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4 17:22
第三百六十一章 兔死狗烹
   



    皇宮內的氣氛格外緊張,盡管童貫極力隱瞞消息,但紙包不住火,西線軍大敗的消息還是被京兆府的官員秘密上書蔡京,整個朝廷的高層都已知曉。

    大內總管李彥更是不會替童貫隱瞞,立刻將這個不幸的消息告訴了天子趙佶,趙佶極為震怒,一連兩天在宮中大發雷霆,砸碎了無數碗碟茶杯,宮女宦官們都嚇得戰戰兢兢,他們很少看見一向輕言細語的天子如此怒火萬丈。

    黃昏時分,十幾名宦官從內宮飛奔而出,跑去通知各個重臣,天子要召集軍政議事了。

    事實上,幾乎所有的重臣都沒有回家,他們知道今晚一定會有緊急議事,不多時,十幾名重臣從各個官衙趕來。

    蔡京坐在一頂轎中前往延福宮,轎子是從隋唐的輿輦發展而來,輿架四周加了圍擋,加了頂蓋,無懼風雨,也有了**,在宋朝已經極為普及,《清明上河圖》中隨處可見,就算是普通人家也能使用,不過轎子主要是給女眷使用,男子一般騎馬或者騎驢。

    皇宮內不准跑馬,但不少大臣上了年紀,步行也吃力,轎子就成了皇宮中很實用的通行工具。

    「蔡相公請留步!」

    這時,蔡京聽見後面有人在叫自己,似乎是太尉高俅的聲音,他立刻吩咐道:「停轎!」

    轎子停了下來,蔡京從轎中走出,只見高俅氣喘吁吁從後面追上來。

    「我已經晚了,想不到高太尉比我還晚。」蔡京笑眯眯道。

    高俅奔上前,喘了兩口氣道:「正好有點急事耽誤了。」

    高俅和蔡京並肩而走,高俅小心翼翼試探道:「看來西征大敗的傳聞屬實啊!」

    「哎!」

    蔡京低低嘆息一聲,「確實令人意想不到,也讓人很難接受。」

    高俅向兩邊看了看,壓低聲音道:「相公不覺得這是好事嗎?」

    蔡京淡淡道:「這要看從誰位置來理解了,對西夏或許是好事,可對我們大宋則是極為不幸,太尉說是不是?」

    高俅心中暗暗罵了一句,立刻改變語氣,打了個哈哈道:「那是!那是!傷亡如此慘重,實在太讓人憤怒了。」

    「我們還是乘轎走吧!別讓官家等久了。」

    蔡京顯然無心和高俅多說,高俅只得返回自己轎子,兩人各自上了轎,侍衛抬著他們快步向延福宮而去

    延福宮兩儀殿內,蔡京意外地發現太子趙桓也在,雖然太子也參加各種禮儀大朝,但商議重要軍國大事,太子似乎還是第一次出席,這讓蔡京心中感到一絲異常。

    「天子駕到!」

    蔡京無暇細思,只聽侍衛一聲高喊,眾人紛紛站起身,在一隊宮娥的簇擁下,趙佶鐵青著臉走進了大殿,十幾名重臣一起躬身行禮,「參見陛下!」

    「免禮!」

    趙佶揮了揮手,他在龍椅上坐下,努力將心中怒火平息下來,半晌才緩緩道:「想必眾卿都知道朕為什麼要召集各位前來商議,朕今天已經接到童貫的快報,說西征遭遇了重大挫折,也就是承認傳聞是實,西線軍隊已經全軍覆滅,現在還剩東線軍隊在石州苦苦支撐,眾卿說說看,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眾人一起向蔡京望去,他是百官之首,當然應該由他先表態,但趙佶卻望向了太子趙桓,「太子先說吧!」

    趙桓今年才二十歲,身材中等,皮膚白皙,長得溫文爾雅,前些年他比較活躍,加上酷愛打獵,常常和一些權貴子弟出城游獵,但自從父皇讓三弟趙楷去蘇州查辦朱勔後,趙桓突然變得成熟了,再也不和權貴子弟廝混,整天深居簡出,大臣們也很少看見他。

    趙桓走出列,深深行一禮道:「父皇,兒臣也知道軍法如山,敗必懲,勝必賞,賞罰分明才是為帥之道,不管童太尉有千般理由、萬般解釋,在他手上喪送了十萬大軍和無數錢糧輜重是鐵的事實,所以兒臣建議立刻撤銷其兩路經略使之職,責令其回京接受質詢。」

    趙佶點了點頭,看來兒子一番話說在他的心坎上,但他並沒有立刻下結論,這才看了一眼蔡京,「蔡相國的意見呢?」

    蔡京早有腹稿,他走出來向天子和太子行一禮,不慌不忙說:「雖然童太尉的西線大敗應該追究責任,但老臣認為現在還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畢竟征討西夏的戰爭還沒有結束,東線依舊在激戰,如果東線能像之前那樣發揮神勇,連戰連捷,說不定也能扭轉整個戰局,那麼作為主帥,這就是有功而非有過了。」

    所有人都沒想到蔡京居然替死對頭童貫開脫,著實讓眾人大感意外,大家還以為他會落井下石,趁機扳倒童貫,不料他卻是卻是在替童貫說情,眾人面面相覷,想不通蔡京怎麼會在關鍵時刻手軟了。

    趙桓心中著實不滿,立刻質問蔡京,「請問蔡相國,指揮無策,導致十萬大軍全軍覆滅,近百萬石糧食、數十萬件兵甲和無數攻城武器被敵軍奪走,這個責任該誰來承擔?退一萬步說,就算有特殊原因才導致失敗,那特殊原因又是什麼?朝廷該不該問清楚?至於說他進京會影響東線,那更是無稽之談,指揮東線戰役是由種師道全權負責,和童太尉何干?」

    趙桓一連串擲地有聲的質問讓蔡京半晌說不出話來,他只得勉強笑了笑說:「不管童太尉實際上有沒有指揮東線,但他無疑是這次西征的統帥,老臣並不是想替他開脫,只是覺得應該等一等,看看東線能否逆轉局勢。」

    趙桓哼了一聲,「蔡相國覺得局勢還能逆轉嗎?」

    「這個難說,西夏攻打石州近半個月都沒有能破城,如果我們繼續向東線增兵,讓童太尉立功贖罪,再率軍支援東線,說不定局勢就能逆轉。」

    「他支援東線,只會讓東線也全軍覆沒!」

    「夠了,不要再爭了!」

    趙佶不耐煩地打斷了兩人的爭論,其實他早有方案,只是想讓眾人討論一番,但他現在已經沒有耐心再繼續討論下去,便冷冷下令道:「童太尉確實不宜再久駐京兆,須立刻回京述職,陝西路兵敗,邊境防御薄弱,可任命劉延慶為陝西路防御使,火速率五萬軍進駐宋夏邊關進行防御,另外調汴京十萬禁軍趕赴河東,支援東線戰場,交由種師中節制,所需輜重糧草極運輸民夫由河東路負責籌辦,朕意已決,立刻執行!」

    眾人這才明白,天子早已決定了,便一起躬身道:「陛下聖明!」

    趙佶一甩袖子揚長而去,眾大臣這才三三兩兩退朝,蔡京慢慢走到太子趙桓面前,滿臉堆笑道:「太子殿下局勢看得透徹,老臣自愧不如。」

    趙桓因為有三弟趙楷威脅自己的位子,他還不能真和蔡京翻臉,便也笑了笑說:「蔡相公拋棄個人恩怨,以大局為重,令我深感敬佩,看來朝廷在關鍵時刻還是需要蔡相公這樣懂大局、識大體的老臣坐鎮才行啊!」

    趙桓也是在暗示蔡京,只要他支持自己,自己將來即位也會需要他這樣的老臣來坐鎮,當然,蔡京已經七十多歲了,能不能等到趙桓登基是一回事,趙桓表態拉攏又是另一回事。

    蔡京笑眯了眼睛,「太子殿下少年睿智,是我大宋之幸也!」

    梁師成離開皇宮時天已經黑盡了,不料王黼卻在皇宮大門旁等著他,他見梁師成出來,便遠遠施禮笑道:「太傅,一起回去吧!」

    他們兩人是鄰居,王黼的府宅就在梁師成的隔壁,梁師成此時心情有點沉重,便點了點頭,「王中丞請上車!」

    王黼上了馬車,待馬車離開了皇城,他再也忍不住,低聲道:「真是奇怪了,今天蔡京怎麼會替童太尉說話?」

    梁師成冷冷哼了一聲,「兔死狗烹,王中丞聽說過嗎?」

    王黼一愣,「莫非童貫被嚴懲,蔡京也會被牽連?」

    「那當然,官家就是因為他們的惡鬥才能維持朝廷的權力平衡,若童貫被貶,朝廷權力就失衡了,蔡京的相位也休想再保住,蔡京老奸巨猾,他怎能不明白其中的利害,所以他一定要保住童貫,他的公相之位才坐得穩啊!」

    王黼默默點頭,姜還是老的辣,比自己看得透。

    他又問道:「官家為什麼讓劉延慶去坐鎮陝西路,我還以為是讓譚稹去。」

    「譚稹當然要去,他是以監軍的身份去,這次童貫恐怕難逃一劫了。」

    「有這麼嚴重嗎?」

    梁師成點點頭,「官家一心想在太廟中留下自己的地位,他耗費近兩年時間來准備這次北征西夏,不惜一切代價,但現在他胸中的抱負卻被童貫徹底毀了,你可以想像官家心中對童貫的憤怒,童貫被貶已成定局,至於蔡京能不能保住他的相位我也不太清楚,王中丞,如果蔡京相位不保,你的機會就來了。」

    梁師成之所以破天荒讓王黼上自己的馬車,就是因為他比誰都明白趙佶的心思。

    王黼眼睛一亮,連忙小心翼翼問道:「那卑職該怎麼做?」

    「王中丞不是已經做了嗎?」

    梁師成淡淡道:「你在皇宮前上了我的馬車,你覺得官家會不知道?」

    王黼這才恍然,如果童貫被貶、蔡京被貶,李彥派系的高俅和譚稹控制了軍隊,官家絕不會允許一派獨大,那新任相國必然是來自梁師成派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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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4 17:23
第三百六十二章 決戰來臨
  



    西夏二十萬大軍對石州城的猛烈攻打已經持續了十五天,雙方都付出了巨大的傷亡,西夏軍隊的傷亡超過了四萬人,宋軍的傷亡也超過了一萬五千人,但石州城依然屹立不倒。

    這並不是一場實力懸殊的戰役,而是東線主帥種師道的戰略抉擇,以守城戰來削弱西夏軍隊騎兵的優勢,既可避免宋軍人數略遜的弱點,同時也能充分發揮宋軍裝備精良的長處。

    這個決策看似保守,但最後的結果證明它無疑是正確的,勝而不嬌,敗而不餒,始終冷靜沉著,也只有種師道這種經驗豐富的老將才能做出如此的明智決定。

    驕狂的李秉烈以慘敗結束了第一次攻城,雖然他得到李乾順擔保而沒有被李察哥處死,但他最終被迫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夾著尾巴藏身在眾將身後,再也不敢露出身形。

    盡管李察哥狠狠教訓了這個狂妄的侄子,但他的日子也同樣不好過,西夏軍隊攻打城池從不會超過五天,而這次居然延續了半個月,依然沒有半點攻下城池的跡像,這對李察哥也同樣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皇兄從不催促他,也從不責難他,而是放手讓他去攻打石州城,恰恰就是這種看似信任中隱藏著一絲冷眼旁觀的不滿,給李察哥增加了巨大的壓力。

    半個月來,李察哥沒有一天睡好覺,每天都在殫精竭慮地考慮如何攻下城池,人明顯消瘦了,他想了各種招數,都被種師道輕松化解,他始終找不到攻下石州城的良策,李察哥終於不得不承認,除了強攻一途外,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天還沒有亮,李察哥便被一名親兵叫醒了。

    「殿下,陛下有急事召見!」

    李察哥一把將蜷縮在他懷中的陪寢美妓推開,翻身起床穿上了軍服,幾名親兵一起上前幫他披掛盔甲。

    「現在什麼時候了?」李察哥感覺外面的天似乎還沒有亮。

    「回稟殿下,五更不到!」

    李察哥微微一怔,五更不到皇兄就找自己過去,難道發生什麼大事了嗎?

