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7-20 13:25
第三百三十一章 軍弩事件(下)



    旁邊正在喝茶的戴雲逸頓時嚇了一跳,連忙問道:「什麼五百支軍弩,是怎麼回事?」

    宗澤也愣住了,居然是從秦鳳軍那邊流出來的,他立刻明白了李延慶的用意,便沉吟不語,李延慶這才似乎看到了一旁的戴雲逸,「老將軍,這位是?」

    「這位是童太尉的幕僚戴參軍。」

    宗澤又給戴雲逸介紹李延慶,「這是情報司的李指揮使,想必戴參軍也有耳聞。」

    戴雲逸當然知道李延慶,那批金銀不就是他弄出來的嗎?但此時,戴雲逸卻沒有心思寒暄,他又繼續問道:「請問李參軍,你說的五百支軍弩是怎麼回事?」

    李延慶向他抱拳行一禮,「原來是太尉的記室戴參軍,久仰了,那五百支軍弩是昨天才發生的一個案子。」

    「什麼案子?李參軍能否詳細說說。」

    「當然可以,今天一早我們聽說太原府有兵器黑市交易,我派一支軍隊去掃蕩,軍隊趕到時,黑市交易的人已經聞訊跑掉了,但在河邊一處廢棄的民房內我們卻無意中發現了五百支簇新的軍弩,還用油紙包裹好,裝在弩鞘裡,根據軍弩上的編號,我下午去倉庫詳查,卻發現這批軍弩應該是來自秦鳳軍,我覺得事關重大,所以來向大帥彙報,但大帥已經去邊境巡視去了。」

    「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當然是該知道的人都知道,情報司、參軍司、種帥」

    「不!不!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你們有沒有把這件事上報朝廷?」

    「當然沒有,還沒有向種帥彙報,怎麼能倉促彙報朝廷?不過按照常規,這件事一定要向軍器監備案,我們在等種帥的消息。」

    戴雲逸跟隨童貫多年,他當然知道這件事的嚴重性,五年前已經出一次類似的事情,八百副鎧甲神秘失蹤,消息被太尉強行壓制住,最後不了了之,這次又出了軍弩的事情,戴雲逸憑著直覺,五百支軍弩很可能只是其中一部分。

    戴雲逸心急如焚,他現在也顧不上催要銀兩,他要立刻趕回京兆府向太尉稟報。

    李延慶把一張清單遞給他,「這是軍弩上的編號,希望能幫助戴參軍查到原因!「

    「多謝了!」

    戴雲逸將清單揣進懷中,又對李延慶和宗澤道:「大戰即將到來,希望不要因為這件事影響軍心,大家要謹慎行事,最好種帥能和太尉好好溝通一下,查到事情的真相。」

    他言外之意就是提醒李延慶,這件事可不能擅自上報,李延慶會心地點點頭笑道:「請參軍放心,大帥一定會和太尉溝通此事。」

    戴雲逸匆匆走了,宗澤注視著李延慶道:「這件事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應該是從京兆府軍用倉庫裡失竊,這件事如果說沒有內鬼,誰會相信?」

    宗澤意味深長笑道:「這件事來得很及時啊!這樣一來,童貫恐怕就不好意思再提白銀之事了。」

    「正是如此,相信大帥會充分利用這件事堵住童貫的口。」

    事情正如李延慶和宗澤的預料,戴雲逸回京兆府就便再也沒有來太原府討要銀子,童貫也絕口不再提銀子之事,十天後,秦鳳軍主事參軍劉湧和一名指揮使被斬首,十二名參軍從事被革職,但在童貫的報告中始終不提軍械失蹤一案。

    不久,童貫和種師道達成的一致,河東軍再押送五萬兩白銀去京兆,另外,將太原府內兩座各占地百頃的莊園送給了童貫,至此,一直困擾雙方多時的金銀分割終於落下了塵埃。

    時間轉眼到了八月中旬,二十五萬宋軍開始從東西兩個方向向宋夏邊境推進,與此同時,十五萬西夏軍隊也戰備完畢,分布在西夏邊境的各個險關要隘之上。

    但對宋軍而言,最大的問題依舊是情報不足,雖然在西夏內地的一些大城中依舊有漢人開的店鋪,但邊境一帶已經看不見漢人的身影,宋軍只能靠經驗來判斷西夏軍的虛實。

    宋軍進攻西夏的東線是由種師道的十萬河東軍負責,但並不止河東一線,還包括陝西路東部的綏德軍和延安府,戰線長達六百余裡,而童貫率領十五萬大軍負責陝西路西部以及秦鳳軍路和河湟一帶,戰線長八百余裡。

    這天上午,種師道開始在中軍大帳內舉行動員儀式,種師道將天子尚方寶劍請到帥案上,對眾將緩緩道:「西夏軍是我們多年的老對手,彼此知根知底,他了解我們,我們也了解他們,彼此各有優勢,宋軍優勢在於裝備精良、後勤足備,而西夏軍的優勢在於士兵驍勇善戰,盔甲齊備,弱點在於國力不濟,這就注定這場戰爭不會很快結束,將是一次長達數月甚至半年的拉鋸戰,大家要有充分的心理准備。」

    眾將肅然,李延慶也坐在大帳內,他的情報營是人數最少的一支獨立軍隊,但也有資格位居中流。

    宋軍雖然平時的官職是廂都指揮使、軍都指揮使、軍都虞候、指揮使等等,這是他們的朝廷官職,但到了戰時,又變成了另一套戰時編制,分為主帥、副將、偏將、部將、都頭、隊頭等等,像李延慶的小指揮使就屬於部將,不過沒人會把他當將領看待,大家依舊把他視為情報司主事參軍。

    種師道又道:「這次我們出兵二十五萬,但這只是二十萬禁軍和五萬番兵的數量,另外還有三十萬廂軍和鄉兵為後勤支援,還動員了十幾萬民夫和數萬輛大車,朝廷調用的錢糧達數百萬計,兵器軍資更是不計其數,這是一場大規模的對西夏戰爭,希望我們能一洗前輩戰而不勝的屈辱。」

    種師道振臂大吼:「我軍必勝!」

    眾將也一起大吼:「必勝!」

    大帳內氣氛熱烈,李延慶也被強烈的求戰氣氛感染,他心中熱血沸騰,也跟著振臂大吼起來。

    浩浩蕩蕩的軍隊隨即開始出發,李延慶的情報司位於中軍,這次他們情報司一分為二,內司留在太原預防後方奸細,而外司則跟隨北征,包括武賢良在內的十名文職官員以及王貴率領的三百名情報營騎兵,在李延慶的率領下跟隨主帥北上。

    種師道的十萬主力大軍包括八萬禁軍和兩萬番兵,另外還有十五萬廂軍和鄉兵以及八萬民夫,情報司成立時間還短,還沒有收集到西夏軍部署情報,不過宋夏邊境是一條長達千裡的山脈為界,山脈叫做橫山,寬達百余裡,群山莽莽,幾乎都是高山峽谷。

    而根據上百年的經驗,大軍從東線殺入西夏腹地只有一條路,那就是沿著無定河谷穿過數百裡的山區,但並是說軍隊只有這一條路可以殺入西夏,別的翻山越嶺小道也有不少,但能走後勤運輸的道路卻只有這一條,這是雙方慘烈爭奪的咽喉之道,目前被西夏數萬大軍控制。

    穿過了數百裡的橫山,便進入了方圓數千裡的戈壁沙漠地區,再穿過長達一千余裡的戈壁灘,便可直撲西夏的都城興慶府。

    事實上,進攻西夏的主力應該是西路軍,出清平關進入西夏境內,距離都城興慶府只有四百余裡,比東路軍近了一倍不止,童貫率領的十五萬西北軍才是宋軍主力,東線軍在某種程度上只是側應。

    五萬大軍浩浩蕩蕩一路西進,這天下午,大軍抵達了黃河東岸的石州定胡縣,黃河對岸就是陝西路的綏德軍了。

    種師道下令全軍駐營休息,准備次日渡黃河西進。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7-20 17:20
第三百三十二章 橫山小道



    李延慶立馬在黃河岸邊,默默注視著滔滔黃河,和上一次渡河相比,秋天的黃河水勢稍緩,卻更加深沉厚重,裹夾著人類難以抗拒的大自然力量,向南方逶迤而去。

    一支數十艘大船組成的船隊正停泊在定胡縣碼頭上,等待運載宋軍過河,幾只蒼鷹在黃河上空盤旋,迅速掠過黃河,向東南方向飛去。

    「李參軍很擔憂這次戰役嗎?」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李延慶回頭,卻是楊再興站在自己身後,雖然在汴京時,楊再興和自己關系十分密切,但到了河東路,李延慶卻明顯感到了楊再興和自己疏遠了。

    當然,李延慶能理解楊再興的抱負,他肩負著楊家復興的責任,必須牢牢跟隨種師道,他也擔心和自己關系太深,影響到種師道對他的信任。

    「當然會有點擔心,我是情報司主管,對西夏卻一無所知,心中有愧啊!」

    「李參軍做得非常好,大帥都贊不絕口,對西夏情報不足是因為情報司成立太晚,並非李參軍之過,李參軍不必自責。」

    李延慶淡淡一笑,笑問道:「楊兄找我有事嗎?」

    楊再興點點頭,「大帥有事找參軍,請隨我來!」

    兩人調轉馬頭,一前一後向定胡城外大營奔去,不多時,兩人進了大營,來到中軍大帳前。

    「啟稟大帥,李參軍到了!」楊再興在帳前稟報道。

    「請他進來!」

    楊再興轉身對李延慶一擺手,「李參軍請吧!」

    李延慶快步走進大帳,只見種師道站在地圖前負手沉思不語,在思考著什麼,李延慶不敢打斷主帥的沉思,便安靜地站在一旁,良久,種師道從沉思中醒來,他回頭看了一眼李延慶,歉然笑道:「人年紀大了就是這樣,很容易走神,我要先恭喜李參軍了。」

    種師道過一份文書,遞給李延慶,「這是剛剛從太原送來的朝廷吏部牒文,升賞了一批官員,你抓捕河東路細作有功,升一級為宣奉郎。」

    宣奉郎是從七品,原來的給事郎是正八品,這著實出乎李延慶的意料,自己入仕才半年就升了一級,一般的地方官至少要三年才有升遷機會。

    種師道笑眯眯道:「我早就說過,在軍隊中容易升職,一般是一年後能升一級,像你半年就升遷,確實比較少見,一般是天子特批才有這個機會,看來天子對你情報司的成效非常滿意。」

