巨野縣的駐軍情況,他們之前已經抓到一名梁山軍探哨,得知巨野縣駐兵大約有八千人,主將是林衝,但作為一名合格的斥候,他必須要至少從兩個不同的來源確認情報,才能肯定情報是否准確,所以他必須再抓一名敵軍探子。

    湯懷凝視小路片刻,便讓兩人看著戰馬,他率領其他士兵向山崗下奔去,這時,遠處傳來了馬蹄聲,湯懷急忙低聲令道:「大家快隱藏起來,不要被敵軍發現!」

    士兵們紛紛躲在大樹和灌木叢背後,湯懷探頭向遠處望去,只見遠處數百外奔來兩名騎兵探子,他急忙回頭向手下們做個手勢。

    大家會意,射馬抓人,眾人紛紛取下弓箭,張弓搭箭,片刻,兩名騎兵探子飛奔而至,湯懷大喊一聲:「射馬!」

    他率先站起身,一箭向為首騎兵的戰馬射去,這一箭正中馬脖子,戰馬稀溜溜一聲暴叫,但隨即其它士兵亂箭齊發,兩匹戰馬中箭摔倒在地,將騎兵壓在身上。

    湯懷拔刀衝上去,用刀尖頂住其中一名騎兵的咽喉,另外一名騎兵也被士兵用刀頂住胸口,兩名騎兵嚇得大喊:「爺爺饒命!」

    士兵們一起動手,將兩匹馬拖進灌木叢中掩蓋起來,兩名敵軍探子被押上了山崗,湯懷命令將兩人分開審問。

    「要活命就老實交代!」

    湯懷用刀頂住一人的咽喉,惡狠狠問道:「巨野縣有多少軍隊?」

    「有有八千人左右!」探子戰戰兢兢道。

    「多少騎兵,多少步兵,穿什麼盔甲?」

    「沒有騎兵,都都是步兵,大多是皮甲,也有少部分鐵甲。」

    「主將是誰?」

    「是林都統,林衝!」

    湯懷問完便一刀殺了探子,他祖父死在梁山軍手上,使他對梁山軍恨之入骨,沒有了用處的梁山軍士兵他一律殺死,絕不留活口。

    這時另一名手下也回來了,向湯懷交代了詢問的結果,和他問的答案完全一樣。

    這樣,湯懷便可以確定得到准確情報了。

    「滅口了嗎?」

    「已經干掉了!」

    「我們走!回大營。」

    湯懷翻身上馬,便率領騎兵奔下山崗,向西面三十裡外的大營奔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9-1 09:43
第四百一十七章 夜襲須城



    官軍大營占地數千畝,四周修築了兩丈高的板牆,士兵可以站在板牆之上,實際上就相當於一座簡易的城牆了,不過沒有城牆的堅固寬厚,被攻城槌或者投石機猛烈撞擊就會坍塌。

    湯懷率領一隊騎兵奔回大營,他們翻身下馬,快步向大營內走去。

    中軍大帳內,種師道正在聽取兩名情報司參軍彙報他們最新收到各種情報。

    「今天上午,斥候發現梁山軍主力約五萬大軍出現在白丘嶺一帶,那裡是鄆州和濟州的交界處,另外一支軍隊約兩萬人正從任丘縣向巨野縣方向殺來,大概距離巨野縣越八十裡。」

    「白丘嶺距離巨野縣有多遠?」種師道問道。

    「大約八十裡,大帥,這應該不是巧合,兩支大軍距離巨野縣都是八十裡。」

    「是不是巧合我會判斷,我想知道巨野縣內有多少駐軍?」

    兩名參軍對望一眼,皆無奈道:「目前還沒有准確情報。」

    「准確情報已經有了!」

    張叔夜出現在大帳門口,走進來道:「我剛剛得到了斥候最新關於巨野縣的情報。」

    兩名參軍連忙行禮,張叔夜擺擺手,讓他們退下去,他走上前對種師道說:「城內有八千守軍,主將是林衝,全部都是步兵,大部分都是皮甲,但也有小部分盔甲。」

    「情報可准確?」

    張叔夜點點頭,「應該准確,湯懷抓住三個探子確認了情報。」

    種師道臉上露出憂慮之色,負手走了幾步,半晌道:「八千梁山士兵並不可怕,但讓我擔心的是守城主將,居然是林衝。」

    「林衝離開禁軍快十年了吧!」

    「整整十年了,我和他岳父王進很熟悉,據他說林衝不僅武藝高強,兵法也不錯,算是文武雙全,由他鎮守巨野縣,就算我們攻下縣城恐怕也會付出巨大的代價。,況且還有兩只巨狼在八十裡外虎視眈眈,等著我們攻城受挫。」