    李察哥稍稍洗了一把臉,便帶著十幾名親衛騎馬向數裡外的王帳疾馳而去,早有侍衛等候在王帳所在營門前,見晉王到來,侍衛連忙迎上前道:「君王在等殿下,請隨我來!」

    李察哥翻身下馬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具體卑職也不知,殿下去了大帳就知道了。」

    「前面帶路吧!」

    片刻,李察哥跟著侍衛快步來王帳前,侍衛進去稟報,不多時出來行一禮,「殿下請!」

    李察哥大步走進王帳,巨大王帳內光線明亮柔和,西夏君王李乾順負手站在一幅地圖前發愣,似乎一點也沒有意識到他的到來。

    「皇兄,到底出了什麼事?」李察哥快步走上前問道。

    李乾順低低嘆了口氣,「剛剛得到快報,女真人已經攻破上京了。」

    李察哥也愣住了,半晌問道:「然後呢?」

    「後來之事我也不知,我們只是接到遼國探子飛鷹傳書,得到上京失守而已。」

    李乾順回頭注視著李察哥,「遼國形勢劇變,必然將波及西夏,女真人才是我們真正的大敵,我有限的國力不能再和宋軍這樣消耗下去,我打算與宋朝議和。」

    「可是……我們全殲十余萬宋軍,取得大勝,應該是宋朝向我們求和才對,我們主動求和,結果會對我們不利啊!」

    李乾順淡淡道:「如果你三天之內能攻破石州城,那我就准你繼續率大軍南下,逼迫宋朝來主動求和,可如果你三天內還攻不下石州城,那只能我們請求停戰議和了。」

    李察哥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們已經攻打石州半個月,卻始終攻不下城池,三天內他又怎麼能辦得到,皇兄其實已經無法容忍自己的失敗了。

    沉思良久,他咬牙道:「不要三天,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如果我今天再攻不下石州,一切由皇兄做主。」

    李乾順要的就是這句話,他點了點頭,「那一言為定!」

    .......

    天剛剛亮,西夏大營內響起了轟隆隆的戰鼓聲,正在東城牆上打盹的李延慶突然被鼓聲驚醒,這已經是他在東城頭度過的十五個夜晚了,半個月來,東城一直是西夏大軍進攻的重中之重,遠遠超過了北城,使得東城守軍傷亡最為慘重,河東軍和廂軍的傷亡人數達八千人之多,超過了整個宋軍傷亡人數的一半。

    但有所失必有所得,李延慶和他的同伴們付出了巨大辛勞和汗水,士兵們付出了無數生命和鮮血,但他們這一代年輕將領們卻贏得了西北軍將士的高度認可。

    西夏軍營內的鼓聲驚動了城頭上所有的將士,他們紛紛站起身向遠處無定河凝望,王貴卻條件反射般地向一架火砲奔去,嘶啞著聲音吼叫道:「這部火砲修好沒有?」

    這架火砲的射槽斷裂了,昨天晚上王貴巡哨才發現,他立刻找工匠來修理,六名工匠正滿頭大汗地將一條發射槽安裝上火砲,十幾名廂兵在協助他們,一名工匠戰戰兢兢道:「馬上就好了,再給我們一點時間。」

    「敵軍進攻之前必須修好,否則軍法從事!」

    火砲和投石機是半個月激戰中消耗最大的武器,他們已經沒有庫存,每一架都彌足珍貴,王貴格外珍惜每一架火砲和投石機,把它們當做了自己的兄弟。

    但王貴對震天雷的念念不忘,竟使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方案,一舉解決了震天雷配方外泄的擔憂,他建議將所有庫存的硝粉、硫粉和碳粉以一斤為一份各稱量數百份,然後按需取量。

    這個方案得到了李延慶的贊同,李延慶便按照配方比例各取份數,很快便配制成了一份重達五百斤的震天雷火藥,又制成二十五枚震天雷。

    可惜的是他們攜帶的火藥原料並不多,基本上都是火藥成品,李延慶之前曾經想過對火藥成品進行改造,但無一例外地失敗了,制作震天雷火藥的配方要求非常精准,還要定制鐵殼的厚度,多一分少一分都無法達到強烈爆炸的效果,甚至炸不開鐵殼。

    這需要無數次的試驗才能漸漸走向成功,會耗費大量的時間和財力,但現在是戰爭期間,他們沒有這麼多時間和精力。

    這時,劉錡快步走上來笑道:「李參軍,今天再加一次餐吧!」

    劉錡所指的加餐就是用震天雷的意思,劉錡對這種犀利的火器極為有興趣,雖然震天雷是由李延慶配出來,但它們卻是由種師道來分配,東城是重點防御區,分配了三十枚震天雷,李延慶和劉錡手中一人十五枚,他們已經用過兩次,每人手中只剩下五枚了。

    李延慶笑道:「看情況吧!如果形勢危急,你自己決定使用,只是別把自己的城池炸塌了。」

    「怎麼會呢!」

    劉錡也笑了起來,「這東西威力很強大,就是數量太少,要是有幾百顆,別說守住石州城,我看滅掉西夏也不是不可能。」

    李延慶暗暗搖頭,南宋火器更加強大,不也一樣被蒙古也滅了,北宋也有大量火器,卻敵不過金國,火器說到底只是一種戰術武器,在局部戰役上或許可占一點優勢,但要決定全局勝負,卻不是一兩件先進的火器能辦到。

    「震天雷因為數量少才是秘密,如果宋軍大規模裝備,那麼西夏和遼國很快也會出現。」

    「參軍說得對,種帥就非常擔心童太尉手中的震天雷,既然全軍覆滅,很可能他們手中的震天雷已經落入西夏人手中了,估計這會兒西夏人正在全力研究呢?」

    這也是李延慶十分擔心之事,如果有實物落入西夏軍之手,恐怕不出半年,西夏軍就會研制出來了,但事已至此,他擔心也沒有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參軍,敵人來了!」一名士兵大喊起來。

    李延慶回頭望向遠處河邊望去,只見黑壓壓的軍隊正在迅速過河,一架架雲梯和重型投石機夾雜其中,李延慶已經有了經驗,他從軍隊的裝備和氣勢上便立刻判斷出,來的是黨項人的軍隊,這必然是一次大規模攻城。

    他立刻對劉錡道:「可以使用震天雷,但不要一下用完,摻雜在霹靂炮中,在關鍵時刻來一發!」

    劉錡大喜,「卑職明白了!」

    他抱拳行一禮,匆匆回去了,李延慶又對王貴道:「留一架最好的火砲使用震天雷,聽我的命令才能發射!」

    「遵令!」

    王貴快步奔到女牆邊,嘶啞著嗓子對正在城下休息的廂軍士兵大吼道:「敵軍要攻城了,我給統統起來!」

    這時,主帥種師道也聞訊上了觀戰台,他凝視著敵軍大舉過河,今天投入攻城的敵軍最少也有五萬人,種師道忽然意識到,很可能外部形勢對西夏軍不利,他們也開始急了。

    「傳我的命令,敲響驚天大鼓!」

    鼓聲也是一種命令方式,不同的鼓聲代表不同的含義,驚天大鼓是一種直徑達一丈的巨鼓,需要三個人同時敲響,它在河東軍中代表決戰的意思,種師道意識到今天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戰,他要求所有將士都以決戰的姿態全力以赴。

    ‘咚咚咚’

    震天動地的大鼓聲在四個城頭上回響,數萬宋軍紛紛奔向城頭,一架架投石機和火砲開始運轉,發出吱嘎嘎的聲響,手執神臂弩和大弓的宋軍士兵紛紛就位,長矛如林,大旗飄舞,數萬士兵振作精神,准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大戰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5 17:19
第三百六十三章 最後一戰(上)


    最後一戰,西夏軍出動了八萬大軍,李察哥心情十分復雜,他抬頭看了看天空,天空格外陰沉,烏雲低垂。

    在石州城北面的無定河邊,西夏大軍已經整兵就緒,六萬五千名西夏士兵分布長達兩裡的戰線上,河對岸還有一萬五千後備軍。

    一陣飛沙走石,漫天的黃塵彌漫在空中,遠方矗立在斜坡上的石州城變得有些模糊不清。

    李察哥騎在一匹雄壯油亮的烏鬃馬上,手執一根長約一丈五尺的鋒利長槍,威風凜凜,他冷冷地注視著城內代表宋軍主將的黃色大旗,臉上掩飾不住那種與宋軍決一死戰的期待之色。

    「殿下,宋軍似乎已經看透了我們部署,卑職聽見他們決戰的鼓聲」一名將領低聲對他道。

    李察哥眺望著宋軍開始部署防御的城池,冷冷道:「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自己的決心。」

    他回頭看了一眼西夏士兵,催馬在隊伍面前奔行,他高舉大槍,用西夏語厲聲高喊道:「宋朝有一望無垠的土地,有數以千萬計的年輕女人,有取之不盡的金銀財寶,你們的富貴只能靠自己去奪取,勇士們,財富屬於你們,土地屬於你們,女人也屬於你們,殺進石州城,踢掉進攻宋朝的最後一塊絆腳石!」

    「殺進石州!」

    西夏士兵發自內心的豺狼欲望被李察哥點燃了,他高舉長矛,齊聲吶喊,眼前仿佛出現了無數財寶和嬌媚女人。

    「殺啊」數萬西夏士兵一起向石州城狂吼。

    李察哥長槍一指石州城,「騎兵出動!」

    西夏大軍的攻勢發動了,六萬五千士兵事先早有部署,五千軍為軍法壓陣,六萬大軍兵分三路,分別攻打北城、東城和西城。

    首先是五千騎兵催動戰馬,鋪天蓋地地向石州東城殺去,東城依舊是西夏軍進攻的重中之重,李察哥心裡明白,經過半個月十幾場攻城的血戰,東城宋軍同樣死傷慘重,他們的投石機和火砲都堅持不了多久了。

    五千騎兵向東城席卷而來,吶喊聲、吼叫聲、馬蹄奔騰聲,響徹了原野。

    宋軍城頭依然靜悄悄的,但在城垛背後,一萬宋軍已經准備就緒,四千宋軍手執巨盾和長矛組成了一道密集的盾牆,在他們身後則是六千神臂弩手。

    東城是敵軍進攻的重點,種師道將全城一半的神臂弩都配給了東城,六千弩手分為三隊,人人手執勁弩,長達兩尺弩箭斜指天空。

    在神臂弩手之後則是一百二十架火砲和大型投石機,火砲每架十人操縱,用牛筋絞股將彈巢繃緊,兜袋中放著三十斤重的瓷罐霹靂炮,霹靂炮本身殺傷效果不顯著,但它可以將瓷罐內的數百枚毒針蒺藜分射出去,不管騎兵也好,步兵也好,都會防不勝防,被地上的毒針蒺藜刺中。

    投石機內則是百斤大石,它們的目標主要是敵軍的攻城武器,包括雲梯和敵軍投石機,但同樣也能大量殺傷敵軍。

    弩箭和投石機、火砲形成了遠近兩道打擊防線,宋軍已經嚴陣以待。

    李延慶站在城牆上,注視著遠方滾滾黃塵席卷而來,五千西夏騎兵如洶湧的波濤,十裡外在曠野起伏奔騰,他眼中也露出了冰冷的笑意。

    經過十幾場攻城戰的洗禮,他的經驗也在不斷積累,和第一天守城時的被動和緊張大為不同,他已經開始潛意識地注重戰術和策略的運用。

    他第一次遭遇到西夏軍隊便是和騎兵打交道,西夏騎兵的作戰特點他已漸漸了解,西夏人不僅進攻時如山洪暴發,來勢洶猛,而且他們耐力很強,不達到目的不肯罷休,和騎兵作戰得留一點後手。

