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21 17:50
第六百四十一章 再進一步



    蔡京呵呵一笑,「陛下,知政堂有分歧,其實也主要是老臣和王相公的分歧,之前老臣也告訴過王相公,每個人看問題的立場不同,有分歧很正常。」

    趙佶點點頭,等待蔡京繼續說下去,蔡京臉上笑容不改,又繼續道:「如果黑黨項僅僅是因為對朝廷不滿才起兵作亂,李同知這樣殺戮確實有點過份了,但黑黨項起兵作亂是為了配合西夏的戰略,這就不得不讓人警惕了,我們今天才發現黑黨項居然是西夏安插在大宋內部的一根芒刺,假如有一天宋夏交戰激烈,黑黨項忽然從後面猛刺一刀,我們的大軍怎麼辦?陛下,依照老臣的看法,李同知的做法還是太懷柔了一點,他應該斬盡殺絕,徹底拔掉這根芒刺才對!」

    王黼頓時怒道:「若連無辜的婦孺也要趕盡殺絕,讓天下人怎麼看待我們,讓後世怎麼看待我們?」

    「所以李同知沒有趕盡殺絕,不傷害婦孺,這種做法不就很符合王相國的態度嗎?王相公又何異之有?」

    「這」王黼忽然發現自己落入蔡京的套之中。

    蔡京卻不給他找理由辯解的機會,這就是蔡京幾十年的權謀作風,要麼不動,要動就把對方釘死,他在商議時一個字沒有說,只是提保留意見,現在他開始發作了。

    「第二條意見也是一樣,李同知為什麼要盤剝黑黨項,一方面固然是黑黨項罪有應得,他們殺了那麼多無辜百姓,是該賠償,但另一方面,李同知不就是在打壓黑黨項再度興兵作亂的實力嗎?把他們的戰馬繳獲一空,這麼明顯的意圖王相公還看不出來嗎?」

    王黼被蔡京凶狠而嚴密的組合拳打得透不過氣來,他忍不住道:「但他沒有稟報朝廷,擅自妄為總沒錯吧!」

    蔡京冷笑一聲,「黑黨項不是西夏,不過是慶州下面的一個小部落,慶州對他們有直接管轄權,雖然報告是李同知所寫,但李同知說,談判是他和慶州共同完成,只是沒有說清誰來主導罷了,而且這份報告是李同知作為軍事統帥呈給兵部和樞密院,說明它只是一份軍情快報,我相信慶州方面也很快會有正式送來,王相公連這個最基本的問題都沒有搞清楚,就急切地將板子打下去,難道王相公和李同知有什麼私怨不成?」

    「蔡相公最好把話說清楚,我和李同知有什麼私人恩怨?」王黼眼睛噴火地盯著蔡京。

    「我聽說王相公的兄長好像前天在礬樓公開揚言要把李同知父親的小本生意砸個稀爛,我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蔡京似笑非笑地看著王黼道。

    王黼的臉刷地變白了,他有一種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的撕裂感,他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趙佶的目光陡然間變得犀利起來,冷冷地望著王黼,御書房內安靜了片刻,王黼對趙佶道:「這件事微臣從未聽說,如果屬實,微臣一定會嚴懲不怠,但微臣本人對李同知絕無私怨,完全是出於公心,請陛下明鑒!」

    趙佶淡淡道:「王相公的家事朕不想過問,不過朕認為既然平息了黑黨項之亂,那就是有功於朝廷,立功者朕從不吝嗇賞賜,傳朕旨意,加封李延慶鄜延路總管,賞金三千兩,另賞賜京兆軍絹三十萬匹,陣亡將士以雙倍撫恤,立功將領另有升賞。」

    「混蛋!」

    王黼重重一拍桌子,怒不可遏地斥責兄長道:「你不是想害死我嗎?我現在給你一把刀,你直接就殺了我行了!」

    王離嚇得臉色蒼白,顫抖著聲音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

    「出了什麼事?你自己做的事情你不知道!」王黼站起身,目光像刀一樣逼向兄長。

    王離不由後退一步,「我真不知道!」

    「你前天在礬樓說了什麼話?把寶妍齋的鋪子全部砸爛,是你說的吧!」

    王離咽了口唾沫,「這只是一句氣話,不可能當真的,寶妍齋把我的玉錦樓擠垮了,損失了十幾萬貫,難道我說一句氣話都不行嗎?」

    王黼負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其實他心裡也明白,這件事還真怪不了兄長,只是兄長隨口的一句話,只是在特殊場合被蔡京利用了,在官家面前暴露了自己和李延慶的私怨。

    王黼嘆了口氣,「你說的那句話,今天被蔡京搬到官家面前了,說我和李延慶有私怨,偏偏在我強烈譴責李延慶之時,這一刀捅得我鮮血淋漓啊!」

    「啊!」王離大驚失色,繼而憤恨道:「這是誰泄露出去的?」

    「這是誰泄露出去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蔡京盯住了你!」

    「盯住我?盯住我做什麼?」王離低下頭不安地嘟囔道。

    王黼冷冷地望著兄長,他忽然發現自己兄長已經成為自己仕途上的隱患,他知道兄長做了很多人神共憤的事情,本來他不太在意,今天他才猛然醒悟。

    說起來還得感謝李延慶,若不是李延慶的事情,他怎麼也發現不了蔡京的圖謀,雖然今天已經在官家面前失了分,但亡羊補牢,現在彌補還不晚。

    想到這,他當即立斷道:「明天你就回老家!」

    王離大驚,「我不我不回去!」

    「必須回去!」

    王黼狠狠瞪著兄長道:「現在蔡京已經盯住了你的玉錦樓,你十幾萬貫錢是怎麼來的,你說得清楚嗎?」

    「也不能這麼說吧!有錢的官多的是,十幾萬貫算什麼?」

    「但蔡京別人不管,就盯住你,你怎麼辦?」

    王黼重重哼了一聲,說到底蔡京是盯住了自己擔任相國時間不長的弱點,靠那點俸祿,怎麼可能有十幾萬貫錢,自己又出身貧寒,很難解釋錢財的來歷。

    不過王黼也了解蔡京的老謀深算,既然他今天在自己面前露了口風,那就說明他不打算用玉錦樓來發難自己,否則他絕不會說出來。

    但王黼卻感到兄長是個禍端,居然敢公開說要砸爛寶妍齋,寶妍齋的牌子可是御筆親題,蔡京說句話時可以想像官家目光的陰冷,讓王黼都有點不寒而栗了。

    不把這個愚蠢的兄長趕走,自己遲早會毀在他手上。

    王離呆立半響,見兄長始終不肯松口,他也只得嘆息一聲,「那我明天就回去!」

    王黼點點頭,「回去以後就算裝也要裝得老實一點,不能再被蔡京抓住任何把柄。」

    王離情緒低落地走了,王黼沉思良久,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去拜訪一下童貫,眼看蔡京和高俅越走越近,自己還真不能把童貫冷落了

    這幾天李大器著實有點心神不寧,雖然兒子打了勝仗,還封新官,還是不能讓李大器繃緊的心放松下來。

    他前天得到產婆的消息,兒媳這兩天就要生了,著實讓他緊張又期待,他當然不好去兒子府中探望,所以這兩天李大器寸步不離虹橋寶妍齋,一心等著消息。

    李大器盼孫子不是一天兩天了,他自己有一個大姊,十八歲嫁到真定府,已經幾十年沒有聯系,他幾次托人去打聽,上個月才知道大姐一家二十年前就遷去了京兆府。

    李大器還有兩個弟弟,不過從小就夭折了,他是家中唯一的兒子,偏偏他自己也只生了一個兒子,已經兩代單傳了,他是多麼渴望再得一個孫子,是李家的煙火延續下去。

    房間裡,李大器提筆在白紙上寫了一個『璞』字,這是他准備給孫子起的官名,五年前他就想好了這個名字,他希望孫子能夠像璞玉一樣含而不露,卻又胸懷錦繡。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李大器連忙走出房門,只見扈青兒一陣風似的跑到院子裡,上氣不接下氣道:「阿爹!生了。」

    李大器緊張得渾身發抖,「是是女孩兒還是小郎?」

    「是小郎!」

    李大器頓時大叫一聲,激動得跳了起來,只見他拍著腦門在院子裡轉圈大喊:「蒼天保佑,我李大器有孫子了!李家有後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22 10:28
第六百四十二章 渡口巧遇



    李延慶在慶州又呆了十天才返回京兆府,他只要把賠償和贖買的錢物以及戰馬拿到手,慶州的後續處理就和他沒有關系,全部丟給知州林德處理,他需要休養生息,然後靜下心來考慮下一步的行動。

