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9 17:18
第三百七十一章 縣尉周春


    李延慶勒住戰馬,在數十步外冷冷望著『及時』趕來的大群廂軍,這時,從廂軍中出來一名騎馬的中年官員,抱拳對李延慶含笑道:「在下磁州知州章渙,不知是哪位英雄為民殺賊?」

    李延慶也抱拳行一禮,「在下相州李延慶,路過邯鄲縣,正好遇到盜匪劫城!」

    「原來是李探花,久仰大名!」

    章渙肅然起敬,原來是大名鼎鼎的李延慶,被天子封為天下第一箭,科舉探花,聽說在河東軍出任參軍,難怪這麼厲害,能獨力殺盡數十名盜匪。

    李延慶一指身後滿地屍體道:「這群盜匪窮凶極惡,殺人劫財,**婦女,請章知州務必嚴懲,那邊還有他們的首領,已被我射殺,好像叫做賈進,屍體就在客棧門口,煩請章知州善後。」

    章渙頓時又驚又喜,金眼雕賈進死了,太好了!為討伐此人他損兵無數,賈進居然死在邯鄲縣,這個消息簡直令人喜出望外啊!

    他一揮手,大群士兵紛紛奔入城中警戒,章渙又走上前誠懇地對李延慶說:「我一定會向上如實稟報李探花的功勞,再次感謝李探花為民除害!」

    李延慶淡淡一笑,「我接受章知州的感謝,不過這件事最好不要牽涉到我,河東軍有明確軍規,未得主帥授權,軍中文武諸將皆不能隨意參加地方作戰,請知州體諒我的苦衷。」

    章渙微微一笑,「李參軍的人情,章某銘記於心。」

    ......

    李延慶天剛亮便離開了邯鄲縣,繼續南下,楊亮雖然覺得參軍救了那麼多人,最後卻什麼回報都不要,似乎有點太迂,但他卻不敢提這件事,只得悶頭跟著李延慶趕路。

    三天後,臨近中午時分,李延慶終於看見了湯陰縣城牆,這時,楊亮終於忍不住,撓撓頭道:「參軍,我能不能」

    李延慶笑著拍拍他胳膊,「你回家吧!離開之前我會找人捎信給你。」

    楊亮的家在湯北鄉,他不用進縣城,直接從另一條路便可以回家,他包裡有幾百兩賞賜的銀子,他早已急不可耐想見到父母大哥了。

    「參軍,你真不要緊嗎?」

    「這都踏進咱們自己的地盤了,還怕什麼?你去吧!」

    楊亮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這也是,「那我回去了。」

    「去吧!」

    楊亮抱拳行一禮,便調轉馬頭向另一條路奔去,李延慶望著他走遠,這才催馬向縣城奔去。

    雖然和上次返鄉只相隔了一年,但李延慶此時再回家鄉,卻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這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以至於從前的記憶都有點模糊了。

    李延慶剛到北門,便被一隊守城的鄉兵攔下了,「是什麼人,來湯陰做什麼?」

    在李延慶記憶中,湯陰縣從來沒有守城的士兵,最多只有幾個慵懶的老兵開城關城,現在居然有士兵守城了,這倒是很出人意料,李延慶便抱拳笑道:「在下是本縣孝和鄉人,姓李!」

    幾名士兵面面相覷,在湯陰縣騎馬的人沒有幾個,他們還從未見過李延慶,不過李延慶的口音確實本地人。

    一般而言,宋朝百姓可沒有什麼身份證,所謂身份證是有身份的人才擁有的證明,比如官員的魚符,軍隊的軍牌等等,一般平頭老百姓報一下籍貫姓名便可,實在犯事需要身份證明,那就只能找保正了。

    幾名士兵見李延慶氣度不凡,而且所騎之馬極為雄健,似乎比知縣的馬還要好,他們不敢得罪,為首小頭目抱拳道:「最近世道不太平,我們也是奉命嚴查外鄉人,請衙內莫怪。」

    「是很不太平,各位弟兄辛苦了。」

    這時,李延慶忽然想起一事,又笑問道:「岳飛可在?」

    「衙內認識我們岳都頭?」

    原來岳飛在湯陰縣做了鄉兵都頭,李延慶便笑道:「我們一起長大的,怎會不認識,他回京城了嗎?」

    眾鄉兵聽說是岳都頭的朋友,立刻刮目相看,為首小頭目抱拳道:「原來是岳都頭的朋友,失敬失敬,不過很不巧,岳都頭昨天進京了。」

    「那就有點遺憾了,我現在可以進城了嗎?」

    「衙內請!」

    李延慶對這些鄉兵有一種天然的好感,都是湯陰縣的子弟兵,保衛家鄉安全就靠他們了,李延慶向他們抱拳行一禮,催馬進縣城了。

    這時,一名鄉兵忽然一拍腦門,失聲道:「我說怎麼眼熟,他他是李解元啊!」

    「啊!原來他就是李延慶。」

    眾鄉兵目瞪口呆,原來這個年輕人就是湯陰縣赫赫有名的李探花,一名鄉兵慌張起來,「他會不會報復我們啊!」

    小頭目狠狠抽了他一記頭皮,「你怕什麼,我們又沒有為難他,再說人家知書達理,會計較這點小事情?」

    「這倒也是,李探花一點架子都沒有,那麼高的身份卻稱呼我們為弟兄,比縣裡那幾個衙內強多了。」

    「去!拿麻雀和鳳凰比,有意思嗎?」

    李延慶進城第一天入城便給眾鄉兵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像

    孝和鄉在湯陰縣南面,李延慶回鄉必須要穿過縣城,但他進縣城還有另一個原因,他要找一找在湯陰縣出任縣尉的好友周春,他干掉了滏山盜匪的二寨主,對方豈能善罷甘休?雖然他不懼盜匪,但他怕連累到湯陰縣鄉親,最好未雨綢繆,做最壞的打算。

    李延慶來到縣衙前,他剛要找衙役去幫忙通報,卻迎面看見周春匆匆從官衙內走出來。

    「周兄,好久不見了。」

    周春一眼看見李延慶,頓時又驚又喜,「延慶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才進城,路過縣城,順便來探望周兄。」

    「我正好要回家去看看,延慶跟我一起回家,我們喝一杯。」

    李延慶猶豫了一下,周春笑了起來,「還在擔心相親的事情嗎?」

    李延慶臉略略一紅,他確實是想起周春的妻子自己也曾相親過,但他一直沒有告訴周春。

    「原來周兄知道了。」

    「這種事情我能不知道?再說只是小事一樁,先後被高家拉去相親的至少有十幾人,僅僅相親而已,又不是別的什麼事情。」

    「只是當時我有點」

    周春哈哈大笑,「當時你有點裝傻是吧!高家確實耿耿於懷,但我卻很高興,幸虧你裝傻我才有今天,走吧!我妻子不會說你什麼的,她現在只關心腹中的孩子。」

    「啊!那要恭喜周兄了。」

    「生下來再恭喜我,先和我回家。」

    周春的家也是官宅,距離縣衙很近,也就百步左右,小走片刻便到。

    「就是這裡!」

    周春一指前面大門笑道:「可惜小了一點,只有三畝,不過我家人口不算多,差不多也夠住了。」

    「伯父伯母也一起住嗎?」

    「他們也住一起,不過前幾天回臨漳縣祭祖了,要過了正月十五才回來,我實在太忙,無法返鄉。」

    大門虛掩著,周春直接推開門,管家連忙迎了出來,李延慶把馬交給了他,跟隨周春向書房走去,這時,一名年輕婦人站在中堂門口問道:「周郎,是誰啊!」

    「是我的好友延慶,你知道的。」

    原來這就是高家小女兒,李延慶曾去高家和她相過親,只是當時沒有見到她,只見她容貌秀麗,身體略顯豐腴,看得出有了身孕,腹部微微隆起,大概五六個月的樣子。

    李延慶連忙上前躬身行禮,「延慶給大嫂請安!」

    周春妻子目光復雜地看了一眼李延慶,當時若不是李延慶裝瘋賣傻,自己很有可能就嫁給這位探花郎了,不過她也只是略微感慨,她已快為人母,哪裡還有別的什麼心思?

    周妻抿嘴笑道:「原來是李探花,稀客啊!歡迎來我家做客,周郎,好好招待客人吧!」

    「你去休息,我來招待就是。」

    周春把妻子推進裡屋,他這才把李延慶請到自己書房,關上門感慨道:「我妻子雖然出身名門,卻對我父母很孝敬,若不是身子不便,她也會跟隨我父母回鄉祭祖了,得如此賢妻,是我的福氣啊!」

    李延慶微微一笑,「應該也是周兄會協調婆媳關系。」

    周春臉一紅,便不再提此事,他從書櫃裡取出一瓶酒笑道:「這是我岳父家裡自釀的好酒,名叫晶露,本來有不少,被我好酒的父親全部霸占了,我只得這一瓶,一起喝一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9 17:18
第三百七十二章 鹿山書院



    周春給李延慶斟滿了一杯酒,這時管家端了十幾碟小菜進來,卻是周春妻子安排的,李延慶品品酒,酒確實不錯,便將酒一飲而盡,微微嘆息道:「快一年沒有喝到這樣的好酒了!」

    「對了,軍隊裡好像是不能喝酒。」

    「也不是,犒勞三軍時就喝了不少,但都是西夏人的奶酒,味道很腥,根本沒有這種好酒的醇厚口感。」

    「西夏的戰事我也聽說了,好像是雙方議和,我也搞不清誰占了便宜,不過西夏稱臣就不錯。」

    李延慶搖搖頭,「西夏稱臣只是對外,他們對內依舊是皇帝,議和其實並沒什麼意義,只是為了停戰找個理由罷了。」

    「可是停戰對我們這些地方官很重要啊!你不知道這兩年我們壓力多大,百姓稅賦重如山,戶稅和田稅都翻了一倍,多少人家被逼得賣田破產,兩個月前我下鄉收軍糧,在湯北鄉差點激起民變,其實我也不想那麼逼迫農民,但沒有辦法,上面壓下來的錢糧額度必須要完成,這還是稅賦以外的錢糧攤派,完不成我們都得罷官,很多破產農民丟妻棄子去當土匪了。」

    說起土匪,李延慶便想將這個話題繼續深入,他沉吟一下道:「聽說梁山亂匪殺進了大名府?」

    周春點點頭,「就在一個多月前,聽說是盧俊義要報滅門之仇,便率領五千梁山軍隊殺進了大名府,將魏縣的官員全部殺掉,冠氏縣的知縣因為民憤太大也被殺掉了,他當時沒有攻下大名縣,否則大名府的官員一個都活不了。」

    「梁山軍隊沒有攻打相州的意圖吧!」

    「這倒沒有,朝廷很震怒,天子調撥三萬大軍交給大名府剿匪,聽說現在梁中書親自率領三萬大軍在博州靠近黃河邊的高唐縣一帶和梁山軍主力對峙,距離我們這裡相隔上千裡,其實我們的威脅不是梁山軍,而是滏山那邊的亂匪。」

    「周兄具體說說!」

    「兩個匪首一個叫陶俊,另一個叫賈進,兩人聚集了五六百匪眾占據滏山為王,聽說這兩人有梁山背景,屢屢率軍下山搶掠縣城,上個月,三百匪眾殺進相州洗劫了林慮縣,死了不少人啊!現在各縣都在訓練鄉兵和組織弓箭社自保。」