    在百步外,王貴顯得有些困惑不解,西夏軍隊用騎兵攻城的戰術他還是第一次遇到,城牆那般堅固,騎兵衝上來有什麼意義?還不是成為宋軍屠殺的目標。

    這時,一名經驗豐富的老兵提醒王貴:「將軍,要防備敵軍騎兵用火箭攻城!」

    王貴頓時醒悟,他想起了自己也曾用火箭點燃城頭上的火油,雖然現在城頭沒有火油,卻有大量霹靂炮和五枚震天雷,一旦被點燃後果不堪設想。

    王貴急令人跑去告訴楊再興防範敵軍火箭,他自己則下令士兵用盾牌嚴密保護住碼放在城頭的數千枚霹靂炮。

    蹄聲如雷,西夏騎兵越奔越近,一千步、八百步、六百步、五百步......已經漸漸逼近了投石機的射程,宋軍的投石機率先發動,一連串勁風響過,八十塊巨石騰空而起,在空中布成了一片稀疏的石雨,發出詭異的聲響,呼嘯著向西夏騎兵頭頂砸去。

    奔在最前面的西夏騎兵一片人仰馬翻,巨石砸中了士兵,人頭瞬間被砸飛,血肉模糊,戰馬被砸中,慘嘶著摔倒,將馬上士兵死死壓在身下,一場石雨便死傷了四百余騎兵,使西夏人瘋狂的氣焰為之一挫,他們的進攻卻沒有停止,前赴後繼,繼續向石州城殺來。

    第二波襲來的卻是霹靂炮,霹靂炮裝在瓷罐內,不能落地再爆炸,瓷罐摔碎就失去了效果,四十枚霹靂炮紛紛在半空中爆炸,儼如一朵朵黑色的煙花,黑煙騰空,大量的毒針蒺藜四散迸射,有的擊中騎兵,大部分則落在地上,成為騎兵極大的威脅。

    瞬間,戰馬慘嘶,匍匐倒地,將馬上騎兵橫摔出去,四周又是一片人仰馬翻,但四十枚霹靂炮帶來的毒針蒺藜還是數量太少,無法阻止數裡長的騎兵戰線。

    騎兵速度疾快,他們的前鋒部隊離石州城牆已不足一百五十步。

    李延慶目光凌厲地注視著騎兵漸漸奔進了一百二十步線,他當即令道:「弩箭射擊!」

    城頭上梆子聲驟然響起,宋軍的箭陣發動了,六千具神臂弩分三段發射,第一片密集的箭雨騰空而起,在空中形成一片長長的黑色箭雲,瞬間變成了黑點,鋪天蓋地地向西夏騎兵迎頭射來,

    西夏騎兵紛紛舉盾相迎,但宋軍的神臂弩雄霸天下,不僅是射程遠,而且力道強勁,普通的盾牌和皮甲根本抵擋不住,使西夏騎兵的盾牌皮甲成了擺設。

    力道強勁而沉重的透甲弩箭洞穿了騎兵的盾牌,射穿了皮甲,騎兵紛紛中箭落馬,哀嚎聲遍野,隨即第二波、第三波弩箭如雨點般呼嘯射來,密集得讓人透不過氣。

    長箭嗤嗤落下,射穿了盾牌,射穿了敵軍的臉龐和胸膛,這些西夏騎兵仿佛是被暴風驟雨摧殘的莊稼,一片片倒下,血光四濺,一個個在哀嚎聲悲慘死去。

    不僅是神臂弩,還有接二連三砸來的巨石,霹靂炮在空中爆炸,大量淬毒的毒蒺藜四散迸射,敵軍的士氣急劇消亡,五千西夏騎兵損失已超過三千人,他們開始動搖了,四散奔逃,仿佛勁風吹進彌漫著霧氣的山谷,霎時間霧氣消散了。

    西夏騎兵的第一次進攻被瓦解了,他們還來不及發射火箭便遭到了致命的打擊,此時,宋軍僅僅射出了三輪弩箭。

    在後面觀戰的李察哥倒吸了口冷氣,雖然他見過神臂弩,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六千具神臂弩組成的箭陣,如此強勁霸道的弩箭箭陣,西夏的弓箭和宋軍相比,相差太遠。

    盡管弓箭並不是西夏的強項,西夏軍擅長火攻,可就算是擅長弓箭的遼國人,也遠遠無法和強大的宋軍神臂弩箭陣比擬,想起宋軍還有更厲害的火器,李察哥渾身不由打了個冷戰。

    李察哥想用騎兵火箭偷襲東城的計劃在強大的神臂弩的打擊下慘遭失敗,不僅沒有能提高士氣,反而使西夏大軍銳氣在宋軍強勁弩箭下消亡殆盡,剛才喊得如山一般響亮的口號也隨之煙消雲散,在殘酷的死亡威脅面前,每個人心中的欲望開始消退。

    李察哥深知不進則退的道理,他不想這麼早就打退堂鼓,那對他是一種莫大的恥辱,就算失敗他也要讓對手付出慘烈的代價。

    李察哥喝令道:「大軍全線進攻!」

    ‘咚!咚!咚!咚!’

    西夏軍鼓聲大作,五萬五千士兵開始鋪天蓋地向石州城發動了全面進攻,李察哥發了狠,他在東城和北城各投入一萬五千人,而在東城投入了兩萬五千人,他一定要率先擊垮東城守軍。

    士兵如密集的螞群般地在大地上奔跑,喊殺聲震天,一輛輛雲梯和投石機在健牛的拉拽下緩緩前進,低沉的號角聲在天地間回蕩,三路大軍儼如三片沸騰的黑色海潮向城池湧來。

    這時,種師道下達了反擊的命令,北城、東城和西城也開始了全面反擊,巨石在天空翻滾,呼嘯著砸向城下的敵軍,霹靂炮在天空爆炸,釋放出無數的毒針蒺藜,偶然會響起幾聲驚天動地的爆炸,濃煙騰空而起,這是西城守軍開始第一次使用震天雷。

    ‘轟!’一塊巨石砸中了一架前進中的雲梯,雲梯‘哢嚓!’折斷,長長如手臂般的梯子轟然墜落,引起下面士兵一片吶喊。

    但不可能每一塊巨石都能砸中目標,西夏軍的數百部投石機與火砲也開始發作了,這些投石機及火砲和城頭宋軍的完全一樣,它們全部都來自西線大勝的戰利品,繳獲多達千余架,而東線數量只有一半,童貫的私心最終成全了西夏軍。

    不過西夏軍的攻城武器是仰攻,射程要短三成,最多也就兩百步,無奈之下,西夏軍放輕了巨石重量,他們投射五十斤的大石和十幾斤的火油球,射程也能達到三百步。

    經過十幾天激戰,西夏軍的攻城武器也損失過半,他們還剩下四百余架,今天全部投入了戰場,其中一半部署在東城。

    一塊大石呼嘯射向東城頭,城頭守軍發一聲喊,紛紛蹲下,‘砰!’大石砸中城垛,頓時碎石亂飛,大石隨即彈起,又狠狠擊中了一架投石機,投石機的一根底柱被砸斷,向一旁轟然倒下,壓倒了十幾名躲閃不及的廂兵。

    又一塊大石飛來,將幾名舉盾擋在火器前的士兵砸得飛出去,滾下內城,就在這時,十幾枚熊熊燃燒的火球向城頭飛來,其中一枚正好落在城頭火器旁,剛才幾名護衛士兵被大石砸翻,火器保護出現了一個缺口,這枚火球四處滾了一圈,就像長了眼睛一樣,一頭扎進三顆靠牆震天雷中間。

    其中一顆震天雷的引線被火球嗤嗤點燃了,王貴和幾名士兵正狂奔趕來,但他們來晚了一步,震天雷竟然被點燃了,王貴的眼睛頓時變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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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5 17:19
第三百六十四章 最後一戰(中)


    「閃開!」

    王貴大吼一聲,衝上去一腳踢飛火球,保住了另外兩顆震天雷,他毫不猶豫地一把抱起火線已經消失、即將爆炸的震天雷,奮力奔跑幾步,用盡全身力量將震天雷向城牆外拋去,震天雷飛出一條斜線,在距離地面還有幾尺的空中驟然爆炸了。

    ‘轟!’驚天動地的爆炸聲數十裡外可聞,強烈的氣浪將王貴面前的城垛衝擊得粉碎,但衝擊波也由此被削弱大半,王貴幸運地躲過了死神之吻,但他還是被氣浪掀飛出去,一塊鐵片擦過他的顴骨,頓時血流如注。

    兩架投石機被氣浪波及,向後翻倒,墜入了內城,士兵們紛紛蹲在地上,緊緊捂住耳朵,過了好一會兒,眾人才慢慢站起身,只見王貴躺在地上,早已昏迷過去,滿身塵土,臉上的血還在繼續湧出,大家連忙上前,七手八腳替王貴止住血。

    李延慶狂奔過來,他親眼看見王貴將震天雷扔出城外,驚得他肝膽皆裂,此時,他心急如焚,急聲大吼,「他怎麼樣!」

    「參軍,王將軍暈過去了。」

    「快把他抬下去!」

    眾人連忙要抬起王貴,李延慶急忙攔住,「不能這樣,找副擔架來!」

    士兵們這才醒悟,有人迅速找來一副擔架,眾人小心翼翼將王貴移上擔架,飛奔抬下城去了,這時,一只只裝滿火油的陶罐從他們頭頂上飛掠而過,有的落在城頭,有的落入城內,陶罐碎裂,火油遍地。

    李延慶急令士兵用事先准備的沙土鋪地,這已是東城第三次遭遇火攻,士兵們早已准備充足,也有滅火經驗,他們動作快速而不慌亂,先用麻布吸走大量火油,隨即將一袋袋沙子將殘余的火油蓋上,有效阻止了敵軍用火油攻城。

    李延慶咬牙喝令道:「把四顆震天雷全部射出去,其余火器撤下城牆,投石機加大發射量,務必砸毀敵軍的攻城武器!」

    東城上,所有的士兵都憋足了一股怒火,開始強烈反擊,四顆震天雷相繼射進去西夏軍人群,猛烈地爆炸了,頓時血肉橫飛,死傷無數,其中一枚震天雷正落在一架投石機旁邊,將投石機連同操縱士兵一起炸得粉碎,巨大的爆炸聲令西夏士兵們恐懼萬分,衝鋒的腳步略略放緩。

    緊接著頭頂上的巨石呼嘯砸來,霹靂炮接二連三爆炸,淬毒的鐵片和毒針蒺藜射向密集的人群,它們雖然並不致命,卻能給進攻的士兵帶來的巨大的心理壓力,足以一點點消磨掉士兵內心的勇氣。

    盡管東城的攻城士兵已傷亡數千人,但還是有近兩萬士兵衝到了石州城下,冒著城頭如雨點般射向的箭矢,開始用攻城梯和雲梯攀爬攻城,李延慶和城頭守軍都稍稍松了口氣,只要士兵攻到城下,西夏軍投石機和火油攻勢都會停止,他們反而壓力減輕了。

    城頭改變了戰術,四千士兵用長矛和盾牌頂住敵軍的攻城進攻,六千弩軍士兵用神臂弩輪番在守城士兵身後放箭射擊,用強大的弩箭箭陣有效射殺稍遠距離的敵軍。

    而投石機停止了射擊,操縱士兵則用火毬投擲殺敵,火毬是類似手雷一樣的單兵火器,用竹篾繃好架子,外面糊上油紙,裡面混合著火藥、鐵砂或者鐵釘,會在敵軍身邊爆炸,鐵砂或者鐵釘射殺敵軍。

    而火砲則調整了射距,將一枚枚數十斤重的霹靂炮射向百步內的敵軍。

    弩箭、霹靂炮和火毬在一百五十步內形成了遠中近三道打擊線,非常有章法。

    這也是李察哥缺乏攻城經驗而犯下的一個致命錯誤,他認為東城屢遭進攻,防御能力已被大大削弱,當然,這裡面還包含著李察哥的某種情緒,他對東城守將充滿了刻骨仇恨。

    但李察哥怎麼也沒有想到,東城守軍愈戰越勇,經驗也更加豐富,准備也更加充分,已經能完全控制住守城節奏。

    這時,一名士兵飛奔跑到李延慶面前,單膝跪下稟報,「啟稟李參軍,郭將軍說時機已經成熟,參軍隨時可以發令!」

    李延慶點點頭,探頭看了看城下密集的敵軍,動用大殺器的時機確實已經成熟,他當即下令道:「投擲火油!」

    這時他們反擊的大殺器,在敵軍攻城高潮時才使用,宋軍攻克銀川城和石州城後,繳獲了大量的火油,但他們還沒有投入到實戰中。

    隨著李延慶的下令,廂軍士兵開始從城下運送上來一壇壇火油,每壇火油約有三十斤,士兵們將滾木礌石換成火油壇,向城下砸去,投石機和火砲再次發射,將無數壇火油射了出去。

    李延慶見已經投擲出去近兩千壇火油,當即下令道:「點火!」

    弩箭換成了火箭,城頭數千支火箭射出,東城外頓時變成一片火海,城下西夏士兵混亂起來,慘叫著、哭喊著,調頭拼命奔逃,這時,埋藏在百步外地下的數千枚霹靂炮被大火點燃了,開始一連串的爆炸起來......