    「沒有大帥為卑職表功,天子也不會知道這些小事,卑職要感謝大帥的厚愛。」

    李延慶心裡明白,軍中功勞並不是每樣都向天子彙報,一般都是記功,最後一並升賞,種師道是為了提拔自己才特地給自己表功,他心中著實感激種師道的厚愛。

    種師道微微笑道:「如果你沒有繳獲那麼多財富,我也找不到借口上書天子,還是你自己立功的結果。」

    李延慶點點頭,又問道:「大帥現在有難處嗎?」

    種師道走到地圖前,指著無定河道:「你昨天送的一份情報,說無定河水量和往年相比嚴重不足,我懷疑西夏人在無定河上游築壩了,我擔心大軍進入山區峽谷後,西夏軍開壩放水,宋軍恐怕要全軍覆滅啊!」

    「大帥說得不錯,確實有這個可能。」

    「我很了解西夏軍,他們一向陰狠毒辣,宋軍喜歡以勢取勝,西夏軍卻相反,擅長以術取勝,各種陰狠計謀層出不窮,稍有不慎宋軍就會死傷慘重。」

    「卑職也深有體會!」

    「是啊!和西夏軍作戰須格外警惕,你注意一下最近的情報,或許前面探子會有消息傳來。」

    李延慶回到自己大帳,雖然官升一級,但實際意義並不大,最多俸祿增加一點點,但手中權力卻不會有實質性的變化。

    這就是軍隊文官和地方文官的一個重要區別,軍隊文官容易在短期內升官,升官也比較容易,但很可能十年八年都不會改變職務,宗澤就給他說過,有官員當了二十年的錄事參軍,官階早已從九品升到五品,但實際職官卻始終不變,這就叫升而不遷。

    而地方文官就不同,他們很難升官,可一旦升了官,官職就會跟著變動,從縣丞到知縣,從小縣到大縣等等,這才叫升遷。

    只能說各有利弊,不過無論如何,李延慶還是很感激種師道對自己的厚愛。

    因為是臨時扎營,情報司只有一座大帳,大帳內十名參軍從事正忙碌地整理著各路探子送來的情報,李延慶在自己的小桌前坐下,參軍武賢良便送幾份整理好的情報,「這是前軍剛剛送來,幾隊探子從不同的角度說一件事,我們把它合並起來,發現了西夏軍一個重大企圖。」

    「是不是西夏軍在攔河築壩?」

    武賢良愕然,「正是!主管怎麼知道?」

    「是大帥憑經驗推斷的,不過他不知道築壩的具體地點。」

    「在虎嘯峽北入口!」

    李延慶快步走到地圖旁,很快在地圖上找到了虎嘯峽,在橫山中段,宋軍必須要沿著峽谷河床深入七十余裡才能抵達那裡,一旦西夏軍放水,數萬宋軍必然會面臨滅頂之災。

    這時,李延慶若有所思,虎嘯峽這個名字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李延慶隨即對情報做了批示,還給武賢良道:「立刻抄譽一份給大帥送去。」

    武賢良匆匆走了,李延慶立刻從隨身攜帶的小箱子取出一幅宋夏邊境地圖,這份地圖是趙源最後吐露的秘密之一,是趙源親手制作,李延慶從趙源妻子手中得到,他還沒有仔細研究,但已經大致看了看,他發現這幅地圖上有很多地方和現在用的地圖不一樣。

    地圖很大,他只能將一部分攤在小桌上,很快便在地圖上找到了虎嘯峽,趙源在虎嘯峽的位置上畫了一對交叉的雙劍,表示此處的戰略位置極其重要,不過在旁邊山上,趙源又畫了一條細細的紅線,紅線的終點正是虎嘯峽,標注了一個小小的箭頭。

    李延慶就依稀記得在哪裡見過虎嘯峽這個名字,果然是在趙源的地圖裡,可這條小小的紅線是什麼意思?難道是一條小路,從山上繞過虎嘯峽,或者是抵達虎嘯峽的上方。

    李延慶沉思片刻,隨即令道:「讓王貴速來見我!」

    次日上午,宋軍開始大規模渡過黃河,五萬大軍加上各種後勤輜重以及後勤支援軍隊、民夫等等,至少要三天三夜才能完成渡河。

    但在第一批渡河士兵中,一支十人組成的騎兵隊過了黃河後,便疾速向綏德軍北部奔去。

    這支十人騎兵隊由五名情報營士兵和五名斥候士兵組成,他們的任務是去確認地圖上的那條小道,情報司本身也有斥候的功能,只是它的作用更廣泛,幾乎涉及到軍隊的方方面面,李延慶之所以派情報營士兵和斥候一同前往,是因為這條小路是情報司提出的方案,他必須要自己的手下一同前去確認。

    宋軍在綏德軍最北面的一座軍寨叫做嗣武寨,已經位於莽莽橫山之中,是一座修建在半山腰的險峻軍寨,駐扎軍隊約兩千人。

    這是前一次宋夏戰爭留下來的為數不多戰爭成果之一,雖然以西夏的軍力拔掉這座軍寨是易如反掌,但西夏受國力所困,不想再和宋朝發生戰爭,這座深入橫山的軍寨便保留了下來。

    十名宋軍士兵在嗣武寨存了馬匹,他們便離開了河谷大道,而是尋路上了山,沿著山路向數十裡外的虎嘯峽方向艱難而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7-21 14:46
第三百三十三章 特殊任務
     



    五天後,五萬宋軍河東軍主力抵達了永樂城,並開始修築版牆式大營。

    永樂城位於無定河西岸,大小如一座中型縣城,擁有軍隊三千人,是綏德地區最大的軍城,這裡距離橫山無定河谷口約十五裡,位於高處,即使無定河水暴漲,對於城池也沒有影響,軍營也修建在高處,防止西夏軍忽然放水導致大營被淹。

    入夜,眾將聚集帥帳商議軍情,種師道對眾人道:「西夏軍拒險而守,我們進攻橫山河谷本來就很困難,現在西夏人又築壩攔水,這一戰不好打啊!諸君有什麼見解,都發表一下意見。」

    副將姚平仲起身道:「啟稟大帥,無定河谷被阻也是只是後勤輜重以及騎兵難行,但輕步兵卻可以翻山越嶺過去,繞到敵軍背後,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奪取虎嘯峽,泄水清路,大軍可行也!」

    偏將楊可世搖搖頭道:「五年前這一計我們已經用過了,西夏人焉能不防,如果說迂回,倒不如派支騎兵走晉寧軍繞過去,可直接殺到敵軍後背!」

    「不妥!」

    另一名偏將曲克起身反對道:「我們騎兵最多只有五千人,而西夏擒生就部署在晉寧軍一線,有騎兵上萬,我們五千騎兵過去很容易被敵軍集中優勢兵力殲滅,軍隊只可聚不可散,請大帥明鑒!」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爭論起來,這時,種師道見李延慶一直沉默不語,便問道:「情報司有什麼高見?」

    大帳裡頓時安靜下來,所有目光刷地射向年輕的情報司參軍主事李延慶,自從李延慶將河東路的西夏細作一鍋端掉,還搞到了幾十萬兩白銀和無數土地,眾將們的賞賜有了希望,大家對李延慶也刮目相看,眾人都想聽聽這位年輕參軍的意見。

    李延慶站起身不慌不忙道:「啟稟大帥,情報司的作用就是要發現新的辦法或者途徑,根據各路探子收集的情報,西夏軍確實已在翻越橫山的幾條重要小道上修築了哨塔,再想故技重施,確實難度很大,但楊將軍的思路是對的,敵軍堵塞干道,我們必須要繞小道到敵軍身後,卑職認為,我們絕不能讓洪水傾瀉,一旦洪水傾瀉,道路被衝毀,淤泥遍地,我們的輜重將無路可走,所以奪取水壩才是上策。」

    種師道點點頭,對眾人道:「大家可能還不知道,李參軍根據情報分析,發現了一條新的小道,可直接抵達虎嘯峽,他之前已派人去探查,過幾天就會有消息。」

    副將姚仲平道:「李參軍說得很對,不能讓敵軍放水泄洪,一旦衝毀道路至少要明天春天才能恢復,不過坐等也不是辦法,會讓敵軍生疑,不如虛虛實實,派一支騎兵扮作偷襲之軍繞道去晉寧軍,使西夏軍產生誤判,同時再小規模攻打從前的幾條小道,這樣便可掩護我們的真實目的。」

    這個方案得到眾人一致贊同,但這個方案的前提就是情報司提到的秘密小道是否可行,種師道也看過李延慶的地圖,他很了解趙源,趙源雖然不是進士出身,心胸狹窄,但極有才能,否則也不會跟隨自己十幾年,這條小路應該有把握。

    種師道沉吟片刻道:「姚將軍說得對,坐等不是辦法,兵法之妙就在於虛實不定,我派軍走晉寧軍如果形勢需要,說不定就轉為實策,曲克將軍何在?」

    曲克上前一步,「卑職在!」

    「你可率三千騎兵打雙旗扮作六千騎兵繞道去晉寧軍,擺出要走晉寧軍入橫山的勢態,今晚連夜出發!」

    「卑職遵令!」

    曲克結過軍令匆匆去了,種師道又令偏將左煥生和張符各率兩千軍去攻打五年前走過的兩條山道,一一安排妥當,眾將這才散去。

    「李參軍請留步!」

    種師道叫住了李延慶,李延慶躬身施禮,「請大帥吩咐!」

    「沒什麼,我只是想和你商量一下,如果發現秘密小道,我們又該如何奪取大壩?」

    李延慶搖了搖頭,「做決策必須在充分掌握情報的情況下才能有合理方案,現在卑職對大壩一無所知,說得再多也是紙上談兵。」

    「至少我們可以考慮讓誰去奪取大壩!」

    李延慶忽然明白了大帥的意思,立刻躬身道:「卑職願率情報營奪取大壩,請大帥批准!」

    種師道暗贊李延慶聰明,他是想把這個機會留給李延慶,李延慶文武雙全,但他最大的弱點缺乏實戰經驗,要想培養他,就必須多給他機會。

    種師道年事已高,但他內心依舊憂國憂民,他只能盡自己的最後一點余熱給大宋培養一批棟梁之材,李延慶也是他極為器重的大才之一。

    「光靠情報營的三百士兵還不夠,我再讓偏將劉錡率一千精銳和你同行,你們二人可商量著奪取水壩。」

    「卑職明白了,大帥等探子回信會再行動嗎?」

    「我怕時間上來不及,你們可率軍先去嗣武寨等候,探子回來,必將會從那裡經過。」

    「卑職稍微收拾一下,連夜出發!」

    黃昏時分,李延慶正在大帳安排參軍從事們的以後十天事宜,他雖然是情報營指揮使,執行命令沒有問題,但他同時也是情報司主事參軍,他必須要把情報司的後續事宜安排妥當才行。