    剛返回京兆府他便連得兩個喜慶的消息,一個是妻子誕下了麟兒,母子平安,另一個消息是他兼任鄜延路總管。

    自己終於當父親的消息固然讓李延慶欣喜萬分,但這個鄜延路總管的任命著實讓李延慶有點摸不著頭腦了。

    陝西路在某種程度上是一個行政劃分,由於它對西夏的戰略位置太重要,所以朝廷又從軍事角度上在陝西路北面沿著宋夏邊境劃了六路軍,分別是永興軍路,鄜延路,環慶路,涇原路,秦鳳路和熙河路,其中熙河路已經被西夏控制,實際只有五路,這五路直接和西夏接壤,駐扎了六萬邊軍。

    李延慶被加封為鄜延路總管,在地域上包括了綏州、延安府和鄜州三地,擁有一萬軍隊,軍隊的實際駐扎地在綏州和延安府,不過只管軍隊,不過問地方行政。

    「先生覺得朝廷封我為鄜延路總管的意義何在?」李延慶沉思片刻問道。

    莫俊笑道:「這個問題我想了好幾天了,鄜延路在邊境,而你在京兆府,按理說兩者應該沒有關系,中間還隔了耀州、坊州和鄜州,但我聽說西夏已經和朝廷簽署了邊靖協議,約好二十年內彼此不動刀兵,這樣一來,邊境起戰事可能性就不大了,朝廷很可能會在陝西路和河東路裁軍,以減輕軍費負擔。」

    李延慶眉頭一皺,「邊境不可能沒有軍隊吧!」

    「軍隊當然會有,但不會像現在這樣多,我估計最多保留一半軍隊,延鄜路軍很可能會被裁掉,但延安府和綏州邊境又不能沒有駐軍,這時候朝廷封你為延鄜路總管,軍隊不就來了嗎?」

    李延慶頓時明白了,「你是說朝廷會讓京兆府軍隊去填充延安府和綏州的邊軍?」

    莫俊點點頭,「應該是這個意思,否則封你為延鄜路總管真的沒有一點意義。」

    李延慶負手走了幾步,「如果真是這樣,我豈不是要把一員副將放在延安府和綏州?那覺得誰過去比較好?」

    「卑職覺得曹性不錯,他擅長防御,再放三營過去,其中延安府兩營,綏州一營,應該就足夠了,當然,前提是朝廷真的裁軍。」

    李延慶默默點了點頭,他心中有點沉重,歷史上還有三年金兵就要大舉攻宋了,雖然完顏阿骨打意外死在燕京城下,但他的死也只比歷史提前了一年,所以這件事能在多大程度上改變歷史還值得商榷,至少完顏吳乞買已經順利登基,和歷史上一樣開始著手鞏固帝位,李延慶很擔心金國會不會因此提前攻宋。

    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大宋裁軍,實在是不明智啊!

    當天晚上,李延慶便寫了一份奏折,強烈建議朝廷在西夏邊境保持足夠的軍事威懾,理由是西夏人的承諾不可信,一旦他們在北面完成了戰略計劃,很可能就會調頭攻宋,逼迫宋朝恢復歲幣。

    .......

    時間一晃過去了三個多月,李延慶寫給朝廷的奏折如泥牛入海,沒有一點消息,但朝廷的決策卻和莫俊的猜測完全一樣,宋夏兩個國達成的邊境協議中,就有雙方同步裁軍的條款,按照雙方的約定,二十年內雙方邊境駐軍將逐漸削減到一萬人,其中頭三年不得高於四萬人,其中陝西路和河東路的邊境駐軍都不得高於兩萬人。

    西夏軍率先履行條約,將十五萬邊軍減少了十一萬,只維持四萬人的兵力,宋朝也開始了行動,將陝西路和河東路的軍隊各自減少為兩萬人。

    不過西夏是把裁下的軍隊調去了北方,而宋朝是把裁減的軍隊調回京城,這一點倒讓李延慶沒有想到,或許是兩次北征損失兵力太大,所以朝廷便沒有把軍隊裁減掉,讓李延慶稍稍松了口氣,看來趙佶一點不傻,精銳的西軍他也舍不得放回家歸農。

    而且宋朝也玩了一個小伎倆,只裁減邊軍而不裁剪京兆和太原兩府的駐軍,所以李延慶兼任延鄜路總管的意義就顯示出來了,一旦邊境危急,李延慶和姚平仲將直接率領京兆軍和太原軍北上。

    進入十二月後,北方和中原普降大雪,整個淮河以及終南山以北都被茫茫的大雪覆蓋,這個時候的邊境最為安靜,大雪封路,無論金兵還是西夏軍都無法南下。

    眼看距離新年只有十天時間,李延慶便收拾行李返回京城探親。

    ......

    風陵渡,在河東路芮縣西南,距縣城約三十余裡,與南面的洛陽府以及陝西路相鄰,風陵渡正處於黃河東轉的拐角,是極為重要的交通及戰略要塞,跨河北、秦晉、以及中原三大地區之界,自古以來就是黃河上最大的渡口。

    此時黃河上結了厚厚的冰,幾場大雪使天地間都變得白茫茫一片,時值新年前夕,風陵渡口格外熱鬧,擠滿了准備回家過年的旅人,這裡過黃河也主要以乘雪橇為主,否則徒步過去,冰上的嚴寒很容易給人身體留下隱患。

    當然,准備充足是沒有問題的,但大家還是喜歡裹著厚厚的棉被坐在雪橇上的感覺。

    這次進京,李延慶只帶了張鷹以及十幾名親兵,他的四大親衛,楊光去了斥候營,張虎掌握情報司,張豹統率火器營,只有張鷹擔任他的親兵衛首領,出任副指揮使一職。

    張鷹帶著幾名親兵去尋找雪橇了,李延慶則站在一處空曠處耐心等候,不遠處有一排小酒館和食鋪,坐滿了客人,生意很不錯。

    這時,李延慶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小酒館那邊傳來,「你們鳥店賣的什麼酒,他娘的,摻了多少水?」

    聽到這個聲音,李延慶頓時笑了起來,他轉身便向小酒館走去,挑開簾子走進大堂,果然看見牛皋站在樓梯邊揪著掌櫃的衣襟吼道:「賣得比礬樓還貴,若不拿出好酒來,老子拆了你的鳥店。」

    掌櫃嚇得面如土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李延慶笑道:「老牛,你在做什麼?」

    牛皋一驚,回頭看見了李延慶,他一把推開掌櫃,大喜道:「統制,你怎麼在這裡?」

    「我回京城,當然要路過這裡,倒是你,你從太原怎麼往西走了?」

    「別提了,今年的雪格外大,太行山的幾條通道都封路了,王屋山那邊也過不去,我只好和阿貴繞道風陵渡了。」

    「王貴也在這裡?」

    「就在樓上,我去叫他!」

    「不用了,我們一起上去。」

    李延慶和牛皋一起向二樓走去,走上樓梯口,果然看見王貴坐在窗邊喝酒,牛皋剛要喊,李延慶卻按住了他,笑著擺擺手,他直接走上去在王貴身邊坐下。

    「這裡有人坐,你到別處去?」王貴沒有抬頭,語氣頗不耐煩。

    「我們的交情,連一起喝杯酒都不行嗎?」李延慶微微笑道。

    王貴一下子僵住了,慢慢抬起頭,眼睛驀地瞪大了,他『哈!』一聲大叫,一拳向李延慶打去,二樓的酒客紛紛向這邊望來,

    李延慶抓住他的手腕,笑道:「你小子什麼時候有這個毛病了?」

    王貴異常興奮,笑得滿臉開花,「我剛才還給老牛說,會不會遇到老李,果然真遇到了,真是天意啊!」

    「算是天意吧!馬上過年了,你怎麼會在這裡?去京城嗎?」

    王貴臉色一黯,半晌道:「一言難盡,呆會兒再說吧!」

    這時,牛皋拎了三瓶酒上來,把酒往桌上一頓,忿忿道:「真他娘的黑店,這是從他們酒窖找來的,還沒有來得及摻水。」

    掌櫃上前替他們把酒燙上,小聲央求道:「這三瓶酒算是小店送的,請三位軍爺高抬貴手!」

    王貴揮揮手,「這次就算了,再上幾個好菜來!」

    「我知道,馬上就來!」

    王貴給李延慶倒了一杯酒,語氣有些不滿道:「這次真是你做得不厚道了,去京兆府,卻把兄弟們拋在腦後,現在兄弟們有難了,你倒是幫還是不幫?」

    李延慶一怔,舉杯的手停在半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22 17:55
第六百四十三章 久別返家