    西夏士兵更加混亂,丟掉了兵器和盾牌,爭先恐後想逃出地獄般的城下,城頭上不斷有火油投擲而下,強勁的弩箭密如疾雨般嗖嗖射下,沒有了盾牌防護,一片片西夏士兵被射倒,倒在烈火中,凄厲慘叫,片刻便被燒得蜷縮成一團。

    李延慶面無表情地望著數萬敵軍被屠殺、被焚燒,戰爭已讓他心硬如鐵。

    就在這時,西城方向忽然傳來一連串的爆炸聲,這爆炸聲分明是從城頭上傳來,李延慶愕然,回頭向西城望去,只見西城頭上烈火熊熊,爆炸聲在烈火中接連不斷,不少士兵被炸了飛了起來,哭喊聲一片,整個西城頭被濃煙籠罩了大半。

    「不好!」

    李延慶暗叫一聲不妙,他已猜到一定是西夏人的火攻在西城得手了,點燃了屯放在西城頭上的霹靂炮。

    觀戰台上的種師道也同樣緊張起來,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西城主將姚仲平在指揮作戰上缺乏魄力,作戰不果斷,之前在攻打銀川城時,東線軍隊最慘重的失敗就發生在他手中,這次他堅持要防御西城,自己礙不過情面才讓他主持西城防御。

    種師道一直擔心西城,好在西夏軍一直攻打東城,西城無戰事。

    但種師道怎麼也想不到,今天西城才是第一次進入防御戰,便出現了嚴重危機,種師道神情異常嚴峻,他知道再不采取果斷措施,他們半個月的堅守將功虧一簣。

    種師道毫不猶豫下令道:「傳我的命令,撤銷姚仲平西城守將之職,令李延慶火速接管西城防御,副將劉錡接管東城,五千後備軍准備上西城防御。」

    只片刻,傳令兵便奔上東城,向李延慶呈上令箭道:「大帥有令,令李參軍火速接管西城防御,副將劉錡接管東城,請李參軍立刻去東城!」

    這時,劉錡也聞訊跑了過去,李延慶把東城主將令交給了他,對他道:「火油不要停,繼續向下投射,但要記住,城頭切不可存放火油,防止敵軍火攻。」

    劉錡躬身行禮,「卑職遵令!」

    李延慶隨即對情報營三百士兵大喊道:「跟我走!」

    他從楊亮手中接過自己的弓箭,率領三百士兵向西城疾奔而去

    劉錡還是擔心西城危機,李延慶兵力偏少,恐怕抵擋不住蝗蟲般的敵軍,他急對楊再興令道:「楊將軍可率一千弩手去支援李參軍。」

    「第一營跟我來!」楊再興大喊一聲,率領一千弩手也向西城奔去。

    西城上已亂成一團,西夏軍的火球點燃了西城城樓附近的一堆霹靂炮,約有數十枚,直接導致城頭發生了嚴重的爆炸,但緊接著西夏人投擲來的火油更在西城頭上引發了大火,點燃了更多來不及撤走的霹靂炮,大量爆炸中迸射出來的毒釘使宋軍士兵死傷慘重,超過千名士兵在劇烈的爆炸和燃燒中死傷,其余數千名士兵緊急撤離。

    西夏軍隊並沒有放棄了這一線機會,大量火油集中向西城頭傾泄,熊熊烈火不斷蔓延,逼得宋軍不得不後撤,很快便在城頭上形成了一條長達一裡的無人區。

    姚仲平急得直跺腳,「堆放沙袋,泥沙袋在哪裡?」

    數百名士兵扛著沙袋從城下奔上來,緊急在城頭上砌了一道隔離牆,終於阻止了火勢的蔓延。

    事實上,之前種師道就總在結東城防守經驗時,告誡過其他三座城頭,必須在城頭准備大量麻布和泥沙,便於及時滅火。

    只是姚仲文從骨子裡輕蔑年輕無資歷的李延慶,他是堂堂的河東軍副將,怎麼可能接受一個小小情報司參軍的經驗,他便沒有把泥沙袋堆在城頭,而是放在城下,直到這一刻他終於意識到了泥沙袋的重要,但已經晚了。

    這時奔來一隊種師道的親兵,為首軍士高舉一支令箭,厲聲喊道:「傳大帥軍令,姚仲文指揮無方,即刻起解除西城防御主將之職!」

    姚仲文半晌嘆了口氣道:「我願受罰,只是西城怎麼辦?」

    「西城防御由李延慶接手,很快便到!」

    姚仲文愣住了,他慢慢捏緊了拳頭,轉頭向城中觀察台上主帥種師道望去,眼睛裡閃過了一抹極為復雜的神情。

    ........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7 10:15
第三百六十五章 最後一戰(下)



    負責攻打西城的西夏軍主將正是初戰失利的李秉烈,正如李察哥再三向李乾順懇求最後一個機會一樣,李秉烈也再三懇求,才終於得到了率領一萬五千軍隊攻打西城的機會。

    李秉烈早憋足了一肚子氣,但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訓,盡可能推遲士兵攻城,而是用遠程攻城對城池實施打擊,充分利用了投石機和火砲的威力以及西夏軍豐富的火戰經驗。

    李秉烈的策略無疑成功了,守城宋軍主將的失策給他創造了機會,遠程火攻獲得了極大成功,城頭的大火逼退了守城士兵,足足一裡長的城牆上竟然沒有宋軍把守。

    「擂鼓攻城!!」李秉烈激動得渾身發抖,厲聲大吼。

    ‘咚!咚!咚!’震天動地的戰鼓聲急促敲響。

    一萬西夏士兵發動了進攻,他們扛著攻城梯,推動著巨大的雲梯,如狂潮般奔騰,李秉烈身先士卒衝在最前面,揮舞著大刀向百步外的城牆奔去,他要成為第一個攻上石州城的西夏猛士。

    這時,西夏軍主將李察哥也看到了西城的機會,烈火已經吞沒了西城城樓,城門上方沒有了士兵,攻打城門的機會來了,他急令道:「攻城槌上,撞開大門!」

    兩百士兵扛著一根長達六丈的巨型攻城槌從大軍中出來,緩緩向城門而去,兩邊有千余士兵舉盾嚴密護衛。

    雖然姚仲文被解職,但西城的副將還在,偏將張鈞見形勢危急,大喊道:「放箭!」

    宋軍無法衝進火海,只能從兩側向城下湧來的西夏士兵放箭。

    兩邊雖然火勢依舊迅猛,但中間約三百丈寬的一片區域火勢已經減弱了,只是宋軍被烈火阻攔,無法衝過去,張鈞束手無策,急得直跺腳。

    一架架攻城梯開始搭上城頭,上千名西夏士兵沿著攻城梯奮勇向上攀爬,石州的防守已經危在旦夕。

    就在這時,李延慶率領三百精銳的情報營士兵疾奔而至,張鈞連忙上前見禮,李延慶卻沒有時間和他寒暄,他見城頭上已經出現了西夏士兵的身影,頓時大怒道:「敵軍已上城,為何不去殺敵?」

    「參軍請看!」

    張鈞指著大火急道:「烈火封路,我們心急如焚卻也無可奈何!」

    李延慶目光一掃,見甬道上有士兵抬來了數百桶水,他便高高舉起弓箭令道:「給我從頭上澆水!」

    兩名士兵拎過一桶水,從李延慶的頭頂澆了下去,李延慶回頭喊道:「跟我來,摒住呼吸!」

    他一縱身跳入火海,向城頭中部狂奔而去,士兵們紛紛效仿,用水澆濕了身體,毫不猶豫地跳進烈火之中,張鈞驚得目瞪口呆,回頭看一眼自己的士兵,心中頓時勇氣倍增,大吼一聲:「給我澆身!」

    李延慶奔出火海,迎面十幾步外的三名西夏士兵發現了他,一起挺矛向他衝來,李延慶張弓搭箭,不料繃的一聲,弓弦竟然已被燒斷,最近的長矛已距他不足兩尺,矛尖直刺面門。

    情急之下,李延慶扔掉斷弓,拔出厚背短劍,一個轉身,躲過了長矛凌厲一刺,短劍一揮,‘哢嚓!’一顆鬥大的人頭飛了出去,他隨即一個前滾翻,躲過另外兩矛疾刺,狠狠一劍劈去,其中一名士兵左足被他斬斷,士兵慘叫著摔倒。

    第三名士兵畏懼地後退兩步,轉身便跑,李延慶手一揚,一支飛刀射出,從後面射入西夏士兵的頭顱,西夏士兵一頭栽倒在地。

    這時,城頭上的數百名西夏士兵發現了李延慶,大喊著向他殺來,李延慶隨手拾起地上銅矛,大喊一聲,迎面殺去。

    與此同時,三百名情報營的士兵紛紛衝過火海,他們見主將獨身衝向敵軍,也跟著大喊,向敵軍殺去,雙在城頭上展開了激烈的戰鬥。

    宋軍士兵戰鬥非常有章法,他們分兵兩路,兩百人去和已上城的敵軍激戰,另外一百人則分為十隊,在隊頭周桀的率領下去堵住十架攻城梯,阻止新的敵軍上城

    李延慶揮矛連殺五人,最後一矛刺穿了對方的身體,矛尖卻被對方盔甲卡住,他索性扔掉長矛,拾起一面盾牌,用厚脊短劍和敵軍激戰,雖然說短兵器一般處於下風,但李延慶凌厲疾速的劍法卻比長矛更加靈活,更加快速。

    這時身後不遠處傳來一聲慘叫,李延慶聽出是隊頭周桀的聲音,他一回頭,只見一名身披重甲,頭戴銀盔的西夏大將站在城牆上,一刀劈死了周桀,此人武藝十分高強,被十幾名宋軍士兵包圍也毫不落下風,連殺數名宋軍士兵。

    李延慶也知道自己的武藝不是這名西夏大將的對手,硬衝上去必死無疑,他一個側滾翻,手中已扣住一枚石棋子,李延慶用飛刀對付一般士兵沒有問題,但對付武藝高強的大將就稍顯速慢,很容易被對方躲開,

    而他的飛石要比飛刀更快更准,更加得心應手,幾乎是百發百中。

    李延慶在暗處手一揚,飛石閃電般打出,眨眼就到了西夏大將的眼前

    這名西夏大將正是攻打西城的主將李秉烈,李秉烈是西夏君王李乾順的侄子,今年只有十八歲,從小得名師指點,練了一身極為高強的武藝,一把六十斤重的大刀使得出神入化,被譽為西夏三虎之一。

    李秉烈性格和他名字一樣極為暴烈,樣樣都要爭先,他一心想第一個衝進石州城,便身先士卒殺上城頭,卻把自己置於險境之中。

    李秉烈正殺得興起,不料一塊飛石眨眼到了眼前,他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啪!’一聲,飛石正打中他的鼻梁,頓時將他鼻梁骨打得粉碎,他‘啊!’的一聲慘叫,強烈的刺激讓他雙目睜不開,手中大刀稍稍一緩,包圍他的宋軍士兵哪裡會放過這個機會,十幾支長矛同時刺進了他的身體。

