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24 13:44
第四百零一章 玄武初擊

    自從侯蒙在任城縣被殺後,宋江忽然意識到朝廷已經有了和自己妥協的念頭,盡管招安沒有成功,但為了獲得更大的談判本錢,提高談判門檻,宋江發動了春季攻勢,分兵數路出擊,連續占領了兗州、濮州、齊州和淄州,又向大名府增兵,企圖奪取大名城,給朝廷施加更大的政治壓力。

    但宋江等來的卻是朝廷新一輪的圍剿,朝廷已任命太子為主帥,種師道為副帥,准備率軍三萬征討梁山軍,這讓宋江又驚又怒,他發誓要讓朝廷再好好嘗一嘗慘敗的滋味,才三萬軍隊就想剿滅自己。

    梁山軍也在針對即將到來的大戰開始積極備戰了,房間裡,宋江正和副將盧俊義、軍師吳用商議應對之策,雖然宋江和盧俊義之間因為某些事態而產生了一絲裂痕,但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官兵進剿,宋江不得不主動放軟身姿,與盧俊義和解。

    吳用展開一張地圖,對宋江和盧俊義道:「我們最大的優勢便是掌控著梁山泊,官兵的糧食運輸船隊必然會經過梁山泊,怎麼樣充分利用我們自身的優勢,依舊是我們這次取勝的關鍵。」

    「那是否需要將軍隊集中?」

    盧俊義道:「目前我們的軍隊太分散,須城的兵力不到兩萬人,很容易被各個擊破,對方雖然只有三萬軍隊,但如果捏成一個拳頭還是很難對付。」

    宋江沉吟一下道:「如果收回兵力,我們這個月占領的幾個州縣都會失去了,不如有選擇性的集中,有些州縣可以放棄,但人口眾多,土地肥沃的州縣最好還是保留,我們的意思是說,我們集中八萬軍隊,留兩萬軍隊占領重要的州縣。」

    這時,門口外有士兵稟報:「啟稟上將軍,大名府緊急消息!」

    「進來!」

    一名士兵快步走進來,將一份鴿信呈給宋江,宋江慢慢展開鴿信看了一遍,對兩人道:「是關勝的鴿信,朝廷已經出兵大名府了。」

    吳用和盧俊義對望一眼,兩人異口同聲問道:「有多少軍隊?」

    宋江搖搖頭,「他們也不清楚,但明確有一千騎兵出現。」

    梁山軍和官兵打了四戰,都比較了解官兵的配置,一般是一比五,一名騎兵對應五名步兵,如果是一千騎兵的話,那麼應該就有五千步兵,說明有六千官兵已經進入大名府,這顯然是救火的隊伍。

    「怎麼樣?」

    盧俊義問道:「大名府保還是不保?」

    宋江起身負手走了幾步,目光探詢地向吳用望去,吳用想了想道:「目前我們大名府有六千駐軍,博州那邊有三千駐軍,我建議暫時放棄博州,將軍隊集中到大名府,就算官兵有六千人,我們未必會輸,我覺得可以通過大名府的一戰,來了解這一次朝廷軍隊的底細,為我們下一步的軍隊部署提供很好的思路。」

    宋江點了點頭,吳用的建議說到他的心坎上去了,以小見大,通過大名府一戰,他便知道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棋了。

    他毫不猶豫道:「那就一戰,把博州的軍隊調到大名府去!」

    吳用急給宋江使個眼色,宋江這才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征求盧俊義的意見,他連忙彌補自己的失誤,又問盧俊義,「盧將軍的意見呢?」

    盧俊義淡淡道:「既然寨主決定保大名府,我沒有意見,但一點我不吐不快!」

    「將軍請說!」

    「我們的情報太薄弱了,官兵北上大名府我們居然一無所知,現在官兵備戰情況怎麼樣,我們還是一無所知,這樣蒙著頭打仗,我們可是要吃大虧的。」

    宋江半晌道:「我會督促戴宗,讓他加強情報,畢竟我們很難接觸到朝廷上層,一些關鍵情報很難弄到。」

    「其實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覺得汴京外出的官道也就那麼幾條,我們在每條路上開家客店茶館之類,軍隊調動我們就能大概了解,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用估算的辦法來確定大名府的援軍來了多少?萬一不是六千怎麼辦?」

    宋江的臉上有點掛不住,只得應付道:「這件事我再檢討一下吧!盡快按照盧將軍的建議來辦。」

    ………

    在莘縣以南約十裡外的黃河邊,有一座規模不是很大的黃河碼頭,它的對岸便是濮州的陽谷縣,這座碼頭雖然不大,但對大名府的梁山軍卻十分重要,大名府梁山軍的所有物資補充以及人員運輸都是從這裡走。

    這裡其實也是大名府唯一的一座黃河碼頭,大名府並不重視黃河運輸,它的絕大部分運輸都是從永濟渠南下,但這座碼頭對梁山軍的意義就非同尋常了。

    中午時分,十幾艘從黃河對岸駛來的大船正在碼頭上卸貨,這次送來的都是火器,包括火鴉、火毬、火箭等等,足有數萬件,另外還有一批攻城梯,足有三百多架。

    這些是為了盡快攻下大名城而送來的戰爭物質,雖然大名府的局勢已經有了微妙的變化,但梁山軍的物質運送卻依舊按照計劃進行。

    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奔來,十幾名正在卸貨的梁山士兵站直腰向馬蹄聲處望去,一名蹲在船頭的船夫『嘎嘎!』笑道:「居然搞到馬匹了?」

    他們都沒有把馬蹄聲放在心上,他們壓根就不知道戰爭已經來臨,片刻,騎兵隊奔到了數十步外,塵土飛揚,看不清有多少軍隊到來,這時,一支箭從塵土中『嗖!』的射來,為首的梁山軍都頭措不及防,這一箭正中前胸,他慘叫一聲,仰面摔倒。

    碼頭上所有人都呆住了,這時,又是數十支箭射來,船夫和卸貨士兵紛紛中箭倒地,剩下的士兵這才醒悟過來,轉頭便狂奔而逃,只片刻,騎兵隊奔至碼頭前,王貴大喊:「不要追敵,先燒船燒碼頭!」

    一名士兵忽然指著碼頭堆放的火器大喊:「都頭,都是火器啊!」

    「他娘的!」

    王貴大罵一聲,又喊道:「不准放火,把火器都扔到黃河中去。」

    士兵紛紛下馬,開始動手扔掉火器,數十名士兵衝上船只,將躲在船內的船夫紛紛趕了出來,數十名船夫抱頭蹲在地上,一個個嚇得瑟瑟發抖。

    士兵很快將卸下船的火器拋進了江中,他們開始點燃火把,扔向大船,大船內還有一半火器沒有卸貨,只片刻便開始接二連三的劇烈爆炸了,將十幾艘大船和三百架攻城梯炸得四分五裂,沉入黃河中,騎兵又點燃了碼頭上幾座裝滿糧食的大倉庫,倉庫很快便開始熊熊燃燒起來。

    「撤軍!」王貴大喊一聲,調頭便走。

    「都頭,他們怎麼辦?」有士兵指著數十名嚇得跪在地上求饒的船夫問道。

    王貴看了他們一眼,搖頭道:「饒他們一命,快走!」

    百名騎兵如同一陣狂風般奔馳而去,直到他們走遠,數十名船夫這才站起身四處奔逃,船只毀了,他們也只能各自逃回家。

    半個時辰後,聽到爆炸聲的關勝率領一千余名士兵趕到了黃河碼頭邊,碼頭和船只都被徹底炸毀,但倉庫還在燃燒,裡面至少一大半的糧食都還保存完好。

    關勝急喊道:「速速救火!」

    士兵們紛紛奔到黃河邊開始舀水救火,就在兩裡外的一片樹林內,李延慶率領一千騎兵正冷冷地望著梁山士兵在忙碌地救火,才引來了一千士兵,剛夠他們塞牙縫。

    李延慶回頭對王貴和牛皋令道:「出擊!」

    『嗚』號角聲吹響,一千騎兵從樹林驟然殺出,向兩裡外的碼頭殺去。

    李延慶隨即對一千步兵大喝一聲,「跟我來!」

    他也率領數十名騎兵衝出了樹林,向莘縣方面奔去,如果莘縣援軍趕來救助,正好落入他的步兵羅網。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24 18:06
第四百零二章 再戰博州



    在碼頭北面約三裡外也分布著大片樹林,此刻在樹林內埋伏著一千名步兵士兵,他們手執弓弩或者長矛,躲在樹林內等待命令。

    就在半個時辰前,一名敵將率領一千士兵向碼頭奔去,這不是他們的目標,一千步兵士兵依舊在耐心等候,等待莘城方向的梁山軍援兵。

    這時,碼頭方向已經發生了激烈的戰鬥,隱隱聽見大喊大叫聲傳來,大部分步兵都是第一次參加戰鬥,他們心中異常緊張,手心都握出汗來。

    馬蹄聲從樹林外傳來,李延慶率領數十名騎兵奔進了樹林,都頭王平連忙上前稟報:「縣城那邊暫時沒有任何異動!」

    李延慶點點頭,「我估計碼頭那邊馬上就由逃兵來了,讓弟兄們准備用攔截。」

    這時,忽然有人大喊:「敗軍來了!」

    李延慶回頭,只見一裡外塵土飛揚,無數士兵正倉惶向這個方向逃來,李延慶又看了看縣城方向,縣城那邊依舊沒有動靜,估計援軍已來不及趕來,他當即立斷,「出擊攔擊!」

    「出擊!」低沉的鹿角聲吹響。

    一千士兵如潮水般從樹林中殺出來,逃兵拉開的面太長,用弓弩只能攔截少部分逃兵,必須出擊才攔截住最大數量的逃兵。

    玄武步兵以隊為單位,迅速拉開了一條長達一裡的攔截線,「殺啊!」士兵們大聲叫喊,用凶狠的喊殺聲為自己壯膽。

    剛剛逃來的三百多名比較幸運的士兵,他們在救最邊上的一座倉庫,騎兵殺來時,頓時嚇得他們掉頭便狂奔而逃,躲過了騎兵的第一波屠殺。

    但士兵們做夢也想不到,在他們前面殺出了一支軍隊,直接截斷了他們的退路,士兵們嚇得魂飛魄散,此時數百名士兵盔甲和長矛都已丟棄,鬥志崩潰,他們紛紛跪地投降,哀求饒命。

    這時,一名騎兵飛奔而至,大喊道:「指揮使有令,投降者可饒其性命,頑抗者,格殺勿論!」

    但並非所有的梁山士兵都投降,還是有數十名攜帶盔甲和長矛的士兵企圖突圍,他們見對方比較分散,便集中兵力向一處薄弱處殺去,雙方激戰在一起。

    這時,一名騎馬大將從遠處疾奔而來,正是梁山軍主將關勝,他連殺十幾名騎兵,但寡不敵眾,只得狼狽奔逃,在他身後數十步外,王貴親自帶著一百多名騎兵緊追不舍。

    關勝暗中拈了一支箭,張弓搭箭,正要回射王貴,忽然一支箭射來,快得無以倫比,關勝躲閃不及,這一箭正中他的頭盔,將他頭盔射飛了出去。

    關勝大吃一驚,他這才看見百步外一名大將手執弓箭,對他怒視,關勝認出了來人,正是當年一起參加弓馬大賽的李延慶,關勝心中一陣羞慚,他知道李延慶已經饒了自己一次,以李延慶的騎射,自己豈能躲得過?