    王貴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猶豫片刻才恨恨道:「我們已經被踢出河東軍了。」

    「為什麼?」

    「你還想不到原因嗎?」

    「難道是.....因為裁軍?」李延慶猛然想起了這個緣故。

    王貴點點頭,「河東路的邊軍裁掉三萬調回京城,姚平仲當然要保留自己的心腹,所以種副帥的軍隊就被裁掉了,包括我、老牛、劉錡都被調回京城,我和老牛這次准備回京找找路子,看看能不能調到河北,就不麻煩你老人家了!」

    李延慶笑了起來,「你小子別說這種酸話,你們想去京兆府我求之不得,我還以為你們更願意去京城。」

    王貴苦笑一聲道:「京城當然舒服,但京城水太深了,而且種副帥進京也不再統兵,聽說封了工部尚書、銀青光祿大夫,改做文官了,沒有種副帥罩著,我們的日子就難過了,還不如去地方當個雞首。」

    工部尚書說白了就是養老官,李延慶知道種師中被徹底架空了,這應該是趙佶去除種家軍的最後一步。

    李延慶沉吟一下道:「既然我們在風陵渡遇到也是天意,客氣話也不說了,我京城後會去樞密院活動一下,把你們三人調去京兆府。」

    王貴和牛皋大喜,他們就等著李延慶這句話呢!兩人連忙敬酒。

    王貴心情大好,也不再說掃興的話了,他笑眯眯問道:「聽說我有侄兒了?」

    李延慶笑道點點頭,「已經三個月了,我這個當爹還沒有見到呢!有孩子的心境就不一樣啊!老牛,你那邊也要努力一把。」

    牛皋悶聲道:「我也很努力,但沒有效果啊!」

    王貴笑道:「要不要兄弟幫你一把!」

    「去你的!」牛皋給了他一拳,「你把自己的屁股擦干淨再說,回頭看湯圓怎麼收拾你。」

    「阿貴納妾了?」李延慶聽出了牛皋話中有話。

    王貴撓撓頭,一臉苦惱,「還不是妾,是個歌妓,但已經懷了我的孩子,我在太原給她租了一間院子住下,這次回京,我真不知道怎麼向阿圓開口,但又不能不說。」

    李延慶也沒有辦法,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事情沒有人幫得了王貴。

    眾人又喝了幾杯酒,這時,張鷹已經找到了幾輛雪橇,眾人便一起結伴上路了。

    ........

    李延慶回到京城已經是腊月二十五,京城過年的氣息更加濃厚了,到處可以聽見炮仗的聲響,空氣中隱隱彌漫著一股的硝煙的氣息,李延慶很喜歡這種淡淡味道,這意味著新年即將來臨。

    府門前,一群孩子正在打雪仗,忽然,一只雪球向李延慶飛來,李延慶反應敏捷,一側頭躲開了雪球,接著又一只雪球飛來,正好打在他胸口。

    李延慶這才意識到,是有人故意針對自己惡作劇,他向兩邊望去,很快便發現門口的大樹背後躲著兩個小娘,正捂嘴偷偷地笑。

    李延慶頓時笑了起來,他也彎腰捏了一個雪球扔了過去,正打樹干上,兩個小娘嬌笑著跑了出去,「阿哥,你回來了!」

    兩個小娘都是李延慶最喜歡的,一個是小姨子曹嬌嬌,另一個就是他的妹妹李寶妍了,曹嬌嬌比李寶妍大三歲,但李寶妍長得卻很高,只比曹嬌嬌矮一點點。

    「阿哥!」

    李寶妍跑得快一步,一下子撲到李延慶懷中,李延慶一下子把她抱了起來,他很喜歡這個五歲的妹妹,長得粉雕玉琢,尤其她也繼承了李家特有的高鼻梁,已經是一個小美人了,李延慶在她臉上重重親了一下,笑問道:「小寶娘怎麼在這裡?」

    「我來看小侄兒!」

    從這個小娘嘴裡冒出個『侄兒』的詞,頓時使大家都笑了起來,這時,李延慶卻發現曹嬌嬌站在旁邊悻悻地看著自己,他便將妹妹放下,對曹嬌嬌笑道:「嬌嬌,是不是也想要阿哥抱抱!」

    「我才稀罕呢!」

    曹嬌嬌小嘴一翹,「寶娘,我們走!」

    她拉著寶娘便向府中跑去,跑上台階又回頭向李延慶扮個鬼臉,吐了一下舌頭,這才一溜煙地拉著寶娘跑了,李延慶笑著搖搖頭,剛才他一瞬間感覺嬌嬌長大了,這會兒他又發現嬌嬌其實還是個孩子。

    「我們進去吧!」李延慶帶著親兵走進府門。

    管家把親兵們安排去了西客院,李延慶則走進後宅,一進房間,一股濃濃的乳臭味便撲面而來,所謂乳臭未干,就是指嬰兒特有的味道,母乳和尿布混合在一起。

    妻子曹蘊正坐在熱炕上,輕輕地晃動著搖籃,見丈夫進來,她急忙『噓——』了一聲,李延慶立刻停住了腳步。

    曹蘊快步上前,一頭撲進丈夫的懷中,李延慶輕輕擁抱著妻子,他感覺妻子又恢復了懷孕之前的苗條,他忍不住在妻子耳邊小聲說了兩句,曹蘊的臉頓時羞好了,又白了丈夫一眼,便拉著丈夫的手來到搖籃旁。

    李延慶終於看到了自己的兒子,頭上戴著虎頭帽,細嫩的小臉紅撲撲的,肉嘟嘟的小嘴微微吸吮一下,仿佛還在回味母乳的甘甜。

    「剛剛喝了奶睡著了。」

    曹蘊無限柔情地望著自己的寶貝兒子,她最大的遺憾就是自己奶水不足,兒子又能喝,不得不請一個乳娘。

    李延慶低下頭輕輕在兒子的小臉上親了一下,他心中也有點遺憾,兒子已經三個月了,出生和滿月自己都沒有看見,這個時代又沒有照相術,自己已經無法看到兒子出生時的模樣了。

    曹蘊看出了丈夫眼中的悵然,便柔聲安慰他道:「等開春後,我們一家人就去京兆府,倒時你就天天可以和兒子在一起了。」

    李延慶點點頭,又笑道:「聽說老爺子很喜歡他?」

    曹蘊臉上綻開笑容,「老爺子專門請高人給他算了一命,說寶兒長大後貴不可言,老爺子就上心了,隔個七八天就來看看他。」

    李延慶眉頭微微一皺,「寶兒這個乳名也是我爹爹起的?」

    「這倒不是,是老爺子起的,大家都叫他小寶郎,夫君,你不喜歡這個乳名?」

    李延慶苦笑一聲,「官名是祖父起得,乳名又是曾外祖父起的,好像我才是他爹爹吧!」

    曹蘊嫣然一笑,「要不去和他們商量一下,把名字改掉。」

    「算了吧!惹不起他們。」

    李延慶無奈,說實話,他確實不太喜歡兒子的官名,李璞,太保守,缺乏精氣神,當然,李延慶也知道父親一直不贊成自己鋒芒太露,他拿自己沒辦法,所以只能期待孫子能夠含而不露。

    「夫君,你怎麼不問問思思和青兒?」曹蘊笑著岔開了話題。

    「是啊!好像沒看見她們,她們去哪裡了?」

    「她們去蓮花庵了,據說那裡的觀音院很靈驗,思思想去許個願。」

    「可是她的身體能出門嗎?」李延慶擔憂地問道。

    「今年情況好多了,入冬後已經出了兩次門,本來我也想陪她去,但實在走不開。」停一下,曹蘊又小聲道:「夫君,思思很想要個孩子。」

    李延慶一時沉默了,他當然知道思思的心事,尤其在自己長子出生之際,這對她就更是一個刺激,但思思的身體也不容許她再生孩子,這是所有名醫的共識,而且自己和她在一起這麼多年,從未有任何避孕措施,但她就是懷不了身孕。

    「夫君,要不你再勸勸她,領養一個孩子其實也可以。」

    「我勸過她,可她不太願意。」

    「那是從前,現在可能不一樣了。」

    「她現在願意了?」李延慶回頭望著妻子。

    「她雖然沒有這樣說過,但我知道她的心思,上個月杜二娘在相國寺那邊撿到一個孤兒,帶回來自己撫養了,思思去看過幾次孩子。」

    「她想養那個孩子?」李延慶忽然明白了什麼。

    「那個是小郎,思思更想要一個小娘,再說杜二娘把那孩子當寶一樣,張虎已經給孩子起名叫張文俠,那個孩子和思思沒有關系了,我只是說,通過這件事,我發現思思想法已經有所轉變了。」