    張叔夜笑了起來,「大帥不會准備就這麼被動地去攻巨野城吧!」

    種師道也笑了起來,「其實我一直在考慮一個問題,須城縣到底有多少軍隊?」

    「情報說白丘嶺一帶有五萬主力,任城縣以西有兩萬軍隊,加上巨野縣的八千軍隊,如果以總兵力十萬大軍計算,那就還有兩萬余軍隊分布在外。」

    「張司馬忘記他們的梁山老巢了,山上該有多少軍隊,還有至少一萬人的水軍,如果再算上河北被剿滅的一萬軍隊,張司馬想過沒有?」

    張叔夜沉吟片刻,緩緩道:「大帥是說須城縣空虛嗎?」

    種師道點了點頭,「我覺得不是一般的空虛!」

    在黑咕隆咚的夜晚,一支千余人的騎兵正疾速向須城縣奔馳,風呼呼地從他們耳邊刮過,每個騎兵都抿緊了嘴,神情肅然地注視著前方

    當次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他們身上,他們已在一天一夜內奔馳了四百余裡,抵達了鄆州東阿縣,這裡距離須城縣還有六十余裡,李延慶見不遠處有條小河,當即令道:「就地休息!」

    騎兵們紛紛下馬,牽馬去河邊飲水,這時,牛皋走上前向李延慶行禮道:「指揮使找俺嗎?」

    李延慶點點頭,指著大約兩裡外的東阿縣城道:「你帶幾百弟兄去一趟縣城,搞點草料來。」

    「這樣會暴露我們行蹤的!」

    「我知道,你可以向他泄露一點,就說有五千軍隊前往須城。」

    牛皋頓時醒悟,連忙點頭,「俺明白了,這就去縣城!」

    他大喊兩聲,便帶著三百士兵向東阿縣城跑去,東阿縣是小縣,沒有軍隊駐扎,只有數十名鄉兵負責守城門,鄉兵見是官兵到來,嚇得連忙向知縣彙報。

    東阿知縣早已不是朝廷任命,而是宋江任命,知縣嚇得雙腿發軟,連忙跑上城樓,探頭道:「請問各位軍爺有什麼事嗎?」

    「我們從齊州過來,路過貴縣,問貴縣要一些草料和糧食!」

    「請問要多次糧食和草料,糧食要五千人吃兩天的,草料要夠兩千匹戰馬,你算算要多少?」

    知縣心中迅速盤算一下,便道:「那就一百石糧食和一千擔草料,可以嗎?」

    「可以!趕緊送出城來。」

    知縣不敢怠慢,連忙跑去籌措糧草,不多時,城門開啟,數十輛牛車送了糧草出來,牛皋領著牛車隊向軍隊駐扎地而去。

    這時,知縣急對左右道:「立刻發鴿信通知須城,就說有五千官兵正向須城殺來,其中還有兩千騎兵!」

    李延慶付給牛車車夫每人五百文錢,讓他們趕著跟隨自己前往須城縣,隊伍休息了一個時辰,便沿著官道繼續向南進發,這下他們倒不著急了,而是不慌不忙向須城縣行軍

    須城縣確實很空虛,城內只有三千軍隊,宋江一心想和種師道的三萬軍決戰,押上了八萬大軍,致使須城縣空虛,目前須城縣的守將不是別人,正是宋江的心腹愛將王英。

    須城城內一片混亂,王英正率軍向城頭上奔去,他心急如焚,一邊派人以八百裡加急快報向大哥宋江求救,一方面又在城內強征青壯守城,很多士兵趁機劫掠店鋪,將須城縣鬧得雞犬不寧。

    王英站在城頭上向北方眺望,這時,兩名騎兵探子從遠處疾奔而來,在城下大喊道:「將軍,我們已發現了官兵,距離縣城還有二十余裡!」

    「有多少軍隊?」王英在城頭上問道。

    「好像只有千余騎兵!」

    王英一怔,怎麼會只有一千騎兵,東阿縣不是說有五千人馬嗎?

    旁邊一名將領低聲道:「這必然是敵軍先鋒,大隊主力在後面!」

    王英點點頭,這話有道理,他急忙又問道:「派了多少人給主公報信了?」

    「已經派了兩隊報信兵去了!」

    「再派一隊報信兵,務必請寨主火速回援!」

    又是三名騎兵帶著王英十萬火急的求援向兩百裡外的梁山軍主力大軍疾速奔去。

    李延慶很卻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並不是要攻占須城縣,他知道僅靠一千騎兵是無法占領縣城,宋江再大意也不會讓須城縣變成一座空城,幾千人總會有的。

    他只要讓軍隊出現在須城縣一帶,對縣城造成某種巨大的壓力,宋江就得分兵來援,甚至大軍撤回,畢竟梁山軍所有重要將領的家眷都在須城縣內,宋江承擔不起須城縣被攻破的後果。

    直到天黑後,李延慶才率領一千騎兵姍姍來遲,不過他並沒有前去城下,而是將騎兵分為三路,一路由王貴率領前往位於須城縣以南約十裡處的大軍營,那裡原來是朝廷的西城所,現在是宋江梁山軍軍衙所在,現在軍衙和軍營內都沒有軍隊,李延慶要求王貴務必一把火將軍衙和軍營全部燒毀。