    「你說他們有梁山背景?」李延慶愕然。

    「聽說是盧俊義的徒弟,我猜測梁山是想在太行山建立根基,才派了一些手下出來,至少這兩個匪首就是從鄆州那邊過來的。」

    李延慶半晌道:「那個賈進已經死在我手上了。」

    周春一愣,「怎麼會?」

    李延慶便將自己在邯鄲縣遭遇夜襲之事詳細說了一遍,最後道:「雖然我已經把住店的登記都撕掉了,也拜托章知州不要泄露我的身份,但就怕秘密守不住,我自己倒不害怕什麼,可萬一湯陰縣受到我的牽連,被陶俊率軍來報復,我就真的愧疚於心了。」

    「這個我倒覺得不用擔心,湯陰在相州最南面,又是交通便利的平原之地,不像林慮縣遠在山區,陶俊想殺到我們這裡,恐怕安陽縣那一關他們就過不去,再說他們不過數百人,相州有一千廂軍,我們縣裡還有五百鄉兵,我覺得可以自保。」

    李延慶點點頭,他也覺得自己多慮了,就算這兩人是盧俊義的徒弟,盧俊義至少要給自己一個面子。

    兩人又喝了幾杯酒,李延慶便起身告辭,周春將他送出大門,笑道:「過些日子我也要下鄉去鹿山鎮,到時候我們再喝一杯。」

    「好!小弟做東,請兄長好好喝一杯。」

    李延慶翻身上馬,抱拳笑道:「替我向大嫂告辭,若她有家信,我進京時可以順便替她送給家人。」

    「多謝了!」

    李延慶催馬便向南門奔去,漸漸消失不見,周春一直目送李延慶走遠,這才返回了府中。

    離傍晚還有些時候,李延慶抵達了鹿山鎮,他是去年這個時候回來過一趟,那時的鹿山鎮和小時候沒有什麼區別,但短短一年時間,李延慶忽然發現鹿山鎮變樣了,很多原來的民居都變成了店鋪,原來只有一家酒館,現在增加到三四家,客棧也增加到了三家,雜貨店變大,道路兩邊擺滿了各種小攤,只有春社時才會這麼熱鬧啊!

    兩邊小攤上到處可以看見三三兩兩的年輕學子,十幾名學子正搭伙走進酒館,李延慶忽然想起父親給說過的事情,鹿山學堂已經升級為鹿山書院。

    他立刻催馬奔行幾步,漸漸到了鹿山學院,確實完全變樣了,李延慶記得門口是一條彎彎曲曲的小路,兩邊是竹林,放學時,小路上擺滿了各種小攤,現在整塊地都被填平了,竹林還在,填平的地方種滿了桃樹和李樹,中間是一條石板鋪成的干道,足有一丈五尺寬,可以並行兩輛牛車,直通大門。

    大門由原來的舊木門變成了一座石制牌坊式大門,上面有四個龍飛鳳舞的金色大字:『鹿山書院』,李延慶一眼便認出是父親的手筆。

    大門裡面破舊的屋舍全部煥然一新,操場更寬了,後面大片墳地也變成了一棟棟建築,甚至鹿山山頂似乎也修建了不少房舍。

    李延慶不由自主地牽馬向書院走去,不少從書院中走出的學子都驚訝地看著他,這些學子李延慶一個都不認識,不過看規模,書院至少有千人以上。

    「延慶,是你嗎?」李延慶一回頭,只見後面快步走來一人,正是師父姚鼎的長子姚萬年。

    李延慶記得父親說過,鹿山書院的教諭就是姚萬年,他連忙迎上前行禮道:「小侄參見世叔!」

    雖然姚萬年是師父的兒子,但他同時又是岳飛的大舅,所以李延慶還得以晚輩之禮見他。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剛剛才趕回來,還沒有回家呢!」

    「你一定是趕在師父的祭日前趕回來,明天大家都要拜祭你師父呢!」

    李延慶一下子愣住,他根本就忘記了明天是師父的忌日。

    ........

    李延慶回到老宅著實令忠叔喜出望外,他當即和老伴給李延慶收拾房間,又讓孫子阿牛去鹿山鎮給小官人買一份上好的酒菜。

    入夜,李延慶躺在自己的房間裡,望著熟悉的屋頂,他慢慢閉上眼睛,頭腦裡變得空明,他腦海裡還在放電影般地回味著西夏戰場,血與火的拼殺,那種在生死邊緣行走的慘烈,已經是兩月前的往事,可再細細品味,所有的細節都清晰可憶,一切就像發生在昨天。

    次日一早,李延慶來到母親的墳前祭祀,李延慶母親的棺木是多年前從湯北鄉遷來,重新安葬距離屋宅不遠處的祖地裡,李大器用青石給妻子砌了墓室,四周有石擋,將來他去世,也將和亡妻安葬在一起。

    墓碑是李延慶親筆手書,『家妣丁氏李夫人之墓』,旁邊是她生辰。

    李延慶雖然對宋朝的母親早已沒有一點記憶,但從父親保留下來的一些他嬰孩時代的衣服和幼鞋,便知道母親對他傾注的愛,那些都是母親用針線一點點細細縫成。

    李延慶在母親墓前跪下磕了三個頭,喃喃低語道:「孩兒沒有辜負母親的期望,已考上科舉探花,又上疆場為國效力,無愧於先祖,無愧於大宋,望母親在天之靈安息!」

    他擺下祭品,點燃了三炷香,又重重磕了三個頭,這才站起身默默凝視著墓碑,過了很久,他轉身離開了墓地,騎馬向鹿山鎮而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10 13:18
第三百七十三章 勸說湯王



    在鹿山鎮拜祭了師父後,李延慶騎馬去了湯王村,他懷中還有一封王貴的家信,要親手交給王貴的祖父。

    王貴的祖父王萬豪風采依舊,雖然已經快七十歲,但身體健壯,滿臉紅光,聽說李延慶到來,他親自帶領全家人出來迎接。

    王萬豪精明過人,人生經驗極為豐富,李延慶是湯陰縣的第一個探花,年紀輕輕就已經做到了從七品官,將來前途不可限量,王家的未來還得多多倚靠他提攜才行,他孫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慶哥兒,我家阿貴還好嗎?」王貴的母親思兒心切,一見到李延慶便忍不住問道。

    王萬豪的臉頓時一沉,不高興地斥責媳婦道:「你怎麼能叫慶哥兒,應該叫李官人才對!」

    李延慶連忙笑著擺手,「還是叫慶哥兒親切一點,伯母是長輩,盡管隨意。」

    這時,旁邊王貴的父親打圓場笑道:「我覺得還是叫小官人比較好,又親切又不失禮數,小官人這邊請!」

    眾人簇擁著李延慶進了大堂,王萬豪坐在主座,堅持把身邊的尊客座讓給李延慶,李延慶推辭不掉,只得坐下,王萬豪的幾個兒子和孫子以及兒媳都坐在兩側下首。

    李延慶從懷中取出信遞給王萬豪,「這是阿貴給祖父的信,這次西夏之戰他立下大功,應該有機會再升官!」

    王萬豪頓時眉開眼笑問道:「小官人覺得我家阿貴能升到幾級?」

    李延慶想了想說:「他現在是從九品,我估計他能升為從八品,不過就算考過武舉也是從八品,可能性很大。」

    旁邊王貴的二叔驚訝道:「蔣知縣也不過是從八品,今天剛考上進士的周縣尉,卻只有從九品,還不如我們阿貴啊!」

    眾人紛紛驚嘆,王萬豪卻明白事理,他擺擺手道:「武將升官也不容易,都是用性命換來的,而且朝廷地位也不如文官,這個就不要和進士比較了。」

    李延慶沉吟一又道:「現在北方時局不穩,盜匪四起,人心惶惶,不知王老員外有沒有什麼打算?」

    不等王萬豪回應,只聽有家人在堂下稟報:「湯老爺來了!」

    王萬豪連忙起身,「快快有請!」

    王家的幾個女眷連忙起身回避了,片刻湯懷祖父湯廉和大伯湯正宗匆匆走了進來,和王萬豪見了禮,直接來到李延慶面前。

    李延慶連忙躬身行禮,湯廉身體不太好,面帶病容,他嘆了口氣,對李延慶道:「我最大的一個失誤就是沒有讓湯懷跟隨小官人,否則湯懷至少也是九品官了。」

    聽說王貴已經有了官品,湯廉眼睛都紅了,見到王萬豪也底氣不足,心中一直懊悔萬分。

    李延慶笑著安慰他道:「阿湯只要考過武舉,至少也是從九品,我對他有信心,一定能考中。」

    「就托小官人的口福了。」

    王萬豪請湯氏父子坐下,丫鬟進來上了茶,李延慶又繼續剛才的話題,但已經不僅針對王家,既然湯廉也在,他准備兩家一起考慮了。

    他問兩人道:「我聽說梁山亂匪攻進了大名府,不知兩位老員外的府上生意有沒有受到衝擊了?」

    王萬豪和湯廉對望一眼,王萬豪道:「王家還好,只是生意受到一點影響,損失倒沒有,聽說湯家有點小損失。」

    湯廉搖搖頭說:「湯家在大名縣城外的湯記客棧被梁山賊一把火燒掉了,損失了幾千貫錢。」

    「那寶妍齋呢?」

    李延慶又繼續問道:「有沒有受到影響?「

    大名府寶妍齋胭脂鋪是李延慶給湯懷的面子,由湯家投資所開,李大器在裡面只占了兩成份子,湯家占八成,由湯正宗親自坐鎮。

    湯正宗苦笑一聲說:「胭脂鋪在縣城內,梁山賊沒有攻破縣城,損失倒沒有,不過這段時間大名府人心惶惶,我暫時把店鋪關了,貨物都運回了湯陰,等那邊局勢穩定下來再重新開店。」

    李延慶點了點頭,「我也覺得謹慎點好。」

    王萬豪嘆了口氣,「盜匪四起,戰爭不斷,這世道開始亂了,最倒霉的就是我們這些有點家業的大戶,整天提心吊膽過日子啊!就怕哪天亂匪殺來,把我們家產搶掠一空,小命也保不住!」

    大堂內頓時沉默下來,氣氛變得有些凝重,這時,李延慶見時機已經成熟,便緩緩道:「兩位老員外都是祖輩,都懂得比我多得多,但有一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王萬豪和湯廉異口同聲道:「小官人但說無妨!」

    「不瞞兩位老員外,我們李文莊的家族已經從去年開始就在南方購置田產了,不光是李氏家族,還有周圍多年的鄰居朋友,他們也跟隨我父親在江夏一帶購買土地,修建房宅,我們已經在向南方轉移,李文莊已剩下不到一半的人。」

    湯廉沉默片刻道:「其實這就是我今天來找小官人的真正原因,你父親去年也給我說過這件事,說是你幾年前就堅持要大家南遷,我就很奇怪,幾年前河北兩路並沒有匪患,小官人當時怎麼知道今天世道會亂?」

    湯正宗忍不住道:「父親,人家是探花,當然比我們有先見之明!」

    湯廉擺擺手,「你別插嘴,聽小官人說!」

    李延慶淡淡笑道:「兩位老員外可能誤會了,我並不是因為匪患才讓家族和朋友南遷,而是因為女真人!」

    「女真人!」大堂上一片驚呼。

    李延慶點了點頭,「或許大家還不知道,女真人已經攻破遼國上京,遼國數十萬大軍被殲滅,大勢已去,滅國就這在幾年了,西夏之所以要求議和,也是因為害怕女真人滅遼之後西征,所以要提前備戰,一旦遼國被滅,女真人南侵大宋就不可避免,那時河北必將生靈塗炭,湯陰縣是南下必經之地,一定躲不過女真人的鐵蹄,所以我要求族人和村裡南遷,至少將來逃去南方也有立足之地。」