    李延慶負手走了幾步,「或許真有一個機會。」

    「夫君是說有一個孩子?」

    李延慶點點頭,「前段時間黑黨項作亂,慶東縣被攻破,死了幾千無辜百姓,一對年輕夫妻也死在亂軍中,留下一個剛滿月的女嬰,後來被逃民抱到慶州,莫先生的妹妹正好也想收養一個孩子,這孩子長得很不錯,莫先生便把她抱回京兆府了。」

    「現在這個孩子在哪裡?」

    「應該就在京城,莫先生已經提前幾天回來了。」

    「可說不定莫先生的妹妹很喜歡這個小娘呢?」

    李延慶笑道:「從河東到河北的幾條通道都被大雪封路,莫先生只能先回京城,估計過完年他才會抱孩子去大名府,他妹妹應該還沒有見到這個孩子。」

    曹蘊想了想,「這件事我來給思思說,如果她有意,我們再去看孩子。」

    李延慶點了點頭,他的目光不由又投進搖籃,他的兒子捏著小拳頭正睡得香甜。

    ........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23 10:13
第六百四十四章 思思心事


    思思和青兒是中午返回府中,見到剛剛回來的李延慶,自然有一番歡喜,尤其是扈青兒,性格十分活潑,和嬌嬌、寶娘在一起堆雪人,她自己也變得像孩子一樣。

    但李延慶還是敏感地捕捉到思思嬌笑的俏顏中,隱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憂傷,憂傷的原因不言而喻,這讓李延慶不由有些心痛。

    喝完午茶,李延慶又去看了看搖籃裡的兒子,小家伙還是睡得那麼香甜。

    「他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我就說我生了一個小瞌睡蟲!」曹蘊憐愛地**著兒子的小臉蛋笑道。

    「都是一樣的,這個階段的嬰兒都喜歡睡覺。」

    「人家當然知道,只是開個玩笑嘛!」

    曹蘊笑了笑,又小聲道:「那件事我給思思說過了。」

    「她是什麼態度?」李延慶注視著妻子。

    「她什麼都沒有說,就像沒有聽到這件事一樣。」

    曹蘊低低嘆息一聲道:「我現在才發現自己做錯事了,還是應該你去給她說,我說了她會覺得我是在憐憫她。」

    李延慶一陣頭大,他知道曹蘊說得沒錯,思思應該是有點敏感了,如果曹蘊沒說倒無所謂,可曹蘊已經說過了,這件事就得自己去圓回來。

    思思的院子就在隔壁,兩個院子之間有一扇小門相連,方便她們之間往來,院子裡很安靜,兩個丫鬟跑出去打雪仗了,李延慶來到思思的房間,只見思思正在低頭刺繡,自己走進來,她卻沒有抬頭。

    李延慶心中暗暗嘆息,從後面輕輕握住她纖柔的香肩,思思身體輕輕一震,一串淚珠便撲簌簌地落在繡棚上。

    「今天是我不好!」

    李延慶盡量把語氣放柔和,唯恐再刺激到這個敏感而又自尊的愛妾,「是我讓她來找你,沒有顧及到你的感受。」

    思思忽然轉過身,伏在丈夫懷中哀哀痛哭起來,李延慶憐愛地輕輕**她的秀發,有時候李延慶也捫心自問,如果師師不是跟隨自己,她會不會過得更好,或許她已是高高在上的皇妃,而不是一個中級官員的小妾,越是這樣想,他心中越是歉疚。

    哭了好一會兒,思思心中稍微好受一點,這才用香帕拭去眼淚,小聲道:「我沒有怪蘊娘,我知道她是一片好心,我只是只是怪自己沒用,沒法給你生下孩兒。」

    「千萬不要這樣想,當初我娶你可不是為了讓你生孩子。」

    「那是為了什麼?」思思撒嬌地掐了一下丈夫,「你說嘛!」

    李延慶低頭在她櫻唇上吻了一下,笑道:「聽你彈琴,喝你點的茶,一起欣賞春花秋月,一起品夏荷冬雪,更重要是還還有床第之歡」

    思思正聽得出神,最後一句話卻讓她俏臉驀地羞紅了,不由輕咬嘴唇在他腰肉上擰了一把,「大白天的胡說什麼?」

    李延慶見她眼波流動,嬌媚無限,心中不由一蕩,便拉著她向裡屋走去,思思扭身不依,哪有白天做那種事的?兩人拉拉扯扯,思思最終還是拗不過丈夫,被丈夫抄起腿彎抱進了裡屋。

    雲收雨歇,一番恩愛後,兩人終於分開,這時,院子裡忽然傳來兩個丫鬟的笑聲,思思嚇得連忙整理衣裙,還好自己堅持不褪衣裙,鬢發也沒有亂,要不然就醜大了。

    「思思,我先去書房。」

    李延慶已經收拾好衣服,笑著向外走去,思思連忙追出來,只覺雙腿無力,她心中又羞又氣,只得扶著門喊道:「夫君等一下!」

    「請娘子吩咐!」李延慶笑嘻嘻地停住腳步。

    思思瞪了他一眼,這才小聲道:「我們明天去看看。」

    「看什麼?」李延慶一怔。

    「你說看什麼,當然是看孩子!」

    李延慶頓時恍然,連忙上前道:「娘子想通了?」

    「什麼叫想通了?」思思沒好氣道:「我就沒有拒絕好不好,人家只是有點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沒有那個緣分!」

    李延慶笑了起來,「有沒有緣分我也不敢保證,明天我們去看了就知道了。」

    「不!你還是沒懂我的意思,蘊娘說你曾見過那個孩子,難道你當時沒有感覺嗎?」

    李延慶頓時明白了,思思是擔心孩子和自己沒有緣分,就算思思領養,那就是自己的女兒了,連自己都沒有感覺,那怎麼能當好孩子的父親。

    李延慶想了想道:「當時莫先生抱在懷中的,我壓根就沒有想過她會成為我的孩子,沒有這種念頭就不會有心動,但我相信,緣分歸緣分,感情歸感情,隨著時間推移,她一定會成為我心中的寶貝女兒。」

    丈夫這樣表態,師師終於放下心,她又忍不住問道:「那個孩子可愛嗎?」

    李延慶笑著點點頭,「孩子長得非常清秀,否則莫先生不會一眼看中她。」

    思思慢慢坐下,她知道自己今晚恐怕睡不著了。

    次日一早,李延慶便帶著郭思思乘坐府中的牛車向陳州門方向而去。

    莫俊是大名府人,但他妻兒早在幾年前就搬來了京城,由於是李大器替他租的房子,所以他的家也在虹橋附近,是一座有五間屋子的獨院,莫俊有兩兒一女,長子在大名府做酒樓生意,次子在徐州當一名縣吏,只有十一歲的小女兒莫愁跟隨父母身邊。

    昨天晚上,李延慶便讓張鷹提前過來給莫俊說明了情況,也知道孩子就在他身邊,所以當李延慶的牛車剛剛停在院門前時,莫俊便帶著老妻迎了出來。

    這時,車門打開,李延慶從牛車裡出來,莫俊連忙上前行禮,「卑職參見同知!」

    李延慶笑著擺擺手,「老莫,我們之間就不要這麼多禮了,再說我們前不久還在一起討論新募兵源的事情呢!」

    「其實我也才回來幾天,我們還准備明天就去大名府,幸虧昨晚張鷹來了。」

    莫俊就是暗示李延慶,那件事沒有問題。

    李延慶點頭,轉身把思思從牛車扶了出來,思思依舊戴著帷帽,輕紗遮住了面容,這是她的習慣,盡管她已經在京城消失了很多年,大部分人都將她的容顏忘記了,但她還是保持著不露真容的習慣,莫俊夫婦也知道,兩人也不以為異。