    李秉烈大叫一聲,當場慘死在宋軍士兵的長矛下。

    烈火稍遜,張鈞也率領一千余名宋軍士兵衝過了火焰阻隔,參加到戰鬥中來,他們的到來立刻扭轉了勢均力敵的局面,殺得數百名西夏士兵節節敗退,屍橫遍地,越來越少,殲滅已成定局。

    就在這時,只聽‘轟!地一聲悶響,整個城池都晃動起來,士兵們紛紛摔倒在地上。

    李延慶忽然意識到什麼,急扶住城牆探頭向城門處望去,只見數百名西夏士兵正抱著一根巨大的攻城槌撞門,看起來就像一只龐大無比的百足蟲。

    李延慶大急,喝令道:「向下投石!」

    但城門上方正是烈火燃燒最盛之處,西夏軍向城門上方投擲了大量的火油,士兵們根本無法過去,李延慶抓過一把弓,張弓一箭向撞門的敵軍射去,一名士兵應聲栽倒。

    旁邊數十名士兵紛紛效仿,張弓射箭,但敵軍太遠,箭矢無濟於事,西夏士兵一聲吶喊,猛地衝上去,又是驚天動地一聲悶響,城牆再次劇烈晃動,城磚碎石撲簌簌落下。

    連李延慶都要絕望了,他知道再來一次,城門就要被攻破了,遠處的西夏士兵歡聲雷動,李察哥親自率領一萬精銳騎兵越過了浮橋,疾速向西城奔來。

    就在西夏士兵准備撞擊第三次時,意外卻發生了,只見一陣密集的箭雨撲簌簌從城頭射下,箭矢極為強勁,射穿了護衛盾牌和敵軍皮甲,慘叫聲遍地,攻城槌也無法抱住,轟然落地,骨碌碌向山坡下滾去。

    突來的意外讓所有人都愣住了,戰場上的時間仿佛凝固了,只聽楊再興大喊:「再射!」

    第二輪強勁的弩箭射出,剛逃出三十余步的數百余名士兵紛紛被密集的箭雨射倒,千余名攻城槌士兵只有不到百人逃回本陣,其余士兵全部被宋軍的神臂強弩射殺。

    楊再興和一千弩手的及時趕到在最危急時刻挽救了石州城,西城頭上的數千宋軍頓時一片歡呼,士兵激動得緊緊擁抱在一起。

    遠處,西夏君王李乾順見功敗垂成,不由長嘆一聲,下令道:「收兵!」

    ‘當!當!當!’

    西夏軍的收兵鐘聲敲響了,李察哥絕望地看著巍然矗立的石州城,他‘撲通!’跪倒在地上,捂著臉失聲痛哭起來。

    城頭上數萬宋軍一起歡呼起來,歡呼這場來之不易地勝利,種師道激動得老淚縱橫,他知道西夏軍再也無法攻破石州城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7 10:16
第三百六十六章 宋夏議和


    就在戰爭結束後沒有多久,幾名西夏騎兵飛奔而至,將一封信射上城頭,信皮上用漢文寫著‘西夏皇帝陛下致大宋種師道將軍’,有士兵拾到信,便飛速向城下奔去。

    種師道此時正在中軍大帳內和十幾名將領商議加固城池的具體方案,雖然他們擊敗了西夏軍最強大的一次進攻,但經驗豐富的老將種師道卻不肯就此松懈,必須將所有的漏洞補全。

    在種師道看來,城門是第一大漏洞,今天差點被西夏軍破門而入,令他到現在還心有余悸。

    「我考慮給四座城門各修築一座內城!」

    種師道指著一份圖紙對眾將道:「就算他們攻破城門也是進入甕城內,完全可以用火攻,用箭射,將敵軍殲滅在甕城內,大家看這個方案如何?」

    李延慶舉起手,種師道看了看他,「李參軍請說!」

    李延慶指著圖紙道:「大帥,修建內城工程量太大,我們也很難采集到這麼多石塊,卑職覺得不如再打造四座內城門,使每一座城門都有內外兩扇大門,然後在城洞中央上部開一個傾斜口,一旦敵軍攻破外城門,我們便可以從傾瀉口向從城洞內投擲火器或者火油,或者釋放毒煙,使敵軍無法再攻擊第二扇城門」

    旁邊副將姚仲平打斷李延慶的話,「李參軍這樣說,還不如在城洞內填滿巨石,反正我們也不出城,這樣豈不是一勞永逸?」

    李延慶搖了搖頭,「姚將軍這個方案不妥!」

    「哪裡不妥了?你把話說清楚!」姚仲平一反平時的溫和,語氣變得十分粗暴不滿。

    李延慶耐住性子,依舊不慌不忙道:「很簡單,堵住了敵人,也堵住了我們自己,敵軍在外面可以掏石,我們卻無能為力,完全失去了主動,修建兩道城門和傾瀉口是最簡單易行,而且很有效果的辦法。」

    姚仲平被李延慶頂得啞口無言,種師道點點頭,「修內城和修兩道城門都是可行方案,我再考慮一下。」

    這時,帳外有親兵高聲稟報:「啟稟大帥,敵酋來信!」

    眾人都愣住了,居然是西夏皇帝寫來的信,種師道隨即令道:「把信呈上來!」

    一名士兵快步走進,將信呈給了種師道,種師道打開信看了一遍,對眾人冷冷笑道:「想不到啊!西夏君王竟然決定要和大宋議和了,正式要求與我們停止戰爭。」

    「他不攻城就是停止戰爭了,為什麼還要特地寫信來說明?」一名大將不解地問道。

    李延慶淡淡道:「他們想派人收屍!」

    種師道點點頭,「李參軍說得不錯,他在信中提出派一千士兵收屍,希望我們能答應。」

    姚仲平眉頭一皺,「難道他們也想用震天雷炸毀我們城池嗎?」

    「不可能!」

    李延慶立刻否定了姚仲平的猜測,「他們絕不可能那麼快造出震天雷,就算他們手中有幾枚,也一定拿去研究了,如果有機會使用震天雷,他們早就用了,不至於等到現在,而且對方是西夏君王,豈能自降身份,言而無信?」

    「延慶說得對,西夏人倒是比較注重信譽,既然是西夏君王寫來信,應該不會有假,可以讓他們收屍!」

    「那我們的內城還修不修了?」姚仲平問道。

    種師道沉吟一下說:「修還是要修,不過確實用不著修建城內,那樣耗費太大,就按照延慶的方案,修建內城門和傾瀉口,這件事就由宗老將軍全權負責。」

    宗澤連忙起身道:「末將遵令!」

    如果是李察哥之流寫信過來,李延慶還會懷疑對方藏有攻城的陰謀,但既然是對方君王親筆寫信給大帥,李延慶基本上可以肯定西夏戰爭結束了,下面就看雙方怎麼體面地結束這場戰役,不出意外,應該是西夏認慫。

    李延慶回到了情報營的駐地,此時戰爭結束才剛剛兩個時辰,疲憊不堪的士兵們都在沉沉的睡夢中,盡管李延慶也同樣疲憊,但作為情報營的主將,很多事情他必須得強打精神去做,而且王貴的傷情不知,也讓他極為擔憂。

    李延慶走進了王貴的大帳,只見王貴赤著上身平躺在床榻上,身體包滿了紗布,一名軍醫正小心翼翼給他上藥。

    「老李,你終於來了,我還以為見不到你最後一眼了。」一見李延慶走進大帳,王貴便嚷了起來。

    「這是什麼屁話,你會死嗎?」李延慶笑罵一句,差點忍不住抽他一記頭皮。

    「要躺一個月不能動啊!簡直就生不如死。」

    「為什麼?」李延慶愣了一下,居然要躺一個月,骨折了嗎?

    旁邊軍醫冷冷道:「肋骨斷了五根,這條小命能保住就是撞大運了。」

    王貴滿臉苦水,又對李延慶眨眨眼道:「你看我臉上的傷疤了嗎?據說以後臉上都有疤了,你說我將來會不會得一個王刀疤的綽號?這太難聽了,而且哪個女人會嫁給我?」

    李延慶簡直哭笑不得,便坐在他旁邊打趣道:「第一,你臉上的疤不是刀疤,是震天雷的鐵片擦傷,我覺得綽號應該叫王疤才對;第二,你和湯圓已經定親,你就不要再胡思亂想別的女人了。」

    王貴小聲嘟囔一句,「你才叫王八呢!」

    「好了,看樣子身體不錯,我要回去睡覺了。」

    李延慶起身要走,王貴急喊道:「別走,再陪我說兩句話。」

    這時,軍醫給他上完藥,又給旁邊一名負責照顧王貴的士兵囑咐了幾句,這才向李延慶行一禮,揚長而去。

    士兵連忙給王貴蓋上被褥,王貴道:「你先出去一會兒,我和指揮使說幾句要緊話。」

    士兵出去了,王貴這才急不可耐問道:「老李,你說下一場大戰是什麼時候?」

    李延慶坐在他身邊淡淡一笑,「如果你是指攻城戰,那麼我告訴你,攻城戰已經結束了,西夏決定和大宋議和,一旦合約達成,我們就要撤軍。」

    「為什麼要撤軍?我們好不容易才占領的石州城。」

    「撤軍是肯定的,石州對西夏的威脅太大,西夏寧可多妥協也必須要我們撤軍,我估計朝廷會答應,而且駐扎石州也不是長久之計,只要西夏切斷我們的補給,我們最多只能堅持半年,所以大帥也在考慮撤軍了。」

    「那那我們會得到什麼封賞?」王貴脹紅了臉問道。

    「應該能再升一級吧!畢竟我們表現得不錯,大帥特地點你的名,誇你在關鍵時刻顯示出了英雄本色。」

    王貴連耳根都紅透了,吶吶道:「當然我什麼都沒考慮就衝上去,可事後再回想起來,我真害怕得雙腿直發抖,差點尿了一褲襠。」

    「當時也把我嚇傻了,要知道引線已經燒進雷裡去了,震天雷還在你懷中,現在想起來,你小子是福大命大,不愧名字裡有個貴字。」

    王貴嘆了口氣,「這場戰役結束後,我要回京城備考武舉了。」

    「其實你考不考武舉也無所謂,武舉最多只能授從八品武官,你這次立下大功,我估計也能升從八品武官,就算你考上武舉也是從八品,一回事嘛!」

    「話雖這麼說,可有個功名總是好的,再說武舉也不難考,我好好溫習一下兵法,基本就能考中了。」

    說到這,王貴的臉忽然一紅,有點扭捏道:「本來說好的,考上武舉迎娶湯圓」

    李延慶笑了起來,「那就去考吧!到時候我來喝喜酒,把你灌得爛醉,讓你小子洞房花燭夜在床底下度過。」

    王貴忍不住大笑,頓時牽動了傷口,胸膛處一陣劇痛,一聲慘叫,「我的娘,痛殺我也!」

    好一會兒,傷口的疼痛才止住,李延慶也不敢跟他說笑了,便起身告辭而去。

    回到自己大帳,只見楊亮坐在帳門口在給自己的豹頭弓裝弓弦,他的豹頭弓不僅是弓弦斷了,當時情況緊急,他隨手扔在地上,被烈火燒了片刻,有點變形,楊亮拿去給弓匠修理。

    「怎麼樣,弓匠修好了嗎?」李延慶走上前關切地問道。

    楊亮將裝上弓弦的豹頭弓遞給李延慶,「弓匠說,最多只能這樣了,卑職拉不開,參軍自己試一下吧!」

    李延慶接過弓,只見弓背上方有點明顯的變形,他頓時一陣心痛,這可是他用自己最順手的弓。

    他戴著扳指,用力拉了個滿月,忽然聽見弓背處傳來連續的哢嚓聲,嚇得他一收弓,這才發現弓背居然裂開了一道半尺長的口子,再拉一下就會直接斷裂,這把上好的豹頭弓算是徹底毀了。

    李延慶不由長長嘆息一聲,這把跟隨他快三年的好弓就這麼失去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7 10:16
第三百六十七章 落井下石