    關勝向李延慶拱手行一禮,催馬疾奔而逃,李延慶也不攔截,冷冷看著他奔遠,不多時,王貴追了上來,李延慶攔住了他,「不要追了,讓他走!」

    「這個混蛋殺了我們十幾個弟兄,我非剝了他的皮不可!」王貴憤恨萬分地盯著關勝背影。

    「你也殺了他一千人,不要追了。」

    王貴罵了一句,將滿腔怒火都撒在不肯投降的數十敵軍士兵身上,他揮刀衝上去,發狠般地連劈數人,他的百余名手下也跟著衝殺,短短片刻,數十士兵全部被殺死。

    這時,牛皋也押著一百多名俘虜過來,「指揮使,碼頭那邊已經收拾干淨了。」

    「撤退!」

    李延慶一聲令下,士兵們押著三百多名戰俘迅速向西北方向撤離。

    如果不算清石寨的勝利,這次實戰是玄武營成立以來的第一次大勝,雖然他們也付出了數十人傷亡的代價,但他們卻全殲了一千梁山軍,使士氣大振。

    在遠離碼頭約三十裡外的一片樹林內,士兵們暫時休息小憩,大部分士兵的興奮都還沒有過去,他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激動地談論著不久之前的戰鬥。

    李延慶之所以讓士兵們休息,是因為他們俘虜了一名關勝的親兵,這名士兵身負箭矢,再不治療小命就保不住了,親兵願意用一個重要的情報換取救命治療。

    李延慶詢問了親兵,王貴和牛皋上前問道:「那個親兵說了什麼?」

    「是關於宋江昨天送來的鴿信!」

    李延慶微微笑道:「宋江要求梁山軍堅守大名府,同時他將放棄博州,讓博州三千軍隊趕來莘縣彙合!」

    「這個情報很有價值啊!」

    王貴做過情報營都頭,已經能判斷情報的價值,他立刻判斷出,這是個很有價值的情報。

    李延慶點點頭,「確實很有價值,至少為我們指明了下一步的行動方向。」

    王貴和牛皋對望一眼,兩人都明白了李延慶話中的深意。

    李延慶隨即派一百騎兵押解戰俘前往大名城,他自己則率其余軍隊轉頭向北,向東北方向的博州奔去

    博州位於大名府東北,在梁山軍還沒有進攻大名府之前,博州一直是梁山軍在河北的根基,幾個月前,梁山軍便是在博州高唐縣大敗河北官兵。

    當宋軍率主力撤回鄆州後,便只在高唐縣留了三千駐軍,但現在為了保住大名府,宋江決定放棄博州,下令高唐縣的三千士兵向大名府莘縣彙總。

    高唐縣的三千梁山軍由都統領楊雄統帥,他在接到宋江命令的第二天,便率領三千軍隊離開了高唐縣,向大名府莘縣轉移。

    高唐縣位於博州的最北面,距離大名府的莘縣可不近,足有兩百余裡,至少要行軍三天才能抵達。

    這天傍晚,三千軍隊抵達了博州州治聊城縣,聊城縣也是梁山軍占領的縣城,不過沒有駐軍,只有宋江任命的知縣和縣丞,大軍過境,知縣孫志連忙准備了百余頭肥豬和數百只羊犒賞三軍,又從縣城的幾座酒樓內收刮了數百壇好酒給軍隊送去。

    這裡還是博州境內,距離大名府還有七十裡,用不著太過緊張,楊雄領了知縣的人情,便決定不進城騷擾,他隨即下令大軍在城外就地駐扎,搭建了一百多頂帳篷,也來不及用營柵,便讓士兵在大營周圍挖了壕溝,埋上鹿角,又派出十幾巡哨四處警戒。

    當天晚上,梁山軍殺豬宰羊,開懷痛飲,三千士兵一直吃到一更時分,個個酒足飯飽,進帳便呼呼大睡,一洗兩天行軍的辛勞。

    就在聊城縣十裡外,李延慶已經率軍隊在一片樹林內等候了整整一天,樹林緊靠官道,是前往莘縣的必經之地,李延慶願以為梁山軍會連夜行軍,他便可以打一個伏擊戰,不料梁山軍卻在聊城就地駐營了,這讓他不得不改變原計劃。

    「指揮使,探子回來了。」在樹林外警戒的士兵帶著兩名探子來到李延慶面前。

    李延慶正在和幾名都頭商議夜攻大營的方案,聽說斥候回來,連忙對眾人道:「聽聽情況再說!」

    斥候上前行一禮道:「啟稟指揮使,梁山軍就駐扎在東城外,大約扎下了一百三十余頂大帳,看得出非常隨意。」

    「怎麼個隨意法?」李延慶又問道。

    「他們沒有豎立營柵,也沒有安排長矛陣,只是簡單挖了一條三尺寬兩尺深的壕溝,裡面埋下鹿角,就算是外圍防御了。」

    「那有沒有撒下蒺藜刺?」旁邊王貴追問道。

    「沒有蒺藜刺,而且他們喝了不少酒,在大營一角堆了幾百個空酒壇子,整個大營內的酒肉味道很重。」

    「他們連最起碼的軍事常識都沒有,大戰時居然放縱士兵喝酒?」牛皋忿忿不平道。

    李延慶笑了笑:「他們本來就是獨來獨往的亡命之徒,犯了事逃往梁山落草,你要他們個個精通兵法,怎麼可能?再說大名府有官兵,博州又沒有,他們也不用擔心。」

    牛皋嘆息一聲,「所以我們是來剿匪,不是和西夏軍作戰,俺沒有加入情報司,真的虧大了。」

    「老李,干吧!」王貴摩拳擦掌,急不可耐道。

    李延慶點點頭,「既然來了,就是要把這支軍隊全殲,現在不急,讓他們再睡熟一點。」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25 09:44
第四百零三章 聊城夜戰

    時間漸漸到了兩更時分,梁山軍已經全部入睡,大營內一片寂靜,只有十幾名崗哨在外圍不斷來回巡邏,長途行軍兩天都沒有好好休息,士兵們個個困倦不堪,雙腿也像灌了鉛,不斷地打著哈欠,依然強睜著雙眼,注視著四周曠野裡的情況。

    在大營東北角由兩名巡哨負責進警戒,他們負責在大營三裡範圍內巡視,遇到任何異常情況都會吹響手中的號角報警,或許是兩名巡哨士兵太疲憊的緣故,他們便私下約定每人各守半夜,一名巡哨士兵躲在一塊石下悄然入睡了,另一名則站在大石上向遠處眺望。

    就在這時,一支冷箭‘嗖!’的射至,正中士兵咽喉,士兵捂著咽喉咯咯叫了兩聲,一頭從大石上摔下,另一名士兵頓時被驚醒,他剛探頭張望,十幾支箭同時射來,頓時將他亂箭射殺,片刻,無數的騎兵身影出現在大營東北角。

    李延慶凝視大營片刻,毅然下達了命令,「出擊!」

    一千騎兵紛紛點燃火把,從點點星光很快便彙成了一片火把星雲,隨著主將的一聲令下,騎兵們驟然發動了,馬蹄聲驚天動地,一千騎兵如鋼鐵洪流一般向數百步外的大營殺去,這時,別的巡哨發現了異常,開始吹響警報號角聲:‘嗚’

    但此時報警已經沒有意義,騎兵越過了淺壕,殺進了大營,騎兵不止一次訓練過夜間劫營,但在實戰中,他們也並不混亂,一支支火把扔向大帳,大帳被迅速點燃,火勢蔓延,整個大營淪為一片火海。

    梁山士兵在睡夢中驚醒,面對燃燒的大火,他們驚恐萬分地從大帳內奔了出來,一群群手無寸鐵,卻遭到了玄武營騎兵的無情屠殺,戰刀劈砍,長矛捅刺,一隊隊騎兵在大營內奔行殺戮,即使跪地投降也逃不過死亡的命運。

    楊雄在十幾名親兵簇擁下企圖突圍逃跑,卻被王貴盯住了,他縱馬疾衝,五十步外張弓搭箭,一箭向楊雄後背射去,楊雄匆忙之下沒有披掛盔甲,這一箭正中他的後背,楊雄慘叫一聲,從馬上栽下。

    楊雄親兵大驚,連忙要將主將抬上戰馬,但隨即一陣亂箭射來,五六名親兵被射倒,戰馬也連中數箭,長嘶一聲,負痛向遠處奔去。

    「給我殺!」

    王貴一聲大吼,一百余名騎兵殺了上去,將十幾名親兵悉數殺死,楊雄見自己無處可逃,他大叫一聲,抽出長劍,向狂風一般衝來的王貴狠狠刺去。

    王貴揮舞著六十斤重的大刀迎面向他劈來,這兩年王貴在刀法上下了不少苦功,刀法愈加嫻熟,這一刀來得凶猛凌厲。

    只聽‘當!’一聲巨響,震得楊雄雙臂發麻,長劍脫手而飛,楊雄震得摔飛出去,他強忍劇痛爬起身跌跌撞撞奔逃。

    王貴從他身邊疾衝而過,只見寒光一閃,一顆人頭頓時飛出了數丈遠,楊雄當場慘死,成為梁山軍第一個被殺死的都統領。

    軍營的火勢越來越大,騎兵也迅速離開了軍營,他們奔至外圍和外圍的步兵一起屠戮逃出了梁山軍士兵,這是一場極為慘烈的屠殺,沒有懸念,沒有憐憫,逃出火海的士兵一律被殺死,投降也不接受。

    李延慶在外圍冷冷地看著士兵們揮刀殺戮奔逃的梁山士兵,心中沒有任何一絲動搖,他需要用鐵和血來打造一支軍隊,也是在打造自己,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有勇氣面對如豺狼一般殺來的女真騎兵。

    軍營的大火漸漸熄滅,戰爭也漸漸結束,三千梁山士兵幾乎被殺戮殆盡,這時時間也到了四更時分,都頭盧飛率領數百士兵來到聊城東城下叫門,過了好一會兒,城門緩緩開啟。

    數百士兵舉著盾牌,小心翼翼進了城,十幾名鄉兵跑下城舉手大喊:「知縣和縣丞都跑掉了,城中當官的已經沒有了。」

    盧飛一揮手,士兵們迅速控制了東城門,不多時,李延慶率領其他軍隊也進了城。

    只見聊城大街上異常安靜,家家戶戶都熄滅了燈,整個縣城內一片漆黑,但李延慶能感覺出來,很多家並沒有入睡,而是躲在窗後門後偷偷向外張望。

    這時,盧飛帶著兩名文吏跑來稟報:「啟稟指揮使,卑職去了縣衙,知縣確實跑掉,只找到這兩名文吏。」

    兩名文吏連忙跪下求饒,「我們和梁山亂匪無關,望將軍饒命!」

    「縣裡的官員都是梁山軍任命的嗎?」李延慶問兩人道。

    其中一人戰戰兢兢道:「只有知縣和縣丞兩人。」

    「那縣尉和主簿呢?」李延慶追問道。

    「縣尉被他們殺了,林主簿不肯替他們做事,已被革職在家,州官都早已逃遁。」

    「林主簿的家在哪裡?」

    「他家就....就在城內!」

    李延慶隨即對盧飛道:「讓此人帶路,你帶幾個弟兄去把主簿給我請來,記住要客氣一點。」

    盧飛帶著一名文吏去了,李延慶上了城,他這次出擊大名府的任務不僅是要救援大名府,解圍城之危,同時他還要恢復大名府和博州的秩序。

    這時,李延慶問一名文吏道:「城中有多少糧草?」

    文吏此時已經知道這位李將軍不會殺他們,說不定還會用他們,他心中稍定,連忙道:「啟稟將軍,縣城倉庫裡有糧食一萬石,草料六萬擔,還有些銀錢,梁山孫知縣還算不貪,也不擾民。」