    「同知請,夫人請!」

    莫俊將李延慶和郭思思請進院子,女兒莫愁跑上前笑嘻嘻向李延慶行禮,「李叔叔新年好!」

    李延慶知道她的小心思,打趣笑道:「小家伙,離新年還有好幾天呢!」

    話雖這樣說,李延慶還是取出一塊五兩重的小金錠遞給了莫愁,莫愁歡喜得跳了起來,「爹爹,是金子啊!」

    「你這孩子不懂事,還不快謝謝叔叔!」

    「謝謝李叔叔!」莫愁行一禮,一溜煙地跑回自己屋子了。

    李延慶帶著思思進了起居房,房間裡溫暖如春,他們剛坐下,莫俊的妻子便抱著一個襁褓走進來。

    思思一下子站了起來,心中異常緊張,她聽丈夫說過,這孩子五個月還不到,也就只比寶兒大兩個月,也只是一個小嬰兒。

    「夫人抱過去吧!她剛睡醒。」

    莫俊妻子笑著把孩子遞給了思思,思思小心翼翼地抱過孩子,這是個極為粉嫩的小嬰兒,細細的眉毛,小巧的鼻子,乖巧可愛的小嘴,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充滿了靈氣,思思忍不住低頭親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她卻沒有哭,反而咯咯地笑了起來。

    孩子的笑聲仿佛觸摸到了思思心中最柔軟之處,思思的心一下子融化了,她緊緊抱著孩子,再也舍不得放手,懇求地向丈夫望去。

    李延慶知道思思被打動了,他點了點頭。

    莫俊在一旁看得明白,便笑道:「我妹妹家裡有三個兒子,她一直給我說想收養個女兒,正好我見這孩子長得乖巧,父母又雙亡,便起了心思,不過我還沒有告訴妹妹,本打算給她給驚喜,夫人喜歡就抱走吧!也是這孩子的福氣。」

    牛車已經進了陳州門,思思還在抱著孩子親了又親,逗得孩子咯咯直笑,她臉上笑開了花,李延慶知道她喜歡這孩子已經到極點了,內心蓄積已久的母性奔湧而出。

    「夫君,你知道嗎?這孩子是菩薩給我的!」

    思思眼中閃著淚花,「昨天上午我去蓮花庵,跪在菩薩面前許願,懇求菩薩給我一個孩子,我一定會重建蓮花庵,給菩薩重塑金身,結果剛許完願,孩子就來了,這不就是菩薩給我的嗎?」

    愛妾這樣一說,李延慶也覺得真是一種緣分了,他點點頭,「回頭我給爹爹說一下,讓他出錢重建蓮花庵!」

    「不!不!不!我有積蓄,夫君忘了嗎?我有三萬貫積蓄,後來全部換成了藍寶石,前幾天我打聽一下,市場上藍寶石的價格已經翻了一倍,我就拿出一萬貫錢還這個願。」

    李延慶想了想道:「藍寶石就不要動了,上次北征和這次平亂,我得了不少賞賜,回頭我給你一千兩黃金,你用來還願吧!」

    思思只是不想用阿翁的錢還願,既然是丈夫給自己,她也能心安理得接受。

    這時,思思忽然笑道:「夫君,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李延慶也笑了起來,「昨天我還在抱怨沒有機會給孩子起名字呢!今天就得了一個女兒。」

    他沉吟一下道:「這孩子既然是你在蓮花庵求來的,就給她取名叫做『蓮』,乳娘就叫阿蓮吧!」

    「好!就叫她李蓮,這是女孩兒的名字。」

    李延慶抱過孩子,疼愛地輕輕**孩子細嫩的小臉,心中也柔情無限,一天之內,他不僅看見了自己的兒子,還得了一個女兒。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23 18:58
第六百四十五章 意外來訪
   


    思思抱著孩子剛走進府中,一家人便圍了上來,扈青兒輕輕揭開蓋在孩子臉上的面紗,便忍不住驚嘆起來,「啊!好俊俏的小家伙。」

    旁邊曹嬌嬌和寶娘更是急得直跳腳,「青姐,讓我看看!」

    「我也要看!」

    曹蘊慢慢走到丈夫身邊,低聲笑問道:「她喜歡嗎?」

    李延慶點點頭,「非常喜歡!」

    這時,思思手中的孩子忽然啼哭起來,曹蘊連忙走上前,「兩個小家伙別吵,孩子都哭了!」

    無論怎麼哄,孩子哭得越發響亮,思思也慌了手腳,「蘊娘,她怎麼了?」

    「讓我來瞧瞧!」

    曹蘊小心翼翼接過孩子,也忍不住贊了一聲,「好標致的小娘!」

    她見孩子在吮吸手指,便笑道:「孩子是餓了,我們去後宅,我來喂喂她!」

    思思有點急了,「我得馬上找個乳娘才行。」

    曹蘊想了想道:「上次趙二家娘子就不錯,她剛生了孩子,奶水很足,我這就讓管家把她請來。」

    兩人一邊說話,便抱著孩子快步向後宅走進。

    李延慶剛要去自己書房,管家卻快步走來,「官人,外面有人找!」

    「是誰?」

    「不認識,是個很胖的家伙,說是你的摯友!」

    李延慶心念一轉,便笑了起來,「我知道了,我去看看。」

    除了鄭胖子不會有別人,李延慶走出府門,只見鄭榮泰站在台階上,穿得鼓鼓囊囊,活像一只**。

    鄭榮泰見李延慶走出來,快活地大叫起來,「我猜得沒錯,你果然回來了!」

    他衝上前,張臂要擁抱李延慶,李延慶連忙止住他,「你小子的擁抱太惡心了,別碰我!」

    「你又不是女人,你以為我願抱?」鄭榮泰悻悻道。

    李延慶上下打量他一下,「怎麼幾個月不見,又長胖了?」

    「沒有!沒有!天地良心,我絕對沒有長胖,就是衣服穿得太多了,光皮襖就穿了兩件。」

    「穿那麼多做什麼,你那麼厚的脂肪,能被凍死?」李延慶打趣他道。

    「隨便你怎麼說,我這人臉皮特厚,喝杯茶去。」

    鄭榮泰毫不在意李延慶的挖苦,拉著他上馬車,李延慶便吩咐管家一聲,跟著鄭榮泰上了馬車。

    朱骷髏茶館二樓,李延慶和鄭榮泰相對而坐,一名美貌的茶妓正含笑給他們點茶。

    李延慶喝了口茶,笑問道:「老鄭,你現在在做什麼?」

    鄭榮泰嘿嘿一笑,「做點小買賣!」

    「小買賣?」李延慶搖搖頭,「你小子越來越會說話了,我還以為你小子挑著擔子下鄉當貨郎了。」

    旁邊茶妓捂嘴輕笑一聲,眼波流動,對李延慶道:「鄭官人在做大生意,買賣宅子,他前兩天告訴奴家,他賣了三棟宅子,一棟宅子就賺三萬貫。」

    「老鄭行啊!」

    李延慶贊道:「看不出你居然還是大手筆!」

    鄭榮泰連忙擺手,「在你面前班門弄斧,讓你笑話了,其實我是聽從你的勸告,把京城的幾處宅子脫手了,說實話,我還是脫手晚了,現在宅子真不好賣,如果是去年脫手,一處宅子至少能賺十萬貫。」

    「夏天好像聽你說過,現在京城的房產不景氣。」

    「豈止是不景氣,簡直就是有價無市了,根本就無人問津,我賣三處宅子是三十年前買的,都是十畝大宅,地段極好,當時一棟宅子買價十萬貫,如果是五年前,一處宅子至少可以賣二十五萬貫,現在呢?莊宅牙人都要上街討飯了,如果不是我說服父親低價脫手,這三座宅子真要砸在手上了。」

    「還是和金國有關系?」

    鄭榮泰點點頭,「大家都是明白人,別看你率軍攻占了燕京,但北伐三次大敗,損失三十萬人,大家都對大宋軍隊失望透頂了,遼軍精銳被金軍一戰擊潰,宋軍又被遼國的老弱之軍一戰擊潰,假如宋軍遭遇金兵會怎麼樣?大家心裡都有數,我們鄭家就准備全部遷去杭州。」

    「現在遷居的大戶人家多嗎?」李延慶不露聲色問道。

    「表面上看起來不多,但實際上很多人家都在蘇杭一帶買地買宅,現在杭州西湖邊的地價比春天時暴漲了五倍,你想想這背後的暗流。」

    李延慶心裡明白,別看現在京城依舊歌舞升平,可實際上很多大戶人家都已經未雨綢繆了,像曹家和高家都已在杭州和蘇州買地造宅,河北沿邊疆各州的民眾更是大量南逃,從前有暮氣沉沉的遼國為緩衝,大家都感覺不到戰爭會來臨。

    可現在面臨虎視眈眈的金國,尤其燕山府的大門平州就控制在金國手中,一旦金國內部格局穩定下來,南侵是必然了,以河北平原的一馬平川,開封府拿什麼防御,黃河嗎?夏天的黃河或許可以,但冬天呢?