    延福宮兩儀殿內,童貫心驚膽戰地跪在地上,無顏面對怒火衝天的天子趙佶。

    「當初朕是怎麼交代你的,朕在太廟的地位就要靠這一戰打開局面,朕將兩個路的錢糧物資都給了你,為你調撥三十萬廂兵,動員五十萬民夫,你知道朝廷耗了多少錢糧?半個軍器監大倉的兵甲都給你,可你是怎麼回報朕的?十幾萬大軍一戰就全軍覆沒,就算殺條狗也要割好幾刀吧!可你你實在太讓朕失望了。」

    趙佶從未像這樣嚴厲的斥責童貫,從譚稹出任西北兩路監軍,童貫便已知道自己此番在劫難逃,但他不甘心,他就算徹底倒台,也要抓一個墊背之人。

    童貫垂淚泣道:「老臣辜負了陛下的重托,早已恨不得一死謝罪,怎奈這次大敗並非完全是臣的過失,能否懇請陛下准臣申辯兩句?」

    趙佶轉身怒道:「你還敢狡辯?」

    「臣不敢狡辯,都是臣的責任,只是臣想陳述一些事實。」

    「你說吧!朕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你自己掂量。」

    童貫終於得到了一次陳述的機會,他連忙道:「陛下,這一切都是要從一種新的火器震天雷說起。」

    趙佶也極為關注宋軍的火器,他眉頭一皺,「什麼震天雷?朕從未聽說過。」

    「啟稟陛下,這是種師道剛剛發明的一種火器,威力極大,當它爆炸時,爆炸聲如毀天滅地,方圓數十丈內人畜皆死,他們用震天雷炸塌了銀川城,又用震天雷攻下了石州城,可以說東線軍的所有戰果都是憑借這種新式火器」

    趙佶頓時又驚又喜,居然還有這樣厲害的火器,他急問道:「是怎麼造出來的?」

    「陛下,問題就在這裡,老臣聽說有這樣厲害的火器,立刻派人去向種師道索要配方和圖紙,但種師道卻推三阻四,說發明震天雷的兩名工匠被炸死了,已經沒有配方和圖紙,最後只給了老臣十二顆震天雷,如果老臣知道配方和圖紙,一定會制造幾百顆震天雷,縱然被西夏二十萬大軍包圍,又何足為慮,一樣可以全殲敵軍,繼續揮師直撲西夏都城,徹底滅掉西夏,可是老臣手中只有十二枚震天雷啊!」

    童貫偷換概念,把自己慘敗的責任推給了種師道,是種師道不肯把震天雷的配方給他,他才不敵西夏大軍,絲毫不提自己中了敵軍的誘兵之計,更不提他其實是被敵人四萬騎兵一戰擊潰。

    趙佶果然被童貫轉移了思路,他不解問道:「為什麼種師道不肯把新火器的配方給你?」

    「老臣也百思不得其解,或許或許種師道是怕西線軍進攻太順,奪了東線的風頭。」

    「胡說!」

    趙佶頓時怒斥道:「種師道根本不是那樣的人,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去妄度別人!」

    「老臣知罪,可是陛下知道西北無宋軍的事實嗎?」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陛下,河東民眾從來不提什麼宋軍,河東十萬大軍都被稱之為種家軍,種家的軍隊!」

    趙佶渾身一顫,負手慢慢走到窗前,半晌他冷冷道:「你不要再狡辯了,這次西線全軍覆滅你罪責難逃,你今天就辭去樞密院的職務,回家面壁思過幾年吧!」

    童貫心中暗喜,只罷免實職,保留他的太尉以及官階,這就意味著他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老臣辜負陛下,罪該萬死!」

    趙佶十分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退下!」

    童貫重重磕了三個頭,起身退下去了,趙佶依舊負手站在窗前,半晌,他冷冷哼了一聲,「哼!種家軍。」

    三天後,西夏特使焦彥堅抵達汴京,雙方正式開始了漫長的議和談判,這次談判足足耗用了一個半月,焦彥堅反復回去請示兩次,到了十一月初,雙方才終於達成了議和協議。

    西夏重新向宋朝稱臣,不再使用皇帝尊稱,而改為君王稱號,宋朝答應從西夏撤軍,恢復到大戰發生之前的邊界,雙方各自釋放戰俘。

    另外宋朝繼續每年賜給西夏絹十五萬匹、七萬兩銀和三萬斤茶葉,鼓勵雙方邊境貿易,這實際上就是恢復了宋夏之間慶歷議和的條款。

    至此,宋夏之間已經延續了二十余年的戰爭終於落下帷幕,天子趙佶派使臣前往石州,詔令種師道撤軍,同時犒賞三軍,大力嘉獎河東軍有功將士,宣種師道進京述職。

    十余萬宋軍緩緩撤出了石州城,向銀州進發,兩天後,河東軍開始從銀川城撤退,所有的戰備物資以及繳獲的錢糧軍資全部運回太原。

    這時已經是寒冬來臨,橫山下了兩場大雪,千裡莽莽群山都染成了白色,大峽谷內的積雪深及膝蓋,種師道令五萬廂軍在前方清理積雪開道。

    他們也是趕上了最後一次通過橫山的機會,最多再過十天,到十一月中旬,天氣更加寒冷,雪凝結成冰後就會大雪封山,寸步難行,他們也只能等來年春天再退回大宋。

    虎嘯峽的水壩早已凍得結結實實,但宋軍必須鑿開水壩,以便明年春天冰雪融化後,無定河能夠恢復水道。

    鑿開水壩的任務種師道交給了李延慶,其實也很簡單,李延慶只要將泥袋清除,冰雪融化後,河水自然就會流向南方。

    「指揮使,泥土凍得實在太結實了,火燒都沒有用,還是用震天雷將泥袋炸松開吧!」王貴站在水壩上喊道。

    士兵們無法用鐵钎撬開泥袋,用火油燒雖然有點效果,但至少要幾天才能清除干淨,他們沒有這麼多時間,也只能借助震天雷的威力了。

    「只剩下兩顆震天雷了,你自己看著辦!」

    「兩顆就足夠了!」

    王貴指揮士兵在泥袋牆上鑿開兩個大洞,大洞之間相距五十步,深達六尺,士兵們將兩顆震天雷放進深處,又灌入火油,一直將火油潑到一丈外,士兵們紛紛後撤到百步外,躲在一塊巨石背後。

    王貴肋骨還沒有完全長好,決不能開弓,他卻忍不住躍躍欲試道:「讓我來射這一箭!」

    「你小子不想活了嗎?」

    李延慶惱火地狠狠敲了他的腦袋一記,從他手中奪過弓箭,王貴無奈,只得抱著頭嘟囔著走開了。

    李延慶張弓搭箭,拉滿了弓令道:「點火!」

    士兵點燃了火箭,李延慶一松弦,火箭劃過一道弧線向百步外射去,正好射在火油上,兩條火油線同時燃燒起來,火焰向兩側的洞裡迅速蔓延而去。

    眾人紛紛蹲在大石背後,用力捂住了耳朵,片刻,水壩那邊傳來兩聲巨大而沉悶的爆炸聲,倒沒有以前那麼驚天動地,眾人探頭望去,只見濃煙滾滾,泥石嘩嘩流下,水壩被炸開兩個大洞,泥沙牆開始松動了。

    李延慶大喜,急令一千士兵上去挖壩,只用了半天時間,水壩便被徹底挖掉了,只剩下數丈高的一堵冰牆,但湖水還沒有完全凍實,底部有水潺潺流出,沿著河床向南流去……

    李延慶隨即向主帥種師道回稟了拆除水壩的情況,種師道微微笑道:「恐怕開春時會有一場洪水,不過總比干旱好,今年無定河被西夏軍截流,嚴重影響了下游的收成,我已令士兵向綏德軍挨家挨戶送糧,補償他們的損失。

    李延慶撓撓頭笑道:「大帥要震天雷的配方和圖紙嗎?」

    種師道點了點頭,「我要進京述職,震天雷配方和圖紙都要交給天子,否則有人會彈劾我們了。」

    「大帥不在,誰來主持河東軍?」李延慶又問道。

    「天子的旨意是讓姚副將主持,本來我想讓種師中不過也無妨,宋夏兩國至少十幾年內不會發生戰爭了。」

    李延慶沉吟一下道:「王貴要回京參加武舉,卑職想請一個月的假,回鄉去祭拜亡母和恩師,科舉後,卑職還沒有機會回鄉。」

    種師道心中明白李延慶是想躲開姚仲平,他便點點頭笑道:「你只要安排好情報司事務,我給你兩個月的假!」

    「多謝大帥!」

    五天後,大軍抵達了太原府,種師道啟程前往京城述職,王貴得到消息,牛皋已經在一個月前回京城備考了,王貴暫別了李延慶,急急忙忙向京城而去。

    李延慶安排好情報司事務,隨即帶著楊亮騎馬向井陘方向疾速奔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8 09:57
第三百六十八章 蔡京罷相



    或許是歲數太大的緣故,盡管蔡京小心翼翼養生保養,但身體還是時不時會出點小問題,這兩天蔡京略略感恙,又在家休養了。

    病房內,臉色憔悴的蔡京正躺在床榻上,一名侍女小心地服侍他喝藥,蔡京正和旁邊探望他的重臣張邦昌閑聊局勢。

    「我說西夏怎麼肯在大勝的情況下求和,原來是女真攻破了上京。」

    「公相,女真人攻破了上京,是不是說明遼國大勢已去?」張邦昌憂心忡忡問道。

    「也不能這麼說,遼國還有中京、南京和西京,五京只失其二,,還有挽回的余地,不過遼軍的戰鬥力也著實出乎我的意料,裝備那麼精良,卻連蠻夷女真人都打不過,可見遼軍只是虛有其表,內部也早已腐朽不堪。」

    「公相覺得官家會趁機攻打遼國嗎?」

    蔡京淡淡一笑,「官家一心想在太廟中樹立地位,為攻西夏准備了兩年,最後卻一無所得,他豈能甘心,現在遼軍表現得如此不濟,若說官家不動心是絕不可能,但遼國不是西夏,要想攻遼,至少也要備戰三四年,而且方腊和宋江在南北造反,聲勢浩大,我想這幾年官家應該還是以平定內亂為主。」

    「那官家會讓誰去平定內亂?」

    「童貫被貶,種師道風頭正盛,我估計非種師道莫屬,你可以推薦種師道」

    兩人正說著,門外忽然傳來侍女的阻攔聲音,「大衙內,老爺正在靜養,你不能這樣闖進去!」

    「胡說,我去探望父親的身體,還需要什麼稟報,快給我閃開!」

    蔡京眼中閃過一絲怒色,不等他開口,長子蔡攸便闖了進來,蔡京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來做什麼?」

    蔡京和兒子蔡攸已經反目為仇,蔡攸現任龍圖閣學士,參與內閣議事,凡父親蔡京的各種提案,蔡攸一律反對,凡父親想提拔的人,他會千方百計加以詆毀,兩人在朝中見面也是怒目而視,早已沒有父子之情。

    蔡攸躬身施一禮,「孩兒聽說父親感恙,特來探望!」

    說著他一把推開喂藥的侍女,坐在床旁給父親診脈,蔡京反感之極,甩開他的手,「有客人在此,你不打個招呼嗎?」

    蔡攸立刻裝出剛剛才看到張邦昌的樣子,滿臉驚訝,起身行禮,「失禮!失禮!我沒注意到張右丞也在,我還以為哪個賣狗皮膏藥的游方郎中。」

    張邦昌尷尬地笑了笑說:「我還有事,你們父子慢慢聊吧!」

    蔡攸連忙止住他,「我才有急事,你繼續坐,父親無恙我就放心了。」

    說完,他向蔡京施一禮,便轉身匆匆去了。

    蔡京嘆息一聲,「逆子就是逆子,連我的客人也這樣出言不遜,看來這個父子關系是維持不了多久了。」

    張邦昌奇怪問道:「既然他無心關懷公相,他為何又要來?」

    蔡京重重哼了一聲,「他只是來看我是不是要病死了!」

    蔡攸離開相國府,隨即騎馬急急趕往延福宮,蔡京還是小看了兒子,可不是蔡攸想來探望父親,而是天子趙佶讓他來看一看蔡京的病情。

    蔡攸被宦官領進了兩儀殿內,向正在看書的趙佶跪下行大禮,「微臣拜見陛下!」

    「你父親病情怎麼樣了?」趙佶放下書淡淡問道。

    「回稟陛下,父親病情沉重,大小便已失禁,病房裡惡臭無比,而且他神智昏亂,居然已不認識我是誰,我估計他活不了幾天了。」

    「哦!這樣嚴重的病情怎麼還能替朕治理天下?」

    「確實,他賴在相位太久,早就該滾蛋讓賢!」

    「不能這樣說自己的父親!」

    趙佶臉上裝著有些不悅,揮揮手道:「去吧!朕知道了。」

    「微臣告退!」

    蔡攸行一禮退下去了,趙佶沉思片刻吩咐道:「去把李彥找來!」

    宦官飛奔而去,不多時,大內總管李彥匆匆趕到兩儀殿,跪下行禮道:「阿奴參見陛下!」

    「你替朕去一趟相國府,探望一下蔡相國的病情,順便給他帶幾支上好人參去。」

    「阿奴遵旨!」

    李彥起身要走,趙佶卻冷冷道:「朕還沒有說完。」

    嚇得李彥又再次跪下,趙佶喝了口參茶,這才緩緩道:「再告訴蔡相國,讓他自己告老還鄉吧!」

    李彥驚得渾身一顫,他們剛剛才慶祝童貫倒台沒兩個月,怎麼官家又要免去蔡相國的相位?