    王萬豪和湯廉臉色極為嚴肅,王萬豪追問道:「朝廷也是這樣認為?」

    李延慶搖搖頭,「朝廷根本沒有意識到女真人的厲害,只有我們在邊疆和西夏人作戰的將士才清楚女真人的厲害,西夏軍隊十分畏懼遼軍,但遼軍根本就不是女真人的對手,而我們十幾萬宋軍卻被四萬西夏騎兵一戰全殲,可以想像將來宋軍怎麼抵擋女真人?種大帥就給我說,朝廷輕視女真人,將來必生大患。」

    「小官人的意思是讓我們兩家也遷去南方嗎?」湯正宗問道。

    李延慶還是搖搖頭,「我沒有勸你們,因為現在沒有人相信我說的話,朝廷上下也沒有人相信女真蠻子會南侵,甚至我們族人也不相信,是因為利益關系才跟隨我父親在南方買百花莊園,但我要告訴兩位老員外,西夏人卻相信女真人會西征,他們舉國上下如臨大敵。」

    王萬豪看了一眼湯廉,「賢弟,你說呢?」

    湯廉沉思良久緩緩道:「我家湯懷也寫信給我說過這件事,再三勸我在南方買地,我覺得不管女真人是否南侵,但現在匪患嚴重,世道不寧,我們應該狡兔三窟,有備無患。」

    王萬豪也點點頭,「說得對,我們是應該給自己留條退路,這件事我覺得應該聽小官人的意見。」

    王萬豪又問李延慶,「小官人覺得我們應該去哪裡買地?」

    李延慶微微一笑,「可以去江夏買一座莊園,將來大家還在一起,不過兩位祖父如果想狠狠賺一大筆錢的話,我勸你們去杭州錢塘縣城買地,現在那邊也在鬧匪患,土地房宅極為便宜,我已經寫信讓父親大量買進,你們若有興趣也可以試一試。」

    王萬豪想了想道:「去杭州買地需要再考慮考慮,不過我決定聽小官人的勸告,過年後就去江夏買一座莊園。」

    「我們也是!」

    湯廉語氣堅定地說道:「事實上我們已經決定是南方買地,只是方向沒有確定,既然大家都去江夏,那我們也去江夏買地,方便互相照顧,然後再觀望一下局勢,局勢不妙就立刻南遷。」

    李延慶見他們都沒有去杭州買地的打算,便不再多勸,他們願意去南方買地留條退路,這已經是很大的覺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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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衛州警訊



    李延慶之所以力勸湯王兩家南遷,也是為了給兩個好朋友一個交代,當然也是為了將來湯懷、王貴能與自己站在一條線上,這種事情不能到了危機時刻才做,必須早早打算,這次借著送信來拜訪王家其實就是為了勸說王家同去江夏,沒想到湯王兩家被時局困擾,都有了准備後路想法,正中他的下懷。

    從王家告辭,李延慶又去了岳飛家,他知道岳飛父親生病,家境比較困難,他便給岳家送去五十兩銀子,岳飛父母怎麼也不肯收,但最終推卻不掉李延慶的一番心意,只得收下了。

    從岳飛家裡出來,已經快到中午,李延慶便來到湯王村的永濟渠碼頭上,這裡有家小酒館,他記得這裡的魚燒得不錯。

    「歡迎官人前來吃飯!」酒保熱情地迎了出來。

    「有新鮮的魚嗎?」

    「有!剛剛才送來的鯉魚,從冰窟窿裡釣的,鮮活肥美,不是我吹,小店的醬燒鯉魚可是湯陰一絕,吃過的人都拍案叫好。」

    「我知道,給我來條魚,再配幾個小菜,有熱的肉包子來一盤,再來壺酒,要你們窖藏的清酒。」

    「那個可貴,要五十文錢一壺。」

    李延慶扔了三錢碎銀子給他,「剩下的賞你!」

    酒保頓時眉開眼笑,「小人回頭給你喂馬!」

    李延慶把馬拴在店門口,酒保將李延慶請進店裡坐下,又送來一只火盆。

    由於永濟渠結冰封凍的緣故,酒館生意十分清淡,只有兩三個客人,都是本村人,現在這個時候沒有外地客商。

    片刻,酒保端來幾盤野味冷菜和一盤剛出籠的包子,又燙了一壺酒端來,「魚正在燒,請稍等片刻,官人先喝酒!」

    李延慶吃了兩個包子墊墊肚子,這才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這時一陣香風從後面飄來,李延慶一回頭,只見身後站了一個十分秀麗的年輕少女,身材中等,長得珠圓玉潤,一雙大眼睛格外動人,穿一身上好的狐皮襖,下身是一條大紅色的百褶厚裙。

    「你是湯圓兒!」

    李延慶忽然認出了她,湯懷的妹妹湯圓兒,長得和從前變化很大,只是那雙靈巧的大眼睛讓李延慶一眼便認了出來。

    湯圓兒嘟著嘴道:「怎麼是你一個人回來,阿貴呢?」

    「他要參加武舉,你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他為什麼沒有信給我?」湯圓兒顯得很不高興。她聽祖父說慶哥兒替阿貴送家信,他卻沒想到給自己寫封信。

    李延慶笑了起來,「當然有信給你,只是口信,你要聽就坐下。」

    湯圓兒頓時眉開眼笑,連忙在李延慶對面坐下,用腳把火盆勾過去,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托著腮期待地問道:「說吧!什麼口信?」

    李延慶笑眯眯說:「阿貴告訴我,他這次去考武舉,完全就是為了你,我也不知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湯圓兒眼睛一亮,俏臉上泛起一抹嫣紅,有些羞澀問道:「他真是這麼說嗎?」

    「其實我也知道是什麼意思,我就等著喝你們的喜酒!」李延慶忍不住笑了起來了。

    湯圓兒實在坐不住了,羞得起身就跑,走到門口想起什麼,把一個小皮囊扔給李延慶,「慶哥兒幫我把這個袋子捎給阿貴,多謝了!」

    說完,湯圓兒一溜煙地跑了,步伐異常輕快,李延慶看了看皮囊,裡面應該是一封信,還有一塊繡帕,李延慶笑著搖搖頭,將皮囊收進了馬袋裡。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吵嚷,「不行!都給了你們,其他客人怎麼辦?」

    李延慶探頭看了一下,只見外面人影重重,似乎來了不少人,把他的馬遮住了,李延慶有點不放心,起身走出酒館。

    只見外面來了老老少少足有十幾人,看樣子像一個家族,還有兩輛驢車,上面裝滿了鍋碗瓢盆之類,就像逃難一般。

    只見一個老者正和酒保交涉,「我又不是不給錢,你們再做就是了。」

    「我們包子每天只做十幾籠,村裡人天天來買,客人都是固定的,你們要買幾籠可以,但全部買走不行。」

    李延慶笑問道:「老丈是哪裡來?」

    「我們是從南面的衛州過來,那邊在鬧匪亂,我們只好來相州投奔親戚。」

    「衛州也鬧匪亂嗎?」

    「梁山亂匪啊!」

    李延慶微微一怔,「老丈說什麼?」

    「這位官人還不知道吧!梁山幾千人在攻打黎陽倉,死了不少人,鬧得衛州人心惶惶,這個亂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酒保拗不過老人一再懇求,終於把包子全部賣給他們,一群人繼續沿著永濟渠北上。

    李延慶回到自己桌前,心中很奇怪,梁山軍居然殺到了衛州,黎陽縣是有一座中轉糧倉,河北兩路的官糧都要運到黎陽倉,然後再轉運到汴京,這次他們北征西夏的糧食也是從黎陽倉運來。

    但問題是現在是冬天,黃河都結了冰,水路不通,就算攻下黎陽倉又怎麼把糧食運走?幾千人又能帶走多少糧食?他們若需要糧食完全可以在梁山附近攻打城池,奔襲千裡來攻打黎陽倉,似乎得不償失啊!

    如果說梁山軍想效仿隋朝瓦崗軍開倉放糧,救濟民眾,現在並沒有災荒,也沒有幾十萬災民嗷嗷待哺,衛州、相州的民眾並不缺糧,這樣做也不會有效果。

    那梁山軍又是為了什麼緣故攻打衛州黎陽倉?

    李延慶百思不得其解,這時,酒保把熱騰騰的醬燒魚端上來,李延慶卻沒有什麼胃口了。

    他心中有點擔心起來,畢竟黎陽縣距離湯陰縣只有一百五十裡,這個距離太近了,李延慶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危險。

    他匆匆吃了飯便起身向湯王村而去,身為情報司首領,他對各種情報有著天然的敏感,李延慶奔進湯王村,遠遠看見了湯廉迎面走來。

    他連忙上前道:「老員外,我剛剛得到一個消息,梁山軍目前在衛州一帶出沒,出於安全考慮,這幾天老員外最好避一避。」

    湯廉連忙道:「我也正要去找王員外,湯家在黎陽縣的客棧發來鴿信,說梁山軍隊在攻打黎陽倉,小官人覺得他們會打到湯陰來嗎?」

    「很難說,就算主力不來,很可能小股的亂匪也會來騷擾,黎陽縣離我們這裡太近了,還是小心一點好。」

    「好吧!我聽小官人的建議,我們去縣城避幾天,我去看看王員外要不要一起去,要不,小官人和我們一起去吧!」

    李延慶笑著搖搖頭,「多謝老員外,我沒有什麼擔心,如果梁山亂匪真的殺來,我也能避開。」

    「好吧!你自己當心。」

    兩人分了手,李延慶催馬向鹿山鎮方向疾奔而去,鹿山鎮依舊和平常一樣熙熙攘攘,十分熱鬧,到處可見出來吃飯購物的學生。

    路過一家雜貨店時,他忽然聽見有人在叫自己,「延慶!」

    李延慶一回頭,只見族長李真從雜貨店出來,他連忙翻身下馬,牽馬上前笑問道:「二叔怎麼在這裡?」

    「我來買點東西,我上午聽說你回來了,卻找不到你。」

    「我去湯王村了,給王貴送封家信,二叔有事嗎?」

    「我有件私事想請你幫幫忙。」

    「什麼事情?」

    「我們邊走邊說。」

    李真騎上毛驢,兩人一起向李文莊走去,李真嘆了口氣道:「就是我家光宗的事情。」

    「二郎嗎?」

    李真點點頭,「明年初他就要從州學出來了,我想讓他去考太學。」

    李延慶沒有吭聲,他知道李真想請自己幫什麼忙,一定是想請自己幫李二進太學,可那小子從小就不是讀書的料,就算自己托關系讓他進了太學,他的學業能跟得上嗎?