    事關身家性命,這麼淺顯的道理,李延慶不相信京城豪門會看不懂,京城房產市場低迷,杭州地價暴漲五倍,其實就已經很好地說明了這個問題。

    鄭榮泰一邊喝茶,一邊偷偷打量沉思中李延慶,他今天找李延慶並不是想談房產,那只是李延慶的一句問候引出的話題,他今天來找李延慶是另有重任。

    鄭榮泰向旁邊茶妓使了個眼色,茶妓立刻會意,起身退了下去,把兩名彈琵琶的樂妓也一起領下去。

    李延慶忽然發現身邊少了什麼,頓時驚覺,銳利地目光向鄭榮泰望去,「老鄭,你今天找我,不是喝一杯茶那麼簡單吧!」

    鄭榮泰連忙擺手,「你別這樣看著我,你的眼睛像刀子一樣,我有點害怕。」

    李延慶的目光又緩和下來,「說吧!你找我有什麼事?」

    「是這樣,高太尉明天中午想和你喝杯茶,看你有沒有時間?」

    高俅?李延慶心念一轉,「是高衙內找你牽線吧!」

    鄭榮泰點點頭,「我和他是老交情了,用你的話說,就是狐朋狗友,他昨天晚上找到我,他父親很想和你交個朋友。」

    李延慶心中迅速評估,按理高俅用不著這麼麻煩,一份請柬送來,自己就乖乖上門拜訪了,根本沒有必要找鄭榮泰來繞這個彎子,弄得好像後世的地下黨接頭一樣。

    高俅不肯直接聯系必然是有所顧忌,他顧忌什麼?梁師成!李延慶立刻想到了,一定是這個原因,看來高俅也准備暗搭梁師成這條路,所以才不敢那麼明著和自己交往。

    李延慶欣然笑道:「沒問題,我明天中午有空,地方你來安排。」

    「地方我已經安排好了,就在礬樓,明天中午我來接你。」

    「那就辛苦你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房地產生意,李延慶這才和鄭榮泰分了手,雇一輛牛車返回自己府中。

    牛車內,李延慶開始更深一層思考和高俅會面之事,高俅為什麼要結交自己,自己和高俅的關系該怎麼定位?肯定不是劉延慶那種投效關系,也不是蔡京的同盟關系,自己還沒有資格和高俅結盟,應該是合作關系,互相幫忙,互相利用。

    當然,高俅想和自己合作,自己必須有合作的本錢才行,李延慶頭腦裡迅速轉動,高俅顯然不是看中自己在京兆府的一畝三分地。

    當然不是說京兆府不重要,但凡事有輕重緩急,高俅想籠絡京兆府,完全以樞密使的身份去視察陝西路邊軍裁減進度,那時他在京兆府完全有的是機會,而現在他不惜冒著得罪梁師成的風險與自己秘密會見,肯定有所圖謀,而且是很急的事情,那自己有什麼資本讓高俅如此著急地會面?

    肯定不是為了梁師成,他若是有什麼事求梁師成,找自己還不如找開封府王鼎,而且梁師成也從來就沒有把自己當心腹,這一點他和梁師成都心知肚明。

    那又是為了誰?心念一轉,李延慶的嘴角便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他知道高俅是想通過自己拉攏誰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24 10:18
第六百四十六章 曹府高論


    下午時分,李延慶和妻子前往曹府,這是早就定好的計劃,本來上午計劃是去寶妍齋和父親打個招呼,但思思孩子之事和意外殺出的鄭胖子擠占了上午的時間,李延慶就不得不把和父親見面之事調到明天了,反正是父子,晚一天也無所謂。

    倒是下午去拜訪曹府原本只是禮節性的活動,但鄭胖子突然提出高俅要會見自己,李延慶才意識到,高俅的真正目的是曹家,曹家是功勛世家的領頭羊,這是大家都不否認之事,曹家雖然沒有子弟在朝中為重臣,但曹家依然在朝廷具有很大的影響力,自己去京兆府出任同知,不就是天子給了曹家的面子嗎?

    「夫君,小蓮之事要不要給老爺子說一說?」

    一般情況下曹蘊不會打擾丈夫的沉思,但眼看要到曹府了,曹蘊還是覺得有必要提醒了一下丈夫,收養孩子這件事還得和提一提,倒不是說征求曹家的意見,但提一提總是對曹家的一種尊重。

    李延慶立刻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他眉頭略略一皺,但隨即又舒展開了,笑道:「用不著專門給老爺子提這件事,老爺子年紀大了,咱們也盡量別讓他操心,你給岳父岳母說一下就行了,他們會給老爺子說。」

    因為小蓮是女孩兒,所以李延慶覺得沒必要那麼鄭重,如果是男孩兒就不一樣了,必須要很認真地給曹家解釋。

    「我知道了,不過小蓮那孩子真的可愛,連我都喜歡得不行,更不用說思思了。」

    李延慶笑了笑,「彈琴、繪畫只是一種興趣愛好,不能成為感情寄托,女人的感情寄托只有孩子,但現在她只是喜歡而已,還談不上感情,感情就像釀酒一樣,時間越長,它就越醇,思思和小蓮的母女感情需要時間來沉澱,蘊娘,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曹蘊思索一下道:「夫君的意思說,現在不要把收養小蓮這件事看得太重?以免思思喜歡過頭,孩子就變成了負擔,是這樣理解嗎?」

    「有這麼一點意思,但也不完全是,現在她在興頭上,我們不能潑冷水,我的意思是說,最好能給她減輕一下負擔,比如多找幾個乳母」

    曹蘊笑了起來,「夫君不懂就別瞎摻和了,如果思思什麼負擔都沒有,這孩子就會變成一幅名畫,喜歡了看一看,不喜歡就收起來,正因為孩子不是她親生,所以更需要她親力親為,你以為母女感情是怎麼來的,光有時間還不行,是在洗尿、換尿布、喂奶、喂飯這些點點滴滴的小事情上積累起來的,我心裡有數,你就別操心了。」

    李延慶連忙舉手,「好!好!算我多嘴,我不問了行不行。」

    「本來就是嘛!」

    曹蘊抿嘴一笑,「你是男人,應該去考慮大事,這些養孩子的瑣碎小事你就別管了。」

    牛車緩緩停在曹府門前,曹選夫婦已經門口等候多時了,牛車剛剛停穩,夫婦二人便迎了上來,「延慶剛剛回來,應該多休息幾天嘛!用不著這麼著急過來。」

    曹選夫婦十分熱情,甚至有點太明顯了,其實李延慶也明白,自己丈人丈母在曹府地位不高,尤其在商議大事的事情,自己丈人都沒有資格參加,但自從曹蘊嫁給自己後,丈人的地位明顯提升了,大事小事都能參加,他們當然會看重自己,這一點在岳母身上表現得尤其明顯,自己當了京兆府同知前後的態度可是大不一樣。

    李延慶笑道:「本來就應該過來問候一下,倒是這麼冷的天讓二老在府外等候,我實在過意不去。」

    說著,李延慶便把手中禮物遞了上去,「這是給二老的一點心意,都是京兆和陝西路的特產,京兆劉氏虎骨酒,岳父每天晚上喝一小杯,對壯骨很有好處,還有慶州的銀狐皮,也是很有名的,希望岳母能喜歡。」

    女婿居然從京兆府帶禮物回來,曹選夫婦高興得嘴都合不攏,「延慶有這個心意就行了,其實不用這麼麻煩!」

    這時,王氏又問道女兒,「寶兒呢,怎麼沒有一起來?」

    「寶兒在家睡覺呢!這麼冷的天,我怕他出門著涼。」

    「這倒也是,明後天我去看看他,你們快進府,外面冷!」

    李延慶和妻子進了曹府,曹選對李延慶笑道:「老爺子在等你呢?我們先去他那裡坐一坐,回頭我們再喝一杯。」

    「好!先去看看老爺子。」

    李延慶讓妻子先回院子,他自己則跟隨丈人向曹評的住處走去

    雖然曹評已經七十多歲了,但依舊聲音洪亮,中氣十足,舉手投足都有強大的氣場,「我十月份專門去了一趟杭州,我還以為方腊把杭州破壞殆盡了,結果出乎我的意料,杭州還是蠻不錯的,我准備再買一千畝地,延慶幫我拿個主意吧!」

    李延慶笑道:「祖父不是已經在臨安買了一千畝地嗎?再買一千畝地應該不需要我拿主意吧!」

    曹評搖搖頭,「延慶,這裡面沒有外人,我就給你說實話,一旦金國南侵,從河北到中原都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根本就抵擋不住金兵的鐵蹄,遷都是必然了,我考慮要麼是遷去京兆,但如果金兵封鎖函谷關一線,那京兆就徹底和中原以及南方失去聯系,要麼遷去巴蜀,也不現實,畢竟還有南方,所以想來想去,遷都去江南的可能性最大,所以我們必須未雨綢繆,把後路找好,你上次建議杭州,我也覺得不錯,但蘇州也有可能,還有荊襄一帶,你說要不要三頭押注?」