    第二路由牛皋率領三百騎兵趕往濟水碼頭,那裡有一百余座倉庫,是梁山軍重要的物質囤放地,他同樣要求牛皋放火將倉庫全部燒毀,第三路則由李延慶率領,他率軍埋伏在前往倉庫的必經之路上,等待伏擊梁山軍士兵的機會。

    王英在城頭上整整等了一個下午,一直等不到敵軍大舉殺來,他實在疲憊不堪,便先下城去休息了。

    此時,王英正獨自坐在房間內喝酒,今天晚上他壓力頗大,便破天荒地沒有找女人來陪自己,他便獨自飲酒解悶。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有士兵急聲稟報:「王將軍,城外起火!」

    王英嚇得騰地站起身,開門問道:「哪裡起火了?」

    「是碼頭那邊,還有軍營那邊也起火了。」

    王英只覺得腦袋裡『嗡!』的一聲,碼頭起火,必然是敵軍把倉庫給燒了,他急忙向西城頭奔去,一口氣奔上城牆,眼前的一幕讓他呆住了。

    只見五裡外的碼頭上火光衝天,濃煙滾滾直衝天際,滔天大火形成了一片火的海洋,那是數十座倉庫同時被燒才出現這樣的情形,幾十座倉庫裡可存放著大量的糧草和各種物資啊!自己怎麼向大哥交代?

    王英又轉頭向南望去,南面軍營也同樣火焰滔天,最大的一處火焰定是軍衙也被燒了,王英欲哭無淚,急得他直跺腳,這下可怎麼辦?

    就在這時,碼頭倉庫那邊忽然赤亮迸射,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整個大地都晃動起來,城牆也跟著搖晃,王英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見一個巨大火球直衝天際百丈高,赤焰騰空,百裡外清晰可見,有士兵大喊起來,「是火器庫,火器庫爆炸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9-1 17:37
第四百一十八章 老姜彌辣



    夜裡,宋江心中頗不安寧,站在大帳前獨自眺望北方,他在黃昏時分一連接到王英發來的兩份八百裡加急快報,有五千官兵突襲須城縣,須城縣形勢危急,王英懇求撤軍救援。

    這個消息著實令宋江坐立不安了,他開始意識到自己重兵南下的失策,自己應該留一部分軍隊在須城縣才對。

    宋江這次應對種師道的三萬大軍進剿,他依舊采用前幾次打敗官軍的辦法,集中優勢兵力和對方決戰,一舉擊潰對方,這次宋江深受招安的刺激,太急於擊潰官軍,以至於他將八萬大軍都壓在巨野縣一線,想和種師道在巨野縣決戰,但事態的發展並不如他想像。

    這時,遠方天空驟然閃現了一個小火光,片刻便消失了,士兵們都驚呼起來,能在兩百裡外看見須城縣閃現火光,可以想像爆炸是何等劇烈。

    「寨主,那應該是碼頭上的火器庫爆炸了!」軍師吳用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宋江身邊,和他一起凝視著北方的火光。

    「一定是李延慶!」

    宋江暗暗咬牙,恨聲道:「我還是低估他了。」

    吳用沒有吭聲,在大軍南下之前,他們便和張岑失去了聯系,他們估計到了張岑可能已全軍覆滅,自己也提醒過宋江,但他一是堅決不相信張岑會失敗,其次是認定李延慶會駐防河北,不會輕易南下,事實證明宋江不僅錯誤地判斷了河北局勢,也低估了李延慶。

    「亡羊補牢,寨主還是盡快派一支軍隊駐防鄆州,畢竟鄆州是我們經營多年的根基,不光須城縣,其他縣城也有大量的軍隊家屬,鄆州不穩,軍心不穩啊!」

    這個道理宋江何嘗不明白,他已經決定派兵回援,只是派多少軍隊回援,他始終拿不定主意。

    「軍師認為我應該派多少軍隊回援鄆州?」盡管宋江不想在吳用面前示弱,但吳用那句『鄆州不穩則軍心不穩』,著實刺中了他的要害。

    「卑職覺得至少要派兩萬回援!」

    「兩萬!」

    宋江吃了一驚,「要這麼多兵力嗎?」

    「寨主,兩萬是最低的人數,畢竟要控制鄆州各縣,依我看,兩萬還是不夠。」

    「好吧!」

    宋江下定了決心,「那就依你的建議,派兩萬軍隊回去,我讓史進率軍回去如何?」

    「史進武藝不錯,但只能單打獨鬥,沒有統帥萬軍能力,只可為將不可為帥,我建議派呼延綽或者董平統軍北上,兩人統帥能力都不錯。」

    宋江沉思不語,呼延綽是朝廷降將,他一直不太信任,讓他統帥三千軍隊都嫌多,更不用說統帥兩萬軍隊了,董平更不行,他不僅是禁軍將領,還是盧俊義的人,他怎麼能讓這樣的人掌控鄆州?