    李真又補充道:「這次是他自己想讀書,本來你爹爹叫他去幫忙,但他自己想再讀幾年書,既然他有這個心,我這個做父親的當然要全力支持。」

    「那三郎呢?」

    「耀祖目前還在州學呢!但他不想讀書,一定想做生意,我准備再過兩年就把他交給你父親。」

    李延慶想了想說:「我不能保證他一定能進太學,只能說盡力而為!」

    李真大喜,「那就多謝了!」

    不多時走到村口,李真還要去一趟潛山村,兩人便在村口分手,這時,李延慶忽然想起一事,連忙大聲喊道:「二叔,我剛得消息,梁山亂匪在衛州出沒,要當心一點!」

    李真已經走遠,遠遠聽他哈哈大笑,「早就習慣了,衛州離咱們這裡還遠呢!」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11 09:48
第三百七十五章 凌晨急變



    次日五更,屋外還是一片漆黑,李延慶便起身穿鞋梳洗,准備出去奔跑一圈,他從進軍營後便停止了每天清晨的跑步,開始了正常生活,不過,偶然他也會早早起來,呼吸一下凌晨的新鮮空氣。

    「忠叔,我跑步去了!」

    「帶把匕首,路上現在可不安全。」忠叔追到大門口又叮囑他一句。

    「我帶了!」

    李延慶話音遠遠傳來,他已消失在黑暗之中,忠叔搖了搖頭,關門回屋去了。

    冬季的清晨格外寒冷,但空氣也格外清新,吸一口氣仿佛穿透了肺腑,李延慶一口跑到北面二十裡外的楊村,又調頭向回跑。

    他穿過鹿山鎮,這時,鹿山鎮上已經有店鋪開門了,開始准備新一天的生意,鹿山書院還是一片漆黑,年輕的學子們都還在沉睡之中,還沒人起身。

    李延慶想起姚萬年打算請自己給學生們上一堂課,他一時還想不到該講些什麼,現在他想到了,關於早晨起床的問題,這樣賴床可考不上太學,也考不過發解試,沒有恆心和毅力,怎麼可能出人頭地。

    跑過了鹿山書院,兩邊店鋪消失,又漸漸變成了被白雪覆蓋的原野,四周再一次荒涼起來,盡管頭頂上依舊是漫天星鬥,但天空已經隱隱出現了一絲青明,晨曦開始一點點滲透進了濃濃的夜色中。

    不多時,李延慶又回到了村口,雖然已經跑了四十裡,但李延慶絲毫沒有疲憊之感,他決定繼續向前再跑十裡,但他只跑出不到一裡,忽然停止了腳步。

    他發現前面出現了一條火龍,上下起伏,正沿著官道向這邊飛來,當然不會有什麼火龍,這是一支正拿著火把奔跑的軍隊。

    李延慶的腦海裡頓時‘嗡!’一聲,他立刻反應過來,這極可能是梁山的軍隊,他們居然殺到相州來了。

    李延慶立刻衝進路邊雪地,直接向村裡奔去……

    眼看著拿著火把的軍隊越來越近,李延慶就站在百步外村道上,注視著這支從他面前列隊跑過去的軍隊,軍隊大約有七千人,前面五千人都是穿著禁軍盔甲,扛著長矛的正規步兵,而後面兩千人卻是穿著布衣、扛著木棍鋤頭的青壯農民。

    從這一點,李延慶便已經能肯定這支軍隊不是廂軍,也不是鄉兵,就是那支攻打黎陽倉的梁山軍隊。

    只是梁山軍隊來相州做什麼?相州雖然是重要的產糧區,但官府庫存糧食數量遠遠不如黎陽倉,更不是財富集中區,大名府的財富還差不多

    想到大名府,李延慶的腦海儼如一道閃電掠過,他頓時想通了,這支軍隊的目的地應該就是大名府,周春給自己說過,梁中書率三萬大軍在博州一帶和梁山軍主力對峙,那麼此時大名府空虛,梁山軍繞過相州殺入大名府,就是從背後突襲梁中書的大後方。

    他們攻打黎陽倉不過是個迷惑官府的幌子,在黎陽倉虛晃一槍,直接北上殺入相州,穿過湯陰縣就能直接沿著東北方向的官道殺入大名府。

    李延慶當機立斷,這個消息他必須要立刻通知大名府官府,他可以通過湯家的鴿信,發鴿信到大名府的湯家客棧。

    李延慶迅速奔回了家中,忠叔迎了出來,「小官人有什麼要緊事嗎?」

    「幫我把馬牽出來,我有急事出門!」

    李延慶一邊說一邊奔出自己房間,拿了石棋子布袋、短劍以及弓箭便返回院中,這時忠叔已經將馬牽了出來,李延慶翻身上馬,握住韁繩對忠叔道:「外面來了很多梁山亂匪,麻煩忠叔去告訴族長一聲,大伙兒千萬不要出門。」

    忠叔嚇了一跳,「我馬上就去!」

    他上前開了院門,李延慶催馬奔了出去,但立刻又勒住了戰馬,在他對面十幾步外來了兩名騎馬之人,一高一矮,其中一人指著自己的屋子道:「爹爹,就是這裡!」

    是個少女的聲音,李延慶心中一驚,這聲音

    對面兩人走近了,果然是多年未見的扈誠和他女兒扈青兒,三雙眼睛對視,扈誠滿臉驚訝,「慶哥兒,你怎麼在這裡?」

    李延慶克制住了內心的緊張,淡淡一笑,「扈大叔,青兒,好久不見了!」

    女大十八變,扈青兒和在蘇州分手時完全變樣了,李延慶依稀她今年是十四歲還是十五歲,但已經出落成大姑娘了,長了一張秀美的鵝蛋臉,細細的長眉,一雙動人的杏眼,高高的鼻梁,容顏十分俏麗,但她的目光卻十分犀利,身穿軟甲束腰,腳穿長筒馬靴,頭戴一頂鷹棱盔,更顯得她英姿颯爽。

    扈誠拍了拍額頭,歉然笑道:「我糊塗了,這裡是你家,你當然應該在這裡!」

    「不對吧!」

    扈青兒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訝的神情,疑惑地問道:「李大哥應該在西夏作戰才對,怎麼回家鄉了?」

    李延慶笑道:「原來青兒也知道大宋在對西夏用兵,西夏戰事已經結束了,雙方議和,我特地回來祭母,倒是大叔和青兒怎麼來湯陰了?」

    扈誠略有點尷尬,勉強笑了笑道:「我們路過湯陰縣,順便回故地看一看,畢竟我在這裡住了五年,青兒也是在這裡出生。」

    「很抱歉,以前的老宅沒有了。」

    「沒事!村子還在,我種的老槐樹也在。」

    扈誠又一指旁邊的空地笑道:「這裡應該是原來大門,你看,青石門檻還在呢!」

    「大叔進來坐坐吧!」

    扈誠猶豫了一下,這時一名士兵飛奔而來,附耳對扈誠低聲道:「盧帥有急事和將軍商量!」

    扈誠點點頭,「我馬上就去!」

    扈誠對李延慶笑道:「我有急事要回去,下次吧!慶哥兒保重,有機會我們再見。」

    李延慶只是說兩句客氣話而已,哪裡希望他們父女進屋,他心急如焚,恨不得他們立刻離去。

    李延慶連忙抱拳,「扈大叔保重,青兒保重!」

    「青兒,我們走吧!」

    扈誠調轉馬頭向村口而去,扈青兒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李延慶,也調轉馬頭跟隨父親而去。

    李延慶倒不能急著趕路,至少等他們父女離開村子再說,李延慶便催馬遠遠跟在後面,這時,他見扈誠父女離開了村子,他立刻調轉馬頭向村東頭的另一條小路奔去。

    小路直通三裡外的永濟渠,他沿著永濟渠北上也能抵達湯王村,但他剛奔出數十步,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嬌斥,「你站住!」

    李延慶停住了戰馬,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這小娘太精了,自己還是沒有能瞞過她,他慢慢調轉馬頭,對奔上前的扈青兒笑道:「青兒還有什麼事嗎?」

    「李大哥急匆匆騎馬出門,是想去通風報信吧?」扈青兒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李延慶嘆了口氣,「我只是想去湯王村通知幾個好朋友趕緊逃命!」

    「如果是這樣,那就完全沒有必要了,我們梁山軍替天行道,只殺貪贓枉法的狗官,對普通百姓秋毫無犯!」

    李延慶冷笑一聲,「說得好聽,滏山的陶俊和賈進也是你們的人吧!**燒殺,搶奪民財,殘害百姓,這也叫替天行道?」

    扈青兒眉毛一揚,「還有這種事情?請李大哥放心,我一定會稟明宋寨主,查清真相,如果他們真的殘害百姓,我們一定會嚴懲不貸!」

    李延慶只是試探一下扈青兒,沒想到她真的承認陶俊和賈進是他們的人,他便笑了笑道:「我都不知道你們來湯陰縣做什麼,當然不會去通風報信,我只是去看看朋友,你不要胡思亂想!」

    扈青兒微微嘆息一聲,「李大哥,我是為了你好,二寨主若知道你壞了他的大事,他是絕不會放過你的,你還是回去吧!不要蹚這趟渾水了。」

    李延慶哼了一聲,「你說的二寨主就是盧俊義吧!你不要拿他來壓我,我不想管你們的事情,但你也不要管我去做什麼,後會有期!」

    李延慶調轉馬頭便走,剛走兩步,只覺脖子一涼,一條如蛇一樣的軟鞭無聲無息纏住了他的脖子,他剛要用勁掙脫,扈青兒急喝道:「你千萬別動,一動喉嚨就斷了。」

    李延慶用手摸了一下軟鞭,這才發現軟鞭裡暗藏著利刃,果然是厲害的兵器,李延慶笑了笑道:「這就是一丈青嗎?」

    「我只問你回不回去?」

    李延慶沉默片刻,平靜地說道:「我沒猜錯的話,你們是去偷襲大名府吧!」

    扈青兒渾身一顫,暗暗咬了咬牙,「我就知道瞞不過你!」

    「你們這點小伎倆當然瞞不過我,不過你用鞭刃纏住我脖子,要割斷我的喉嚨,這就是你對我的報恩?」

    扈青兒咬了咬嘴唇道:「我......我只是為了你好,我絕不會傷害你。」

    「那就對了!」

    李延慶伸手慢慢解開了脖子上鞭刃,扈青兒心亂如麻,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就在她分心之時,李延慶忽然雙臂用力,猛地一扯,一下子將鞭刃奪了過來,隨手向遠處扔去,隨即雙腿一夾戰馬,戰馬疾奔而走。

    「我走了,青兒,我們後會有期!」

    扈青兒頓時又氣又急,奔去撿了鞭刃,再抬頭,李延慶早已經消失不見了,氣得她狠狠一鞭向旁邊一棵大樹抽去。

    「為你好還不領情,隨便你吧!」

    她也調轉馬頭向鹿山鎮奔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11 17:18
第三百七十六章 湯陰失陷
   



    大名府是宋朝東西南北四京中北面一個京,在宋朝的地位要超過普通的州府,所以當五十天前梁山軍攻入大名府,終於引起朝廷震怒,趙佶隨即下旨,從真定府調三萬邊疆禁軍進駐大名府,由府尹梁中書全權指揮。

    梁山軍這幾年屢敗官兵,隊伍迅速壯大,已經由最初的數千人增加到了五萬人,一個小小的梁山已經容納不下他們,更重要是梁山軍在屢敗數倍於己的官兵,尤其在大敗太尉高俅後,宋江發現了朝廷軍隊的腐朽和不堪一擊,他的野心開始劇烈膨脹,他覺得自己也能割據一方稱孤道寡。

    從去年開始,梁山軍率先攻下了鄆州和濟州,用半年的時間在鄆州和濟州站穩了腳跟,到了今年夏天,梁山軍開始揮師北上,攻克了黃河北岸的博州。

    對於梁山軍而言,攻打大名府絕不是為盧俊義報仇那邊簡單,大名府的政治地位很高,攻下大名府,具有很高的政治影響力,對梁山軍擺脫『匪』的身份意義極大。

    所以梁山軍在第一次攻打大名縣失敗後,由宋江率數萬主力在博州和官兵對峙,牽制住梁中書的三萬軍隊,而盧俊義則率五千軍迂回到相州,從背後進攻兵力空虛的大名府,這是極為高明的策略,卻被李延慶看破了。