    「陛下,蔡相國是朝中的定海神針,不宜輕動。」

    趙佶哼了一聲,「是啊!他這根釘子釘得太久了,已經有點生鏽,是該換新釘子的時候了,去傳達朕的意思,如果他不肯請辭,朕就只能直接罷相了。」

    李彥萬般無奈,只得答應一聲,起身慢慢退下了。

    趙佶冷眼望著他遠去,不由冷笑一聲道:「還居然和朕討價還價?你太嫩了一點!」

    兩天後,蔡京正式上書天子,以年邁多病為由辭去相國之位,告老還鄉,趙佶隨即批准了他的請辭,賜他白銀五千兩,玉帶一條,准他在京養老。

    童貫丟了軍權,蔡京丟了相權,一時間朝廷震動,此時尚書右僕射兼門下侍郎白時中出任太宰,尚書左僕射兼中書侍郎余深出任少宰,兩人分別為左右相,而張邦昌為尚書右丞出任副相,唯獨尚書左丞空缺,少了一個副相,眾人都看好蔡攸,畢竟蔡京是告老還鄉,天子於情於理都會給蔡京一個面子,將他長子提拔為副相。

    入夜,一頂轎子進了太傅梁師成的府中,王黼從轎中出來,跟著大院匆匆向內宅走去,來到梁師成的書房前,大院稟報道:「老爺,王中丞求見!」

    「讓他進來!」

    大院向王黼點點頭,王黼這才走進了梁師成的書房。

    房間裡燈光柔和,梁師成正坐在一盞仙鶴燈下看書,王黼上前躬身行禮,「參見太傅!」

    「王中丞請坐!」

    王黼坐下,滿臉敬佩道:「果然被太傅說中,童貫去職,蔡京的相國之位也坐不穩了。」

    梁師成淡淡一笑,「天子要的是平衡,童貫倒了,蔡京罷相也就是必然了。」

    「可現在樞密院主官空缺,還有尚書左丞之位也空缺,太傅覺得誰有希望?」

    王黼滿臉期待地望著梁師成,他當然是希望自己入相,梁師成曾答應過他。

    梁師成笑了笑問道:「王中丞覺得誰會出任知樞密院事一職?」

    王黼想了想說:「現在滿朝文武都認為是種師道升任此職,他在西夏立下大功,資歷也足夠了,應該非他莫屬,今天下午張邦昌已上書推薦他為知樞密院事。」

    「那尚書左丞呢?」梁師成又笑問道。

    「現在朝中公認三人有希望,一個是蔡攸、一個是李邦彥,還有一個就是卑職,就不知最後花落誰家了。」

    梁師成笑了起來,「蔡攸資歷太弱,去年才被賜同進士出身,從未在地方出任官職,官家再寵幸他也不會拿原則開玩笑,再過十年或許有希望,而這次不行,李邦彥就是蔡京的人,任命他和任命蔡京有什麼區別?所以只有任命你才能保持平衡。」

    王黼心中長長松了口氣,他連忙道:「可是卑職該做點什麼才能引起官家的注意?」

    「我已經替你想好了,你可以推薦右衛上將軍高深為知樞密院事。」

    王黼一下子愣住了,「那種師道呢?」

    梁師成遞給他一張紙條,「按照這上面的官職推薦,相信官家就一定會任命你為副相尚書左丞。」

    王黼接過紙條,半晌沒有說話,右衛上將軍兼兵部尚書,這不就完全剝奪了種師道的軍權嗎?

    梁師成明白他的心思,淡淡笑道:「事情也沒有那麼壞,畢竟他立下大功,官家還會賜他重爵財富,況且他年事已高,也該安享晚年了。」

    他又注視著王黼緩緩道:「照我說的去做絕沒有錯,只有剝奪了種師道的軍權,官家才會覺得你深知他的心意,副相之位非你莫屬。」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8 09:58
第三百六十九章 邯鄲遇匪(上)

    李延慶跟隨一隊商人花了五天時間才艱難穿過了被冰雪覆蓋的井陘,抵達真定府,他隨即轉道向南,前往最南面的相州。

    此時,河北已下了兩場大雪,到處是白雪皚皚的世界,但臨近新年,官道上也頗為熱鬧,到處是來來往往的行人、商隊或者小販,路上的積雪被踩得稀爛,和泥土、牛糞混在一起,又髒又臭,實在讓行人難以下足。

    官道兩邊是一望無際的麥田,麥子早已收割,田野裡被茫茫大雪覆蓋,仿佛鋪上一條無邊無垠的雪白毯子,只有一片片灰白色的樹林和村落,給這張巨大的雪毯上添了一些斑駁之色。

    這天下午,李延慶和楊亮抵達了磁州邯鄲縣,邯鄲縣位於磁州北部,是一座中縣,走進縣城,感覺和湯陰縣差不多,一樣的人,一樣的街道,一樣的店鋪,其實中原的每個縣都大同小異。

    雖然是黃昏時分,但大街上頗為熱鬧,到處是一群群玩雪的孩子,推著木輪車的行人匆匆走過街頭,木車裡是各種年貨。

    「參軍,我們去那一家客棧吧!」

    楊亮一指斜對面的一家客棧,「幾年前我和大伯住過,房間很干淨,價格也不貴。」

    李延慶看了看客棧,一盞燈籠上寫著‘老徐客棧’,旁邊還有一座酒樓,也叫‘老徐酒樓’,客棧和酒樓應該是一家。

    他點點頭,「就去它家吧!」

    兩人催馬來到客棧前,翻身下了馬,一名伙計迎了出來,「兩位官人是要住店嗎?」

    「可有獨院?」

    「有獨院,一百五十文錢一夜。」

    這個價格確實不貴,汴京是一兩銀子一夜,太原那邊也要五百文錢,大縣也要兩三百文,這裡居然只要一百五十文。

    李延慶之所以要獨院,是因為他們騎著軍馬,市價都要幾百兩銀子,現在各地治安普遍不好,體格強健的軍馬很容易被人盯上偷走,小客棧也賠不起,失主只能自認晦氣,李延慶寧可多花點錢,把軍馬養在獨院中。

    「幫我們把馬喂了,牽到院子裡去,這些錢賞你!」李延慶隨手抓了一把錢給他。

    「好咧!官人請放心,保證用上好的精飼料喂馬。」

    兩人卸下了馬袋,伙計把馬牽去後院了,李延慶進了客棧大堂,大堂幾乎無人,很聲音很嘈雜,原來是大堂左面有一扇門直通隔壁酒樓,酒樓大堂裡坐了不少吃飯的客人,還有女妓唱曲陪酒,聲音就從那邊傳來。

    這時,客棧掌櫃從櫃台後露出半張胖臉,對他們笑道:「住店請這邊!」

    「要一間獨院,住一夜。」

    「有,小店現在還有兩座獨院,都是帶牲畜棚的,一座稍大有四間屋,另外一座三間屋,你們兩個人三間屋足夠了,一夜一百五十文錢,先說清楚,這價格不管飯!」

    「沒問題!」

    「請問兩位姓名、籍貫,是路過本縣,還是來本縣辦事?」掌櫃抱著厚厚的登記簿問道。

    李延慶報了兩人的姓名和籍貫,又摸了一塊半兩重的碎銀給他,「不用找了,回頭替我們拿兩份飯食來。」

    掌櫃見他出手闊綽,眼睛都笑眯了起來,「請兩位官人放心,包你們吃得好,睡得好!」

    掌櫃登記完,便親自打著燈籠領他們去後院,「這邊走!」

    掌櫃在前面帶路,一邊走一邊笑問李延慶道:「兩位是從軍隊來的吧!」

    「你怎麼知道?」

    「我見得多了,你們的馬是軍馬,穿著軍靴,佩刀也是正宗的軍刀,一般人可不敢這樣打扮。」

    李延慶是文士打扮,並沒有帶兵器,他回頭看了楊亮一眼,見他佩著軍刀,腰間還掛著西北軍的軍牌呢,難怪掌櫃知道自己是來自軍隊,他連忙給楊亮使個眼色,讓他把軍牌收起來。

    「聽說這兩年治安不太好。」

    掌櫃嘆了口氣,「稅賦那麼重,掙錢又難,大家都要養家糊口,為了生計,很多人也只好挺而走險了,不過這幾個月尤其亂,你要千萬要當心。」

    「為什麼?」

    「你居然不知道?」掌櫃回頭奇怪地看了看李延慶。

    李延慶連忙搖頭,「我們剛從太原府過來,發生什麼事了?」

    「上個月梁山軍攻入大名府了。」

    「什麼!」

    李延慶大吃一驚,「梁山亂匪殺到河北了?」

    「嗯!今天五月就開始了,先是攻下鄆州和濟州,後來過了黃河,攻下博州聊城,上個月聽說有幾千梁山軍攻入大名府,連破館陶、冠氏和魏縣三縣,又在大名縣城外耀武揚威一番才撤兵,他們還稍好一點,至少不亂殺人,但河北兩路連續出現十幾支亂匪,都自稱是梁山分支,到處打家劫舍,殺人掠財,治安亂得一塌糊塗。」

    「官府不管嗎?」

    掌櫃苦笑著搖搖頭,「官府欺壓老百姓厲害,可遇到這些亡命之徒,一個個都裝聾作啞了。」

    李延慶心中有點沉重起來,他一直以為宋江一伙是在山東一帶活動,從未想過他們會打到河北來,可居然打到大名府了,相州就在大名府隔壁,會不會也被梁山造反波及?

    ......