    李延慶正發愁軍馬草料不足,聽說有六萬擔草料,他頓時喜出望外,這下戰馬的草料問題解決了。

    「梁山軍為何不殺主簿?」這也是李延慶心中有點奇怪的事情。

    文吏想了想道:「聽說好像林主簿和梁山某個頭領有點親戚關系,所以梁山軍沒有殺他。」

    李延慶點點頭,這就能解釋通了,宋江雖然虛偽,但從來不是手軟之人。

    這時,盧飛帶著一名中年男子走來,這名男子看起來挺斯文,頗有點像他的伯父李大光。

    中年文士顯得有點不安,上前行禮道:「下官林宜見過李將軍!」

    「你就是本縣的林主簿?」

    「正是!」

    林宜是被梁山軍革職,並不是朝廷任免,所以他認為自己依舊是本縣主簿。

    李延慶點點頭道:「博州梁山軍已被我全殲於城外,偽知縣和偽縣丞都已逃遁,聊城縣不能無官,縣城中秩序就暫時拜托林主簿了。」

    林宜聽說博州梁山軍已被全殲,不由又驚又喜,「這太好了,明天一早我就召集士紳,共商安城大計。」

    「另外倉庫裡的糧食和草料我會用一些,回頭我給主簿一份清單,請林主簿盡快上書朝廷,請朝廷安排博州官員。」

    李延慶安排軍隊在聊城內休息,又從陣亡的梁山軍士兵身上剝下千余套完好的盔甲,並收集兵器,交給林宜組建鄉兵。

    李延慶又令王平和盧飛挑選兩百名強壯的鄉兵補充軍隊缺員,使軍隊又恢復了兩千人編制,並下令將幾次大戰中繳獲的金銀銅錢全部分給士兵,一時間士兵們歡聲雷動,士氣高漲。

    一夜忙到天明,天剛亮,負責打掃戰場的王貴便匆匆找到李延慶,興衝衝道:「老李,看我找到了什麼?」

    他將一只做工考究的長條木盒遞給李延慶,「這是在主將帳中的一只鐵皮箱子發現的,我估計你會喜歡。」

    「這是什麼?」李延慶接過木匣子問道。

    「你打開就知道了。」

    李延慶打開木匣,裡面居然是一把厚背短劍,外面是鯊魚皮劍鞘,他慢慢抽出劍,只見劍身通體呈黑色,暗淡無光。

    王貴拾起一杆長矛,「來試試看!」

    李延慶一劍劈去,嚓的一聲,矛杆頓時劈為兩段,這把短劍竟然鋒利得無以倫比,比他原來的短劍犀利數倍不止。

    他從前的短劍是孩童時偶然得到,雖然還能使用,但明顯偏輕了,而且劍刃已經有了缺口,這柄短劍來得正是時候。

    李延慶試了試劍重笑道:「正好合手!」

    王貴見李延慶喜歡,心中也頗為高興,他有點遺憾道:「我本想給你找一把好弓,看了不少,要麼太輕,要麼做工差,連我自己都看不上。」

    李延慶的豹頭弓在西夏石州城毀於大火,銅弓鐵箭又不能常用,他缺少一副趁手的日常好弓箭,大家都記在心上。

    李延慶笑著拍拍王貴的胳膊,「好意我心領了,不用著急,一定會有機會的。」

    這時,牛皋匆匆跑來,躬身道:「啟稟指揮使,戰場已經收拾完畢。」

    李延慶點點頭,「讓弟兄們休息一個時辰,准備出發!」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25 17:19
第四百零四章 兩軍對峙



    目前莘縣的梁山軍有五千人左右,分別由張岑和關勝率領,雖然兩人各有部屬,但主從上是以張岑為主將,關勝為副將。

    但自從黃河碼頭被官兵伏擊後,梁山軍士氣低落,連主將關勝也深受打擊,一直郁郁不樂。

    這天晚上,張岑來到關勝大帳,親兵上前行禮,張岑看了看大帳問道:「你家將軍如何?」

    親兵搖搖頭,「這幾天情緒不太好,一直在借酒澆愁。」

    「待我去勸勸他。」

    張岑走到大帳門口,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他掀開帳簾,只見關勝獨自坐在酒桌前飲酒,他走上前笑道:「喝酒卻無菜,關將軍這是在喝悶酒嗎?」

    關勝酒量雖好,但畢竟喝掉了三大壺酒,已經有了幾分醉意,他將碗中酒一飲而盡,酒碗重重一擱,「眼看我等覆滅在即,心中怎能不愁悶欲狂!」

    這話讓張岑略略有些不悅,淡淡道:「只不過是敗了一陣,傷亡千余人,關將軍何必如此沮喪?」

    「不是敗了一陣的問題,而是我們的對手!」關勝嘆了口氣。

    「對手又如何?我們連敗官兵四次圍剿,殺敵十余萬,楊戩、高俅、梁中書,什麼樣的對手未見過,這次無非是種師道率軍,一個快入土的老將,又有何懼?」

    「在戰場上,我親眼看見李延慶,這次大名府之戰,他是官兵的主將。」

    「李延慶!」

    張岑眉頭一皺,「就是那個騎射很厲害的家伙?」

    「他不光騎射厲害,也極富謀略,這次碼頭之戰,顯然就是圍城打援,一千士兵啊!最後只有我一人逃回來,這還是他看在一起參加弓馬大賽的份上才饒我一次。」

    張岑還是有點不明白,李延慶不過是剛出道的毛頭小子,關勝也算是身經百戰了,不至於畏懼一個李延慶而變得如此消沉吧!

    張岑其實是不理解關勝,關勝原本認為官場黑暗,他永無出頭之日,所以才疾世憤俗,一怒之下投靠了宋江。

    但這次關勝看到李延慶,他才忽然發現官場上其實還有另一面,他是遇到了高俅這種嫉賢妒能的主將才被打壓,如果他遇到種師道這樣的名將,他也能像李延慶那樣受重用,能率軍獨當一面。

    關勝這才意識到自己看問題太偏激,早早投降梁山軍,淪入匪道,斷絕了自己的前程,他後悔已經晚了,他如果再投降朝廷,朝廷怎麼可能再容他?

    心中悔恨交加,意志消沉,又無法找人傾吐心中的憤懣,這才借酒澆愁。

    這時,一名士兵奔來,附耳對張岑低聲說了幾句,張岑心中一驚,連忙對關勝道:「城外有情況,請關將軍隨我同去!」

    「我我遵令!」

    關勝站起身,腳下卻在打晃,張岑見狀心中十分不滿,怒喝幾名關勝的親兵道:「把你們將軍的酒醒了,立刻來北城!」

    說完,他轉身便快步離去,幾名親兵連忙去打水給關勝洗臉醒酒

    張岑率領數百人來到北城門上,一名統領連忙上前見禮。

    「情況如何了?」

    「啟稟將軍,敵軍騎兵已經退去,在城外留了一物。」

    「是什麼?」

    「卑職也說不清楚。」

    張岑一把推開了部將,快步來到城頭,探身向城下望去,月色中只見距離城門百步外放著一架像是櫃子或者桌子,上面還有一樣黑漆漆的物品,其他便沒有其他東西了。

    張岑看了看周圍,並沒有騎兵或者埋伏存在,但他還是不敢大意,命令一名士兵坐在筐子裡下城去看看。

    士兵跑了過去,片刻奔回來大喊道:「是一張桌子,上面有只木箱。」

    「木箱是什麼?」

    「卑職不清楚!」

    「把木箱抱上來!」

    不多時,士兵坐在竹筐裡被拉上來,他懷中抱著一只木箱子,士兵們將箱子放在地上,十幾名士兵拿著盾牌保護著張岑,張岑看了看喝令道:「打開箱子!」

    一名士兵小心翼翼地用槍尖挑開箱蓋,眾人都嚇得蹲下,半晌忽然有人大喊:「裡面是顆首級!」

    眾人這才探頭細看,果然是一顆人頭,一名士兵跑上去提起人頭,忽然大喊起來,「是楊都統領!」

    眾人大驚失色,竟然是都統領楊雄?張岑推開眾人,上前細看,果然是楊雄的首級,他一下愣住了,楊雄被殺,那麼他手下的三千軍隊呢?

    這時,關勝走上前嘆口氣道:「博州的軍隊必然已經全軍覆滅了,張將軍,我沒有說錯,我們遇到了難纏的對手。」

    張岑重重哼了一聲,對左右道:「此事誰也不准傳出去,誰敢傳出去,我要他的小命!」

    他轉身便向城下走去,隨即令道:「讓鷹奴來見我,我要發鷹信給寨主!」

    從莘縣到鄆州須城縣並不遠,次日中午時分,宋江便接到了張岑的飛鷹快信,楊雄陣亡,這令宋江大驚失色,此時盧俊義已趕去齊州聚攏兵力,宋江心急火燎,急忙去找吳用商議對策。

    吳用的表情十分難看,短短十天時間,河北的兵力便銳減了一半,最後只剩下五千軍隊,卻連對方具體有多少軍隊也不清楚,這幾戰打得稀裡糊塗。

    半晌,吳用嘆了口氣說:「對方兵力集中,我們卻兵力分散,所以對方才能各個擊破,現在我們的兵力都集中在莘縣,拒擋堅城而守,除非對方有數倍的兵力,否則他們攻不下縣城,這樣一來形成了對峙之勢。」

    宋江這才明白了吳用的意思,他有些不解地問道:「為什麼軍師不建議撤軍回黃河南岸?」

    「主要是五千兵力對我們意義並不大,可一旦撤回來,這就意味著我們在河北失敗,我擔心會影響士氣。」

    宋江負手走了幾步,最終認可了吳用的思路,「軍師說得對,官兵主力遲遲不來,就是在等我們河北兵敗,士氣受挫,他的大軍殺來,在士氣就占了優勢,由此可見河北確實不能輕易放棄,不妨死守莘縣,但我在考慮,我們要不要向河北增兵?」

    吳用點點頭,「可以增兵,再順便把關勝調回來,張岑說他情緒低落,但不管是不是事實,莘縣還是保留一個主將比較好,將軍以為呢?」

    「可以,就讓張岑全權負責河北防御!」

    宋江和吳用商議片刻,最終決定出兵五千軍隊支援莘縣,並調二十艘五百石軍船運載士兵過黃河。

    .......