    吳用明白宋江的心思,又勸他道:「大敵當前,必須要用可用之人,一些小的缺憾寨主就不要太計較了。」

    宋江負手嘆了口氣,「軍師不明白人心可怕,我這輩子是深有感觸,被人出賣了一次又一次,朝廷開出了豐厚的條件,朝廷舊官若能率軍投降,不僅既往不咎,還能封官升爵,呼延綽、董平之流能不動心?給他們兩萬軍隊,正好是進身之階啊!」

    宋江之慮並非沒有道理,平時大家喝酒吃肉,稱兄道弟,一片祥和,真到了危機時刻,梁山軍平時隱藏的各種矛盾都會顯露出來了,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想法,作為一向善於洞察人心的寨主宋江,他更是心知肚明。

    吳用無言以對,半晌,宋江終於下定決心道:「我讓柴進率軍北上,他有文才,一向冷靜,雖然武藝稍遜,我再讓史進和石秀兩位武藝高強者輔佐他,這樣文攻武略都有了,這件事就這麼決定。」

    雖然吳用覺得還是不太妥當,但既然寨主已經下定決心,他也只能表示支持,「情況緊急,希望盡快北援!」

    宋江點點頭,「我今晚就連夜出發!」

    當天晚上,宋江便命柴進為主將,史進、石秀為副將,三人率兩萬大軍疾速北上,趕去救援須城縣,反擊李延慶對鄆州的騷擾

    就在兩萬梁山軍援軍剛剛出大營北上,便被潛伏在外圍的官軍斥候發現,他們急返回大營向種師道彙報這個重要情報。

    時間已經漸漸到了深夜,種師道的大帳內依舊燈火通明,種師道負手在大帳內來回踱步,等候著斥候的消息。

    種師道也同樣接到了李延慶派人送來的緊急快報,得知李延慶已率軍殺進了鄆州,他知道今晚梁山軍必然會有動靜,他十分關心梁山會怎麼救援鄆州,這關系到他整個戰局的成敗。

    種師道從軍五十年,他當然知道自己怎麼才能以三萬軍隊戰勝敵軍十萬大軍,關鍵就在於他要捏住梁山軍的七寸要害,種師道很清楚梁山軍的七寸要害之地在哪裡?就在鄆州。

    他以主力拖住敵軍主力,然後以奇兵侵襲鄆州,一步步地將宋江的十萬大軍拖散拖死,李延慶既然能在河北完成任務,種師道也相信他能勝任自己的奇兵任務。

    這時,大帳傳來急促腳步聲,種師道連忙走到帳門前,只聽士兵在外稟報,「啟稟大帥,劉將軍送來消息!」

    種師道略略有點失望,他還以為是宋江的消息,當然,劉錡的情報也很重要,他便問道:「劉將軍現在在哪裡了?」

    「劉將軍已經過了鄆縣,但沒有驚動鄆縣守軍。」

    種師道回到地圖前,注視著劉錡的行軍路線,鄆縣位於梁山泊以西,和鄆州的壽張縣一起,成為梁山的外圍防御線,雖然不知道宋江在這兩縣部署了多少軍隊,但駐兵是可以肯定的,梁山是宋江的發家之地,盡管已經比不上須城縣重要,可依舊是梁山軍的精神聖地。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張叔夜的聲音,「請稟報大帥,我有重要情報。」

    種師道連忙走出大帳問道:「可是宋江出兵了?」

    張叔夜微微笑了起來,「看來大帥就在等這個消息,確實出兵,斥候判斷,大約兩萬人左右,不過暫時還不知道由誰統帥?」

    種師道忍不住摩拳擦掌,果然被自己猜中了,宋江不可能全部撤軍回去,軍隊太少也沒有效果,兩萬人是最合適的兵力。

    「劉錡那邊有消息嗎?」張叔夜又問道。

    種師道點點頭,「已經過了鄆縣,明後天應該抵達須城了。」

    「那豈不是好戲要上演了?」

    種師道眼中閃過一起難以掩飾的期待,他望著黑黝黝的天空嘆息道:「我期待他們二人的聯手能為我們帶來最後的勝利!」

    李延慶率領騎兵在須城縣四周大肆破壞後,又退到了須城縣西南面二十裡外的鄆山,鄆山也位於梁山泊畔,一半山體是在湖水之中,和梁山隔湖相望,它其實和梁山是一脈而成,相對於梁山的山高谷深、溝壑縱橫,鄆州要低矮得多,更像一座丘陵山崗,地形也不復雜,不過森林茂盛,一望無際的森林將鄆山和梁山連為一體。

    這天下午,李延慶站在湖水旁凝視著三十裡外的梁山,水面波光粼粼,一望無際,梁山就像一只黑色的錐子從湖面上鑽出來,如果能一把火燒了梁山的忠義堂,對梁山軍倒是一次沉重的打擊,可惜他手中兵力太少,很多事情只能想一想,難以去實施。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飛奔而來,單膝稟報道:「啟稟指揮使,西面來了一支軍隊,說是種帥派來的援軍,好像是朱雀營!」