    李延慶想了想道:「荊襄不可能!」

    旁邊曹儼笑道:「延慶說得這麼武斷啊!荊襄還是我提的建議呢?」

    「荊襄無非就是襄樊或者江夏,襄樊是戰略要地,東面是桐柏山,西面是荊山,襄樊正好位於這個南下的戰略口上,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戰爭會很頻繁,都城不可能放在這裡,而江夏人口太少,交通不便,我在嘉魚當了兩年縣令,很清楚這一點,而江南自古富庶,人口眾多,無論農業還是手工作坊都非常繁盛,所以歷史上北方政權南遷,都會選擇江南,其實我倒覺得江寧是個很好的選擇」

    「不可能!」曹評擺擺手,「朝廷再不濟,也不會選南唐故都,那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所以只剩下蘇杭了!」

    李延慶笑道:「我之所以沒有考慮蘇州,主要是從交通以及糧食運輸上考慮,蘇州地勢不錯,背靠太湖,又有通濟渠貫通,商業也極為繁華,可蘇州最大的弱點就是不靠海,而杭州不僅有蘇州所有的優點,更重要是它靠海,不管是糧食漕運還是和泉州、廣州等地聯系,以及海外貿易,都要比蘇州便利得多,所以我敢斷言,如果朝廷將來考慮遷都,一定是選杭州。」

    大堂內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回味李延慶的話,李延慶當然也知道歷史上南宋定都臨安絕不是頭腦發熱,而是再三斟酌考慮的,應該和自己的想法**不十。

    「好吧!既然延慶這樣認為,那我們曹家經營的重點就放在杭州錢塘縣!」

    曹評一言九鼎,立刻就定下了方向,停一下,曹評又問道:「延慶再給個建議,在杭州哪一片拿地最好?」

    李延慶沉思片刻道:「一般而言,西湖周邊最好,北面都是平坦土地,商業也很發達,但我建議曹家買下南面的鳳凰山。」

    曹儼眉頭一皺,「延慶,我們也請高人看過風水,鳳凰山一帶王氣旺盛,是建造宮殿之地的首選,如果真的遷都臨安,選鳳凰山造宮殿,那我們買下鳳凰山,豈不是不智了?」

    李延慶微微一笑,「如果是寶妍齋,我絕不會建議去買鳳凰山,一介商人嘛!土地說征就征了,最多給你幾個小錢做補償,但曹家的鳳凰山,朝廷能說征就征嗎?」

    曹儼一拍額頭,「我明白了,還是延慶高明啊!」

    曹評眼中贊許之意更加濃厚了,他對幾個兒子道:「你們都下去吧!我再和延慶單獨聊一聊。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27 12:27
第六百四十七章 礬樓茶局


    眾人都退下去,大堂上只剩下曹評和李延慶兩人,曹評看了一眼李延慶笑道:「延慶今天過來,不應該是只聊聊家常那麼簡單吧!」

    李延慶出任京兆府三個月,第一次回京,當然不會只是聊聊家常那麼簡單,曹評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李延慶今天更想談談高俅之事,

    他斟酌了一下,決定還是先說說陝西路之事,他緩緩道:「不知祖父對邊境裁軍怎麼看?」

    過去三個月,西夏那邊發生了很多大事,西夏邀請耶律延禧共謀雲州,結果耶律延禧上當,軍隊被西夏大軍全殲,耶律延禧逃回大青山卻被金兵包圍,遼國徹底滅亡,所有財富都被金國奪走,耶律延禧也成了金國的俘虜,而西夏趁勢占領了雲州。

    曹評忿忿道:「說起這件事我就是一肚子氣,朝廷那幫文官不知一天到晚在想什麼?整天爭權奪利,要麼就是無所事事,要麼就是風花雪月,談詩吟詞,連我曹家都知道局勢不妙,開始向南方轉移了,他們還懵裡懵懂,沒有一點危機感」

    李延慶心中苦笑,老爺子把話題扯偏了,自己也只能忍著。

    曹評發了半天牢騷,這才醒悟自己走偏了,他又回頭道:「邊境裁軍,王黼的建議是讓邊軍解甲歸田,當然我知道這其實是官家的意思,想通過這次機會徹底消除種師道的影響,但我就告訴官家,平定方腊靠的是西軍,北伐成功也是西軍的功勞,而京城禁軍卻一敗塗地,這麼精銳的軍隊解甲歸田太可惜了,官家最終同意了我建議,把邊軍調到京師,但都頭以上將領全部換掉,遺憾啊!京城那幫紈绔子弟都變成了西軍的主要將領,一堆軟骨頭來支撐西軍,這和卸甲歸田有什麼區別?這就是大宋的病根,腐朽到骨子裡了。」

    李延慶心中著實不是滋味,尤其他很清楚西夏的戰略目的,絕不僅僅是為了北部雲州不得不放棄歲幣而換取邊境安寧那麼簡單,無論河東路還是陝西路,近百年和西夏對峙戰爭,已經在邊境上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防御體系,幾百個城堡和軍寨,必須要有人鎮守才能維持,十萬大軍是最低的駐軍人數。

    但西夏一個歲幣讓渡就讓宋朝放棄了這個打造了近百年的防御體系,只剩兩萬駐軍,將意味著至少近一半的軍寨和城堡要放棄,一旦放棄就會荒蕪破敗,再想拿起來就難了。

    李延慶不得不說北宋的滅亡並非偶然,實在是內部腐朽到了極點,為一點點尊嚴和蠅頭小利,連自己的戰略防御體系都放棄。

    但現在協議已經簽署,而且已經不折不扣執行,再說這些也沒有什麼意義了,只是一種馬後炮罷了。

    李延慶見曹評有點疲倦,便不想再耽誤,很自然地將話題轉到了正事上了,「祖父,明天中午高俅要請我喝茶!」

    「那就去唄!」曹評有點倦意地順口回了一句,但他立刻便意識到了不對,怎麼會是高俅?

    曹評的倦意頓時無影無蹤,他挺直了腰板,目光炯炯地望著李延慶,「是怎麼回事?」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他讓我的一個朋友來帶話,我也覺得有點蹊蹺,一張請柬就可以解決的事,他卻弄得這麼復雜。」

    「他是怕梁師成不舒服!」

    曹評擺了擺手,那個不重要,重要的是高俅這時候請延慶喝茶做什麼?他目光一掃,見李延慶若有所思,便問道:「延慶,你自己覺得呢?」

    李延慶斟酌一下,緩緩道:「如果只是簡單問候一下,他就沒有必要弄得這麼復雜,或者讓他兒子請客也就是了,他這樣繞彎子,我覺得應該是大事,不知最近朝廷有什麼大事情要發生嗎?」

    曹評略一思索,猛然醒悟,「我知道了,一定是為增相之事!」

    他見李延慶有點困惑,連忙解釋道:「朝廷相國從來都是兩正四副,但官家開始重用宦官分相權後,便縮減了相位,變成兩正兩副,但楊戩、童貫、梁師成、李彥弄得天下民怨沸騰,朝官混亂,加上知政堂形成了蔡京和王黼打擂台的局面,官家在壓力之下只得再次恢復兩正四副的格局,這樣就要增加兩個相位,一個已經定下來,應該是白時中重新入相,另一個據說官家有意恢復舊制,讓樞密使兼任相位,那麼就是高俅了,不過反對高俅入相者頗多,尤其王黼反對最強烈。」

    「所以高俅希望得到軍方的支持,其實就是希望得到曹、潘、高三家的支持,所以他才請我喝茶?」李延慶用目光征詢曹評。

    曹評點點頭,「白時中一直屬於中立派,而這段時間蔡京和高俅走得頗近,一旦高俅入相,就會在知政堂中形成蔡強王弱的格局,所以王黼堅決反對,也是因為王黼反對太堅決,所以原本要在過年前定下的事情,一直遲遲不決,高俅形勢不順,他應該是希望我能給官家表個態。」

    「那祖父覺得這個態可以表嗎?」李延慶又問道。

    曹評笑道:「其實我倒覺得如果知政堂有軍方代表,會使朝廷在河北防御上用心一點,這是好事,而且高俅這個人比童貫實在,雖然人品不怎麼樣,比較嫉賢妒能,但他有自知之明,絕對不會攬什麼北伐主帥,讓宋軍一敗塗地,當然,如果你能進知政堂,我就不會去考慮什麼高俅了。」