    天還沒有亮,汴京皇宮大慶殿內燈火通明,今天是三月初一,朝廷每月的朔望日會各舉行一次大朝,也就是每月的初一和十五,所有七品以上官員都要參加。

    往年的朝廷被蔡京把持,往往只是一種形式,眾臣聚在一起,有事上奏,無事散朝,即使有朝務商議,也只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基本上耗費不了多少時間,天不亮朝會便散去。

    但自從蔡京罷相,余深和白時中輪流主持大朝,情況便有所改善,一些比較重要的軍政事務也開始在大朝中出現,比如二月初一討論了上年各地災情救助及現狀,二月十五彙報了河北西北弓箭社的組建,三月初一又討論了各地官倉的錢糧轉運。

    今天是三月十五,朝會的重點便集中在討伐梁山軍的備戰情況,按照計劃,朝廷主力大軍將於三月下旬開赴京東西路,進剿盤踞在山東北部各州的梁山亂匪。

    這是自從討伐梁山軍的旨意下達後,第一次討論軍隊的備戰情況。

    「啟稟陛下,備戰目前進展順利,五天前已經結束了體力訓練,現在正進行軍陣訓練,十天後可訓練完成,軍隊在動員後便可開赴鄆州剿匪。」

    種師道的聲音雄壯有力,聲音十分洪亮,令每一個朝官都感受到了他的信心,「除了軍隊外,各種物資糧草也已齊備,一百艘運輸大船正停在五丈河上,一旦大軍出發,船隊也會隨時起撥,微臣會按照計劃准時出兵。」

    趙佶微微點頭,又問道:「河北那邊可有消息?」

    幾天前,朝廷接到了梁中書的奏疏,大名城危機已解,救援官軍戰力十分犀利,連敗梁山軍數陣,梁山軍不得不龜縮於莘縣,這個消息令屢戰屢敗的朝廷的十分興奮,連天子趙佶也十分關注河北的情況。

    種師道上前稟報道:「啟稟陛下,微臣昨天晚上接到最新戰報,李延慶率軍在博州聊城全殲三千梁山軍,匪首楊雄被斬,至此,博州匪軍已全軍覆滅。」

    朝廷內頓時氣氛變得熱烈起來,趙佶精神大振,連忙道:「如此重大軍情,為何不早報?」

    「微臣是兩個時辰前才收到,准備朝會結束就報給陛下!」

    趙佶心情大好,點點頭道:「幾千軍隊就能縱橫河北,殺得匪兵丟盔卸甲,真是朕的棟梁之才也,也是種老將軍用人有方,應該重賞!」

    這時,太子趙桓道:「父皇有所不知,李延慶在西夏就屢立大功,卻沒有得到任何封賞,對他實在不公,希望父皇能連同西夏戰功一並封賞。」

    趙佶也想起了此事,便問道:「樞密院和御史台的調查可有結果?」

    御史中丞程曦出列道:「御史台的調查已經結束,侍御史正在返回途中,據微臣得到的消息,李延慶確實有立功未報的情況。」

    「樞密院呢?」

    高深出列奏道:「啟稟陛下,樞密院的調查也已結束,姚仲平承認統計戰功疏漏,導致部分將士戰功未上報,其中就包括了李延慶,微臣今明兩天會提交正式報告。」

    趙佶哼了一聲,當著滿朝文武的面他不好發作,冷冷道:「三天之內御史台和樞密院必須提交正式報告,是誰漏報了戰功,要嚴厲追查責任,不得姑息,退朝!」

    說完,他一甩袖子,轉身從側門離去了,殿中少監高喊一聲,「退朝!」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26 09:47
第四百零五章 臨戰之權



    種師道走出大殿,迎面見高深在前面等著他,種師道快步走了上去,「高知事在等我嗎?」

    高深點點頭,「我要向老將軍道歉!」

    「為何?」

    「其實我已經查到了李延慶被吞沒軍功的詳細證據,姚仲平把李延慶的軍功拆散,分別安在他侄子和幾名心腹部將身上,李延慶的軍功也就沒有了。」

    種師道大怒,「他侄子姚駿根本沒有去西夏,一直呆在太原,他怎地如此無恥?」

    「但所有的軍方文書記錄中,他侄子都隨軍攻打西夏,出任情報司參軍一職,倒是李延慶出任負責軍馬的主事參軍,沒有他任何功勞記錄。」

    種師道氣得眼前發黑,他和姚仲平共事八年,卻從不知道他竟是如此卑劣的小人,就算他與李延慶有隙,不想給他功勞,也不該把自己的侄子冒功。

    高深又低聲道:「我之所以在大朝上不揭穿,是因為此事牽涉甚大,怕引起朝廷內鬥,所以請老將軍諒解。」

    種師道暗暗哼了一聲,什麼怕引起朝廷內鬥,他分明是怕得罪高俅和童貫,怕丟了自己的官帽,所以不敢揭露真相,想做和事佬。

    高深看出種師道的不滿,連忙又道:「雖然有些事情不能明言,但我保證如實上報李延慶的功勞,不會有半點折扣,請老將軍放心。」

    種師道知道這是高深能做到的最大讓步了,便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勞高知事了。」

    「不客氣,這是我份內之事。」

    種師道又想起一事,便道:「另外還有一事要請高知事幫忙。」

    「老將軍請說!」

    「是這樣,李延慶在河北只有兩千軍馬,恐怕很難全殲河北之敵,能不能請樞密院下令,讓李延慶暫時有權調動大名府以及相州的鄉兵。」

    高深有點為難,半晌道:「涉及調兵之事最好還是要得到官家批准,還是煩請老將軍先向官家申請,一旦官家批下來,我立刻下令調兵。」

    「恐怕時間很急!」

    「這個我也沒有辦法。」

    這時,一名宦官跑了過來,對種師道行一禮說:「老將軍,天子有請!」

    種師道連忙向高深行一禮,匆匆跟著宦官去了。

    不多時,種師道來到天子平時起居的移清殿,有宦官進去替他稟報,片刻出來道:「天子請老將軍進去!」

    種師道快步走進內殿,只見天子趙佶正坐在桌後沉思著什麼事,他連忙上前施禮:老臣職參見殿下!」

    「老將軍平身!」

    「謝陛下。」

    種師道站在在一旁,趙佶沉思片刻道:「李延慶之事讓朕很為難啊!」

    種師道心中一沉,他知道事情不好辦了,趙佶將一本奏疏扔在桌上,「這是姚仲平剛剛送來的奏疏,他仔細解釋了為什麼不給李延慶請功的原因,李延慶是去年的進士,初封從八品承奉郎,一年後便升為從七品朝散郎,一年時間連升兩級,這在朝廷中已經很罕見了,如果再算功勞,他至少要到正七品或者從六品了,當然是因為軍功,但他是文官,文官有文官的章法,一年就連升三級或者四級,恐怕會壞了官場規矩。」

    「可是微臣也是」

    「你和他不同!」

    趙佶打斷了他的話,「老將軍有五十年的資歷,再怎麼升官也正常,但他只有一年,資歷差點太遠,沒有可比性。」

    「可是請恕老臣無禮,一支軍隊有功不封賞,會寒將士的心啊!」

    「所以朕才想和你商量,看看用別的什麼辦法來彌補,他確實對社稷有功,朕不能一點表示也沒有。」

    種師道心中無奈,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他還能怎麼樣?

    沉默片刻,種師道只得回答道:「只有陛下有心,不管是怎麼樣的封賞,相信他都能理解。」

    趙佶點點頭,又負手走了幾步,這才緩緩道:「一年內連升三級是朕的底線,朕升他為正七品朝請郎,加封侍御史,賞金三千兩,這就算他西夏功績的嘉獎,至於平寇功勞,等剿匪結束後,朕再考慮具體的封官升賞。」

    雖然最後的處理結果並不理想,但種師道心裡也明白,李延慶一年內從從八品升為正七品已經不錯了,官場上很多事情並不可能絕對公平,就算是天子也不可能隨心所欲封賞,他必須再三權衡,這已是天子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老臣替李延慶謝陛下封賞!」

    趙佶見種師道接受了,心中也松了口氣,便笑道:「你替朕轉告李延慶,他的功勞朕已經記下了,等過幾年他有了資歷,朕再給加官進爵。」

    「老臣一定轉告,另外老臣還有一事想請陛下恩准!」

    「你說,什麼事?」

    「陛下,李延慶在河北獨立剿滅梁山亂匪,他手中只有兩千軍隊,恐怕兵力略有不足,能否請陛下恩准,將大名府和相州的鄉兵交給他統帥,這樣他便可以從容調撥軍隊,不會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

    在軍隊調動上,趙佶一點都不含糊,他考慮了很久,最後點點頭道:「可以給他臨戰之權,但只限於大名府和相州的鄉兵,其余軍隊不可隨意調動。」

    「老臣謝陛下恩准!」

    李延慶從博州撤軍返回大名府,他並沒有進駐大名城,而是駐營在距離莘縣約四十裡的故城鎮,這裡距離黃河碼頭也只有三十裡,他們的補給物質已經抵達黃河碼頭,距離黃河稍近,也便於他們的物資運輸。

    經歷一場伏擊戰後,莘縣的黃河碼頭已變成了一片廢墟,幾座倉庫燒成了一片白地,地上則有幾堆焦黑色的糧食,一群鳥雀在燒焦的糧食上盤旋啄食。

    這時,十艘大船正停泊在碼頭上,數千民夫趕著大車來協助士兵們搬運糧草以及各種軍需物資,糧草和軍需品在碼頭上堆積如一座小山。

    李延慶正站著一堆火器前翻看種師道給他送來的各種火器,他忽然發現十幾個冬瓜大小的鐵疙瘩,心中頓時一喜,連忙讓士兵去取來物質清冊,他翻到火器一頁,從上到下仔細查找,果然在最後一欄看到了他想要的東西,『震天雷十五枚!』

    這就是火藥局新造出來的震天雷,雖然和他從前在西夏造的震天雷有點不太一樣,當初他造的是南瓜形狀,是圓形的,而這個卻是冬瓜形狀,橢圓形的,不過李延慶並不擔心不能使用,火藥局必然會經過大量試驗,才會定出標准,再批量制造震天雷。

    有了這玩意,他就能直接炸塌莘縣縣城,他拍了拍光滑的鐵殼,對幾名士兵道:「先把這十五個黑家伙運回軍營,千萬小心一點!」

    幾名士兵牽了一輛牛車過來,開始小心翼翼地搬運震天雷。

    這時,一名士兵跑了過來,低聲對李延慶道:「啟稟指揮使,有個船老大說有重要情報。」

    「人在哪裡?帶上來。」

    片刻,士兵將一名船夫帶上來,船夫抱拳行禮道:「啟稟將軍,我們剛剛從對岸過來,發現了一件有點異常的事情,覺得有必要向將軍彙報。」

    「你說,發現了什麼事情?」

    「小人在對岸發現有軍隊集結,就在碼頭上。」

    李延慶吃了一驚,連忙追問道:「碼頭上有船嗎?」

    「有幾艘船,但都很小,裝不了那麼多人。」

    李延慶一直在考慮梁山軍增兵河北的可能性,如果宋江決定不放棄河北,那肯定會向河北增兵,而且從時間上推斷,應該就在這幾天,雖然暫時沒有船只,但很有可能是軍隊先集結,然後船只再從別處調來。

    他之前雖然利用梁山軍分散各處的弱點,集中兵力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但現在梁山軍顯然吸取了教訓,把兵力集中一處,不會再輕易分散了,自己雖然有兩千精兵,可一旦對方的兵力集結到一萬,自己還真不一定打得過對方。

    這個情報非常重要而且及時,李延慶一時半會兒還真沒有辦法,他沉思良久,又取過物質清冊,仔細看了一遍,清冊上果然有他想要的東西,他就是覺得奇怪,送來火器,不送火砲怎麼行?