    李延慶一怔,隨即大喜,他的援軍也來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9-2 09:44
第四百一十九章 意外升職


    之前種師道在信中告訴李延慶,他會在適當的時候酌情派兵支援李延慶,這個‘適當的時候’究竟是何時?派多少援兵?信上都沒有細說,李延慶也一時摸不清,直到這一刻,劉錡率領五千人趕來支援,李延慶才忽然明白了種師道的意圖。

    李延慶跟隨士兵來到樹林中的一片空地,數千士兵正坐在草地上休息,這時,劉錡快步走上前大笑道:「老弟別來無恙乎?」

    李延慶也忍不住大笑,上前和他緊緊擁抱一下,又給了他肩窩一拳,佯怒道:「是不是在軍營閑得無聊,過來搶我的生意?」

    「看你這話說的,我就算想搶也沒那個本事,還是老規矩,我來當你的副將。」

    劉錡又指著四周五千軍隊道:「這是大帥交給你的軍隊,另外恭喜你榮升軍都指揮使。」

    這時,種霖帶著幾名指揮使走上前,他給李延慶介紹了幾名指揮使,一營指揮使朱森,三十歲左右,身材魁梧高大,滿臉大胡子,相貌極為威武。

    二營指揮使裴群,長得文質彬彬,看起來像個讀書人,但劉錡後來私下告訴李延慶,裴群也只是外貌文雅,骨子裡卻是個大老粗。

    三營指揮使顧長春,年紀只有二十五六歲,但長得十分陰險,目光有著一種掩飾不住的傲慢,他侍衛出身,是權貴向家的孫女婿。

    然後就是朱雀營指揮使劉錡,他帶了兩千軍隊,出任李延慶的副將。

    種霖當著眾將的面宣讀了大帥種師道的命令,正式提升李延慶為軍都指揮使,授都指揮使劍,統領七千軍隊,這七千軍隊是指李延慶玄武營的兩千士兵和這次北援的五千軍隊,如果包括李延慶帶來的相州鄉兵和戰俘編制的軍隊,李延慶實際統帥已超過了一萬軍。

    權力增加了,但責任也重大了,李延慶已不僅僅是負責騷擾鄆州,還包括了大量殺傷敵軍的任務,削弱鄆州梁山軍的實力,為最後的決戰做准備。

    李延慶坐在一塊大石前,默默聽著種霖給他傳達大帥種師道的戰略計劃。

    「大帥認為你這次率軍侵襲鄆州,必然會引來梁山援軍北歸,大帥希望你能盡可能地殲滅鄆州梁山軍,逼迫宋江不斷派北援,一旦宋江被迫放棄濟州撤回鄆州,那時我們就開始掌握戰局主動了。」

    李延慶點點頭,這一點他其實也想到了,種師道給他五千精銳之軍,就是希望他能在鄆州打開局面。

    李延慶沉思片刻,對身邊士兵道:「速傳令所有指揮使到我這裡集中,我有重要決定要向大家宣布!」

    不多時,包括劉錡在內的四名指揮使來到了李延慶身邊,這四名指揮使除了劉錡之外他都是第一次見到,雖然三名指揮使剛才都紛紛表態服從軍令,但李延慶已經知道他們全部都來自殿前禁軍,這是禁軍中最難伺候的一支老爺軍,這些人可不是西北軍,他們連種師道的命令都未必執行,更不要說是自己了。

    關鍵是他現在沒有時間和這些將領磨合了,梁山援軍已經北上,他必須盡快安排伏擊,迎頭給梁山援軍一記痛擊。

    「我知道在軍中資歷我比不上各位,但軍令如山,既然種帥任命我為軍都指揮使,那麼在我任都指揮使這期間,你們每個人都務必聽從我的指揮,如果戰敗我來承擔責任,和諸位無關,但如果因為你們不聽指揮導致兵敗,那就休怪我李延慶軍法無情。」

    李延慶目光凌厲地注視著四人,四人一起躬身施禮,「願聽將軍指揮!」

    李延慶點點頭,「現在我沒有時間和大家一起操練軍隊,既然宋江已派援軍北上,那戰機將轉瞬即逝,我們必須抓住戰機,希望這一次我們全力配合,打好這一仗,我會為各位將軍請功!」

    禁軍雖然待遇優厚,但最大問題就是升遷困難,百年不遇戰爭,禁軍沒有立功的機會,將領們只能靠各種人脈後台,擠破了頭向上爬,稍微正義一點的將領幾乎就會無出頭之日,所以這些將領一方面瞧不起資歷淺薄的李延慶,另一方面他們又渴望軍功,獲得升職的機會。