    扈青兒趕上了急速北上行軍的隊伍,扈誠發現女兒臉色不太好,便放慢馬速,和扈青兒並肩而行,「怎麼了?」扈誠低聲問道。

    「沒什麼,我想試試李大哥的武藝,但我還是輸了。」扈青兒隨口扯了一個借口。

    「呵呵!他的武藝我很清楚,他的飛石堪稱天下第一,在飛石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射箭也是出類拔萃,如果把這兩項去掉,我覺得他不是你的對手,除非你故意讓給他。」

    「我沒有故意!」

    扈青兒臉一紅道:「我明明就輸給他了。」

    「誰敢欺負小三娘!」

    身後忽然冒出一個粗魯的聲音,扈誠父女一回頭,是梁山軍都統制王英,王英是草莽土匪出身,年約三十歲,長得五短身材,頭大如鬥且膀大腰圓,長得極為健壯,他雙腿較短,便得一個綽號矮腳虎,使一把七十斤重的長柄銅錘,力大無窮。

    身材矮壯也就罷了,偏偏他相貌也長得很不好,滿臉橫肉,從左眼角到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疤,相貌十分凶惡。

    王英雖然外形不佳,但他在梁山地位很高,他是首領宋江的嫡系,深得宋江信任,這次作為副將跟隨盧俊義前來偷襲大名府。

    這時,王英一雙銅鈴眼滴溜溜地盯著扈青兒道:「哪個鳥賊敢對三娘無禮,告訴哥哥,哥哥去撕了他!」

    扈青兒臉一沉,冷冷道:「我的事情和你有什麼關系?」

    如果扈誠不在,王英一定會嬉皮笑臉纏著扈青兒,在扈誠在一旁,王英的臉上有點掛不住,「三娘,我是一片好心啊!」

    扈誠知道這個王英為人歹毒,一向心狠手辣,他怕女兒得罪此人,連忙拉住他笑道:「三娘一向很任性,不要和她計較,我們去前面找盧帥談談軍情!」

    「呵呵好吧!」

    王英又深深瞥了一眼扈青兒高高的胸脯,扈青兒見他目光下流,心中頓時大怒,便要掄起鞭子,扈誠不等女兒發作,連忙拉著王英走了。

    王英對女兒的心思扈誠怎麼可能不知道,宋江已經兩次暗示過自己,希望自己能促成這段姻緣,盡管兩人年紀相差甚大,但這並不重要,王英相貌凶惡醜陋讓扈誠不喜,這個扈誠也能容忍。

    但扈誠絕不能容忍王英的淫邪,王英極好漁色,當山匪多年,被他糟蹋的良家婦女不計其數,上了梁山也不收斂,早已惡名在外,這樣的男人,扈誠怎麼可能把女兒嫁給他。

    只是王英是宋江的同鄉,深得宋江的信賴,在宋江嫡系中排名第三,僅次於吳用和李逵,扈誠也不敢過於得罪他。

    梁山派系林立,盧俊義上山後,憑借他和林衝的特殊關系,迅速得到了林衝、劉唐、阮氏兄弟等一幫晁蓋舊屬的支持,加上孫立、關勝、扈誠、石秀、楊雄等一眾河北系弟兄的擁戴,盧俊義已成了和宋江並列的梁山勢力首領,宋江心中雖不喜,但也無可奈何,只得讓他繼承了晁蓋的位子,成為梁山的第二號人物。

    宋江一心想促成王英和扈青兒的姻緣,隱隱一層意思也是為了把扈誠拉過來,分裂盧俊義的手下。

    這次盧俊義率軍突襲大名府,宋江卻任命王英為副將,其監視的用意昭然可見。

    這一點盧俊義也心知肚明,這時,盧俊義對王英和扈誠道:「我剛才已詢問了大部分士兵,其中一半以上的士兵干糧已經食盡,干糧最多的士兵也不超過兩日,我想和兩位商量一下,去附近村落打糧,還是去鹿山鎮籌措官糧?」

    盧俊義話音剛落,王英便毫不猶豫道:「一個小鎮弄到多少糧食,肯定是攻打縣城,盧帥,我強烈建議攻打縣城。」

    「可是攻打縣城會暴露我們行蹤,大名府很有可能會提前得到消息。」

    王英堅持攻打縣城自有他的深意,他搖搖頭道:「盧帥想得太簡單了,難道我們不進縣城,湯陰就不知道我們存在?暴露行蹤是肯定的,但糧食也很重要,沒有軍糧,士氣可就沒有了。」

    這支梁山軍實際不止五千人,除了從博州迂回繞過來的五千軍隊,還有兩千余名衛州破產農民也願跟隨他們造反,扛著鋤頭木根跟隨在他們身後,總兵力已經超過了七千人,軍糧對盧俊義是個大問題。

    盧俊義看了看扈誠,「老扈的意思呢?」

    扈誠低頭想了想,「既然遲早要補充,與其在大名府境內進行補充,還不如在相州境內進行補充,另外,這幾天弟兄晝夜行軍,都比較疲乏,索性在湯陰縣休整一天。」

    「我就怕消息泄露啊!」

    王英笑道:「盧帥,就算消息泄露了又怎麼樣,大名府並沒有軍隊抵抗,最多被一些官員逃掉,如果梁中書分兵來救,這倒是一個全殲官兵的機會,相信宋大哥那邊把握得住!」

    盧俊義點點頭,「好吧!進湯陰縣休整。」

    王英大喜,連忙補充道:「那就按照慣例,我們替天行道!」

    這是王英關心的一件事情,所謂替天行道就是殺贓官,這是梁山軍定下的慣例,攻下城池後一般都要犒賞三軍,但宋江要建名聲,嚴禁掠奪民財,所以吳用就策劃了一個殺貪官的辦法,殺貪官一來可以收買民心,同時可以將貪官剝削的財富用來犒軍,滿足了梁山軍隊的錢財需求,還落得一個秋毫不犯的美譽,可謂一舉兩得。

    盧俊義暗暗嘆了口氣,王英是宋江的人,既然他堅持這樣做,自己也不好反對,只得表示同意了。

    王英興致高漲,揮臂高喊道:「弟兄們,攻下湯陰縣,犒賞三軍!」

    士兵們士氣大振,加快步伐向三十裡外的湯陰縣撲去。

    ........

    五千梁山軍殺到湯陰縣正是中午時分,湯陰縣城卻沒有一點准備,數十名鄉兵還站著城門處閑聊,就在這時,官道上的行人忽然驚恐起來,大喊大叫,爭先恐後地向城門奔來。

    鄉兵們嚇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邊怎麼回事?」一名鄉兵指著遠處的官道問道。

    眾人也看見了,只見官道上塵土飛揚,不知有多少人奔跑才會產生這樣的效果,片刻,十幾名行人率先奔到城門,大喊道:「後面是一支軍隊,殺氣騰騰的,不像是官兵!」

    這時,五千梁山軍已出現在二百余步外,只見他們全副盔甲,肩扛長矛,正列隊疾奔而來,兩邊有大將騎馬跟隨,挑著各種顏色的大旗,從這個角度看,這支軍隊完全和禁軍沒有區別,只是他們殺氣太盛,將行人嚇得四散奔逃。

    鄉兵們面面相覷,紛紛回頭向隊頭望去,隊頭心中也沒有底,想關城門又不敢關,就在這時,一支流矢疾射而至,正中一名鄉兵的胸膛,鄉兵慘叫一聲,撲倒在地。

    眾人頓時醒悟過來,大叫著向城內奔去,「快關城門!快關城門!」

    城門開始緩緩關閉,但是已經晚了,王英一馬當先,他揮舞著長柄大錘,在城門即將關閉之時衝進了城內,揮舞銅錘大開殺戒,千余名部屬也跟隨著王英殺進了湯陰縣,湯陰縣由此陷落。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12 09:46
第三百七十七章 深仇難解

    李延慶奔至湯王村時,天剛剛大亮,他縱馬奔過村口的山崗,忽然聽見頭上方有叫他,「慶哥兒!」

    李延慶連忙勒住戰馬,抬頭向土丘上望去,上方是一片占地上前木的樹林,都是木質極好的杉樹,只見湯圓兒手執一柄劍站在土丘上,臉上掛滿了焦急和不安。

    「你怎麼還沒有藏起來?」李延慶頓時吃了一驚。

    「我和爹娘就藏身在樹林裡,樹林深處有間屋子,很隱蔽的。」

    李延慶稍稍放心,又問道:「你祖父呢?」

    「祖父和大伯去縣裡了,他們不放心那邊的產業,慶哥兒,真是梁山亂匪殺來了?」

    李延慶點點頭,「我親眼所見,五娘,我想用一下你們家的信鴿,有急用!」

    「信鴿在縣城湯記客棧呢!這邊沒有。」

    李延慶立刻急了,「以前不是有嗎?」

    「以前是有,從前年開始就全部送去客棧了,這邊一只都沒有了。」

    「我知道了,你趕緊去躲起來,不要再亂跑,但也不要太擔心,梁山亂匪只是路過湯陰縣,估計中午就走了。」

    李延慶調轉馬頭便走,湯圓兒追著問道:「慶哥兒,你去哪裡?」

    「我去縣城!」

    時間緊迫,李延慶快馬加鞭,向縣城疾奔而去,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梁山軍改變了計劃,直接奪取了湯陰縣

    扈青兒是第二批隨軍進入湯陰縣,她雖然年少,卻武藝高強,被任命為副統制,統率梁山軍中著名的天鳳營,也就是五百女兵,天鳳營一般長駐梁山。

    扈青兒卻在梁山呆不住,帶了二十名天鳳營女騎兵跟隨父親南征北戰,她手下的二十名女兵個個弓馬嫻熟,潑辣善戰,絲毫不亞於男兵,連她們的盔甲也完全和男兵一樣,從外表只比男兵顯得略微嬌小。

    扈青兒進了城卻驚呆了,只見城中哭喊連天,火光四起,士兵到處在**燒殺,搶劫民財,扈青兒頓時大怒,「誰在縱兵搶掠?」

    「首領,好像是王英的手下!」一名女兵小聲對扈青兒道。

    扈青兒也看見了,只見五六名王英的親兵從一家大戶人家出來,背著大包小包,臉上帶著滿足的淫笑,院子裡有多具屍體躺在血泊之中,還有幾個赤身女子在伏地哭喊。

    「弟兄們,再換一家!」幾名士兵意猶未盡,又去尋找新的目標。

    扈青兒眼睛都紅了,一言不發,衝上前去揮槍便刺,扈青兒的長鞭只是她的隨身兵器之一,她真正的兵器是一杆一丈三尺長的透甲亮銀槍,她師從林衝,一杆亮銀槍使得出神入化,這才是她一丈青綽號的來歷。

    扈青兒一口氣連殺五人,最後用槍尖頂住為首士兵的咽喉,「王英在哪裡去了?」

    士兵嚇得渾身直抖,「我我不知道!」

    「去死吧!」

    扈青兒一槍刺穿了士兵的喉嚨,一揮長槍,「跟我走!」

    她率領二十名女兵縱馬向城內奔去,片刻奔至縣衙前,迎面見到另一名王英的親兵,她厲喝一聲,「王英在哪裡去了?」

    士兵嚇得一哆嗦,「剛才還在,好像好像是抓縣尉去了。」

    士兵一指前方一座府宅,「好像去那裡了!」

    扈青兒心急如焚,她必須讓王英下令停止搶掠,離大門還有十幾部,只見王英的親兵押出一名年輕官員,年輕官員頭上罩著黑布,被五花大綁,他拼命掙扎,卻士兵強行拖走,扈青兒翻身下馬便向院子裡奔去。