    「火速去鎮子上給我找幾個木匠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26 17:23
第四百零六章 河面警告


    士兵們很快從船內搬出了幾架用油紙包裹的投石機零件,巨型投石機無法用五百石的船只運送,只能送來一批中型的投石機,投石機送來的是拆散的零件,需要專門的工匠安裝,雖然大名府有專業的木匠,但大名府本身在一百裡外,這一來一去兩天時間就沒有了,李延慶等不了這麼長的時間,只能從故城鎮找幾個木匠來幫忙。

    兩個時辰後,士兵們帶來了七八名木匠,故城鎮從前有座造船工場,這些木匠都是造船的木匠,為首是一個六十余歲的老者,須發皆白,但依舊精神抖擻,紅光滿面。

    眾人上前給李延慶施禮,李延慶帶著他們來到已經拆開的投石機零件前,指著零件道:「你們能否將這些投機機拼裝起來?」

    「只要有圖紙就好拼。」一名中年木匠道。

    「不需要!」

    為首的老木匠擺擺手,「這東西其實很簡單,關鍵是要把它裝結實,榫卯做到紋絲合扣就行了,再用牛皮繩綁緊,而且它們也不大。」

    李延慶又期待地問道:「能將它固定在船上嗎?」

    老木匠眉頭一皺,「固定在船上沒有問題,但這些船太小了,拋杆長度不夠!」

    「不!不!老丈誤會了,我不是說投石機,我是說把火砲固定在船上。」李延慶指著旁邊的另外幾架火砲說道。

    老木匠走到火砲旁,輕輕撫摸著粗壯的發射槽,他點了點頭道:「勉強可以安裝,不過我有言在先,這種火砲不是船用火砲,發射時會劇烈晃動,稍不留神船只就會有傾覆的危險,將軍考慮清楚了。」

    「只要能安裝就行,不知需要多少時間?」

    老木匠想了想,「一天半我可以裝完!」

    一天半時間太長,李延慶又道:「如果只裝三架呢?」

    「如果只裝三架,天黑前可以完成!」

    李延慶抱拳施禮,「那就有勞各位了,事成後必有重謝!」

    老木匠點點頭,他上前翻了翻工具袋,所有的工具都用,倒不用他們回去拿了,他脫去外衣對眾木匠道:「我們動手吧!」

    眾木匠紛紛脫去外套,露出結實油亮的肌肉,他們上前拆解火砲包裝,在老工匠的指揮下,先將火砲發射槽豎起,開始安裝支架。

    李延慶催馬來的黃河邊,凝視著茫茫河面,就不知道對岸的船隊到了沒有

    梁山軍的二十艘船是在黃昏時分抵達陽谷縣黃河碼頭,梁山軍沒有千石大船,最大只有五百石的貨船,都是以前繳獲的官兵運糧船,五百石的貨船一次能運送百人,但黃河風大浪急,不能滿載,所以一艘船最多只能運送八十人過河,二十艘船一次可以運載一千六百人,分三次便可以將五千支援軍隊運過黃河,增強莘縣的防御兵力。

    但黃河夜裡不能渡河,只能等次日天明後再開始遠送士兵。

    次日一早,低沉的號角聲吹響了,五千臨時駐扎在陽谷縣城外的梁山軍士兵列隊奔到了黃河碼頭,以八十人為一隊,開始列隊登船。

    船帆掛起,纜繩解開,第一批五艘滿載的士兵的船只離開碼頭,緩緩向對岸駛去

    與此同時,莘縣也接到了援軍將到的消息,但莘縣守軍卻不敢輕易出城來接應,他們的探子在西城數裡外的樹林內發現了一支伏兵,戰馬嘶叫暴露了他們形跡。

    張岑站在城牆上,遠遠注視著西北方向五裡外的大片樹林,他的探子發現樹林內埋伏著一支騎兵,約千余人,這讓張岑心中緊張,同時也讓他左右為難,如果他去接應援軍,軍隊派少了,會被騎兵伏擊,若軍隊派多了,莘縣恐怕就危險了。

    目前梁山軍最大的劣勢就是情報不對稱,對方知道他們有多少軍隊,而他張岑卻不知道對方的底細,李延慶到底率領了多少軍隊?他只知道有一千騎兵,那步兵呢?步兵有多少?如果按照宋朝軍隊步騎一比五慣例,那應該有五千步兵。

    張岑怎麼也想不到,李延慶原本只有一千騎兵,並沒有步兵,只是他自己實施改革,重騎兵變成輕騎兵,輔兵則變成了步兵,這才形成一支步騎混合營,和宋軍五比一的步騎搭配完全不是一回事。

    「將軍,要不要出兵去碼頭接應?」一名部將忍不住問道。

    張岑嘆了口氣,「外有伏兵,沒有我的命令,不准輕舉妄動!」

    在西北方向五裡外的樹林內確實埋伏著一支千余人的軍隊,不過並不是像探子發現的一千騎兵,而是只有兩百騎兵,八百步兵,騎兵在外圍,步兵在中間,每名步兵騎著一頭馬騾,這些戰馬和騾子都是在博州繳獲的梁山軍運輸隊,騾子的品種都是體格高大的馬騾,目前給玄武營背負糧草,暫時冒充戰馬,遠遠看起來就像一千名殺氣騰騰的騎兵。

    而玄武營的騎兵主力卻部署在碼頭附近,李延慶無論如何不能容許梁山軍的增援軍隊進河北

    今天河面上風不大,非常適合渡河,第一批五艘運兵船已經駛過黃河中線,遠處北岸黑線已經依稀可見,這時,三艘和它們同樣大小的運輸船迎面駛來,船夫揮舞旗幟,示意對面的船只注意避讓,他們此時並沒有意識到來者不善。

    三艘船上都安裝了火砲,不過火砲暫時被油布掩蓋,遠遠看起來就像一艘堆滿了貨物的運輸船,船只並沒有避讓,直接駛向梁山軍的運兵船,當兩船船頭相距只有百余步時,油布撤下,露出了黑黝黝的火砲,火砲已上弦,一只近五十斤重的震天雷就安置在彈倉內。

    一名扮作船夫的士兵點燃了震天雷上的引線,引線嗤嗤地燃燒起來,冒著白煙,迅速向震天雷彈口蔓延而去,這時,士兵大喊一聲,「放!」

    「砰!」火砲發射,將震天雷彈射出去,船只劇烈晃動一下,船只隨即掉頭,可惜這枚震天雷沒有擊中船只,飛越過了船只,落入船後的水中,只見一股水柱騰空而起,頓時白浪滔天,船只劇烈晃動,嚇得船上的士兵大喊大叫起來。

    第二艘船的震天雷擊中船舷,也落入水中,不過震天雷剛入水便猛烈的爆炸了,強烈的衝擊波掀起了巨浪,船只頓時傾翻,彈片同時擊穿了船底,大量河水灌入船中,士兵們紛紛落水,哭喊著救命。

    這時,第三艘船卻成功將一枚震天雷射入對方船中,震天雷在船中爆炸了,河面上發出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烈焰迸射,濃煙迅速籠罩在河面,整艘船被炸得粉碎,一船八十名士兵加上幾名船夫全部死絕,待白煙散去,水面到處是船只和士兵的殘骸。

    其他三艘運兵船嚇得魂不附體,紛紛調頭返回陽谷縣,後面出發的十五首大船也停止了前進,不得不暫時返回南岸。

    北岸上,王貴對李延慶笑道:「其實我覺得不應該嚇唬他們,索性就讓他們上岸,千余人正好是咱們的一盤菜。」

    李延慶淡淡笑道:「這道菜你會吃到的,他們只是暫時被嚇唬,很快又會卷土重來。」

    王貴若有所悟,他聽懂了李延慶的意思,牛皋卻一頭霧水,撓撓頭後腦勺不解地問道:「為什麼還會再來?」

    王貴回頭敲了他一記,「你這個不開竅的牛頭,這和攻城是一回事,士兵擅自逃回去,難道主將就要收兵了嗎?」

    李延慶笑道:「阿貴說得不錯,除非宋江改變命令,否則對面主將還是得硬著頭皮繼續運兵!」

    王貴臉一紅,向兩邊瞄了一眼,小聲對李延慶道:「我覺得還是叫王將軍好聽一點,就別叫阿貴了,士兵聽到會有失體統。」

    牛皋撇了撇嘴,「你叫我牛頭就不失體統了?」

    這時,忽然有士兵指著河面大喊:「它們調頭回來了!」

    眾人向河面望去,只見已經遠去的十幾艘運兵船又調頭向黃河北岸駛來。

    「將軍,要不要再炸掉幾艘?」

    李延慶搖了搖頭,「既然他們不懼警告,那就讓他們再感受一下切膚之痛!」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28 10:19
第四百零七章 阻擊援軍



    十八艘運兵船並沒有被准許上岸,在主將張順的嚴令之下,十八艘戰船被迫重新返航,向北岸碼頭駛來。

    震天雷只有十五枚,將主要用來攻城,沒有必要浪費在准頭不高的炸船上,玄武營用鎮天雷對付戰船更多一層意義是對敵軍進行心理震懾,打擊梁山軍士兵的士氣,當梁山軍運兵船再一次向河北碼頭駛來時,震天雷便暫時不再使用。

    三艘經過改裝過的貨船在遠處觀望,就仿佛三頭沒有吃飽的餓狼,等待著再一次襲敵的機會。

    十八艘運兵船陸陸續續靠岸了,一隊隊士兵迅速奔向岸邊,就在這時,不遠處號角聲吹響,一千騎兵如風馳電掣般殺來,在官道上激起滾滾黃塵,片刻便殺到了碼頭,他們以百人為一隊,開始向剛剛上岸的梁山軍士兵殺去。

    岸上的士兵頓時一陣大亂,步兵抵擋不住騎兵的猛烈衝擊,迅速潰散,但船上還沒有下船的士兵則紛紛張弓搭箭,向岸上騎兵射去,箭如疾雨,不斷有騎兵中箭倒下。

    李延慶在遠處觀戰,見騎兵傷亡增大,立刻令道:「傳令船只動手,可以再動用震天雷。」

    岸上令旗揮舞,船上士兵會意,三艘運輸船也向碼頭駛去,當它們漸漸靠近碼頭,立刻被幾艘空船攔住,不讓它們靠近停靠在碼頭上的運兵船。

    船上的士兵們一起動手,將一壇壇火油向對方船上扔去,陶瓷罐在甲板上摔得粉碎,褐色的火油流滿了甲板,船夫們大驚失色,紛紛想調頭離去,這時,玄武營士兵點燃了火箭,射向對方船只,幾艘攔截船只頓時變成一片火海。

    三艘船只如法炮制,用火砲將一壇壇火油投向碼頭上密集的船只,火箭射出,幾艘裝滿士兵的大船也開始著火了,就在這時,一只冒著白煙的震天雷落入了其中一艘船中。

    『轟!』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響起,船上數十名士兵被炸得騰空而起,血肉橫飛,船只也被炸得支離破碎,開始迅速下沉,濃煙籠罩在碼頭上。

    緊接著,又是一枚震天內在兩艘船之間爆炸,強大的衝擊波頓時將兩艘滿載士兵的大船掀翻了,船上一百六十名士兵紛紛落水。

    烈火燃燒著七艘大船,震天雷更是恐怖,嚇得士兵們魂不附體,紛紛向岸上衝去,他們寧可和騎兵廝殺,也不願慘死在爆炸和烈火之中。

    梁山軍的船只沒有了士兵,就像一只只無力防御的羊羔,除了四散奔逃,沒有任何反擊之力,這時,另外幾艘玄武營的運輸船也靠近了敵船,它們雖然沒有安裝火砲,但它們有火油,這次種師道給李延慶送來的物資中有三百壇火油,正好用來襲擊敵船。

    此時碼頭岸上和水面都是一片混亂,碼頭上玄武營騎兵和梁山士兵激戰慘烈,而水中一艘艘船只都陸續被點燃,大多數船只的火勢越來越大,無法控制,船夫們紛紛跳水逃命,任由熊熊燃燒的船只在水面上飄蕩,最終沉入黃河之中。