    李延慶便抓住他們的軟肋,將軍功突出,暗示這些軍官,如果聽從指揮,服從命令,將會獲得軍功,相反,如果背後做小動作,軍功就不要指望了。

    眾人都聽懂了李延慶的言外之意,都默默點頭,即使心中有什麼不滿,這個時候他們都只能乖乖聽令。

    李延慶看了看夜色,便對眾人道:「現在是一更時分,大家先回去安排弟兄休息,我們五更時分准時出發!」

    「遵令!」

    幾名指揮使都紛紛回各自的隊伍了,李延慶叫住了劉錡,笑著問劉錡道:「你的騎兵還是重甲騎兵嗎?」

    劉錡搖搖頭,「大帥認同了你的判斷,已經全部改成輕騎兵了,我才能長途跋涉北上。」

    「那我自己的一千騎兵也交給你,兩千騎兵都由你一並指揮,他們將是破敵的關鍵,你務必要聽從我的安排。」

    「請都指揮使放心,我一定會嚴格執行命令!」

    「那好,你跟我來!」

    李延慶便帶著他向自己的騎兵駐地快步走去

    五更時分,包括李延慶一千騎兵在內的六千官軍起身向南出動了,他們沿著一條廢棄的官道向南面疾行軍,前往李延慶選定的伏擊地點,這處伏擊地點位於須城以南約三十裡處,當初梁山軍便在這裡伏擊楊戩,楊戩也就在這裡被李延慶射殺。

    這裡雖然不是最適合伏擊敵軍之處,但李延慶已經沒有時間細找了,這是他唯一知道的一處伏擊點。

    西面是一片延綿十幾裡的丘陵,溝壑眾多,樹木茂盛,一條筆直寬敞的官道就在丘陵下方,而東面則是大片麥田,在麥田遠處又是一片樹林。

    時間太短,李延慶還沒有完全能掌控這支軍隊,雖然各指揮使都紛紛表態,願意服從命令,但李延慶知道,如果自己不拿出一點本事來,是不會讓他們服氣,要想控制住這支軍隊,最好的辦法就是勝利。

    此時,兩千騎兵埋伏在麥田對面的一片樹林內,距離官道至少有五裡,而李延慶率領四千步兵則在距離官道兩裡外潛伏。

    這也是打伏擊戰的一種經驗,一般行軍隊伍都會派探子在前方探路,防止路邊有埋伏,當然,並不是每一支軍隊都會這麼謹慎,但李延慶還是寧可相信梁山軍會派探子走在前面。

    時間一點點過去了,一個上午官道上依舊沒有看到任何梁山軍的影子,中午時分,就在士兵們原地休息之時,兩名斥候向這邊疾奔而來,他們給李延慶帶來了最新情報,約兩萬梁山軍已出現在二十裡外。

    這個消息讓所有將領精神一振,但同時又點擔心,畢竟對方有兩萬軍隊,而他們只有六千人。

    李延慶笑著對眾將道:「如果對方是西夏軍隊,我不敢行這步險棋,可這是梁山亂匪,不是我小瞧他們,宋江擴軍太快,短短兩年內便由萬余人增加到十萬人,可以想像這些軍隊的戰鬥力,否則我也不會憑兩千軍隊就剿滅了一萬河北梁山軍,大家只管放開手腳,這一戰我們必勝。」

    在李延慶的一番鼓勵之下,軍隊將領又有了信心,大約過了一刻鐘,一支二十騎兵組成的先頭探子正沿著官道緩緩北上,他們不斷向樹林內放箭,或者衝入樹林,兩邊麥田也有士兵在踐踏,防止麥田內藏有伏兵,他們時間有限,不可能搜查得太遠,一般都是官道兩邊百步內,也就是弓箭射程範圍。

    走幾裡路沒有發現伏兵,便有一名騎兵回去報信,其他探子繼續北上探路,當這支探子走出去五裡遠,埋伏在兩裡外的四千軍隊開始迅速向官道靠攏了,他們之前已經做過演習,每個士兵都有自己的位子,快而不亂,很快便埋伏到位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一刻鐘後,他們等待已久的梁山軍終於出現了,最前面是百余騎兵開路,他們高舉著梁山大旗,金邊黃底的大旗上,用黑線繡著‘忠義’兩個大字。

    騎兵中有一名頭戴銀盔的將領,他身材魁梧,膀大腰圓,手執一根丈許長的鐵棍,至少重五六十斤,此人便是梁山軍都統領史進,他師父便是八十萬禁軍都教頭王進,也就是林衝的岳父,教了他一身好武藝。

    史進在梁山的武藝也是赫赫有名,能排進前七名,不過他性格比較急躁,有勇無謀,吳用不同意他做主帥,便由文武雙全的柴進當了主帥,史為先鋒副將。

    埋伏在百步外的四千官兵沒有急於動手,而是耐心等待敵軍的中部到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9-2 17:18
第四百二十章 兩線作戰