    這裡便是縣尉周春的家,周春回家保護妻子,卻被王英手下抓走,這時,周春的妻子正被王英一步步逼迫。

    「長得還不錯!」

    王英捏著她下巴淫笑道:「我玩過無數女人,唯獨沒有玩過大肚婆,居然縣官的娘子,把衣服脫了,我饒你一命,快脫!」

    高氏嚇得魂不附體,撲通跪下哀求道:「奴家已經懷六月身孕,大王饒了奴家吧!」

    王英一把揪住她頭發,「你若不脫,我來幫你脫了。」

    他伸手一把抓住高氏衣襟便要拉開,情急之下,高氏低頭狠狠咬住了王英的手,王英痛得大叫一聲,一拳將她打翻,高氏也豁出去了,大喊道:「我爹爹是上將軍高深,你敢動我,我爹爹必將把你碎屍萬段!」

    王英殺機頓起,他衝上去騎在高氏身上,瘋狂地撕扯她的衣裙,「老子先奸了你,再把你碎屍萬段!」

    就在這時,一根長鞭無聲無息地纏住了王英的脖子,王英身體一下子僵住了,身後傳來扈青兒冷冷的聲音,「你敢再動她一下,我就讓你死!」

    梁山將領人人都頗為忌憚扈青兒的鞭刃,被這鞭刃纏住脖子,除非她肯放手,否則很難解開,而且很容易被裡面鋒利的刀片割斷喉嚨。

    王英只覺脖子上一陣劇痛,他知道扈青兒已動了殺機,他不敢再亂來,連忙道:「我放開她就是了!」

    「站起身!」

    王英慢慢站起身,離開了高氏,扈青兒又喝令道:「去收攏你的軍隊,不准再亂來!」

    「你不放開我,我怎麼下令?」

    「你現在就可以下令!」

    王英眼一瞥,見門口站著自己的幾名親兵,無奈,他只得下令道:「去傳令各營,立刻收兵!」

    扈青兒給自己手下女兵使個眼色,女兵會意,上前從王英懷中摸出了令箭,扔給王英親兵,王英咬牙令道:「速去傳令!」

    幾名親兵只得跑去傳令了,王英干笑一聲道:「三娘,這下可以了吧!」

    扈青兒鞭子一甩,王英頓時一個踉蹌,向門口摔去,王英爬起身,滿眼惡毒地看了扈青兒一眼,心中暗暗發狠道:‘臭娘們,總有一天,老子會讓你臣服在我胯下!」

    「還不快滾!」

    扈青兒做勢揮鞭,王英嚇得奪路而逃,這時,高氏跪地爬了幾步,給扈青兒磕頭泣道:「女大王救救我夫君吧!他不是貪官,他是今年的新科進士,任縣尉還不到一年!」

    扈青兒一怔,今年的新科進士,她連忙問道:「那你們認識今年的探花郎嗎?也是湯陰縣的。」

    「認識!李延慶和我夫君是好友,夫君來湯陰任職還是他建議的,他前兩天還來我們家做客。」

    原來是李大哥的朋友,扈青兒肩頭立刻多了份責任,她點點頭,「你放心,我一定幫你。」

    高氏感激萬分,連連磕頭,扈青兒連忙扶起她,看著她隆起的小腹,心中恨極,那個王八蛋連孕婦也不放過,簡直連畜生都不如。

    「你們把她到隔壁房間好好保護起來,我去找爹爹!」

    雖然周縣尉是被王英手下抓走,但打死扈青兒,她也不會去求王英放人,她只能去找爹爹,請盧帥出面干涉

    李延慶是在下午時分趕到了湯陰縣,此時李延慶已經得知梁山軍殺入湯陰縣的消息,這個消息令他心急如焚,原以為梁山軍為了保密行蹤,不會攻打縣城,縣城會是安全之地,卻沒有想到縣城反而成了最危險的地方,就不知現在躲到縣城的王家和湯家情況如何?

    李延慶遠遠看見了縣城,只見縣城大門前站滿了士兵,自己這樣騎馬很難進城,李延慶目光一瞥,只見縣城外的平橋酒館裡也坐滿了士兵,他頓時有了辦法。

    李延慶將馬拴在樹林內,迅速藏身在酒館後面的茅廁旁,不多時,一名士兵醉醺醺走了過來,李延慶從後面一把捂住他的嘴,將他拖進了樹林內。

    不多時穿著一身盔甲的李延慶牽馬從樹林中出來,向縣城大門走去,守城的士兵沒有懷疑他,但對他的馬卻很感興趣,「這匹馬不錯,兄弟是從哪裡搞來的?」

    李延慶笑嘻嘻道:「剛才從一個商人手中弄到的,准備獻給盧帥!」

    「盧帥正好缺馬,兄弟獻了這匹馬,要升官了嘛!以後要多多關照哦!」

    「一定!一定!若升了官,肯定請大家喝酒。」

    嘴裡開著玩笑,李延慶牽著馬大搖大擺地進了縣城,離開城門,他翻身上馬向湯記客棧奔去。

    這時,針對商鋪和大戶人家的搶掠已經停止了,但湯陰縣城內早已滿目瘡痍,到處是被殺的民眾,李延慶慢慢捏緊拳頭,心中充滿了滔天怒火,這是他的家鄉,竟然被梁山亂匪如此蹂躪。

    路過士林源書坊,隔壁的銀鋪被搶劫一空,並放了一把火,波及到了士林源,士林源也被燒掉一半,幾名伙計跪在地上,一邊哭一邊整理書籍。

    又奔跑一段路,李延慶頓時勒住了馬匹,他看見了毛氏包子鋪,從前在縣學讀書,他天天會來這裡買包子當早飯,只見滿地撒落著蒸籠,毛嬸和他丈夫毛二叔倒在血泊之中,李延慶的眼睛一下子紅了,一向和藹善良的毛嬸子竟然也死在亂匪手中。

    李延慶抹去淚水,咬牙縱馬疾奔,不多時便來到了湯記客棧,隱隱聽見客棧傳來嚎啕大哭,他心中暗叫不妙,急忙衝了進去,只見幾名伙計正圍在一起抹淚,在他們中間,湯正宗正抱著父親湯廉嚎啕大哭。

    李延慶驚得頭皮發炸,只見湯廉的脖子上血肉模糊,他急忙奔上前,一把推開伙計,「老員外!老員外!」

    眾人這才認出士兵原來是李探花裝扮,湯正宗哽咽說道:「他們搶走了湯家多年的積蓄,爹爹要和他們論理,卻被他們天啊!我湯家怎會遭此大難!」

    他撲在父親身上,再次嚎啕大哭,李延慶牙齒咬得咯咯直響,他驀地站起身,問掌櫃道:「程二叔,信鴿還在嗎?」

    「還在,就在後院!」

    「快帶我去,我要給大名府和京城報信!」

    「小官人請跟我來!」

    李延慶跟著掌櫃快步向後院走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12 17:18
第三百七十八章 意外援兵


    梁山軍的臨時軍衙設在縣學內,所有的縣學學生都被驅逐,這裡成了軍隊的臨時駐地,扈青兒在父親的營房內焦急不安地來回踱步,這時,門外傳來父親的腳步聲,扈青兒連忙迎了上去,「爹爹,怎麼樣?」

    扈誠搖了搖頭,「王英堅決不肯放人,盧帥也沒有辦法!」

    「為什麼?父親有沒有告訴盧帥,隨意濫殺進士,我們梁山會遭到天下讀書人抵制。」

    「我說了,盧帥也知道,但官員處置權在王英手中,他收羅了縣尉不少罪名,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強征稅賦,導致不少農民破產,光這一條,我們就反駁不了他,你也知道他是宋寨主的心腹,如果盧帥為這件小事和他反目,會嚴重影響到梁山軍的團結,甚至會造成梁山軍分裂,所以青兒,我很抱歉!」

    扈青兒急了,「爹爹,他是李大哥好友,李大哥對我們有大恩,這件事我們不能袖手不管啊!」

    「我知道!」

    扈誠嘆了口氣,「要解決這件事其實也不難,明擺著只有一個辦法。」

    「要我去求王英是吧!我寧可一死,也不會去求那個畜生。」

    扈青兒轉身便怒氣衝衝地走了,扈誠默默望著女兒遠去,他當然也不願意讓女兒去求王英,那個混蛋對女兒一直居心不良,若求了他,他就會得寸進尺。

    扈誠低低嘆了口氣,他一直以為梁山是講究兄弟義氣,替天行道之地,可實際上也充滿了勾心鬥角,也一樣避免不了派系鬥爭和權力爭奪,還不乏像王英這樣醜惡的小人,令他心中充滿了困惑,梁山真是女兒的歸宿嗎?

    李延慶從湯記客棧出來,便急忙趕來周春的家中,他已經聽到了知縣蔣大道以及縣丞張喜被抓走的消息,他極為擔心周春的情況,周春不僅是他的好友,還是鹿山書院首席教授周聞博的孫子,更重要是他李延慶再三勸說周春來湯陰任職,如果周春遭遇什麼三長兩短,自己勢必會為此歉疚終身。

    周春的家中一片狼藉,院子裡堆放著幾只被砍爛的箱櫃,地上散落著的銅錢以及花瓶的碎片,這讓李延慶的心揪了起來,不用說,周春也一定也被抓走了,那的他妻子呢?

    李延慶急忙向內宅走去,內宅幾間房門都開著,裡面的物品也極為散亂,看不見一個人,這時,最邊上一間屋內快步走出來兩名士兵,對李延慶呵斥道:「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出去!」

    竟然是兩個女兵,李延慶目光一閃,隱隱看見房間內有周春妻子的身影,他立刻拔出劍,高聲道:「大嫂,我是延慶,你沒事吧!」

    高氏聽到了李延慶的聲音,激動得要奔出來,卻被幾名女兵攔住了,李延慶大怒,惡狠狠道:「把人放了,否則你們一個都活不成!」

    這時,他聲音傳來一個柔和的聲音,「李大哥,她們是我的手下。」

    李延慶回頭,只見扈青兒不知何時出現在自己身後,目光充滿了歉疚,李延慶上前一步急問道:「周縣尉呢?他人在哪裡去了?」

    扈青兒神情黯然,歉然道:「我也想救他,很抱歉,他們死活不肯放人。」

    「是誰不肯放人,盧俊義嗎?」

    扈青兒搖搖頭,「不是!是副將王英,湯陰縣所有官員都在他手中,他不肯放人,盧帥也沒有辦法。」

    李延慶呆了一下,不解地問道:「這又是什麼緣故,難道並盧俊義不是主將?」

    扈青兒嘆了口氣,「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總之一言難盡!」

    李延慶忽然明白了,冷冷道:「王英是宋江的人,對吧!」

    扈青兒默默點了點頭,李延慶一句話說到了問題的關鍵。

    這時,高氏奔了出來,急聲問道:「扈姑娘,我夫君情況怎麼樣?」

    「他暫時還活著,我正在想法救他,你放心,我既然答應過你,我就一定會救他。」

    說到這,扈青兒臉上有點發熱,迅速瞥了一眼李延慶。

    李延慶一言不發,轉身向書房走去。

    扈青兒慢慢跟了進去,見李延慶站在窗前不語,她低聲道:「李大哥,真的對不起!」

    李延慶冷冷道:「這就是你說的秋毫無犯,這就是你說的替天行道,看看把我的家鄉糟蹋成什麼樣子?我摯愛的鄉親,我的長輩都死在你們刀下,有因必有果,你們將來滅亡,就是種因於此!」