    這時,一名士兵在大帳門口道:「啟稟參軍,外面有人找!」

    李延慶走出大帳,只見外面站著一個年輕的將領,年紀也不過十七八歲,和李延慶差不多,長得身材高大,雙膀強勁有力,皮膚微黑,一雙俊目炯炯有神,李延慶卻沒有見過他。

    「你是」

    年輕將領走上前微微笑道:「在下劉錡,久仰李參軍威名了。」

    原來他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抗金名將劉錡,大將劉仲武的幼子,將門之後,劉將名將輩出,比如劉仲武從弟劉延慶,抗金名將劉錡,劉延慶的兒子劉光世更是中興四將之一。

    劉錡雖然年輕,卻已出任綏德清邊寨知寨,被任命為偏將,在軍階上要高李延慶一級,不過他的官階是正七品致果校尉,只比李延慶高半級,由門蔭入仕。

    劉錡在西北軍有名並不是因為他是大將劉仲武的兒子,而是他箭法強悍出眾,號稱西北軍第一箭,兩年前他因為母親去世而沒有去參加弓馬大賽,沒有機會和李延慶同場較量。

    「延慶當然久聞劉將軍大名,這次虎嘯峽出擊,還望劉將軍多多關照!」

    「彼此!彼此!我就問一問李參軍,我們什麼時候出發比較好?」

    「劉將軍已經准備好了嗎?」

    「已經准備就緒,目前在休息,隨時可以出發。」

    「情報營的弟兄也在休息,那就亥時正出發,劉將軍覺得如何?」

    劉錡微微一笑,「那就一言為定,亥時正我們在大營門口彙合。」

    亥時正便是晚上九點,夜幕下,李延慶和王貴率領三百情報士兵步行來到了大門前,這次任務是翻山而行,士兵們都沒有騎馬,也沒有穿重鎧,都是輕兵而行,每個士兵佩刀一口,後背弓箭和盾牌以及一卷軍毯,一只水壺和一只干糧袋,就算這樣最基本的輕兵裝備,也是負重二十斤。

    劉錡的一千軍隊也是一樣,都是輕兵簡行,他的士兵也是挑選出的精銳,兩支軍隊彙合在一起,具有強大的戰鬥力,完全可以和五千敵軍抗衡。

    劉錡也有一名副將,叫做杜勇,年約三十歲,是劉錡父親的老部下,參加過幾次對西夏戰役,經驗豐富,種師道特地安排他隨行,就是讓他關照三個年輕小將。

    王貴和杜勇各自率軍列隊而行,李延慶和劉錡騎馬走在前面,低聲談論著這次行動,劉錡手提一把大刀,有萬夫不當之勇,箭法超群,武藝高強,他是一員猛將,在謀略上要比李延慶遜色得多。

    所以劉錡雖然官職比李延慶略高,帶的兵也多,但種師道卻交代得很清楚,這次行動,李延慶為決策主將。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7-21 17:16
第三百三十四章 虎嘯之峽


    「李參軍覺得我們此行的把握有多大?」

    李延慶笑了笑道:「我現在對敵軍的情況一無所知,所以也沒有一點把握,不過我相信我們的策略是正確的,只要能抓住機會,我們還是有成功的機會。」

    沉默片刻,劉錡問道:「李參軍對西夏人了解多少?」

    「了解很少,之前我只和西夏細作打過交道,對他們軍隊幾乎一無所知,劉將軍久駐邊疆,我還想向劉將軍了解一下。」

    李延慶也並非沒有和西夏軍隊打過交道,之前他被西夏騎兵伏擊,險些丟了性命,但既然是劉錡主動問他,他當然要把這個話語權給劉錡。

    劉錡點點頭道:「其實我了解也不算很多,只是平時零星積攢了一些,我知道西夏軍隊最大的特點是死戰不退,也不投降,我們不要有什麼抓捕戰俘想法,更不要指望他們投降,所以要想取勝只有一條路,徹底殲滅他們,殺光西夏士兵,他們自然就敗了,這一點希望李參軍切記。」

    李延慶也深有體會,那兩百西夏士兵以全部陣亡才結束了戰鬥,和劉錡說得完全一致,他微微一笑,「劉將軍的經驗之談,延慶記住了。」

    從宋軍大營到嗣武寨並不遠,只相隔四十裡的路程,四更時分,軍隊抵達了嗣武寨,嗣武寨知寨叫做丁源,四十余歲,和劉錡很熟悉,他親自出寨迎接軍隊的到來。

    劉錡給他介紹了李延慶,「這位便是情報司李參軍,丁知寨應該知道吧!」

    丁源連忙行一禮道:「當然很熟悉,我們探子的情報都要送去情報司,李參軍應該就是從我的情報中知道西夏軍修建了水壩。」

    「正是!」

    李延慶笑著回禮笑道:「丁知寨的情報來得非常及時,前幾天我的幾名手下應該經過貴寨吧!」

    「確實有經過,他們的馬匹還在我寨中,從路程上判斷,我覺得應該快回來了。」

    眾人又說了幾句,丁源便將一千三百士兵請進大寨,他安排副將帶士兵們去休息吃飯,又將李延慶和劉錡請進自己的官房。

    這時,李延慶取出種師道的軍令給他,一旦情報營的軍隊占領水壩,他必須立刻率軍趕去接應。

    丁源看完軍令沉思片刻道:「虎嘯峽蓄水後,水壩高地面約五丈,如果不放水,大軍輜重也過不去,我覺得還是得放水,至於衝毀地面倒也是大麻煩,要麼就等到冬天結冰後再走。」

    劉錡眉頭一皺,「虎嘯峽前面三裡處不是還有另一條峽谷,可以繞過虎嘯峽,直接走出橫山,難道不是嗎?」

    「你說的是走古原道,那條路倒是可行,但你應該也知道峽谷盡頭是銀川城,那可是出了名的險城,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你攻不破它,就得原路返回。」

    銀川城並不是今天的銀川,而是宋夏邊境上的一座著名堅城,雙方已多少易手,目前被西夏軍控制,宋朝叫它銀川城,而西夏則稱它為臧底城,是西夏的咽喉之城,奪取它,西夏軍就失去地利優勢了。

    李延慶只是在地圖上對這座城池很了解,但他知道,西夏軍既然在虎嘯峽築壩蓄水,淹沒了虎嘯峽北面的峽道,當然也要防備宋軍走另一條通道出橫山,他們必然會在銀川城屯集重兵。

    對宋軍而言,奪取虎嘯峽水道只是為了防止西夏人水淹宋軍,但想通過橫山,還是要打一場硬戰,奪取銀川城。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飛奔而來,稟報道:「啟稟知寨,之前去探路的弟兄回來了。」

    李延慶大喜過望,他的手下終於回來了,他連忙對丁源和劉錡道:「銀川城以後再說,我們先聽一下水壩的情報。」

    不多時,為首的情報營士兵走了進來,他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指揮使,他著實歡喜,單膝跪下行禮,「王平參見指揮使!」

    「你們這次辛苦了,快說說水壩的情況。」

    王平從懷中取出一張手繪地圖,掛在木板上,「這是卑職簡單繪制的地圖,確實有一條小路直通虎嘯峽水壩上方,這條小路比較難走,要制作繩梯攀爬懸崖,穿過一條巨大的石縫」

    旁邊丁源一聲驚呼,「你說得是刀峽!」

    王平點點頭,「看起來是像刀劈一樣的峽谷。」

    「山谷頂上是否有一塊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大石?」

    「正是!」

    「那就是對了!」

    丁源對李延慶和劉錡笑道:「虎嘯峽頭頂上確實有一條長達一裡的細長峽谷,站在虎嘯峽下方清晰可見,我們叫它刀峽,從虎嘯峽後背可以爬上去,可從正面無路可走,他們居然能走到刀峽,倒真是奇怪了,那邊可是一面高達二十丈的懸崖峭壁,莫非你們是爬上懸崖的?」

    王平搖搖頭,「懸崖裡面是空的,下面有一個山洞,爬到懸崖頂就是刀峽。」

    「我這倒沒有聽說,看來是老天眷顧,讓我們找到了一條新的秘道。」

    李延慶對王平道:「你去休息吃飯,好好養精蓄銳,天擦黑我們就出發!」

    當夜幕再一次悄然降臨,李延慶和劉錡率領一千三百名士兵再次出發了,這一帶是宋軍的控制範圍,沒有西夏探子,但他們還是比較謹慎,在夜幕的掩護下出發。

    路途其實並不遙遠,只有五十裡山道,只是王平他們要尋找道路,所以耗費了大量時間。

    宋軍在高山峽谷中艱難行走,尤其走了二十裡後,道路斷絕,他們面前是一面三丈高的懸崖,這時,他們就要利用繩梯爬上懸崖,這也是最艱難的一段路。

    不過一千三百余人都是宋軍中挑選出來的精銳,他們並沒有被艱難的道路嚇倒,一路艱苦行軍,天快亮時,他們抵達了刀峽下方,這裡距離虎嘯峽水壩只有一裡了,雖然看不見水壩,但明顯感覺到空氣變濕潤了。

    李延慶找到了劉錡,「一千三百人上去目標太大,容易被發現,還是按照原計劃,我率三百情報營弟兄先動手,你再率一千士兵接應。」

    這是他們之前商量好的原計劃,劉錡點點頭,「那你們自己當心!」

    李延慶拍拍他肩膀,對情報營士兵一揮手,「跟我走!」

    他們鑽進了懸崖下方一條黑黝黝的石洞,向懸崖頂一步步爬去。

    「老李,你覺得這個劉錡靠譜嗎?」王貴低聲問道。

    「你怎麼會問這種話?」李延慶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因為我覺得他的副將杜勇不靠譜。」

    王貴壓低聲音道:「此人一路抱怨,說功勞都是我們情報營的,他們只是陪襯,撈不到半點好處。」

    李延慶眉頭一皺,「他真這樣說?」

    王貴點點頭,「不僅如此,他一路上還在套你的底細,千方百計打聽你的後台背景,我懶得理睬他。」

    李延慶心中有點不安,他們三人都沒有和西夏軍有過大規模實戰,就指望這個經驗豐富的杜勇,如果他不能和大家一條心,這一戰就不好打了。

    不過也多虧王貴提醒了他,看來他要對這個杜勇留一個心眼。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7-22 13:47
第三百三十五章 保壩之戰(上)



    士兵們從長滿青苔的大石上一個接一個向上攀爬,光線半明半暗,彌漫潮濕陰暗的氣息,十幾條游蛇被驚動,在石縫裡蠢蠢欲動,被士兵斬殺兩條大蛇後,其余游蛇逃之夭夭。

    軍隊從一條長滿了藤蔓和灌木的裂縫中爬上山頂,眼前是一塊巨大的山岩,長足有一裡,寬近百丈,中間裂開一條大縫,兩邊石壁光滑筆直,看起來就像被刀切開一樣,這裡便是著名的刀峽,實際上它不是一條峽谷,最多只能算一個景觀,在刀峽頂端矗立著一塊壽桃般的大石,被風吹動,搖搖欲墜,所以刀峽又叫壽桃峽。