    主將柴進騎馬走在隊伍中部,他不斷抬頭打量四周的地形,左面是延綿二十余裡的丘陵,雜草叢生,樹林濃密,右邊是一望無際的麥田,是設伏的極佳之地,柴進心中有些不安起來。

    「史將軍派人探查過了嗎?」柴進高聲問道。

    「已經探查過了!」

    柴進還是有點不放心史進,史進做事比較粗糙,一定沒有仔細確認,柴進高聲令道:「加快速度,注意兩邊!」

    與此同時,柴進又派數十人上山去確認。

    李延慶就在百步外,他見柴進居然派士兵上山了,雖然時機還不是太好,但李延慶已經沒有選擇。

    他大喊一聲,「射擊!」

    軍令下達,梆子驟然響起,『梆!梆!梆!』左邊山林內千箭齊發,賊兵措不及防,一片慘叫聲四起,官道上密集的梁山軍士兵頓時被射翻無數,內心的恐懼使士兵混亂起來,開始爭先恐後向另一側的麥地奔逃。

    「有埋伏!官軍殺來了!」恐懼的喊叫聲歇斯底裡,響徹官道。

    柴進卻發現伏兵並不多,最多只有數千人,而自己有兩萬軍隊,根本就不用害怕,他拔刀一連砍死幾人,大喊道:「不要慌亂,給我列隊!」

    但他的命令沒有任何效果,梁山軍軍心不穩、士氣低迷,再加上他們大多是被迫參加造反的農民,本身並不情願,內心對戰爭有一種深深的恐懼感。

    此時的伏擊就像倒下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使梁山中軍瞬間崩潰了,士兵互相踐踏,爭先恐後向麥田裡逃命。

    此時,就在梁山軍右邊兩裡外,劉錡率領兩千騎兵已在樹林內等待多時,他望著麥田內如黃河潰堤般奔逃而來的賊兵,他臉上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

    戰刀一揮,厲聲喝道:「全軍出擊,擊潰賊軍!」

    兩千騎兵鋪天蓋地般殺上,盔甲閃亮,刀矛鋒利,殺氣凜冽,兩千騎兵奔過麥田,瞬間殺進了混亂的梁山軍士兵中.......

    王貴率領三百騎兵向後軍運送糧草的軍隊殺去,距離車隊不到百步,三百騎兵長弓拉成滿月,三百支長箭幾乎是同時射出,呼嘯著向數百名敵軍士兵射去。

    『啊』一連串長長的慘叫在隊伍中響起,就在慘叫聲中,三百名騎兵從麥田裡疾衝而來,揮動長矛戰刀,瞬間衝進了敵軍運輸隊中。

    三百匹戰馬在隊伍中橫衝直撞,一輛輛糧車被挑翻,拉車的牛被刺殺,火油灑在大車上,騎兵們點燃火把,扔上大車,頃刻間,一輛輛大車燃起了熊熊烈火......

    後軍車隊大火迅速蔓延,那裡草料和糧食車隊密集,很快便連成一片火海,三百名猛士在火海中左右奔突,矛刺刀砍,勇不可擋,殺得梁山軍死屍遍野,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盡管梁山軍近十裡長的隊伍很難集結起來和官軍決戰,但這種長蛇行軍又從另一個方面為梁山軍保存兵力提供了有利條件,史進的前軍和部分後軍沒有受到伏擊的波及,他們迅速向麥田內撤退,很快便集結起來,與此同時,柴進和另一名副將石秀也各自集結了部分軍隊,梁山軍開始醞釀反擊。

    李延慶騎馬在戰鬥最激烈處督戰,這時,一名騎兵疾奔而至,大喊道:「啟稟都指揮使,王將軍已將糧車大車全部點燃!」

    李延慶點點頭,「令他立刻撤退!」

    騎兵飛奔而去,這時,又一名騎兵飛奔而至,急聲稟報道:「敵軍前軍已集結完畢,約六千余人,已開始向我們反擊,第三營抵擋不住,傷亡慘重。」

    敵軍反擊是在李延慶意料之中,不過怎麼會傷亡慘重?如果敵軍前軍已集結反擊,那麼今天的伏擊便可結束了,李延慶立刻下令道:「鳴金收兵!」

    『當!當!當!』急促的鐘聲敲響,這是收兵的命令,正在攻擊梁山軍的官軍潮水般地向山上撤退了。

    很快,官道上的激戰結束了,但副將石秀心中憤恨萬分,准備率三千梁山軍上山追趕,不料山上亂箭如雨,他的隊伍被射殺數百人,隊伍無法前進,被對方的亂箭壓制住。

    「撤退下山!」

    石秀萬般無奈,只得率軍退回官道,眼睜睜望著對方軍隊消失在山林之中。

    官道上和麥田內一片狼藉,死屍遍野,到處是殘肢斷臂和已經被砍掉人頭的身軀,柴進心中十分緊張,無暇顧及是否還有敵人騎兵,他索性就在麥田內集結士兵。

    不多時,兩名副將史進和石秀被柴進請到了前方商議軍務,柴進很無奈地對兩人道:「不可否認我們被伏擊了,敵軍人數並不少,大概六千人左右,我們也遭遇了嚴重損失,這些都是事實,但問題是,我們怎麼向大哥彙報?我想問問兩位的意見。」

    史進倒是很看得開,他坦率地說道:「就實話實說,勝敗是兵家常事,再說我們也沒有一敗塗地,我覺得沒必要隱瞞什麼?」

    這時,石秀小心翼翼問道:「我們傷亡情況如何?」

    柴進嘆了口氣,「傷亡情況還沒有統計完,但我們集結的兵力只有八千一百多人,難道我們傷亡了一萬兩千人嗎?」

    史進和石秀對望一眼,他們最多傷亡五六千人,那麼還有六七千人哪裡去了?