    扈青兒心中難過之極,忍不住掩面飲泣,「李大哥,梁山軍真不是這樣的,這是第一次,我我也不知為什麼?」

    「你想知道原因嗎?我可以告訴你!」

    身後忽然出現一個陌生的聲音,李延慶和扈青兒同時一驚,他們竟然沒有聽到院子裡有腳步聲,李延慶驀地轉頭,只見門口站著一名身材瘦高的男子,李延慶一眼便認出來,正是數年未見的欒廷玉。

    扈青兒心中惱火,喝叱一聲,揮鞭向男子抽去,李延慶大急,喊道:「青兒,他是我朋友!」

    欒廷玉不慌不忙,伸手一把抓住了鞭稍,笑眯眯道:「小娘子脾氣很大啊!說起來我還是你師叔,就這樣對我無禮?」

    李延慶連忙上前勸道:「師兄,這是我小妹,別和她計較。」

    欒廷玉放開鞭稍笑道:「鞭法不錯,可惜還不夠快,未免美中不足。」

    扈青兒從未被人抓住過了鞭稍,就連師父林衝也抓不住,此人居然輕易抓住了,扈青兒心中大駭,連忙後退幾步,一雙杏眼驚訝地注視著來人。

    「師兄怎麼在湯陰縣?」

    「我是跟著他們來的!」

    欒廷玉笑著一指扈青兒,「我在衛州加入他們軍隊,扛一根木棍,化名為張五郎。」

    「你究竟是誰?」扈青兒問道。

    「在下欒廷玉,扈姑娘聽說過嗎?」

    扈青兒搖了搖頭,欒廷玉笑道:「你太小,當然沒聽說過我,但你爹爹認識我,你們盧帥也是我師弟,包括你這位李大哥,他也是我小師弟。」

    扈青兒臉一紅,連忙施個萬福,「剛才是青兒魯莽了。」

    「沒什麼,你一肚子委屈嘛!我冒冒失失闖進來,你當然會發作。」欒廷玉依舊笑眯眯道。

    「師兄,你怎麼會加入梁山軍?」李延慶當然知道欒廷玉跟隨梁山軍是有目的,只是他摸不透欒廷玉的用意。

    「其實也沒什麼,還是我的老本行,接到一票生意,就來摸摸梁山軍的底細。」

    「前輩,剛才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你知道什麼原因?」扈青兒又問道。

    欒廷玉走進房間淡淡道:「你以為這次屠殺湯陰縣是王英頭腦發熱嗎?實話告訴你,這其實是宋江事先策劃好的。」

    李延慶立刻明白過來的,這是宋江在故意敗壞盧俊義的名聲。

    「為什麼?」扈青兒城府不深,她一臉驚訝地問道。

    「回去你就知道了,回去後王英一定會把屠城的責任完全推到盧俊義身上,誰讓盧俊義是主將呢?這個責任他必須承擔,到那時,盧俊義在梁山軍的威信會大跌,就算你們父女證明也沒有用,誰都知道你父親是盧俊義的人,這就是宋江只派你們父女跟隨盧俊義的原因,不給盧俊義其他人證。」

    「你胡說!」扈青兒忍不住又怒斥起來。

    欒廷玉搖搖頭,「你確實很難接受,試想連你都接受不了,別的大將更不會接受,及時雨宋江怎麼會有這麼歹毒的心腸呢?所以盧俊義這個縱兵屠城的屎盆子就扣定了。」

    「師兄,我想救周縣尉,你得幫幫我。」李延慶在一旁道。

    欒廷玉苦笑一聲,「你倒是會抓壯丁。」

    他又問扈青兒,「周縣尉什麼時候開斬?」

    「按照慣例,太陽落山開斬!」

    欒廷玉看了看天空,還有一個時辰左右,便笑道:「看樣子,又得劫一次法場了。」

    這時,李延慶道:「青兒,能不能煩請你把我大嫂送出城,送她到我家去。」

    扈青兒知道李大哥是要把自己支開,以免自己夾在中間為難,她雖然很想幫李延慶,但那樣一來,他們父女就無法在梁山立足了,心中著實無奈,她只得默默點了點頭。

    ......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13 09:43
第三百七十九章 勇劫法場



    黃昏時分,在湯陰縣兩條主干道的交叉口上,數百名士兵已經搭起了法場,這裡也是湯陰縣商業最繁華之地,左側便是當年李延慶和同伴喝鹿血的慶福樓,右首是張記酒樓.

    此時在張記酒樓前搭起了一座一丈寬、兩丈長的木台,上面擺放了三把椅子,而在路口中間也搭了一座木台,這邊卻是斬首台,中間豎一根高高的木杆,木杆上掛了三只木籠子。

    此時,四周裡三層外三層圍滿了前來看殺官的民眾,雖然梁山軍在中午時分洗劫了半座縣城,殺近千人,數百女人慘遭凌辱,但聽說要公開處斬縣官,還是有不少膽大的縣民跑來看熱鬧,畢竟宋朝立國一百多年,殺官的盛況很難能看到。

    ‘咚!’隨著一聲追魂鼓響起,盧俊義、王英和扈誠三人走上木台,坐在看台的椅子上,這次出征處斬官員是由王英全權負責,盧俊義無法插手,他臉上表情十分復雜,始終一言不發。

    監斬官是王英,他坐在最左邊,他向兩邊看了看,不解地問道扈誠道:「怎麼不見三娘?」

    扈誠淡淡道:「她不想見這種血腥之事,出城去了。」

    王英笑了起來,「梁山的女中豪傑還怕見血嗎?」

    扈誠笑了笑沒有說話,王英碰了個軟釘子,心中有些不悅,便喝道:「把知縣押上來!」

    片刻,赤著上身的知縣蔣大道被五花大綁地推了上來,他嘴裡堵著麻布,‘嗚!嗚!’地大喊。

    「死到臨頭,就讓他說幾句!」

    嘴裡的破布被拿掉,蔣大道立刻大喊:「孬種,倚多勝少算什麼英雄,有種和老子單打獨鬥,看誰能殺死誰?」

    王英大怒,甩掉外套跳上場去,「今天老子就跟你玩玩!」

    盧俊義也不阻攔,依舊是冷眼看著他,盧俊義此時也明白了王英為什麼一定要進城,他早就策劃好要屠城,不用說,這肯定是宋江的授意,置自己於不義之地。

    盧俊義心中異常惱恨,但一點口風也沒有露出來。

    王英也赤著上身,喝令道:「給他繩子解開!」

    一名士兵挑斷了蔣大道的繩子,王英扔給他一把刀,蔣大道接過刀,反手一刀便殺死了旁邊押解他的士兵,引起四周一片驚呼,蔣大道罵道:「狗雜種,敢在老子臉上撒尿,你以為老子會放過你嗎?」

    王英卻沒把手下的死當回事,他招手道:「來!來!來!跟爺爺大戰三百回合。」

    蔣大道自知必死無疑,他也豁出去,大吼一聲,衝上前刷地一刀劈向王英,來勢極為猛烈。

    「來得好!」

    王英也不躲閃,舉刀硬擋,‘當!’一聲巨響,蔣大道被震得後退幾步,不等他站穩身子,王英一步上前,猛地一刀刺穿了蔣大道的身體,蔣大道慘叫一聲,血紅的眼睛瞪著王英,身子晃了晃,倒地斃命。

    周圍一片唏噓聲,蔣大道綽號蔣大刀,在湯陰當了多年知縣,最終還是慘死在刀下。

    王英一刀斬下蔣大道的人頭,將人頭扔給士兵,「裝進籠子!」

    第一顆首級裝進了木籠,此時就在五十步外的慶福樓的二樓,李延慶冷冷地望著王英斬殺了知縣蔣大道,盡管他可以一箭射殺王英,為湯陰無辜的遇難者報仇雪恨,但理智告訴他,留著王英會更有價值。

    緊接著縣丞張喜被推上來,跪在斬首台上,張喜早已被嚇癱,當他看到蔣大道的無頭屍體,頓時‘嗷!’地一聲暈了過去。

    王英冷酷無情地喝令一聲,「斬!」

    劊子手手起刀落,第二顆人頭落地,也被裝進了木籠中,這時,第三名官員也就是縣尉周春被押了上來。

    周春嘴被破布堵住,他拼命掙扎,兩名士兵強行將他按跪在噴滿鮮血的斬首台上,周春心中充滿了絕望,他才二十余歲,前途光明,卻要死在亂匪手中,他想到了生死未蔔的妻子,還有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子,淚水忍不住湧了出來。

    ‘咚’催魂鼓敲響,扈誠忍不住向盧俊義低聲道:「請盧帥三思!」

    盧俊義緩緩搖頭,這件事他無能為力,王英冷冷地瞥了一眼扈誠,既然三娘不來求自己,那就別怪自己手下無情了。

    「斬!」

    周春猛地抬頭,眼中悲憤地望著遠方,他的父母,他的妻兒

    劊子手緩緩舉起了厚背大刀,就在這時,一支狼牙箭‘嗖!’地射來,正中劊子手眉心,劊子手慘叫一聲,翻身滾落下木台,與此同時,兩匹雄健的戰馬拉著一輛馬車出現在數十步外的街角轉彎處,只聽有人大喊:「給我閃開!」

    突來的變故驚得所有人目瞪口呆,人們紛紛向兩邊躲閃,王英反應極快,他知道有人來劫法場了,厲聲喝道:「給我把人犯斬首!」

    兩名士兵衝上來,揮刀向周春劈去,兩支箭一左一右射來,雖然是連珠箭,但速度太快,就像是同時射出的一般,兩名士兵同時被射穿眉心斃命。

    王英大怒,扭頭向慶福樓中望去,他看出這兩支箭是從慶福樓中射出,只見從二樓窗口前縱身跳下一個手執弓箭的青衣蒙面男子,一個前滾翻,便向斬首台撲去。

    王英一躍跳起,儼如一只老鷹般縱身向十幾丈外的斬首撲去,這時,青衣男子手一揮,一塊飛石如電光石火般射來,快得無以倫比,正在半空中的王英躲閃不及,‘啪!’地打中他的面門.