    站在山岩邊緣,透過幾株遒勁的松樹,李延慶遠遠看見了虎嘯峽水壩,整個橫山大峽谷長約百裡,原是無定河的河道,峽谷最寬處有兩裡,最窄處只有三十丈,虎嘯峽就是最狹窄之處,這是一條長只有兩裡的峽谷,從今年春天開始,西夏軍隊便在這裡築壩攔水,修建了一座高達十丈的大壩,將無定河截斷,虎嘯峽及其以北便形成了一片長十余裡的堰塞湖。

    但橫山大峽谷並不止無定河一條河流,在東面還有一條古原道,一條小河葫蘆水從北方流來,在大峽谷中彙入無定河,只是現在無定河被截流,河道內便只剩下淺淺的葫蘆水流出峽谷外,經驗豐富的種師道便是憑此判斷無定河已被西夏人截流。

    由於形成了堰塞湖,原來的河谷通道已經被淹沒,士兵只能從兩側山道上通行,輜重大車無法北上,只能望湖興嘆,要麼走古原道,但古原道的盡頭便是著名的銀川險城,這對東線宋軍是極大的考驗。

    三百士兵已經全部從山洞隧道中出來,李延慶向王平點點頭,向眾人一擺手,三百士兵跟隨著主將向巨大的山縫走去,從山腳望去,被刀切一般的峽谷儼如一條細線,但實際上並不是這麼回事,底部寬約五尺,被細碎的石塊填滿,軍隊可以迅速通過。

    大約走了數百步,在前方帶路的王平一擺手,眾人停下腳步,李延慶走上前低聲問道:「怎麼回事?」

    「前面比較開闊,下面能看得見,人太多會被下面士兵發現。」

    李延慶隨即對王貴道:「讓弟兄們原地休息,我去看一看。」

    李延慶帶著幾名士兵跟隨王平向前面奔去,出了峽谷,面前是一片方圓數十丈的空地,空地下方便是虎嘯峽水壩了。

    這裡還留守著兩名情報營士兵,他們見主將到來,都十分激動,連忙上前見禮,李延慶止住他們行禮,安撫他們幾句,問道:「情況如何?」

    「西夏軍隊還比較安靜,他們駐扎在兩邊樹林內,大約有八百人左右。」

    李延慶上前探頭向下看了片刻,有條彎彎曲曲的小路直通下面樹林,他有問道:「西夏人上來過嗎?」

    「昨天下午上來十幾人,爭論了片刻,又下去了,看他們的舉動,似乎是想在這裡建一座崗哨。」

    李延慶回頭向南望去,確實從這裡可以清晰地看見南面峽谷,只是之前不建崗哨,現在才突然有建崗哨的意識,只說明了一件事,西夏軍隊也發現了宋軍到來。

    他暫時放下這件事,又探頭向大壩望去,水壩底部是無數塊巨石為基礎,然後用麻袋裝滿泥石堆壘而成,寬有兩丈,還算比較結實,需要時只要扯去泥袋,湖水就會洶湧南下,瞬間可將宋軍吞沒,這就是他們不肯放水衝毀道路的緣故,他們是想水淹宋軍。

    李延慶又看了看天色,現在已經是下午了,只有等天黑再發動進攻,他現在並不是擔心敵不過西夏軍士兵,以三百情報營的精銳,對付八百西夏士兵應該沒有有問題,何況後面還有一千精銳,他其實是擔心西夏士兵拼死抵抗,另一部分毀掉水壩,他們真的就白忙一通了。

    這時,忽然有人低喊道:「快看,有敵軍上來了!」

    李延慶也看見了,一隊西夏士兵正沿著蜿蜒的小道向山頂走來,李延慶急令道:「迅速後撤!」

    眾人調頭向山岩裂谷奔去,正在裂谷內休息的士兵也紛紛後撤,很快便撤到裂谷的另一邊,這時,只見上來百余西夏士兵,開始在周圍砍伐木頭,准備建造崗哨,其中還有幾人進到裂谷躲懶休息,卻沒有發現另一端隱藏的宋軍士兵。

    夜幕漸漸落下,一名士兵貓腰跑回來稟報,「西夏人已經下去了,平地上堆滿了木頭,留下三人看守。」

    李延慶回頭對王貴道:「帶幾名兄弟把這三人干掉,動作麻利一點,不要喊出聲來。」

    王貴一擺手,「跟我走!」

    他帶著十名兄弟迅速向裂谷另一頭摸去,片刻,遠處傳來一聲凄厲的悶叫,‘啊’頓時將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李延慶也驚出一身冷汗,萬幸的是這聲慘叫並沒有驚動下面,讓他們稍稍松了口氣。

    不多時,王貴滿臉通紅地跑了回來,「卑職無能,險些出事!」

    「已經干掉了嗎?」

    「干掉了!」

    李延慶一揮手,「走!」

    三百名士兵紛紛跳上裂谷,向另一端奔去。

    李延慶這才對王貴道:「等會兒還有一次機會,可別再出岔子了!」

    王貴默默點頭,他剛才在關鍵時沒有能一箭射中敵軍士兵的咽喉,只是射中後頸,險些釀成大禍,著實讓他心中羞愧萬分。

    李延慶拍了拍他肩膀,兩人也鑽進裂谷,向另一頭奔去。

    平地上堆了七八十根大木頭,三名看守木頭的西夏士兵已被干掉,李延慶召集王貴和六名隊頭商議下一步的方案。

    李延慶道:「等會下山我們兵分兩路,我帶第一隊到第三隊負責西面山坡上的西夏士兵,王都頭帶第四、第五隊和第六隊穿過水壩,伏擊前來破壞水壩的敵軍,我們的任務不是殺敵,而是保住水壩,聽到了嗎?」

    眾人一起答應,李延慶隨即又令王平去通知劉錡軍隊前來接應,部署完畢,他這才對眾人道:「列隊出發,隊伍不准混亂!」

    他一馬當先,手執弓箭向山坡下奔去,後面跟著長長的隊伍,這個關鍵時刻他已經不能猶豫了,他不知道下面敵軍的部署,也不知道會不會撞到巡邏敵軍,重要是抓緊時間守住水壩的兩頭,等待劉錡的援兵趕到。

    他們剛下山到一半時,對面忽然有士兵喝問,說的是西夏語,李延慶雖然聽不懂,他卻毫不猶豫地張弓一箭,躲在黑暗中的崗哨被一箭射穿咽喉,仰面倒下,他身後忽然有士兵大喊起來,緊接著鐘聲敲響,李延慶連射三箭,鐘聲頓時啞了。

    但急促的鐘聲還是驚得了部分守軍,遠遠近近有敵軍士兵大喊,李延慶喝道:「不要管他們,跟我走!」

    他率領士兵沿著小道向百步外的水壩疾奔而去,距離水壩還有數十步,迎面大群黑影殺了上來,李延慶手大喊道:「第一隊跟我上,後面不准停,給我奪下水壩!」

    第一隊五十名士兵紛紛手執盾牌和戰刀迎上去,李延慶用的是長劍,他速度疾快,一連刺殺三人,但對方卻是長矛重甲,他們吃了虧,不斷有情報營士兵的慘叫聲傳來。

    李延慶心中大急,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經驗不足,犯下一個大錯,他們是攜帶刀盾,而刀對對方的重甲傷害不大,如果用劍或者鞭锏,殺傷力會更大。

    李延慶情急之下,索性收了戰劍,背負兩壺箭,後退十幾步,他用弓箭來協助自己的手下,這個決定無疑是明智的,西夏軍也有防備,他們在大壩兩頭各屯集了一百重甲士兵,之所以只部署一百重甲兵,也是因為地方太小,無法容納更多人。

    重甲士兵身披七十余斤的鐵鱗甲,手執長矛,頭戴鐵盔,臉上帶著鐵面具,只露兩只眼睛,鱗甲厚實,刀劈不斷,箭射不透,用劍可以從甲片縫隙刺入,有一定的殺傷力,但最有效的辦法還是用箭來射對方的弱點,那就是雙眼,當然,這要求箭法精妙才行。

    李延慶箭無虛發,每一箭都必中一名敵軍的眼睛,連射十幾人,頓時倒下一片,宋軍士兵士氣大振,他們拾起地上長矛,向對方反刺,重甲士兵被殺得節節後退,不斷有士兵滾翻落入湖水中。

    這時黑影閃動,數百名西夏士兵集結殺來,他們亂箭齊發,打了情報營士兵一個措手不及,外圍的宋軍士兵一片慘叫,七八人中箭倒下,重甲士兵趁機反撲,令情報營士兵死傷慘重。

    李延慶見形勢危急,他回頭見自己的手下已經占領了西面水壩,便喝令:「撤退!」

    剩下的三十名士兵跟著李延慶舉盾邊打邊退,向水壩撤退,這也是守水壩的重甲士兵犯下一個錯誤,他們全部迎戰上來,身後水壩處留下了空擋,反而給宋軍占領水壩創造了機會。

    這時,王貴已經率領一百五十人沿著水壩向對岸奔去,李延慶則率領剩下的一百余名士兵死守水壩西面,頂住了西夏重甲士兵一次又一次的瘋狂反撲。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7-22 17:13
第三百三十六章 保壩之戰(下)


    宋軍的護衛極其不利,他們翻山越嶺無法披掛鎧甲,也無法攜帶長兵器,只帶了盾牌、戰刀以及弓箭,部分士兵攜帶了弩箭。

    在面對長矛重甲的西夏訛軍,也就是山地軍面前,無論在人數和裝備上都處於劣勢,後面是堰塞湖和峽谷,可謂背水一戰,宋軍只能被動地抵抗敵軍的一次又一次進攻。

    但宋軍唯一的優勢就是地利,狹窄的山道使西夏軍隊無法一次性投入所有的兵力和宋軍激戰,他們只能用遠距離射箭,近距離由重甲士兵衝擊的方式和宋軍搏殺,尤其他們居高臨下,有著強大的衝擊力。

    在一片喊殺聲中,又是一輪數十名重甲士兵衝了上來,李延慶大喊,「第二隊上,結盾牆!」

    四十余名士兵大吼一聲,舉起盾牌衝上去,迅速結成了盾牆,拼死抵擋重甲士兵的衝擊,在一片轟然衝撞中,兩名士兵的盾牌破裂,長矛狠狠刺進人群,血漿迸射,兩名士兵慘叫一聲,當場身亡,與此同時,宋軍的長矛也同樣將兩名西夏重甲士兵刺穿倒地。