    半夜時分,李延慶忽然被一陣恐懼的叫喊聲驚醒,他驀地坐起身,隨手從床頭抓過短劍,他凝神聽了片刻,叫喊聲由很多人發出,其中還有女人的哭喊,李延慶便知道情況不妙了。

    好在掌櫃的一番話使他有了心理准備,他夜裡和衣而睡,連頭巾都沒有解,他翻身坐起,將馬袋背負在肩頭,大步走出房門。

    正好楊亮也拿著刀慌慌張張跑出來,「參軍,出什麼事?」

    李延慶一擺手,止住他的慌張,他又聽了片刻,叫喊聲比剛才更大了,對面天空隱隱還有火光,似乎客棧的前院也有喊聲,李延慶從馬袋裡抽出短劍,又將棋囊掛在腰間,把馬袋遞給楊亮,「你去牽馬!」

    楊亮跑去了馬棚,這時,大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李官人,是我,快開門!」

    是掌櫃的聲音,李延慶上前拉開門栓,頓時湧進來一群人,嚇了李延慶一跳,好在他立刻認出了掌櫃和兩個伙計,還有七八個人都是年輕女人,衣裙鮮艷,個個臉上惶恐萬分,她們都是客棧裡陪酒的女妓。

    掌櫃‘撲通!’跪下合掌哀求李延慶道:「我知道你們是軍爺,求求官人救救我們!」

    忽然,外面傳來一聲厲喝:「在這裡!」

    從外面衝進了三名大漢,手提樸刀和火把,為首大漢目光猙獰地盯著一群女人,「我說羊群跑哪裡去了,原來躲這裡來了,快跟大爺們去快活!」

    說著他揮刀便向一名伙計狠狠劈去,滿院子裡的女人都嚇得尖叫起來,只見一塊飛石嗖地打來,正中為首大漢的太陽穴,他‘嗷!’地一聲大叫,頓時暈倒在地,後面兩名大漢嚇得調頭便逃,李延慶連打兩石,下手極重,將兩人也打暈過去。

    「關上門!」李延慶用短劍一揮,兩名伙計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跑上前去關上院門。

    李延慶又一指幾個女人對楊亮道:「先帶她們進屋裡去!」

    楊亮帶著一群女人進了李延慶的房間,李延慶這才問掌櫃道:「出了什麼事?」

    掌櫃牙關打戰道:「好像是滏山的亂匪進城了。」

    「滏山亂匪是什麼人?」

    「我不知道,只知道他們有兩個首領,一個叫混山虎陶俊、一個叫金眼雕賈進,他們也自稱是梁山好漢。」

    李延慶冷哼一聲,隨手一劍斬斷了為首大漢的喉嚨,鮮血迸出,噴了掌櫃一身,嚇得掌櫃差點暈過去,李延慶又一劍殺了一人,這才將第三名盜匪踢醒。

    李延慶用冷冰冰的劍頂住盜匪的咽喉,「他們兩人都被我殺了,不想死就說實話。」

    盜匪眼中露出畏懼之色,「我說!我說!」

    「你們來了多少人,首領是誰?」

    「首領是賈大王,來了七十多人。」

    「山寨一共有多少人?」

    「大概三四百人,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們來邯鄲縣做什麼?」

    「來搶搶一點年貨,再弄些女人回去。」

    「多謝了!」李延慶一劍刺進了他的咽喉。

    李延慶在亂匪身上擦了擦短劍,回頭問掌櫃:「有多少亂匪進店了?」

    「我也不清楚,目前就就看見這三人。」

    李延慶將三顆石棋拾起,楊亮嘆了口氣,「參軍,可惜沒有弓箭!」

    李延慶的銅弓鐵箭托王貴帶回京城給父親了,豹頭弓毀在戰爭中,若有副弓箭,就可以射殺百步外的亂匪,他的飛石只有三十步的射程。

    這時,掌櫃忽然道:「我們店裡有副弓箭!」

    李延慶大喜,「弓箭在哪裡?」

    掌櫃連忙對一名伙計道:「去把我房間那副弓箭拿來,在牆角的樟木箱裡面,裝在木盒子裡,床下好像還有兩壺箭,也一並拿來。」

    伙計有點害怕,李延慶對楊亮,「你陪他去!」

    楊亮一把抓起伙計,「跟我走!」

    兩人快步出門去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8 18:27
第三百七十章 邯鄲遇匪(下)


    片刻,楊亮和伙計回來了,楊亮手中拿著一個大木盒子,身後還背著兩壺箭,李延慶上前接過木盒打開,這是一把通身漆黑的騎弓,做工十分考究,至少是一石五鬥的硬弓,弓背上刻有兩個金字,借助月光,李延慶隱隱認出是『無羽’二字。

    李延慶迅速上了弓弦,戴上扳指,拉了一個滿弓,確實是一石五鬥的弓,對他稍微輕了一點,不過也勉強能用,這把弓雖然談不上極品,但確實是把好弓,它怎麼會在客棧?

    掌櫃明白李延慶的疑惑,苦笑一聲說:「這是一個客人忘在店裡的,已經三年了,我估計他不要了,所以就收起來,那兩壺箭也是客人忘下的,不過不是同一人。」

    這時,楊亮已經將三具屍體投進了水井,將三把樸刀遞給李延慶,李延慶將刀遞給對掌櫃和兩名伙計道:「你們一起進屋躲起來,這刀給你們,若真有什麼事就拼命吧!」

    掌櫃嚇得渾身一哆嗦,「官人要離去嗎?」

    李延慶搖了搖頭,「我們暫時不走,快去躲起來!」

    掌櫃親眼看見李延慶言而無信地殺死了盜匪,他不是太相信李延慶的承諾,但也無可奈何,只得和伙計接過刀躲到屋裡去了。

    這時,李延慶又囑咐楊亮道:「你守住院門,我在屋頂,有盜匪進來不要硬干,要學會偷襲,明白嗎?」

    「卑職明白!」

    楊亮躲進了牲畜棚,李延慶一躍翻上院牆,迅速向屋頂奔去,很快蹲在了客棧前樓積滿雪的屋頂上。

    客棧前樓有三層高,站在屋頂可以清晰地看見他們所住的院子,相距不到五十步,同時可以看見周圍大街上的情形,街道上已經沒有剛才那樣混亂,大部分人都找地方躲起來了,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二十幾具屍體,屍體中有幾個是赤著身體的女人。

    盜匪就是從北門進來,但沒有深入縣中,就在北門一帶洗劫民財,街對面是一家銀鋪,銀鋪旁邊是一家瓷器店,瓷器店被火點燃了,只是火勢並不大,似乎沒有燒起來,快要熄滅了。

    銀鋪顯然是盜匪關顧的重點,裡面有不少人,隱隱聽見銀鋪中有人在哭喊,大街上不時有三五成群的盜匪跑過,正挨家挨戶地踢門。

    這裡李延慶忽然聽見旁邊巷子裡有女人的哭聲,他彎腰飛奔幾步,從房頂最右側探頭望下去,只見客棧旁邊的小巷裡,兩名亂匪正將一個年輕女子按在地上狂扒衣服,女人一邊哭一邊拼命掙扎,但漸漸地快掙扎不動了。

    李延慶抽出兩支箭,張弓便一箭射去,『噗!’箭矢強勁地射穿了其中一人後腦,盜賊一頭栽倒在女人身上,另一人頓時嚇傻了,他剛抬起頭,第二支箭也射到了,從他眉頭心射入,盜賊慘叫一聲,翻身倒地。

    女子嚇得魂不附體,拼命向後爬了幾步,忽然尖叫一聲,連衣服也顧不得穿,翻身爬起便跌跌撞撞向巷子深處奔去。

    就在這時,一群盜賊舉著火把衝進了客棧,至少有二十余人,李延慶的心一下子緊了起來,不過這群盜匪並沒有全部去後院,而是分成兩批,一批上了前樓,另外一批約七八人進了後院。

    李延慶已沒有選擇余地,他也豁出去了,立刻跪在瓦上,毫不猶豫地向奔去後院的盜匪射箭,他箭無虛發,八支箭連珠射出,一箭射殺一人,盡量一箭斃命,避免他們慘叫。

    可憐八名盜賊還沒有發現冷箭從何處射來,便被李延慶全部射殺在通往後院的巷子裡,雖然還是幾聲慘叫,但並沒有引起其他盜匪注意。

    李延慶殺得興起,他索性背起弓箭,揭開瓦片翻身進了下面屋裡,剛跳下地,他似乎聽到什麼,一回頭,只見屋角藏著一對夫妻,兩人恐懼地望著從天而降的李延慶,嚇得抱在一起,渾身發抖。

    這時外面傳來急促的奔跑聲,已經有盜匪上三樓了,腳步聲忽然在門口停下,李延慶伸出指頭放在唇邊對夫妻二人輕輕噓了一聲,一閃身躲在門後。

    『砰!’房門被踢開了,一名盜匪執刀衝了進來,「把錢財交出」

    不等他說完,只見寒光一閃,一顆人頭已經落地,骨碌碌滾到夫妻面前,嚇得女人尖叫起來。

    「這屋裡有女人!」

    三四名盜匪同時向屋子裡衝來,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李延慶出手快如閃電,連劈帶刺,一口氣連殺三人,最後一人嚇得轉身便逃,李延慶短劍脫手而出,將他釘死在地上。

    李延慶拔出短劍便向二樓走去,剛走到樓梯口,只見一群盜匪背著大包小包向這邊走來,其中兩人肩頭還扛著兩個被打暈的女人,他們並沒有意識到樓上的慘叫聲是自己同伴發出,還以為是同伴殺人搶劫。

    李延慶出手迅猛,連射四顆飛石,將前面的四人打翻在地,他低吼一聲,揮劍衝了上去,只見血光四濺,肢體亂飛,慘叫聲四起,當李延慶氣喘吁吁停下,地上已經滿是肢體和人頭,血漿噴滿了牆壁,兩名剛剛蘇醒過來的女人嚇得哀嚎一聲,再次暈過去。

    就在這時,外面大街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有人大吼道:「老七,讓所有弟兄都出來,准備走了!」

    李延慶心中一動,疾奔進一間屋,屋子裡有兩名被殺的商人,他推開窗子,重新抽出了弓箭,只見對面的銀鋪門口一人騎在馬上,手執一杆長槍,正在喝令銀鋪中的弟兄出來。

    周圍已經聚集了不少手下,個個背著大包小包,不少人手上還拖著年輕女子,他們一邊摸著女人,一邊得意大笑。

    這群盜匪已經在集結准備走人了,必然很快會發現少了二十余人,客棧將是他們搜查的重點,人太多,恐怕自己一人對付不過來。

    李延慶想了想,便奔回院子,翻身上了馬,對楊亮和從房間裡跑出來的掌櫃道:「盜匪要集合了,你們趕緊帶人從後門走,我去把他們引開。」

    楊亮急了,「我和參軍一起去!」

    「胡說!你武藝不行,只會拖累我,快帶他們走!」

    無奈,楊亮只得把伙計和女人都叫出來,跟著掌櫃向後門奔去,後門通向剛才那條小巷,李延慶發現小巷很深,似乎並不是死路,從那邊逃走問題應該不大。

    李延慶催馬便向前院奔去,剛衝進院子,便聽見院門外有人喝問道:「你們能確定劉老三他們是進客棧了嗎?」

    「肯定,小人看見他們進去的。」

    「他娘的,是怎麼回事?跟我進去看看!」

    李延慶知道機會就在這一瞬間,他縱馬衝出大門,大喊一聲,「梁山好漢在此!」

    馬匹衝出了院門,十幾步有大群盜匪向這邊走來,足有四五十人,中間正是剛才那名騎馬男子,手執大刀,李延慶大喊讓他一愣神,李延慶抓住了這個轉瞬即逝的機會,扭身一箭,箭如閃電,『噗!’箭從騎馬男子的左太陽穴射入,箭尖從右太陽穴貫出,男子慘叫一聲,長槍當啷落地,當場斃命。

    不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李延慶一提韁繩,戰馬稀溜溜一聲暴叫,縱身從盜匪的頭頂上飛越而過,落在數丈之外,李延慶一口氣奔出三十步外,這才勒住戰馬冷冷地望著這群盜匪。

    盜匪們終於反應過來,一起向李延慶怒目而視,一名小頭目趴在地上叫喊首領半晌,忽然站起身指著李延慶悲憤大吼:「二寨主被他殺了,將他千刀萬剮,給二寨主報仇!」

    「殺啊!」數十名盜匪一起揮刀向李延慶殺來。

    李延慶心中殺機頓起,他要將這群人趕盡殺絕,一個不留,李延慶雙腿控馬緩緩向後退,手中連珠箭疾速射出,他出手極狠,每一箭都射中盜賊頭部,皆是一箭斃命,一口氣射出了十五箭,射殺十五人,他雙臂著實酸麻,便停止了射箭。

    短短三十幾步,屍體倒了一地,連剛才的小頭目也被李延慶一箭射殺,其余盜匪們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三十幾人發一聲喊,搶來的錢物女人也不要了,調頭便向城門逃去。

    李延慶哪裡容他們逃走,上前抄起賈進的長槍,縱馬追了上去,他左衝右突,連殺二十余人,剩下的十余人眼看要奔到城門處,忽然從城門外衝進來大群廂軍士兵,團團將十幾名盜匪包圍了,十幾盜匪早已被李延慶嚇得膽寒心裂,紛紛跪下磕頭如搗蒜,「我們投降!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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