    青衣男子出手力道稍重,打得王英慘叫一聲,翻身滾落在地,竟然被打暈過去。

    這一塊飛石使盧俊義和扈誠同時認出了此人,竟然是李延慶,兩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出手。

    這時,欒廷玉駕著馬車疾奔而至,數十名士兵舉矛衝上前攔截,欒廷玉手執短鐵棍左右翻打,神出鬼沒,所過之處,打得士兵頭骨碎裂,死屍遍地。

    當年欒廷玉號稱西北軍第一高手,在周侗所有的徒弟中,或許他的沙場廝殺不如林衝,但他的短距離近戰卻無人能敵,一根短鐵棍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就算以棍法聞名於河北的盧俊義也不是他的對手。

    這時,站在盧俊義身後的義子燕青勃然大怒,拔刀要衝下去,卻被盧俊義一把抓住,「不要去送死!」

    李延慶已經斬首台上周春救下,低聲對他道:「我是延慶,大嫂安好!」

    短短八個字頓時令周春激動得滿臉淚水,「上車!」欒廷玉駕駛馬車奔到李延慶面前,李延慶一個鷂子翻身,抱著周春跳上馬車,隨即用兩副盔甲將他身體蓋住,防止被流矢所傷。

    數百名士兵吶喊著從兩邊殺來,扈誠站起身大聲令道:「讓他們走!」

    士兵們紛紛停住腳步,不解地望著扈都統,李延慶站在馬車上,遠遠向扈誠抱拳行一禮,馬車隨即疾奔遠去,盧俊義暗暗嘆了口氣,這道命令惹下麻煩了

    湯陰縣南門聚集著一百多名士兵,他們此時並不知道法場出事,正聚在一起談論今天的收獲,這時,遠處有人大喊:「馬驚了,快閃開!」

    只見兩匹駿馬拉著一輛平板車疾奔而來,駕車之人是個手執鐵棍的男子,在他身後車上站著另一個青衣男子,手執一副弓箭。

    士兵們都愣住了,馬驚了,要不要替他們攔截住,距離城門還有五十步時,遠處傳來的刺耳的警鐘聲,‘當!當!當!’這是王英醒來了,敲警鐘命令城門處攔截。

    為首隊頭頓時醒悟,大喊道:「攔住馬車!」

    話音剛落,一支箭‘嗖!’地射來,正中他咽喉,隊頭捂著咽喉倒在地上。

    李延慶左右開弓,迅疾如電,短短五十步內便一口氣射出了二十箭,二十名攔截在城門口的士兵紛紛中箭倒地,城頭上也有五名士兵中箭斃命。

    欒廷玉忍不住贊道:「師弟,好箭法!」

    欒廷玉是識貨之人,這是師傅親創的暴雨箭法,除了師傅外,恐怕天下沒有第二個人能李延慶的速度相比。

    阻擋大門的二十人被李延慶的亂箭射殺,其余士兵嚇得魂不附體,跌跌撞撞向四周逃去,馬車瞬間衝出了城門,沿著官道向南方疾速奔去。

    不多時,王英率領大隊士兵追了過來,只見馬車已絕塵遠去,他恨得牙齒咯咯直響,狠狠一刀砍在城門上,如野獸般低聲吼道:「此仇不報,我矮腳虎誓不為人!」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14 09:49
第三百八十章 決定返京



    馬車漸漸抵達鹿山鎮,速度也慢了下來,周春還沒有完全從驚恐中恢復,顯得有些呆滯,只是坐在馬車內怔怔地望著深沉的夜色,李延慶和欒廷玉的談話他也一個字沒有聽進去。

    「師兄這次應該接到一筆好買賣吧!」李延慶笑著打趣道。

    「確實是一筆好生意,你猜猜是主顧是誰?」

    李延慶想了想道:「是梁師成嗎?」

    「梁師成確實找過我,不過不是梁山之事,你不要猜朝廷,猜朝廷以外的人。」

    李延慶又略略沉思片刻,忽然脫口而出,「方腊!」

    欒廷玉仰頭大笑,「師弟好敏捷的頭腦!」

    他點點頭,「你說得不錯,確實是方腊,他想知道宋江有無稱帝之意。」

    「方腊想稱帝了嗎?」

    「我估計是吧!但他又希望宋江先稱帝,吸引朝廷的注意力,如果宋江准備稱帝,那他就可以再等一等。」

    李延慶接口笑道:「如果宋江沒有稱帝之意,他就不客氣了。」

    「確實如此!」

    欒廷玉笑了笑又道:「可想摸清宋江的底細,很難啊!」

    李延慶沉默片刻說:「宋江不會稱帝!」

    「師弟怎麼知道?」

    李延慶當然不會說他知道宋江的結局,他淡淡道:「稱帝也要有天時地利人和,宋朝雖腐朽,但人心思定,沒有多少人真願意跟隨他對抗朝廷,他起兵位於中原腹地,也不適合稱帝,他造反對朝廷只是癬疾,可一旦稱帝那就是致命了,朝廷會出重兵徹底摧毀他,這個道理他明白,更何況他內部不定,沒有得到弟兄的全力支持,他何以稱帝?」

    「內部不定?」

    李延慶淡淡道:「一個中心叫做忠,兩個中心叫做患,這是宋江最大的軟肋,他以為晁蓋死了,他就能統一梁山,事實證明,這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師弟看得很透徹,不過我還需要花點時間再深入了解一下。」

    這時,李延慶想起一事,笑道:「種帥很懷念師兄!」

    欒廷玉沉默一下,「師弟以後不要再提從前之事。」

    「很抱歉!」

    欒廷玉笑了笑,「沒事,種帥確實對我有恩,不過往事不堪回首。」

    不多時,馬車便抵達了李文村,李真率領幾個族人在村口等候,看見李延慶,他連忙迎了上來。

    「二叔,周夫人來了嗎?」

    「來了,就在小官人家裡,還有一個小娘,不過她已經走了。」

    「走了?」李延慶微微一怔。

    「她來得很匆忙,走得也很匆忙,好像走永濟渠那條路。」

    李延慶心中略有些遺憾,但他也明白,扈青兒這個行為已經是在資敵了,她不走不行,李延慶便取出楊亮的地址交給李真,「煩請二叔去一趟湯北鄉,替我給一個手下送個口信,讓他收拾一下,我要進京了。」

    「小官人要走了嗎?」

    李延慶點點頭,「發生了這件大事,我必須要進京了。」

    這時,欒廷玉從馬車上解下一匹馬,翻身上馬道:「師弟,我也要走了。」

    李延慶沒有留人,他抱拳道:「師兄的恩情,小弟銘記於心。」

    「哎!自家兄弟客氣什麼,我走了。」

    「我如果想找師兄怎麼辦?」

    「很簡單,賢弟只要夜間時在須城的北城外向天空射一支火箭,一個時辰內,我就會出現。」

    說完,欒廷玉縱馬離去了,李延慶和一名族人將周春扶進自己院子,高氏奔了出來,周春激動地迎上去,夫妻二人抱頭痛哭。

    這時,忠叔上前低聲道:「青兒姑娘送她來就走了。」

    「我知道!」

    「青兒姑娘留了一個口信給小官人。」

    「她說什麼?」李延慶停住腳步問道。

    「她說….希望不要在戰場上遇到小官人。」

    「她這樣說?」

    忠叔點點頭,「這是她的原話。」

    李延慶笑了笑,對忠叔道:「幫我收拾一下吧!過兩天我就要進京了。」

    「小官人不在這裡過年嗎?」

    「已經沒有心情了。」

    這時,周春從大堂慢慢走出來,嘶啞著聲音對李延慶道:「延慶,我想和你談一談!」

    「好!我們去書房。」

    李延慶將周春領到自己的臨時書房,也就是從前喜鵲的房間,進了房門,周春便撲通跪下,給李延慶行大禮磕頭,「延慶對我們夫妻的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謝,周春心中銘記在心!」

    李延慶嚇了一跳,連忙扶起他,「這是做朋友應該做的,若我出了危險,你也會幫我,對不對?」

    周春垂淚道:「若不是青兒姑娘及時相救,娘子幾乎慘遭玷污,若不是延慶舍命相救,我的人頭早已落地,此等大恩,我只能後報了。」

    李延慶笑著擺擺手,「我們坐下說!」

    周春坐下,拭去淚水道:「我想明天就把賤內送回京城,這裡太危險了。」

    「可是蔣知縣和張縣丞都被殺了,誰來安撫湯陰縣民眾?周兄,這個時候你不能走,這是你的責任。」

    「可是……」

    李延慶擺手打斷他的話,「我大概後天出發進京,如果周兄信得過我,我願意護送大嫂進京,我再雇兩個有經驗的接生婆陪同,這樣就有照顧了。」

    「我完全信得過賢弟,只是要問問娘子的意思,能否讓我先去和娘子商量一下。」

    「周兄請便!」

    周春匆匆去找妻子了,只片刻,他便回來了,躬身道:「那就拜托賢弟了。」

    「放心吧!我路上會保護她的安全。」

    李延慶負手走了兩步,忽然問道:「我發現湯陰縣似乎沒有主簿?」

    「主簿一直就空缺,由張縣丞兼任。」

    「原來如此!」

    李延慶點點頭又道:「雖然有句話在這個時候說不太合適,但我還是想提醒周兄,你現在面臨一個機會。」

    周春低下頭,他明白李延慶的意思,知縣和縣丞都空缺,這確實是個機會,只是.....道義上似乎有點過意不去啊!

    李延慶想了想道:「這樣吧!周兄先給岳父寫封信,你再調查湯陰縣的損失,然後再給朝廷寫份詳細報告,至於你能不能升任縣丞或者知縣,這就由你岳父來決定,你自己就不用操心,把縣裡善後之事做好就是了。」

    周春點點頭,「你說得對,我今晚就給岳父寫信!」

    .......

    次日一早,縣城傳來消息,天不亮梁山大軍便離開了湯陰縣,李延慶隨即陪同周春回了縣城。

    湯陰縣城內滿目瘡痍,盡管昨天下午王英便下令停止搶掠,事實上,他的不少部下依舊趁夜色搶掠大戶,**婦女,給湯陰縣城帶來了一百余年來從未有過的傷害。

    周春進了縣城,縣裡民眾紛紛圍攏上來哭訴,周春心中酸楚,一一安撫眾人,這時,李延慶忽然看見王貴的父親也在人群中抹淚,他頓時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把他拉到一邊。

    「伯父,老員外沒出事吧?」李延慶緊張地問道。

    王貴父親萬分痛心道:「人雖然沒有出事,但我們騾馬行全毀了,幾百頭毛驢和騾子都被強行征走,算下至少損失了將近萬貫啊!」

    人沒有出事就好,李延慶稍稍松了口氣,湯廉不幸身亡,他已經壓力很大了,如果王萬豪再出事,他真的無顏去見幾個好友了。

    李延慶又安慰他幾句,這時,一名鄉兵跑上前道:「李探花,城門那邊有人找!」

    李延慶回頭望去,只是一名身材削瘦的中年男子站在城門邊,李延慶一眼認出,是蔣大道的幕僚莫俊,在扳倒李文貴一事,自己還欠他一個人情。

    他連忙把王貴父親介紹給周春,這才快步向城門處走去。

    「莫先生無恙,真是萬分慶幸啊!」

    「多謝李探花關心,確實是很慶幸。」

    莫俊心有余悸道:「昨天我正好去湯北鄉對帳,不在縣衙,結果亂匪殺進縣衙,蔣知縣的幾個文吏都沒能活下來,張丘也死了,蔣知縣也死了,太慘了。」

    「那先生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莫俊嘆了口氣,「蔣知縣一死,我也無事可干了,我打算回家鄉魏縣找點事情做。」

    李延慶知道莫俊是個極為精明能干之人,蔣大道大字不識一筐,整個湯陰縣實際上就是他的兩個莫俊和張丘撐起來,這個人才放走了著實有點可惜。

    他想了想道:「我倒有幾個路子,就看莫先生有沒有興趣?」

    莫俊當然不想回鄉,他找李延慶其實就是希望李延慶能幫自己推薦一下,他頓時大喜,連忙道:「我願洗耳恭聽!」

    李延慶指了指周春,「周縣尉是我的好友,他岳父剛剛升為知樞密院事,後台很硬,他前途無量,如果先生願意,我可以把先生推薦給他,這是第一個路子。」

    莫俊沒有吭聲,等李延慶繼續說下去,李延慶又道:「第二個路子就是當種大帥的幕僚,他的情況我比較清楚,他正好需要一個幕僚,不過不是主幕僚,他的主幕僚已經有人了。」

    停一下,李延慶又道:「第三個路子就是進京給我父親做事,做幾年執事,以後說不定先生也可以來幫幫我。」

    當初莫俊不要任何報酬便幫李延慶扳倒了李文貴,他就是看准了李延慶前途無量,把自己的機會押到以後。

    雖然跟隨周春不錯,但周春為人太正統,做事太古板,和他的性格合不來,而種師道的幕僚聽起來不錯,但種師道年事已高,沒幾年就要退仕了,跟隨他沒有前途,何況還不是主幕僚。

    他一直就認為跟隨李延慶會更有前途,莫俊豈能不懂李延慶的言外之意,他欣然笑道:「能為寶妍齋做事,是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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