    一陣猛烈的衝擊過後,雙方就像兩只拳頭一樣死死頂在一起,長矛失去了衝刺的作用,戰刀也劈不開鱗甲,他們只能用身體做對抗,重甲西夏士兵憑借著重甲混入居高的優勢企圖將宋軍士兵推入湖中,宋軍拼死抵擋,雙方就這樣僵持著,然後便是重甲士兵撤退後的再次一次衝擊。

    後面的士兵則發箭和西夏士兵對射,雙方箭矢如雨,皆有不小的死傷,李延慶則在兩名士兵盾牌的掩護下,專射重甲士兵的眼睛,連續射殺二十余人,令西夏重甲士兵恐懼萬分,不得不低頭和宋軍對抗。

    對岸王貴率領的一百五十名士兵也同樣遭遇到了百名重甲士兵的阻擊,百名重甲士兵列隊成五排,舉起一丈余長的銅矛和宋軍對抗,密密麻麻的長矛像一片樹林阻擋了宋軍上岸。

    而在重甲士兵背後,兩百多名士兵不斷向站在水壩上的宋軍放箭,王貴和手下只能舉盾抵擋,但還是有士兵被箭矢射中,痛苦地倒在大壩上。

    王貴急中生智,對身後士兵大喊:「大家不要衝擊,就這樣對峙,爭取等到援軍趕來!」

    情報營的任務本來就是奪取水壩,同時防止對方拆毀水壩,這樣對峙雖然奪不了水壩,但至少對方也無法拆毀水壩,等援軍殺到,雙方再包抄殺敵,自己也不至於傷亡太大。

    西岸的李延慶軍隊已經面臨西夏重甲士兵的第四次衝擊了,李延慶聲音已經啞掉,他大喊道:「第三隊上!」

    第三隊四十一名士兵大吼著衝了上去,用盾牌結成了一堵牆,黑暗中,很多人都閉上了眼睛,迎接重甲士兵手中銅矛猛烈的撞擊。

    ‘轟!’一聲巨響,幾面盾牌碎裂,長矛疾刺進人群,一名士兵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刺進人群的矛頭,幾名士兵跟著猛地一拽,將一名重甲士兵拖進了人群,幾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刺下,刺死了地上的士兵。

    李延慶抓住機會連射三箭,三名重甲士兵仰面倒下,就在這時,山頂上傳來的號角聲,一千名宋軍士兵在劉錡的帶領下從山下殺來。

    劉錡衝在最前面,他武藝驍勇,揮舞大刀,連殺數十人,連西夏軍的副將也被他一刀劈殺。

    山坡上聚集的西夏士兵一陣大亂,紛紛向後撤退,數十名重甲士兵見勢不妙,也紛紛沿著山坡向北撤離。

    情報營士兵一陣歡呼,憤怒的士兵提著長矛追擊,一連刺翻數人,這才不再追趕,望著敵軍後撤。

    對岸的西夏士兵似乎也接到了命令,開始緩緩後撤,他們後退一步,王貴率士兵前進一步,雙方就像有默契一樣,只片刻,百名重甲士兵退進了山林,王貴率領士兵也占領了河岸,他制止了士兵追擊的衝動,「盾牌不要放下,當心敵軍使詐!」

    過了好一會兒,終於確定了士兵已經撤退,這時,一名士兵從對岸奔來道:「王都頭,李參軍讓你統計一下傷亡情況。」

    「你去告訴李參軍,我們這邊陣亡七人,傷十一人,都是箭傷,傷勢不算嚴重。」

    李延慶這邊的傷亡統計也出來了,陣亡三十一人,傷二十二人,傷亡達到了三成,第一次實戰傷亡便如此慘重,著實令李延慶心中難過,他坐在一塊大石上默默地望著士兵將一具具屍體搬走。

    一個時辰前還活蹦亂跳的士兵轉眼間就變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屍體,讓他心中充滿了強烈的自責,他犯下了兩大錯誤,不該帶刀,應該帶箭,不應該帶弓,而應該帶弩,用軍弩加上透甲箭在五十步內可以射穿西夏士兵的重甲。

    這時,劉錡走到他身邊坐下,安慰他道:「你們殺死了一百多名士兵,戰績已經很不錯了,我們和西夏士兵對戰,傷亡都是一半對一半,我覺得主要是沒有攜帶鎧甲和長矛,否則傷亡還會大大降低。」

    李延慶嘆了口氣,「人已經死了,說這話也沒有意義,我只希望自己能吸取教訓,我絕不會再犯類似的錯誤。」

    「大家都這樣過來的,聽說種帥第一次打仗傷亡慘重,差點被老種帥斬了,大家替他求情才打了一百軍棍,況且你還是文官,打成這樣也是少有了,別自責了,快部署一下吧!我擔心西夏軍會反撲。」

    李延慶點點頭,他立刻命令挖土裝袋,在兩邊山坡修築了兩條簡單的防御線,兩邊各駐扎六百人,張弓搭箭,嚴陣以待。

    這時,山頂刀峽處點燃了一堆熊熊烈火,火光衝天,在夜色中格外刺眼,百裡外清晰可見,這是在通知嗣武寨和大營的宋軍趕來支援。

    宋軍主力大營,高高眺望塔上,兩名哨兵正嚴密注視著山谷內的動靜,剛才一名哨兵似乎看到了一絲火光,注視良久,他們終於看到了,在峽谷深處數十裡外,確實有火光在燃燒。

    這是重大軍情,一名哨兵急忙爬下了哨塔,向中軍大帳狂奔而去。

    大帳內,種師道正在向十幾名大將部署最後的作戰方案,他在一塊木板上掛出了橫山峽谷的地圖,指著虎嘯峽對眾人道:「根據最新的情報,虎嘯峽阻塞的湖泊水位深達三丈,這就意味著整個虎嘯峽谷以北都是一片汪洋,泄洪與否對我們都沒有意義了,就算泄了洪水,至少要等到冬季結冰我們大軍才能沿虎嘯峽繼續北上,但官家的要求是在冬季來臨前結束西夏戰役,顯然這個方案不現實。」

    「我們可以走古原道!」一名大將提醒道。

    種師道點點頭,「走古原道的前提是情報營能成功奪取大壩,洪水不泄,我們確實可以走古原道。」

    種師道在地圖的古原道上一指,「也是西夏軍希望我們走古原道,我們則沒有選擇,不管我們是繞道也好,強攻也好,銀川城都是我們過不去的一道坎,否則就算我們主力過去,後勤輜重也過不去。」

    「我可以利用後勤輜重誘引西夏軍出,是拿下銀川城的一個好辦法。」

    種師道淡淡道:「或許是一個辦法,但實際上這個辦法已經在三十年前用過了,相信西夏人已經有了應對之策,他們在外圍部署了大量斥候,就相當於長了無數雙眼睛,是真是假可瞞不過他們。」

    「那就只能強攻了嗎?」

    「或許可以用南北夾攻的辦法。」

    種師道在銀川城南北各畫了一條線,「事實上,我在幾個月前就已經將大量的攻城武器運去了晉寧軍,西夏軍的策略早在我的預料之中。」

    這時,一名親兵奔進大帳,高聲稟報道:「啟稟大帥,虎嘯峽方向有火光!」

    種師道驀地轉身向大帳外走去,眾將領也紛紛跟上,這時,虎嘯峽方向的火光更加猛烈,站在大營內便清晰可見,種師道的眼睛眯了起來,這火光意味著李延慶已成功奪取了水壩。

    他當即令道:「孫傳志將軍可率五千軍立刻趕去虎嘯峽,一定要給我保住水壩!」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7-24 16:26
第三百三十七章 欲擒故縱

    五更已過,天空已朦朧有了青色,虎嘯峽兩側的樹林內依舊十分安靜,很多士兵抓緊時間小睡片刻,李延慶沒有睡意,不時關注著樹林內的動靜,這是他第一次率軍出戰,使他格外謹慎,唯恐付出巨大代價才奪下的水壩又被敵人反奪回去。

    這時,王貴笑嘻嘻拖了一只大口袋過來,口袋裡叮叮當當作響。

    「是什麼?」李延慶望著這只奇怪的大口袋。

    「我專門替你收集的匕首,有一百多支呢!」

    ‘嘩啦!’王貴將大口袋堆在李延慶面前。

    李延慶瞪了他一眼,「你這家伙,沒事給我找事嗎?」

    話雖然這樣說,李延慶還是攤開口袋,從裡面抽出幾支鋒利的匕首,在手上掂了掂,西夏人的匕首外形細長,不輕不重,非常適合飛刀。

    如果近距離搏殺,這些飛刀倒可以派上用場。

    「老李,天快要亮了,恐怕西夏軍不會再來。」王貴小聲對李延慶道。

    「不能大意,就這麼輕易放棄撤軍不是西夏軍的作風,除非他們是故意放棄水壩。」

    「你覺得他們是故意放棄水壩嗎?」

    李延慶沉思片刻道:「很難說,也有可能是故意放棄,等我們大軍從古原道過去後,西夏軍再奪回水壩,我們就沒有退路了。」

    李延慶很猶豫,他感覺到這次奪取水壩確實容易了一點,當他們援軍到來後,西夏軍隊幾乎沒有什麼抵抗就撤退了,這不符合西夏軍死戰不退的作風,他心中便有了種種懷疑。

    「還有一種可能!」

    王貴小聲道:「他們先讓我們奪取水壩,等我們發出信號後,他們再重新奪回水壩,然後再掘壩放水,趕來接應的宋軍恐怕一個都逃不掉!」

    李延慶抬頭看了看山頂漸漸要熄滅的火堆,他意識到王貴恐怕說得對,西夏人用的是欲擒故縱之計,這個時候他們的援軍已經進峽谷了,至少有近萬人,一旦西夏人奪回水壩,掘壩放水,這萬余人將面臨滅頂之災。

    要想避免這個後果,他們只能不計代價的死守了。

    就在這時,樹林裡發出了尖利的嘯聲,這支前方斥候射出了鳴鏑,有情況發生了,李延慶立刻喝令道:「所有人都起來!」

    士兵們紛紛起身,張弓搭箭,嚴陣以待,雖然宋軍的弓箭對西夏重甲士兵效果不大,但對普通士兵還是有很大的殺傷效果,使用鋒利的透甲箭,在九十步內可以射穿敵軍的皮甲,普通弓箭也能在五十步內射殺敵軍。

    另外一百余名士兵手執繳獲的長矛,准備迎接西夏軍的衝擊。

    但過了良久,樹林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突然,樹林內一陣沙沙響,藏身在樹林內的斥候狂奔而出,大喊:「有三千敵軍」