    柴進苦笑一聲,「就是我很難彙報的原因,但又繞不過去,所以想和兩位賢弟商量一下。」

    其實他們都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只是這個結果太令人尷尬,居然有六七千士兵趁著戰亂逃跑了,史進沉默片刻道:「大哥心裡應該也明白,我覺得還是實話實說好!」

    柴進又望向石秀,石秀點點頭,「我同意史將軍的意見,沒必要隱瞞什麼,希望大哥看到報告後能加強訓練,提高士氣,這樣也能避免下一次逃兵出現。」

    既然兩名副將的意見都一致,柴進也不再堅持了,他便道:「先去須城縣吧!回去後我再給大哥彙報戰況。」

    軍隊收拾完戰場後,三人集結兵力又再次出發,迅速向須城縣開去。

    這一次伏擊戰梁山軍損失慘重,逃亡的士兵居然比陣亡的士兵還要多,兩萬軍隊只剩下八千人,不僅如此,糧草等後勤物資也被官軍焚毀殆盡,但有一點卻沒有失敗,這八千人進入須城縣,至少能保住須城縣的安全了,這也是宋江派兵北上的最初目的。

    ......

    李延慶在伏擊了梁山軍後,又按照原計劃退回了鄆山,這一戰他們也損失四百余人。

    雖然傷亡人數並不多,但傷亡的原因卻讓李延慶心中不舒服,其中三百人是第三營的士兵,他們指揮使顧長春沒有嚴格遵從自己的要求,在追殺逃兵時率軍離開官道過遠,結果被集結起來的梁山前軍反撲,一千士兵傷亡近三百人,這讓李延慶心中暗暗惱火。

    不過李延慶並沒有追究此事,這件事並不算違反軍紀,只能說顧長春過於貪功所致,如果過於追究,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對立情緒。

    話雖這樣說,但李延慶還是要尋找機會敲打一下顧長春。

    休息時分,李延慶又將幾名指揮使請來商議軍情,他又令人將王貴和牛皋也一並找來參與商議。

    伏擊大勝,使的幾名指揮使情緒十分高漲,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品嘗到勝利的甘甜,就連損失最慘重的顧長春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李延慶的冷靜和果斷讓他由衷的欽佩,難怪他能獨率兩千人剿滅了河北的梁山亂匪,從今天這場戰鬥來看,絕不是一種運氣,若不是他關鍵時刻下令撤退,自己的軍隊損失就會更大了。

    顧長春眼中的傲慢終於看不見了。

    「各位,戰鬥結束了,大家就需要坐下總結一下經驗教訓,這是我領兵的慣例,雖然有點掃諸位將軍的興致,不過戰爭就是這樣,如果不早做准備,如果不未雨綢繆,恐怕下一次就該輪到我們失敗了,所以我想和大家檢討一下,看看這次戰鬥我們有哪些不足,按照慣例,應該從我開始!」

    李延慶看了一眼眾人,最後目光落在顧長春臉上,他又轉移了目光,淡淡對幾人道:「首先是這次戰鬥比較倉促,我們准備不足,選擇的地方也不夠理想,有足夠寬敞的麥地給對方集結,同時我們自己各部只顧殺敵,隊伍反而分散了,給了對方集中兵力逐個擊破的機會,所以這次伏擊戰我們沒有能全殲敵軍,只能算成功了六成,如果我們事先計劃周密,分段伏擊,針對敵人的前軍中軍和後軍一起動手,對方就沒有重新集結的機會了,下一次作戰,我們一定要策劃周密,准備充分,將敵軍一擊而潰。」

    李延慶說完,便看了一眼劉錡,劉錡會意便道:「下面我來說吧!這次騎兵出擊也有不足,我不應該攻擊敵軍中段,而應該進攻敵人前軍,這樣敵軍前軍就不會那麼快集結,是我經驗不足,沒有做出正確的判斷,下一次伏擊,我應該事先和主將籌劃好騎兵進攻的方向。」

    有了李延慶和劉錡帶頭,另外兩名指揮使朱森和裴群也紛紛表態,指出自己的不足,當然,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不足,只看他有沒有勇氣說出來了,然後會不會吸取教訓。

    這時,李延慶的目光落在了顧長春的臉上,他希望顧長春能夠徹底反省自己貪功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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