    一千四百余名上岸的梁山步兵只堅持不到半個時辰,便在騎兵的絞殺下潰敗了,岸邊屍橫遍野,血水彙集流入黃河中,士兵們哀嚎著亡命奔逃,卻跑不過戰馬,被騎兵的長矛刺穿後心,或者被戰刀劈掉腦袋,只有數十人僥幸逃走,第一批一千六百名援軍終於全軍覆滅。

    二十艘運兵船被炸毀、燒毀了十八艘,只有兩條船逃回南岸,張順被驚得目瞪口呆,他可以再繼續派援軍,但沒有了運兵船只,他也無能為力了,張順無奈,只得派人趕去須城縣向宋江稟報。

    雖然玄武營有力挫敗了梁山軍救援北岸的企圖,但他們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騎兵傷亡八十余人,大多被箭矢射中,陣亡近五十人,騎兵培養不易,這讓李延慶著實心痛,他命令士兵收拾了戰場,留數十人監視碼頭及對岸,便率領其他軍隊返回故城鎮大營。

    接下來的兩天風平浪靜,一方面士兵們連續作戰,著實有些疲勞,極需休整,另一方面李延慶需要觀察敵人的援軍情況,他不僅派船嚴密監視陽谷縣碼頭的動靜,同時也派出騎兵斥候到博州高唐縣碼頭監視,高唐縣曾是梁山軍在河北的老巢,不排除援軍依舊從高唐縣渡河的可能性。

    大營內,李延慶正在召集隊頭以上的軍官商議下一步的對策,這是李延慶在情報營時就養成的一個習慣,在一系列戰鬥結束後,他總要召集手下一起總結經驗教訓,不僅他自己有所收獲,也有利於手下將領成長。

    營帳內十分熱鬧,眾人暢所欲言,紛紛發表自己的想法,在這種場合中,王貴無疑是十分活躍的積極份子,有他在,就不用擔心出現冷場的情況。

    「各位!各位!聽我王將軍說兩句。」

    王貴跳上桌子,向眾人揮手,示意大家安靜,眾人都笑了起來,宋軍要指揮使以上才能稱為將軍,都頭屬於低級軍官,偏偏這個王都頭就喜歡自稱將軍,不過大家都喜歡他的開朗自信。

    而和他一起的牛都頭卻是個悶葫蘆,平時一聲不吭,但性格十分倔強,認准的事情除了指揮使能說服他,別人誰也說服不了。

    眾人都安靜下來,王貴笑道:「其實大家都看到了,我們取勝的法寶就是集中兵力各個擊破,但這裡面有個很重要的條件,那就是情報,我認為及時且准確的情報才是制勝的關鍵,所以指揮使說我們下一步該做些什麼,我的態度很明顯,就是加強情報,大家覺得如何?」

    眾人紛紛鼓掌,贊同王貴的想法,這時,一名士兵快步走進來,低聲附耳給李延慶說了幾句。

    李延慶點點頭,站起身向眾人擺了擺手,大帳內霎時間安靜下來,李延慶率領眾人連打勝仗,無形中已經在眾人心中豎起了絕對的權威。

    李延慶看了一下眾人,緩緩道:「王將軍說得很正確,我們得益於騎兵和情報,下一步我們還要加強情報的收集,情報就暫時不說了,我現在給大家出一道題,如果我們用震天雷炸塌了莘縣城牆,城中的梁山軍會怎麼樣?是繼續死守,還是棄城而走?如果是繼續死守我們該怎麼辦?如果是棄城而走,我們又該怎麼辦?或者他們要和我們決戰,那我們又該如何應對?每個人都好好考慮一下,如果大家有了答案,可以告訴王將軍或者牛將軍,然後我再集思廣益,做出最好的決策。」

    李延慶留給大家一份家庭作業,眾人紛紛回自己的營帳思考去了,這時,李延慶快步走出大帳問道:「人在哪裡?」

    「在客帳等候!」

    李延慶快步向客帳走去,走進大帳,只見大帳內一名中年文士正在喝茶,李延慶笑著施禮道:「種先生,好久不見了。」

    這名中年文士叫做種霖,是種師道的族侄,目前在參軍司擔任主事參軍,種霖起身行一禮笑道:「李參軍在河北屢戰屢勝,已經轟動朝野,連天子也在朝會上表彰你,李參軍前途無量啊!」

    「先生過獎了,請坐!」

    種霖坐下,這才對李延慶說:「我是奉大帥之令來見李參軍,送一封信,再傳兩個口信。」

    種霖取出一封種師道的親筆信遞給了李延慶,李延慶並不急著看信,笑道:「先說口信吧!」

    「其實口信就是信中的內容,一個是李參軍在西夏的功勞,天子承認你立下大功,只是認為你官場資歷不足,不宜提升太快,所以只升你一級為正七品朝請郎,另外加封實職侍御史,賞黃金三千兩,也就是說,你在河北對各州縣官府有監察之權,大帥很擔心你會想不通,所以讓我來安撫你。」

    李延慶搖了搖頭,「我參加西夏戰役之前是從八品承奉郎,西夏戰役結束後我升為正七品朝請郎,連升三級,還得了御史頭銜,我已經很滿足了,沒有什麼想不通。」

    李延慶很清楚自己需要什麼,他現在急需的不是官職,而是需要在軍中和朝廷內建立起個人威望,需要盡可能地積累戰爭經驗,官職對他而言反而不重要了。

    種霖見李延慶並不在意,頓時欣慰地笑道:「想得通就好,畢竟你是文官,能連升三級已經是很少見了,和你同科的狀元郎王昂到現在還是從七品著作郎,反而比你低了一級,而且他要做滿兩年才有升職機會,種大帥說,太子殿下親口答應,這次剿滅了梁山軍,他一定會再為你爭取升職一級。」

    看來太子趙桓著實在賣力地拉攏自己了,李延慶笑了笑又問道:「還有個什麼口信?」

    「還有就是天子准許你調用大名府和相州的鄉兵。」

    種霖取出兩只龜符遞給李延慶,「這是相州和大名府的調兵龜符,雖然這只龜符也可以調動廂軍,但你千萬要切記,調兵只限於一府一州的鄉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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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八章 集訓鄉兵

    相州安陽縣城外的官道黃塵滾滾,只見一隊騎兵疾奔而至,片刻便奔到了城門處,幾名守城廂兵奔上去攔住騎兵去路,「你們是哪裡的軍隊?」

    為首將領正是王貴,他高高舉起調兵龜符,「我們是朝廷禁軍,奉命來見劉知州,這是調兵龜符!」

    雖然廂兵們沒有見過龜符的模樣,但他們都知道龜符是朝廷的調兵大令,眾人不敢怠慢,有人連忙跑去稟報知州劉浩,王貴也催馬進了城,率軍向州衙奔去。

    幾年前他還是一名普通的武學士子,來安陽縣參加武舉州試,短短幾年時間,他便能率軍進入安陽,還要面見知州,這是王貴幾年前做夢也不敢想像的事情,現在當他率軍踏入安陽城,王貴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驕傲。

    不多時,王貴一行抵達了州衙,知州劉浩已接到消息,親自出門來迎接,面對一州父母官,王貴還是不敢表現得太傲慢,他連忙翻身下馬,上前躬身行禮道:「末將王貴參見劉知州!」

    「你是」劉浩疑惑地看著王貴,不是他們是哪裡冒出的軍隊。

    「我們是種大帥麾下的玄武營,我們奉朝廷旨意清剿河北梁山軍,我家指揮使令末將前來相州調兵。」

    說著,王貴將調兵龜符遞給了劉浩,劉浩這才明白,呵呵笑道:「原來是李探花的手下,我說相州怎麼會有騎兵出現,快快請到衙內細談!」

    劉浩將王貴請進州衙內堂,又讓人上茶,他笑問道:「好像王將軍也是我們相州人吧!」

    「末將是湯陰縣人,和我們指揮使同鄉。」

    「難怪呢!有人戲稱李探花的軍隊是相州軍,現在看來,這句話也並非空穴來風啊!」

    「正是!以前在河東軍組建情報營時,那才是真正的相州軍,軍中一半以上弟兄都是相州子弟,現在據我所知,我們玄武營至少有六個隊頭都是相州人,所以軍中有人批評指揮使任人唯鄉,我們指揮使也只是一笑了之。」

    劉浩哈哈大笑,「雖然別人不舒服,我們聽起來卻很順耳啊!」

    兩人又寒暄幾句,劉浩這才令幕僚取來相州龜符,他有一半龜符,王貴手上是樞密院掌管的另一半,兩者放在一起才能調動相州之軍。

    只見兩只龜符放在一起嚴絲合縫,劉浩點點頭,「不知李指揮使打算調動多少相州之軍?」

    王貴連忙道:「我們要調動全部的相州鄉兵!」

    劉浩微微一怔,「就只要鄉兵?」

    目前相州有兩種軍隊,一種是地方廂軍,這是地方正規軍隊,各州都有,一般駐扎在州治,由知州統領,另外一種就是鄉兵,就相當於後世的民兵了,分布在各縣,一般負責維持地方治安,修築工事,運送軍糧物質等等,他們亦兵亦農,平時在家務農,需要時才會臨時召集。

    但並不是每個地方都有鄉兵,鄉兵主要集中在部署了重兵的西北和河北,他們需要大量人力物力支援,正是出於支援前線的考慮,從鄉民自發組建的弓箭社中挑選精銳組建鄉兵。

    王貴點點頭,「這是我們種大帥的命令,我們不能違抗!」

    「好吧!既然有調兵龜符,我沒有什麼可說的,目前相州有四千鄉兵,分布在安陽、湯陰和臨漳三縣,需要在安陽集結後由王將軍帶走嗎?」

    「不用在安陽集結,請知州立刻下令,令他們在五天內趕赴大名城集結,糧食物資就不用攜帶了,必須要准時抵達大名城。」

    「好!我這就給各縣傳令。」

    就在王貴趕赴相州調兵的同時,李延慶也在大名府募集鄉兵,目前大名城內還有三千廂軍,這是梁中書死守大名城的最後一點力量,他當然不想交給李延慶,李延慶也無權把廂軍帶走,兩人便達成妥協,由大名府出錢糧兵甲,玄武營出人,在大名縣、魏縣、館陶縣、內黃縣和臨清縣等五縣內臨時招募一萬鄉兵。

    玄武營派出兩百士兵奔赴大名府各縣募人,他們打出的口號非常有感召力,『剿滅匪患,保衛家園』,加上玄武營連戰連捷,給大名府民眾帶來巨大的信心,另外大名府也拿出了豐厚的錢糧,對於因兵災受損的農民們極具誘惑,一時間各縣報名踊躍,短短兩天時間便招募到了一萬鄉兵。

    在大名城外的一處占地廣闊的練兵場上,一萬鄉兵分成三個大陣正在訓練簡單陣型,牛皋出任總教習官,率領一百士兵負責一萬鄉兵的訓練,他們必須要在十天之內讓鄉兵掌握簡單的軍事技能。

    「指揮使來了!」有士兵在旁邊喊了一聲,牛皋連忙回頭,只見李延慶在一隊騎兵的簇擁下向這邊疾奔而來。

    牛皋連忙上前見禮,「卑職參見將軍!」

    「訓練得如何?」李延慶望著遠處正在訓練的大軍笑問道。

    「還不錯,他們一半以上原本就是鄉兵,都經歷過訓練,很容易適應。」

    「十天內能訓練好嗎?」

    「卑職覺得沒有問題。」

    說到這,牛皋遲疑一下又道:「卑職就擔心相州的鄉兵,恐怕沒有多少時間訓練他們了。」

    「相州鄉兵本來就訓練得不錯,稍微整頓一下就行了,不用怎麼訓練,他們已經在路上了,估計明天就會抵達大名城,你負責接收一下。」

    「卑職明白了。」

    李延慶又帶著騎兵來到訓練場上,只見三支隊伍正在訓練最基本的長矛陣,動作整齊劃一,喊殺聲震天,鄉兵穿著皮甲,頭戴鐵盔,手執長矛,每人除了長矛外還有一口刀,一副弓箭,一般鄉兵可沒有這樣的裝備,這也是李延慶在幾場戰鬥中繳獲了大量兵甲。