    話沒有喊完,一陣亂箭射來,斥候後背連中七八箭,撲倒在地,王貴大怒,提刀要衝出去,卻被李延慶一把按住,怒斥他道:「你瘋了嗎?要上去送死!」

    王貴恨得牙咯咯直響,一拳砸在泥土上,大吼道:「准備射箭!」

    五百士兵刷地舉起弓弩,瞄准了黑漆漆的樹林,一百名長矛手半蹲在地上,准備隨時出擊。

    這時,李延慶清清楚楚聽見樹林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喝令聲,緊接著喊殺聲大作,無數黑影從樹林裡衝了出來。

    李延慶低聲喝令道:「聽我的命令,不要急著放箭!」

    他目光銳利注視著西夏士兵奔跑,從百步外的樹林進入八十步內的殺傷射程,很快又進入了六十步內,李延慶大喊道:「射!」

    宋軍五百支箭同時射出,盡管西夏士兵穿著厚厚的皮甲,但在五十步距離內,皮甲還是抵擋不住犀利的透甲箭,奔在最前面的西夏士兵紛紛中箭倒地,慘叫聲一片。

    李延慶在尋找剛才發號施令的敵軍將領,但樹林內太黑,他還是看不清楚,他只得連發十余箭,每一箭都倒下一人,贏得周圍士兵一片喝彩。

    宋軍的箭雨射殺了百余名西夏士兵,但並沒有嚇退敵軍,西夏士兵稍稍停滯片刻,但依舊前僕後繼向前衝鋒,與此同時,樹林旁出現了千余名弓箭兵,一起向宋軍放箭。

    宋軍士兵紛紛伏在沙袋後,但還是十幾名士兵不幸中箭,敵軍箭勢稍緩,抓住這個空隙,李延慶大吼,「再射!」

    宋軍士兵同時起身放箭,密集的箭矢射向已衝到三十余步外的西夏士兵,一片片士兵栽倒。

    兩輪箭後,擔任衝鋒的五百西夏士兵只剩下兩百余人,他們大吼一聲,直接衝了上來,弓箭打擊已經來不及,李延慶轉身喝令,「長矛士兵上!」

    王貴眼睛都紅了,他大吼一聲,率領一百多名宋軍長矛手殺了上去。

    這時,一名士兵疾奔而至,向李延慶稟報道:「水壩對岸沒有敵軍,劉將軍願領軍前來助戰!」

    「不行!」

    李延慶當即拒絕,「告訴劉將軍,守住水壩才是關鍵,切勿中了敵軍的調虎離山計。」

    雖然眼前局面吃緊,但李延慶頭腦卻很清醒,一旦劉錡率軍來援,水壩西岸就出現漏洞了,一旦西夏軍奪回水壩,後果不堪設想。

    士兵飛奔回了東岸,這時宋軍的長矛手出擊了。

    一百二十名長矛手都是由情報營士兵臨時裝備,他們披掛上西夏士兵的重甲,手執銅矛,乍看和西夏士兵完全一樣,但他們還是和西夏士兵做了區別,那就是左臂纏著白布,使士兵們一眼可以認出。

    他們三十人排成一排,列為四排,攔截住了西夏士兵的衝擊,雙方轟然相撞,長矛疾刺,鮮血噴湧,數百在狹窄的坡地上激戰在一起。

    這時,又從樹林中出現了一千西夏士兵,端著長矛,吶喊著衝殺而來,後面的五百宋軍士兵一起放箭,亂箭射向奔跑中的敵軍,不斷有敵軍撲倒在地。

    王貴被七八名西夏士兵包圍,他揮舞大刀連劈三人,但西夏士兵卻看出他是首領,貪功心熾,都想砍下他人頭請功,七八支長矛一起向他刺來,王貴左右格擋,已經漸漸不支。

    這時,一名西夏士兵繞到王貴身後,舉矛向王貴背心猛地刺去,眼看王貴要被長矛刺殺,忽然一刀寒光閃過,一把雪亮的匕首射穿了偷襲敵軍的額頭,西夏士兵慘叫一聲,仰面倒地,矛尖距離王貴後背已不到一寸。

    這是李延慶發現了王貴危在旦夕,及時出手相救,他見王貴危機未解,又連射五把飛刀,五名西夏士兵應聲倒地,王貴驟然解脫,他大吼一聲,揮刀連劈三人,衝出了包圍圈。

    李延慶用飛刀連斃三十余人,但殺來的敵軍越來越多,李延慶見長矛手十分吃力,漸漸抵擋不住,便喝令道:「放下弓箭,迎戰上去!」

    五百弓弩士兵放下弓箭,紛紛拔刀舉盾迎戰上去,山坡上,兩千余人混戰在一起。

    這時,對岸也爆發了激戰,埋伏在東岸的數千西夏士兵見宋軍沒有上當,索性從樹林中殺出,幾輪弓箭射出,射殺數百人,但依舊擋不住洶湧殺來的西夏士兵,劉錡情急之下,率領六百余人迎戰殺上,在水壩東岸也發生了激戰。

    「參軍快看!」

    一名士兵忽然指著水面大喊:「有船!」

    李延慶也看見了,水面上出現了數十只皮筏,裡面站滿了黑壓壓的西夏士兵,這是准備直接衝擊水壩的敵軍了。

    李延慶額頭上開始出現了冷汗,這時,他忽然發現樹林邊出現了一名西夏大將,銅盔鐵甲,手執一把戰劍,在他身後排列密密麻麻的西夏士兵,准備要再次增兵衝擊。

    李延慶轉身從身後的皮囊中抽出銅弓和一支鐵箭,他半跪在一塊大石背後,張弓搭箭,但那名主將異常狡猾,身影又消失進了樹林,只見五百西夏士兵從樹林中衝出,向沿著湖水邊緣衝來,他們顯然是想接應水面上的皮筏軍隊。

    這時,馬頭閃了一下,李延慶看見了林中模糊的身影,他毫不猶豫拉開了弓弦,鐵箭頭觸指即發,他憑著感覺射出了一箭,鐵箭閃電般射向樹林。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7-24 16:26
第三百三十八章 險守水壩



    樹林中一聲慘叫,戰馬在驚惶中衝出樹林,但馬身上已經沒有了大將的身影。

    ‘當!當!當!’

    樹木內收兵的鐘聲驟然敲響,兩千余名已經占據上風的西夏士兵如潮水般退下,苦苦抵抗的宋軍士兵驟然松了口氣。

    但危機並沒有解除,一旦西夏軍確定新的主將,會很快再次進攻。

    李延慶也毫不猶豫下令:「用火箭射!」

    用火箭射箭是迫不得已才采用的防御之策,他們身後也是松樹林,大火很可能會蔓延過來,但現在李延慶已經顧不上後果了,敵軍的皮筏已經漸漸逼近水壩,若再不用非常手段,不僅他們會傷亡殆盡,水壩也保不住。

    數十名士兵點燃了火箭,一起射向百步外的松林,秋天的松樹林十分干燥,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松針,遇火便著,很快便起了十幾名明火點,數十名西夏士兵衝出撲火,這時,又是數十支火箭射出,幾支火箭射中大樹,干燥的枝葉開始燃燒起來,又有松脂助燃,火勢迅速蔓延,樹林裡燒得劈劈啪啪作響。

    藏身在松林內的數千西夏士兵見火勢迅猛,紛紛後撤,火勢開始沿著地上厚厚的松針向南蔓延過來。

    李延慶立刻兵分兩路,兩百五十人在坡地上迅速拓寬壕溝,阻截火勢的蔓延。

    九十余名重甲長矛手則蹲在水壩上,結成長矛陣,防止皮筏靠上水壩,其余兩百余士兵則部署在岸邊,這時,兩百多部皮筏已經漸漸逼近了水壩。

    這時,正在東面進攻的西夏軍也得知主將陣亡的消息,加上對面山坡上燃起了大火,軍心開始動搖,不得已,數千西夏士兵也隨即暫時後撤,劉錡如法炮制,也在樹林中點燃了大火,但他們比較有利的是,他們存身之地是一片亂石區,不用擔心大火蔓延過來。

    劉錡也隨即調動數百士兵在岸邊向皮筏放箭,從上游劃來的皮筏有兩百三十余艘,每艘皮筏坐二十名士兵,也就是近五千西夏士兵,他們的目標也不僅僅是摧毀水壩,摧毀水壩用不著這麼多士兵,他們還想從背後包抄,全殲死守水壩的宋軍。

    當前幾艘皮筏剛剛進入百步距離,兩岸宋軍隨即亂箭齊發,密集的箭雨射向皮筏子,西夏士兵早有准備,他們發一聲喊,紛紛舉盾防御,就儼如將皮筏搭了一座棚子,密集的箭雨竟然對他們沒有任何效果。

    王貴恨得大罵:「老子若會水的話,把你們一個個都閹了喂魚!」

    這句話頓時提醒了李延慶,他立刻找來幾名水性極佳的士兵,對他們交代幾句,幾名士兵紛紛脫去衣服,嘴裡咬著利刃,向水底潛去。

    皮筏子是將整張羊皮剝下,充氣後扎緊,數十只羊皮囊捆扎成一只皮筏子,可以行軍攜帶,隨時可以下水,非常簡單便利,但它的弱點也很明顯,很容易被尖銳的物體劃破,雖然他們用盾牌抵擋住了宋軍的箭雨,但他們卻擋不住來自水底的偷襲。

    只見水面上緩緩航行的皮筏猛地傾斜,伐子上的士兵頓時混亂起來,幾名士兵翻身落水,皮筏隨即散架,西夏士兵們紛紛落水,他們抱著皮囊求生,卻再也躲不過岸上士兵的箭矢,皮囊被射穿,連同身披鎧甲的士兵一起沉沒了。

    只片刻,五名水鬼便劃破了二十幾架皮筏子,數百名西夏士兵落水,這支西夏士兵是山地軍,擅長山地作戰,大多數不識水性,加上他們身披重甲,落水後只在水面上掙扎幾下便沉入了湖底。

    後面的大批皮筏見勢不妙,紛紛調頭回逃,但五名宋軍水鬼殺得興起,不斷有皮筏沉沒,引起兩岸士兵一片歡呼。

    這時,松林的火勢越燒越猛烈,已經燒到了宋軍所在的一面,士兵們們容身之地已不足兩畝,李延慶無奈,只得帶領士兵們退到水壩上,眼睜睜望著大火將整個山坡吞沒,這時,西夏軍隊已完全撤退,經歷一夜的戰鬥,宋軍終於成功奪取並守住了虎嘯峽水壩。

    大火燒了足足五天五夜,是橫山山脈百年來最猛烈的一場山火,燒毀了十幾座山頭的數萬畝松林,濃煙遮天蔽日,直衝雲霄,數百裡外清晰可見。

    但損失慘重的不僅是松林,還有奉命奪取水壩的一千三百余名宋軍士兵,傷亡近五百人,李延慶率領的情報營三百士兵前後陣亡五十五人,傷六十余人,但西夏軍也付出了近三千人的傷亡,僅淹死在水中的士兵便達一千八百余人之多。

    直到下午也再沒有西夏軍的消息,當天晚上,嗣武寨的兩千士兵趕到水壩,加強防御,到了次日凌晨,五千宋軍先鋒在偏將孫傳志的率領也趕到了水壩,使控制水壩的水軍兵力達到八千人,牢牢控制住了水壩,直到這時,李延慶才徹底松了口氣。

    第三天下午,種師道率領的四萬主力大軍抵達了虎嘯峽。

    「屬下不辱使命,特向大帥交令!」李延慶和劉錡前來參見主帥。

    種師道望著濃煙蔽日,點點頭問道:「若沒有這場大火,你們守得住水壩嗎?」

    李延慶搖搖頭,「屬下守不住!」

    劉錡也慚愧道:「沒有參軍及時點燃的這場大火,我們早已全軍覆滅。」

    「你們已經很不錯了,一千多士兵不僅奪取了水壩,還抵御住上萬敵軍的反撲,這在宋夏百年的戰爭中還是第一次以懸殊比例取勝,當然是利用了火勢,但戰爭就是利用一切手段,我記你們首功,賞銀萬兩,陣亡士兵也以雙倍撫恤!」

    李延慶和劉錡大喜,一起躬身道:「謝大帥厚賞!」

    這時,李延慶又道:「雖然西夏軍丟失了水壩,但他們必不會甘心,一定會卷土重來,一旦他們奪回水壩,就會截斷我們的退路,後果不堪設想,望大帥留下重兵把守水壩!」

    種師道點點頭,「我已經想到了這個可能,你說得很對,水壩的防御關系到我們退路,絕不能大意!」

    種師道隨即命令大將孫傳志率八千軍守水壩,他則率領數萬大軍轉而走古原道,向數十裡外的銀川城浩浩蕩蕩殺去。

    ........

    興慶府,也就是今天的銀川,這裡是西夏國建都之地,八十年前,李元昊在此定都,建國號大夏,宋朝稱之為西夏,此時是西夏第四代君王李乾順在位,西夏國力因長期和宋朝斷絕貿易而日漸衰弱,李乾順主政後極力發展和宋朝貿易,優待大宋商人,使西夏國力又得以一點點恢復。

    雖然宋軍從去年開始備戰,在半個月前,東西兩路宋軍在太尉童貫和主帥種師道的率領下開始大舉攻夏,但興慶城內卻波瀾不興,盡管各種小道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但百年的宋夏之戰歷史告訴西夏,只要宋朝還是從前的宋朝,那麼興慶府就安然無恙,宋軍的戰鬥力和西夏軍在伯仲之間,他們還沒有能力滅亡西夏。

    這天中午,數十名騎兵護衛著一名五十歲左右的錦衣老者來到城北一家老店,老店名字叫做東臨行,是興慶城三大商行之一,專門從事對宋朝貿易。

    老者名叫梁安仁,他的另一個身份是西夏君王李乾順的舅父,而李乾順的母親梁太後是一名漢人,二十年前,梁太後大權在握,因擅權專恣而被遼道宗派人鴆殺,梁太後的幾個兄弟一並被遼人誅殺,十六歲的李乾順得以真正掌權,唯獨梁安仁因沉溺於酒色,對權力沒有興趣而逃脫大難,被李乾順封為安樂公。

    二十年來,梁安仁生活得有滋有味,寵愛的女人換了一個又一個,他同時重金投資宋夏貿易,賺取了大把銀子,漸漸成為西夏第一富翁,李乾順追思母親,對梁安仁也格外寬容,去年加封他為梁王,並令他負責西夏軍軍糧采辦,使他再添生財之道。

    梁安仁翻身下馬,快步走進商行大門,管事迎上來點頭哈腰陪笑道:「啟稟王爺,張九爺來了!」

    梁安仁頓時大喜,「他們什麼時候來的?」

    「今天上午剛到,帶來了王爺最想要的東西。」

    梁安仁眉開眼笑,一陣風似地衝進內堂,大喊道:「張九,我的寶妍齋寶盒在哪裡?」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7-24 16:26
第三百三十九章 絕密情報


    內堂上,一名正坐著喝茶的男子站起身,笑眯眯迎了出來,「王爺要的東西我敢不帶來嗎?就怕帶的量不夠。」

    「帶來多少?」梁安仁急問道。

    「帶來五百只寶盒!」

    梁安仁心中迅速盤算一下,稍微少了一點,不過勉強可以分配。

    西夏雖是黨項人王朝,但朝內貴族極為傾慕宋朝的奢侈品,像號稱天下第一胭脂的寶妍齋胭脂香水,在西夏上層社會也極為搶手,去年有商人販運來百只寶妍齋寶盒,在西夏上層社會最後竟然賣到了三百兩銀子一盒。

    梁安仁看到了商機,他便請著名的駝運托牙人張九替他買一千只寶妍齋寶盒來興慶城,他只要賣兩百兩銀子一盒,也是十倍的暴利。

    雖然只拿到五百只寶盒,也可以賣掉十萬兩銀子,扣掉本錢和運費,至少也能淨賺八萬八千兩銀子,這讓梁安仁怎麼能不心花怒放。

    「快快上茶!」

    梁安仁又請張九上座,張九笑道:「因為我替寶妍齋運過兩次牛脂,所以和寶妍齋關系不錯,他的寶盒格外暢銷,我反復和李東主磨了良久,他才答應先給五百只寶盒,如果我們能滿足他的條件,他答應明年再給王爺一千只寶盒。」

    「什麼條件?」梁安仁心急如焚問道。

    「很簡單,他要三萬斤牛脂,按西夏的市場價買。」

    梁安仁低頭沉思不語,牛脂是軍隊的必須品,供士卒食用,他至少要供應給會軍隊二十萬斤,去各個牧場多征三萬斤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按西夏的市場價賣,他可賺不了錢。

    張九又道:「如果王爺肯給牛脂,李東主答應再賣給王爺五千塊香脂皂,也是按照汴京的價格。」

    梁安仁眼睛一亮,這個可以,西夏人油脂旺盛,洗臉洗澡是個大麻煩,總是洗不干淨,而寶妍齋的香脂皂他用過,洗得非常干爽,令他贊不絕口,汴京市價是一兩銀子兩塊香脂皂,到西夏可以賣十兩銀子一塊,這又是一大筆錢到手。

    想到這,梁安仁立刻欣然答應,「好!我去搞三萬斤牛脂,就按照十文錢一斤賣給他。」

    張九撓撓頭又道:「還有一件麻煩事請王爺幫幫忙。」

    「什麼麻煩事?」

    「現在宋夏兩國在交兵,邊境十分危險,我想請王爺給我指條明路,從哪裡過境比較安全?」

    梁安仁笑了起來,「你問我算是問對人了,我正好在分派西夏各地軍隊的糧食,西夏在各處戰略要地都布下了重兵,唯獨在麟州一線沒有軍隊,那邊的軍寨幾乎都是空寨,你們從那條線出去可以安然無恙。」

    張九大喜過望,起身行一禮,「多謝王爺指點明路。」

    梁安仁起身道:「你這次兩千兩銀子的運費我回頭讓賬房結給你,你稍等半個月,我准備好牛脂你就上路,三萬斤牛脂至少要用百頭駱駝運輸。」

    「駱駝不成問題,只要王爺准備好牛脂,我們立刻上路。」

    梁安仁吩咐賬房和張九結帳,他轉身便走了,可走出商行大門,梁安仁忽然覺得不對,自己怎麼能把最絕密的軍情告訴張九,這會出大事的。

    他頓時驚出一身冷汗,負手在門口走了幾步,便急令手下道:「立刻將這個張九給我軟禁起來,不准他和任何人接觸。」

    牛脂可以等戰爭結束後再發貨也不遲,而且冬天也不容易腐壞,但無論如何,絕密軍情絕不能讓張九泄露出去。

    ......

    張九沒有想到梁安仁的反應如此之快,他還沒有來得及和手下交代,梁安仁便將自己軟禁了。

    他的手下住在城外老南客腳店,他自己卻被軟禁在梁氏商行內,雖然梁安仁待不錯,令幾個美貌的侍女服侍他,各種珍饈美酒應有盡有,但他卻失去了自由。

    尤其他得到了西夏軍的絕密情報,他必須要盡快把這個情報告訴童太尉,自從兩年前張九被太尉童貫接見,封他為虞侯,張九便源源不斷將遼國的各種情報報送給童貫。

    而西夏的情報他了解不多,他這次借送貨的機會來西夏,也就是想打聽西夏的軍情,幸運的是他很快便知道了西夏軍的一個絕密情報,可不幸的是,他卻被軟禁了。

    一連兩天,張九心中焦躁不安,他想過各種借口想離開院子,均被大門口的士兵無情拒絕。

    「九爺還是安心住下吧!戰爭結束後,王爺會加倍補償,外面不安全,住在這裡有我們保護,有美人伺候,豈不快哉!」

    「我只是想給手下打個招呼,沒有別的意思。」

    「王爺已經和他們說好了,也給他們足夠的生活費,他們在興慶城過得很悠閑,九爺就不用擔心了。」

    張九無計可施,只能一天天悶悶不樂地熬著日子,這天下午,他獨自一人坐在後院小池塘裡釣魚,幾個監視他的美女也看得乏味,回屋歇息去了,只有一個女人坐在亭子裡打盹。

    這時,眼前‘撲通!’一聲,一顆小石子落入水塘,濺起一朵水花,張九一回頭,見身後圍牆上,他的一個手下正向他拼命招手。

    張九大喜,飛奔過去說:「速去告訴童太尉,麟州無西夏軍駐防。」

    「我們也被監視了,我是花重金買通看守,他才准我看你一眼,他就在我身後不遠處。」

    「那你去找喬爺,讓他們轉達情報!」

    張九這幾天就在琢磨怎麼把信送出去,他的手下當然可靠,可如果手下也被監視怎麼辦?