    他的鐵甲倒是有幾千副,但裝備一萬鄉兵顯然不夠,李延慶便打算用來裝備相州的鄉兵,而大名府的鄉兵則由梁中書從舊兵甲倉庫中拿出一萬副皮甲和頭盔來裝備。

    李延慶查看良久,回頭對牛皋道:「重點還是要教他們射箭,他們以後的作用在於防御。」

    「指揮使不是要他們參與到最後的決戰中嗎?」

    李延慶搖了搖頭,「讓他們參與決戰,只會把我們的軍隊也拖累了,別看他們現在訓練整齊,一旦真正打起來,要不了多久就會崩潰,所以我是打算用他們守城,相州的軍隊也是!」

    「原來是讓他們守城!」

    牛皋這才有點明白主將的意圖,他忽然想起一事,連忙問道:「將軍上次布置的那道題莫非有答案了?」

    李延慶笑了笑,「集思廣益嘛!當然有答案了。」

    這時,一名騎兵飛奔而至,奔至李延慶面前抱拳道:「黃河南岸的斥候有消息送來了,好像是十分重要的情報,請指揮使立刻回去。」

    「我知道了!」

    李延慶又對牛皋道:「時間已經不多,你再訓練三天,我就要開始部署了。」

    「卑職遵令!」

    李延慶調轉馬頭便向東面的故城鎮奔去,數十名騎兵也連忙緊緊跟隨,很快便走遠了。

    牛皋見李延慶走遠,這才回頭大喊道:「開始訓練弓箭!」

    李延慶趕回了故城軍營大帳,一名士兵上前將一卷情報遞給他,「這是對岸剛發來的鴿信,用紅色信筒。」

    李延慶接過鴿信問道:「王將軍呢?」

    「他帶一隊弟兄去魏店鎮接應從相州過來的鄉兵了。」

    「相州鄉兵已經到了嗎?」

    「已經到魏店了。」

    魏店鎮在軍營西面五十裡,李延慶沒想到相州鄉兵來到這麼快,提前了一天,他還以為明天才能到。

    此時李延慶也顧不上鄉兵之事,急忙打開飛鴿快信,信中只有寥寥幾句話,駐扎在陽谷縣的一萬軍隊已經向須城撤退,這個消息李延慶並不奇怪,種霖之前便明確告訴他,種師將在十天之內出兵討伐梁山軍,現在已經過去七天,很可能是種師道出兵了。

    但光憑這個消息還不足以讓李延慶下做出『梁山軍將放棄河北』的結論,他必須要得到更進一步的情報。

    他當即令道:「立刻回信讓蔣隊頭回北岸,就說我要問他一些細節。」

    李延慶不久便趕到黃河岸邊,這時,一艘貨船正緩緩靠岸,船上站著兩名鄉農模樣的年輕人,他們正是李延慶派去黃河南岸探查情報的斥候。

    這次李延慶派出十名斥候,分成兩個小隊奔赴鄆州和齊州,這十名斥候都是鄆州和齊州本地人,進入兩地有先天優勢,其中鄆州是大名府對岸,齊州則是博州對岸,兩地都對目前的戰局有著重大影響。

    不多時,船只靠岸,兩名斥候下了船,為首斥候是一名隊頭,叫做蔣英,他上前單膝跪下行禮,「參見指揮使!」

    李延慶令他起身,對他道:「你的鴿信我已看到了,但還有一些細節我需要確認,尤其是糧草運輸情況,這才是我最關心的大事。」

    李延慶知道撤兵可以造假,今天撤走明天又殺回來,唯有糧草無法造假,這是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和人力物力來運輸,如果陽谷縣的糧草沒有運走,那就說明梁山軍並不是真正的撤退,還會殺回來。

    「啟稟指揮使,糧草在軍隊撤走之前便已運走,卑職親眼目睹,裝滿了五十條小船,大概有上萬石糧食被運去須城縣,糧食運走兩天後軍隊才撤軍。」

    這個消息頓時讓李延慶心中長長一松,糧草運走就意味著宋江很有可能要放棄河北了,他可以下八成的結論。

    但這樣一來,莘縣的梁山軍很可能也要棄城南撤了,李延慶忽然覺得他們已經沒有了時間,鄉兵不能再訓練了,必須立刻按照他制定的計劃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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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九章 夜破莘城


    之前李延慶給手下軍官布置了一道題目,讓大家思考如果梁山軍放棄莘縣,他們會向哪裡撤退,事後,李延慶陸陸續續得到了將領們的答案,八成以上的將領都認為梁山軍會向博州撤退,畢竟博州曾是梁山軍主力進攻河北時的大本營。

    其實李延慶也認為梁山軍會向博州撤退,但他比眾手下有著更清晰的認識,實際上,梁山軍的選擇就只有向東走博州,向北攻大名府或者向西去相州三條路。

    以現在梁山軍的士氣和兵力,已經攻不下大名府,而大名府其他幾個縣都城池破舊,根本就守不住,而且距離黃河更遠。

    去相州則脫離了梁山軍的勢力範圍,除非他們想去太行山占山為王,如果實在沒路可走,去太行山為王也不是不可能,但至少他們現在還有博州一條生路。

    博州的聊城縣和高唐縣都是城池高大堅固的大城,尤其高唐縣,那是梁山軍在河北苦心經營的老巢,民意基礎良好,城內糧草充足,如果據城而守,守一兩年都沒有問題,甚至隨時可以從高唐縣的黃河碼頭撤到黃河南岸。

    可惜宋江做出了一個極其錯誤的戰略決定,放棄高唐縣,讓高唐縣的軍隊南下大名府和大名府軍隊彙合,結果在半路被李延慶率軍全殲。

    不過現在河北梁山軍還是有機會,高唐縣只有五百鄉兵駐守,根本擋不住大軍攻城,如果宋江從高唐縣過黃河,完全可以重新占領高唐縣,可惜宋江一步錯、步步錯,他現在不可能再去占領高唐縣,和大名府的莘縣守軍遙遙相隔。

    機會就留給了莘縣的梁山軍,就看他們有沒有決心放棄莘縣北上,重新奪取聊城或者高唐縣?

    這個決定讓莘縣主將張岑考慮了整整七天,自從援軍渡河受挫,張岑便在考慮要不要放棄莘縣北上,他確實顧慮重重,一方面莘縣本身城牆高大堅固,易守南攻,城內糧食充足,就這麼放棄著實有點可惜,而且他並不知道高唐縣的情況,之前高唐縣城內有充足的糧草,可現在呢,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

    更讓張岑感到為難的是大哥宋江的態度,宋江到底還要不要支援他,如果還要派援軍過來,他就不能離開莘縣,但宋江確實態度含糊,只是讓他堅守河北,等待救援,那究竟是讓自己堅守大名府,還是堅守博州?宋江卻始終沒有明確的答復,著實令張岑舉棋不定。

    入夜,張岑負手站在城牆上,望著城外被月光照得格外清晰的原野,他回頭問道:「他們還有出現嗎?」

    前兩天,守軍發現官兵在遠處百步外有敵軍士兵活動,張岑派了好幾個探子前去查看,但都有去無回,張岑想派兵出去,但又不敢輕舉妄動,唯恐被對方騎兵一舉殲滅,他只得郁悶在心,在城頭觀察敵軍的動靜。

    為首統領上前道:「啟稟將軍,今天沒有發現他們動靜,好像停止了。」

    張岑搖搖頭,「沒達到目的,他們怎麼會停止?」

    「他娘的,這幫混蛋到底在做什麼?」一名將領忍不住罵了起來。

    「將軍,他們會不會在挖地洞攻城?」統領小心翼翼道。

    張岑回頭便給了他一巴掌,罵道:「我看你的腦子進屎了!我們城下有三丈深的護城河,他們挖地洞找死嗎?」

    統領被打得一激靈,不敢吭聲了,張岑又觀望了片刻,心中也不耐煩起來,便對他道:「你繼續觀察,有什麼異常敵情要立刻通知我!」

    說完,張岑轉身下城去了,統領狠狠向旁邊幾名士兵踢了幾腳,「你們給老子繼續觀察,有什麼異常敵情再立刻通知我!」

    他也打了個哈欠,下城找地方喝酒去了。

    事實上,外面什麼動靜也沒有,梁山軍士兵和官兵交手快一個月了,官兵從來沒有攻城的跡像,甚至連攻城梯都沒有出現過,守城的士兵早已懈怠。

    當將領們夜裡下城去喝酒,或者去找女人鬼混,士兵們也紛紛各自找地方睡覺了,城頭上只留下極少的士兵在來回巡邏守夜。

    四更時分,正是夜裡睡覺最沉的時刻,也是城頭守備最薄弱之時,只剩下四隊士兵在城頭巡邏,東南西北,四座城頭各有一支隊伍巡邏,玄武營士兵早就發現了這個特點,他們便是在四更時分行動。

    在北城外,距離城牆約百步的一處斜坡,幾名士兵緩緩推開一塊大石,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洞口,城頭的統領其實猜得沒錯,城外軍隊確實在挖洞,他們用了十天時間挖了一條百步長的地道,只是前兩天才無意中被城頭士兵發現,不過玄武營士兵應對得當,將每一個出來查看情況的士兵都干掉了,沒有暴露他們的企圖。

    仲春時節,北方的天氣比較晴朗,很少下雨,尤其夜間更是月光皎潔,銀色的月光照在城外原野上,城頭上看得格外清晰,夜間在城外百步範圍內活動,很容易被城頭發現。

    李延慶想要在夜晚靠近城牆,只能另辟蹊徑,張岑其實說得也沒有錯,外面有護城河,挖洞根本就進不了城,只是玄武營士兵挖洞並不是為了進城,而是盡可能地接近護城河。

    這是李延慶發現的一個細節,四更以後,城頭守軍改成巡邏制,巡邏士兵並不是緊靠城垛而行,而是距離城垛約一尺遠,這樣就會形成一個燈下黑的狀態,城頭守軍看不到護城河以及城牆根的情況。

    只要他們挖一條地道抵達護城河,便可直接進入守城士兵視線看不到的範圍,這就叫細節決定成敗,只要深入挖掘細節,往往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這時,李延慶率領數百士兵出現在距離地道口數十步外的樹林裡,這也是梁山士兵經驗不足的地方,他們事先沒有想到堅壁清野,把這片樹林砍伐干淨,當然,在李延慶率領玄武營出現大名府之前,梁山軍一直占據著進攻優勢,就算他們有經驗,也不會費力去做堅壁清野之事,即使現在發現不妥,但是已經晚了。

    李延慶一揮手,二十幾名士兵抱著五只用油布裹緊的震天雷向地道口奔去,地道口是一處斜坡,又在百步外,城頭上的守軍在夜間看不見這裡的情況,二十幾名士兵一個接一個地鑽進了地道。

    樹林內,李延慶注視著城頭的情形,他前天已經將一萬四千鄉兵部署去了博州的聊城縣和高唐縣,分別由王貴和牛皋統帥,他們負責守住這兩座重要城池,下一步就該把梁山軍請出莘縣了。