    他想到了喬氏兄弟,在西夏混得風聲水起的宋商,童太尉給他說過,如果形勢緊急,可以找喬氏兄弟幫忙。

    「九爺,你怎麼樣?」

    「我沒事,冬天就自由了,你快去傳遞消息!」

    手下跳下牆消失了,這時,亭子裡的女人被驚動了,妖妖窕窕走來,嗲聲嗲氣問道:「九爺,你在和誰說話?」

    「我在練習怎麼給王爺道歉呢!」

    張九心情大好,他上下打量這個妖艷的女人,目光變得熾熱起來,拉住她笑道:「我們去屋裡說說悄悄話去。」

    女人嬌媚地瞥了他一眼,眼含春情道:「九爺,這可是大白天,要不晚上奴家陪你吧!」

    張九倒不是急色鬼,這個女人很可能看到了什麼,如果不趕緊把她哄服帖了,恐怕自己會吃不了兜著走,張九不容分說,拉住她的手便將她硬拖進屋裡去了。

    「九爺好壞!奴家的手都痛了。」

    「嘿嘿!讓九爺好好心疼你。」

    喬氏商行位於興慶城西北,它的主人喬氏兄弟是做皮毛生意出名的宋朝大商人,在西夏上層有靠山,加上西夏君王李乾順鼓勵對大宋貿易,喬氏兄弟在西夏混得風聲水起。

    這天傍晚,喬氏兄弟中的老二喬仲安正在商行裡吃飯,一名手下快步走來低聲道:「二老爺,外面來了一人,說是張九的兄弟,有緊急之事找老爺。」

    西夏的宋商沒有不認識張九的,喬仲安也不例外,他也曾托張九替他運過幾次貨物。

    他點了點頭,「帶他來見我!」

    不多時,一名張九手下匆匆被帶上來,他躬身施一禮,「在下任虎,去年給喬二老爺帶路過關,二老爺還記得嗎?」

    喬仲安笑了起來,「我當然記得,你們九爺呢?」

    「九爺被梁王軟禁了,我們也被嚴密監視,剛才我早對面花記酒樓吃飯,借口上茅廁溜出來,我必須趕緊回去。」

    喬仲安嚇了一跳,「是怎麼回事?」

    「我家老爺無疑中得到一個絕密軍情,麟州沒有西夏軍部署,梁王怕走漏消息,便將九爺軟禁了,煩請喬爺立刻將此消息送去宋軍。」

    喬仲安眼睛眯了起來,「你怎麼會找到我?」

    「是九爺吩咐的,應該是童太尉的暗示。」

    情急之下,任虎也顧不得有些話該說不該說,直接點明了他們和童貫的關系。

    喬仲安臉色有點不悅,半晌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任虎無奈,只得行一禮便匆匆走了。

    喬仲安負手在房間裡走了幾圈,回頭令道:「去把小魏給我找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7-25 14:44
第三百四十章 夜火攻城
   



    銀川城又叫藏底城,它位於橫山大峽谷的東北出口處,居高臨下,扼斷了古原道東北出口,在它北面,是無定河和明堂川的交彙處,滾滾河水從北城外穿過,卻從二十余裡外的另一個出口流入了橫山,而另一條小河葫蘆水則穿城而過,流入峽谷中。

    銀川城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宋夏兩國為爭奪銀川城發生了大大小小數十次戰鬥,銀川城也幾易其手,目前是被西夏軍控制,它是西夏軍抵御宋軍北征的橋頭堡。

    自從宋軍去年開始大規模戰備後,西夏軍也不示弱,開始對銀川城進行大規模修葺,加高加固城牆,安裝大型投石器。

    銀川城並非將峽谷口堵死,它實際是位於峽谷口一裡外,這也是為了防止敵軍從懸崖上居高臨下攻擊,雖然沒有堵住谷口,但它依舊扼住了大軍北上的必經之道,即使軍隊可以從兩側翻越低緩的山嶺過去,但輜重大軍卻必須穿城而過。

    西夏在銀川城內部署了兩萬軍隊,使這座城池成為宋軍北征的第一塊絆腳石。

    宋軍在峽谷口修築了大營,峽谷口寬達三裡,地勢平坦,宋軍的大營便呈板式結構,用巨木和泥土夯實而成,雖然沒有城牆那樣寬達堅固,但也足以抵御偷襲者,加上有小河流入谷中,水源充足,後勤糧草保障有力,可以從容和西夏軍對峙攻城。

    唯一的破綻就是虎嘯峽的大壩,一旦大壩垮塌,山谷內長達數十裡的輜重隊伍將會損失殆盡,同時造成人員的巨大傷亡,種師道也充分認識到大壩的重要性,不僅派重兵把守,同時在一裡外又重新修築一座大壩,即使西夏軍奪走大壩,洪水也能被及時攔截住,不至於造成重大損失。

    軍營已經修築了五天,基本上修葺完成,但宋軍卻始終按兵不動,沒有發動對銀川城的進攻,連試探性的進攻也沒有。

    夜幕初降,種師道在數十名的將領的陪同下來到銀川城外巡視,他凝視城池良久,回頭問李延慶道:「李參軍覺得銀川城如何能拿下?」

    李延慶微微笑道:「昨天大帥也說,圍繞銀川城的大戰百年來打了二十余次,城池幾度易手,相信各種謀略和手段都已用盡,宋夏兩軍彼此都已很熟悉,以延慶度之,可出奇兵破城!」

    「李參軍所說的奇兵是指什麼?」

    「現在我只是有一個念頭,尚不完善,不如大帥請其他大將說說己見。」

    種師道深深看了他一眼,又問副將姚平仲,「平仲不妨說一說!」

    姚平仲沉吟一下道:「我們曾三次奪取銀川城,最後是大軍南撤才不得不放棄,三次奪取銀川城,其中兩次是強攻,另外一次是用計騙敵軍出城,計騙之策估計是行不通了,依卑職所見,唯有強攻一途。」

    其余大將紛紛應和,都認為只有強攻一途,種師道點了點頭,「各位都有經驗,說得也不錯,銀川城備戰以久,要想拿下銀川城也並非易事,關鍵還是要知己知彼,我今天之所以先問李參軍,是因為情報司從各個渠道彙總了很多關於銀川城的重要情報,我知道出守銀川城的主將是西夏名將李良輔,知道銀川城的總兵力是兩萬人,知道他們的糧食存儲足以應對半年,這是情報司的功勞。」

    主帥毫不吝嗇的誇贊使李延慶有點難為情,他連忙謙虛道:「眾人各司其職,這是情報司份內之事,大帥過獎了!」

    「雖然是份內之事,但情報確實很重要,大家對李良輔此人有什麼印像?」

    眾人沒有答話,種師道緩緩道:「此人是西夏宗室,四年前,劉經略率五萬大軍殺到靈州,當時守靈州主將正是李良輔,宋軍圍攻半月不下,宋軍疲憊而退,西夏晉王察哥率一萬騎兵夜襲大營,打宋軍一個措手不及,那一夜五萬宋軍全軍覆滅,最後只有八百人突圍逃出,這也是劉經略最慘痛的一次失敗。」

    種師道這裡所說的劉經略是指熙河經略使劉法,他在西北軍的名氣甚至在種師道之上,可惜四年前的慘敗使他被朝廷問責,加上本身年事已高,已經很難再有翻身的機會了,這次宋軍伐夏,主帥雖然是太尉童貫,但西線軍的主將正是劉法。

    種師道看了一眼眾人,又繼續道:「李良輔是典型的防守型將領,善於守而不善於攻,他最大的特點運用各種重型防御武器,善於用火油,我估計他城頭已經部署了大量重型投石機,我們也需要准備,這就是我幾天來遲遲沒有進攻銀川城的原因。」

    「那大帥打算什麼時候進攻?」副將姚平仲問道。

    「今天晚上!」

    種師道不慌不忙對眾人道:「今天晚上我們開始第一次不接觸進攻!」

    一更時分,兩千名宋軍士兵奔出軍營大門,他們拿著三千只火鴉,列隊在排在距離城池一裡之外的高地上,火鴉是宋軍的一種遠距離縱火武器,用竹篾片和火油紙糊城,用彈射起飛,但尾部裝有火藥管,半空中引信將火藥點燃後,使火鴉能加力飛行,最遠能飛三裡,最後火藥會點燃火鴉,使火鴉變成熊熊燃燒的火團,飛入城中,能點燃敵軍的大帳或者倉庫,在對敵作戰中屢試不爽,成為宋軍的一種縱火利器。

    兩名士兵一組,使用神臂弓為彈射器,一人點火,一人彈射,只見一只只黑色的火鴉騰空而起,向銀川城內飛去,所有火鴉尾部的引信線已被點燃,閃動著星星點點的光芒。

    當飛到一半時,半空中的星星點點驟然變得耀眼起來,火藥被點燃了,原本彈力將盡的火鴉再次加力,振翅向城內飛去,當火鴉越過城牆時,天空變得格外壯觀,火鴉變成了一團團烈火,撲向城內的每一個目標。

    緊接著第二輪和第三輪火鴉起飛,天空變成了焰火的海洋,格外地艷麗奪目。

    盡管城內已經沒有了帳篷,而是磚泥木頭搭建軍營房屋,但三千只火鴉還是給城內帶來了不小的麻煩,城內到處起火,數千士兵在城內各地奔跑撲火,銀川城內亂成一團。

    南城頭上卻十分安靜,八千西夏士兵堅守在城頭,不被城內的亂相擾動,主將李良輔站在城樓下,咬牙切齒地望著宋軍發動火攻。

    李良輔今年約三十余歲,身材中等,體格強壯,一雙刷子般粗糙的眉頭下,目光儼如鷹一般犀利,他是西夏王族,原封為衛國公,四年前死守靈州有功,被加封為中衛郡王,在西夏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大將。

    李良輔本身就擅長用火,他豈能容忍宋軍用火來攻擊他,他立刻喝令道:「投石機准備,火球攻擊!」

    長達八丈的投石機拋杆吱吱嘎嘎拉開了,數十名士兵推動絞盤,數十只直徑達八尺的巨大火球已准備就緒,這些火球是用油浸泡又曬干的布條扎成,外面浸透了火油,本身就具有巨大的衝擊力和彈力,加上熊熊燃燒的烈火,破壞力驚人。

    李良輔一聲令下,士兵用火把點燃了火球,巨大的火球熊熊燃燒起來,被長杆拋出,一只只火球騰空而起,向山谷內飛騰而去,火球落點是三百步外,然後高高彈起,繼續向宋軍的大營疾飛。

    一只巨大的火球迎面向營牆砸來,站在城牆的士兵發一聲喊,同時舉起盾牌,‘轟!’巨大衝擊力將十幾名士兵砸翻落地,熊熊燃燒的火球隨即飛進了宋軍大營,但宋軍早有准備,豈能讓這些烈火大球衝進營帳之中?

    在距離營數十丈,宋軍在半空中拉起了一張大網,火球砸在大網上,隨即彈落下地,下面的士兵十幾人一起行動,迅速用溪水澆滅了火球。

    西夏軍的火球來勢凶猛,砸入大營中的火球都無聲無息的湮滅了,不過大部分火球卻被營牆阻擋,在空曠的泥地上繼續燃燒,濃煙滾滾,火光熊熊,雖然沒有任何消息,卻也渲染出幾分悲壯的戰爭氣氛。

    種師道眯著眼睛觀察火球在空中的軌跡和落點,心中迅速推算城頭投石機的數量和力度,怎麼應對西夏人的投石機,他心中略略有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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