    李延慶只有兩千軍隊,他要徹底擊敗河北的梁山軍並不容易,張岑顯然早已吸取教訓,絕不再分兵,以兩千軍隊對陣訓練有素的五千五百軍隊,就手中算有一千騎兵,李延慶也沒有把握。

    即使他們發揮出色擊敗了敵軍,那必然也是慘勝,他們自身也會死傷慘重,這也不是李延慶想要的戰果,所以要擊敗梁山軍必須用非常手段。

    這時,二十幾名士兵從距離護城河越五尺外的出口鑽出了地面,出口是在一個時辰前才最後挖通,地面上出現了一個漆黑的洞口,被一塊大木盤蓋住,三名士兵率先鑽了出來,他們脫去衣服,悄然無聲地滑入了護城河中,同時將大木盤也拖入河中。

    城頭上的士兵看不見護城河內的情形,幾名士兵利用大木盤將一只只沉重的震天雷送過了護城河,二十五名士兵分為五隊,開始緊貼著城牆奔跑,按照李延慶的計劃,每座城牆下都要爆炸一枚震天雷,最後一枚用來炸北城門。

    士兵們帶著鐵鉤和撬棒,他們用鐵撬棒將城牆磚頭撬松後,用鐵鉤就很容易將一塊完整的城磚鉤出來,他們事先經過了反復練習,早已十分熟練。

    只用了一刻鐘,幾名士兵便將城牆挖了一個兩尺見方三尺深的大洞,裡面便是填牆的沙子和泥土,盡管莘縣城牆十分厚實,就算五枚震天雷炸不塌城牆,但也會將城牆嚴重破壞,面對殘破的城牆和威力強大的震天雷,李延慶相信自己的判斷不會錯,梁山軍必然會選擇離開。

    這時,北城牆下的五名士兵紛紛跳入水中,李延慶也看見了一顆燃燒的火星,他急對周圍士兵喝道:「捂住耳朵蹲下!」

    士兵們紛紛捂住耳朵蹲了下來,李延慶也緊緊捂住了雙耳,只聽見極為沉悶的爆炸聲傳來,這是緊緊捂住耳朵的效果,但對城牆上毫無准備的梁山軍士兵,這卻是天崩地裂的爆炸,將他們心都要震碎。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8-28 17:19
第四百一十章 棄城北撤


    這一夜無論是對五千五百名梁山軍士兵,還是對城內上萬居民,都將是他們畢生難忘的一夜,一連五枚震天雷在縣城四周爆炸,強烈震撼的爆炸聲和衝擊波使他們仿佛經歷了末日來臨的一夜,城頭上駐防的千余士兵被震死了三百余人,其余士兵嚇得跑下城牆,躲進了民舍。

    連續爆炸結束一刻鐘後,張岑和關勝全身披掛盔甲帶領近五千軍隊趕赴四座城牆,四座城牆以北城和西城損毀最為嚴重,各坍塌了數十丈寬的城牆,東城和南城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坍塌。

    而北城門被炸開一個兩丈高的大洞,只剩下大門的四個邊掛在城牆上,在城門內的二十余名士兵全部被炸死,如果這時候官兵大舉攻城,那麼莘縣必然被攻破了。

    張岑迅速看了一圈損失情況,他們之前已經聽到碼頭方面傳來的巨大爆炸聲,張岑知道這是官兵擁有一種新型的威力奇大的火器,他並不覺得奇怪,只是當他親眼聽見巨大的爆炸聲以及親眼目睹造成的損失,他才知道這種火器威力有多大。

    巡視了一圈,張岑便知道城池很難修復了,他嘆口氣對關勝道:「看來莘縣徹底是守不住了,我們天亮就得北撤去博州了。」

    關勝憂心忡忡道:「博州那邊情況不明,我怕會出意外。」

    「那也沒有辦法,現在軍心渙散,士氣低迷,如果再不撤退,我擔心就會出現逃兵了。」

    關勝沉吟一下道:「要不要通知大哥,讓他派船到高唐縣碼頭接應我們過黃河?」

    這個建議也是張岑所思,他點點頭,「明天一早我就發鷹信,就煩請賢弟准備干糧,讓每個士兵帶五天的干糧,我們一早出發!」

    城內糧食足夠他們食用半年,但沒有辦法,他們沒有足夠的大車運送,只能攜帶干糧離開了。

    兩人最終決定放棄莘縣北撤博州,天剛亮,東城大門開啟,五千余名梁山軍士兵在主將張岑和副將關勝的率領下離開了莘縣,迅速向北撤離。

    就在梁山軍剛走,大量縣城居民便湧出了北城和西城,帶著可以攜帶的家產並扶老攜幼向大名城方向逃去,震天雷的爆炸將滿城居民都嚇壞了,沒有一個人願意再呆在縣城內,或是逃去大名城,或是逃去鄉下,沒有了梁山軍的阻擋,很快便形成了滿城逃難的盛況。

    一個時辰後,李延慶率兩千軍隊從東城進入了縣城,縣城內的居民已逃走大半,剩下的一兩千人也正在收拾家產,准備隨後離開縣城。

    李延慶又去倉庫內察看了一圈,裡面還有不少糧草,他便對都頭盧飛道:「我留三百弟兄給你,你所有的居民遣散出城,然後給我放火燒城,務必將所有糧草全部燒毀,徹底斷絕梁山軍撤兵回來的希望。」

    盧飛連忙躬身道:「卑職遵令!」

    他轉身要走,李延慶卻叫住了他,「你別急著走,這個並不是你真正的任務!」

    「卑職慚愧!」盧飛連忙回來繼續聽令。

    李延慶沉吟一下又道:「在十裡外的黃河碼頭上,有我們的十艘船只,你燒了縣城後便立刻乘船北上高唐縣,那邊很可能有敵軍的接應船只,我把所有的火油都給你,你務必給我悉數摧毀這些船只,這是最關鍵的一個環節,切記!」

    「請指揮使放心,卑職一定會摧毀所有的船只!」

    交代完了這件事最重要的事情,李延慶隨即率領一千七百軍隊離開了莘城,沿著梁山軍撤離的軌跡向北追去,中午時分,莘城內濃煙滾滾,火光衝天,這座梁山軍在大名府的根基縣城被玄武軍徹底燒毀了。

    .........

    雖然梁山軍在莘縣附近沒有做好堅壁清野,但並不代表玄武營沒有做好,沿著官道一路北上,沿途數十裡內的村莊早已沒有了人煙,糧食和人口全部被遷移進了聊城縣,官道上冷冷清清,看不見一個行人。

    兩天後,五千梁山軍抵達了聊城縣南城,只見城門緊閉,吊橋高掛,數百士兵衝上前大喊道:「速速開城,饒你們不死,否則攻破城池滿城皆殺!」

    「咚!咚!咚!」城頭戰鼓聲驟然響起,城頭上赫然出現了數千名全副武裝的士兵,張弓搭箭對准了城下叫門的數百名梁山軍士兵,牛皋一揮锏大喊:「給我射!」

    城頭上頓時亂箭齊發,密集的箭矢射向正在城下叫門的梁山軍,士兵們頓時死傷大半,只剩下數十名未受傷的士兵轉身便逃,士兵們逃到張岑面前大喊:「將軍,城頭有伏兵!」

    張岑已經看見了,城頭上居然有數千伏兵,這讓他心中暗暗吃驚,不管這些軍隊是禁軍也好,是鄉兵也好,都意味著他們將遇到大麻煩。

    「將軍,怎麼辦?要攻城嗎?」幾名將領上前問道。

    張岑搖了搖頭,攻城根本不現實,對方守城人數太多,他們攻城武器也沒有,拿什麼攻城?

    他只得喝令道:「繼續北上高唐縣!」

    「可我們的干糧只有兩天,恐怕支撐不到高唐縣。」

    張岑咬牙道:「那就一路劫掠北上,傳我的命令,三軍可放開手腳搶掠糧草。」

    關勝聞此命令,心中不由大怒,催馬上前喝道:「將軍是想徹底毀掉梁山軍的名聲嗎?」

    張岑平靜望著關勝道:「我也不想這樣做,但從這裡到高唐縣至少要走三天,而我們的干糧只能支持兩天,你說怎麼辦?」

    「你可以向鄉民借糧,如果一旦放開士兵搶糧,那必然會出現燒殺**,我們的軍紀全毀了。」

    張岑的本意就是放縱士兵搶掠財物糧食,這是激勵士氣好辦法,否則走不到高唐縣,士兵都要逃光了。

    張岑哼了一聲,用一種淡淡的語氣道:「現在不是談道德軍紀之時,先保住命再說吧!」

    「你」關勝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張岑不理睬他,大喝一聲,「出發!」

    數千軍隊浩浩蕩蕩向北而去,關勝無奈,只得含恨於心,跟著軍隊北上了。

    ......

    從聊城北上四十裡後,有士兵指著不遠處的一處鎮子向張岑稟報:「東面三裡外就是興利鎮,附近有好幾個人口比較密集的村莊,人口似乎沒有遷走。」

    張岑原計劃是去劫掠三十裡外的博平縣,可現在他見士兵的士氣已經低迷到極點,現在天色已黃昏,到明天上午才能抵達博平縣,士兵恐怕今晚就會生變了,他立刻咬牙道:「那就去興利鎮,傳令各軍,可以放開劫掠,一更時分在官道集中!」

    命令傳下,五千梁山軍士兵頓時歡聲雷動,爭先恐後地向三裡外的鎮子和附近村子奔去

    興利鎮是一座大鎮,約有人口一千余人,方圓二十裡內還有十幾個村子,人口比較稠密,雖然一部分民眾已經遷去了聊城縣,但還是有不少人家舍不得放棄財產而沒有遷走,五千梁山軍士兵殺來頓時給他們帶來了滅頂之災。

    士兵們如狼似虎般地衝進了鎮子,鎮子裡很快便見了火,哭喊聲驟起,婦女的尖叫聲,孩童的哭喊聲,老人的哀求聲士兵們心中狼性已起,他們開始肆無忌憚地瘋狂掠奪,錢財、糧食、牲畜,能攜帶的東西統統搶走,女人更不會放過,遇到抵抗則亂刀砍死,幾個距離鎮子比較近的村子裡也衝進了士兵,到處是哭聲、喊聲,整個興利鎮附近一片混亂。

    在興利鎮東南面的白水村,數百名士兵衝了進去,他們三五成群,挨家挨戶砸門搶掠,不少年輕女人被拖出家門公然**,整個村子裡雞飛狗跳,哭聲一片。

    就在這時,一支百余人騎兵從村東頭的小路殺了進來,他們如狂風般迅猛,戰刀犀利,無情的殺戮落單的梁山軍士兵,只片刻間,村子內的形勢便被扭轉了,士兵們紛紛丟掉搶掠的財物四散奔逃,騎兵卻不肯放過他們,一路疾追刺殺,士兵們死屍遍地,到處是慘叫哀嚎聲,村民們也奮起反擊,圍攻那些落單的士兵,用鋤頭、木棍將他們活活打死。

    不僅是白水村,其他被亂軍侵入的村子都出現了騎兵,他們縱馬疾奔,到處追殺嚇得魂飛魄散的梁山軍士兵,連興利鎮內也出現了一支五百人的騎兵,沉重的馬蹄聲敲打在石板路上,冰冷的矛刺刺穿了胸膛,寒光閃閃的戰刀劈飛了人頭。

    大肆搶掠民財和糧食的梁山軍士兵卻變成了玄武營騎兵的獵物,在死亡的威脅下,他們不得不丟棄財物,紛紛向官道狂奔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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