    李延慶哈哈一笑,「祖父的誇贊,延慶當不起!」

    「好吧!明天若高俅提起這件事,你盡管答應,不過我要提醒你,別自命清高,高俅手上的資源你該爭還得爭,你和他不是結盟,而是交易,既然是交易,你就不能吃虧了。」

    李延慶點點頭,「孫兒心裡明白!」

    很多官員之間的秘密交易都是放在礬樓進行,主要是礬樓有八個入口,而且都是裡外套間,就算無意間闖進去,也很難讓人發現在一起吃飯之人。

    李延慶從東北入口進入礬樓,他和鄭榮泰跟隨一名引導侍女直接上了三樓,走進了預訂好的雅室內,給他們開門的是高衙內。

    衙內這個稱呼一般是指高官子弟,本身並沒有貶義,將來李延慶的兒子也會叫做李衙內,只是高俅的兒子把這個稱呼給玷污了,變成了紈绔子弟的代名詞,至於高衙內叫什麼名字,李延慶一直不知道,但他也不想知道,高衙內這個名字就有足夠的代表意義。

    雖然李延慶和高衙內曾經有一些不愉快的往事,不過隨著大家逐漸成熟,那些鬥氣的往事也不必再去回憶了。

    李延慶進門便拱手笑道:「聽說衙內升為都虞侯了,恭喜恭喜!」

    高衙內微微欠身,「不敢當,我這種官不過是托父蔭的福,不像同知是從戰場血戰得來,實在不值一提!」

    李延慶點點頭,這家伙會說話了,當然,這也是在自己面前,在別人面前未必會這麼謙虛。

    「衙內過謙了,令尊可在?」

    「父親剛到,同知請進!」

    高衙內把李延慶請進裡屋,他則和鄭榮泰在外間喝茶,這也是父親的意思,讓他們在外面放放哨。

    李延慶推門進了房間,只見高俅正在和茶妓談笑,高俅穿得很隨意,一件深衣,頭上戴著襆頭,看起來就像一個玩鳥閑游的小廝。

    「啊!延慶來了。」

    高俅滿臉堆笑道:「坐在炕上不方便,我們就不見禮,快坐下!」

    高俅異常熱情,而且態度很真誠,就仿佛相交多年的老友,李延慶笑著拱拱手,「恭敬不如從命,我就不客氣了!」

    他將外裳交給侍女,在高俅對面的小桌前盤腿坐下,高俅給他倒了一杯茶,「聽小胖說前天才回來,下這麼大的雪,路上不好走吧!」

    「確實不好走,聽說太行山的幾條通道都封路了,河東路來京城只能走風陵渡,不過也幸虧下這麼大的雪,否則今年還不敢放心回來。」

    「你說得對,這麼大的雪,西夏也該消停一會兒了,雲州之事你知道了吧!」

    李延慶點點頭,「估計今年金國的目標就是西夏了,我們又多了一年的准備時間。」

    高俅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延慶,你覺得金國真的要進攻大宋?」

    李延慶沉吟一下道:「外面關於金國要進攻大宋的傳聞確實很多,但我覺得這些傳聞也並非空穴來風。」

    「哦?這話怎麼說。」

    「道理其實很簡單,平州和居庸關都在金國手中,讓人不得不警惕。」

    高俅沉吟片刻道:「其實朝廷也意識到了,所以給了郭藥師五萬人的募兵名額,加上鄉兵,郭藥師手中至少有十萬人,希望郭藥師不要讓朝廷失望。」

    李延慶暗暗嘆息,歷史上,就是擁有十余萬大軍的郭藥師投降了金國,才使得金國勢如破竹,一路南下,在此之前,包括燕山知府王安中在內的很多河北大臣都警告朝廷,郭藥師不可信,但趙佶就是置若罔聞,才導致金兵的順利南下,這也是促成趙佶下罪已詔退位的重要原因之一。

    李延慶沉吟一下,還是含蓄地說道:「我覺得朝廷還是應該在雄霸兩州以及真定府加強防御,不能因為有了燕山府,白河一線的防御就松懈了。」

    高俅眉頭一皺,「你覺得郭藥師不可靠?」

    李延慶淡淡一笑,「童貫推薦的大將,有幾個可靠過?」

    這句話讓高俅爽到了極點,簡直說到他心裡去了,他點點頭,「你說得不錯,既然背叛遼國投降宋朝,也會背叛宋朝投降金國,有機會我會提醒一下官家,不能撤掉真定府和白河防線。」

    李延慶知道高俅並不是真的為大宋社稷考慮,如果郭藥師不是童貫的人,他就絕對不會說這番話。

    兩人又喝了一杯茶,高俅問道:「現在延慶有什麼困難需要幫忙嗎?」

    主題來了,高俅是欲得先予,先給了自己人情,然後他再提要求,李延慶昨天就在想這個問題,自己該提什麼要求比較好,把王貴和牛皋調去京兆?這種小事情請高深幫忙就行行了,範不著浪費高俅這個資源。

    那麼自己該提什麼條件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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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八章 交換條件


    李延慶沉思片刻道:「卑職現在還真有兩個困難需要太尉幫忙!」

    高俅呵呵一笑,「你盡管說,只要我能幫忙,一定會盡力!」

    「卑職手下副將韓世忠在平定方腊之亂中積功應升為都指揮使,但因得罪了楊麟,升遷之事就被楊麟扣住了,這次平定黑黨項,他又立大功,我已將他的功績轉給了兵部,但兵部那邊一直批不下來,我著實有點擔心。」

    在平定黑黨項之亂,軍隊戰時編制就隨之取消,李延慶隨即向朝廷請功,要求將韓世忠和曹性的指揮使升為都指揮使,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成為自己的左右副將,但曹性的升遷已經批下來了,韓世忠的升遷卻遲遲沒有消息,據說是被卡在兵部。

    高俅臉一沉,「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明天就處理好。」

    韓世忠原是劉延慶的人,也就是高俅的人,韓世忠被兵部卡住,顯然是童貫在背後報復楊麟之事,這不光是打李延慶的臉,也是打高俅的臉。

    高俅又道:「還有劉錡原本應該放去大名府當廂軍都兵馬使,不如我一並把他調去京兆府吧!」

    「多謝太尉體恤下情!」

    高俅心裡明白,這只是拋磚引玉,談不上幫忙,他擺了擺手,「這些都是舉手之勞,不算什麼幫忙,不要怕麻煩我,提一點有難度的要求。」

    「那卑職就不客氣了!」

    李延慶笑道:「卑職目前同時兼任延鄜路總管,但延安府和綏州的兵力太少,考慮到邊境安全,卑職想把京兆府駐軍名額提升到兩萬人,不知樞密院能否批下來?」

    高俅當然知道邊境防御只是個借口,李延慶只是想增兵,擴大權力,但各地禁軍增減名額超過千人就必須報官家批准,而且官家已經明確表態,陝西路和河東路的禁軍名額只減不增,自己去觸這個霉頭,必然會被斥責,但李延慶既然已經提出來,他不答應又不好意思。

    高俅面露難色,他想了想問道:「現在京兆府軍隊額度是多少?」

    「一萬兩千軍!」

    「這樣吧!我們用個變通的辦法,我在職權範圍內准許你們再增加三千名額,我記得這是官家之前同意過的,問題應該不大,另外,我讓樞密院再給京兆府五千鄉兵長期訓練的名額,同時我再額外撥付五千副兵甲給京兆府,你們具體怎麼使用,我就不管了。」

    這其實是燕山府郭藥師的變通辦法,用鄉兵來代替禁軍,鄉兵可以長期訓練,也可以農閑時集中訓練,由地方州縣提交申請,樞密院批准便可。

    而且各地鄉兵招募不受限制,李延慶是京兆府同知,又是陝西路弓箭提舉,那京兆府的鄉兵也是他掌管,讓鄉兵裝備禁軍的盔甲,再加強訓練,就和禁軍沒有什麼區別了,至於五千鄉兵的錢糧,那個由李延慶自己解決,有寶妍齋為後盾,這點小錢就不算什麼了。

    大宋保甲法中規定,鄉兵錢糧兵甲由各州縣自籌,朝廷不干涉,不負擔,條件稍好一點州縣可以給鄉兵一點伙食補貼,條件不好的州縣就由鄉兵自己承擔兵甲和干糧,給農民帶來了極大的負擔,河北和河東都由此爆發了農民起義。

    李延慶也知道這是高俅能做到的最大變通了,鄉兵長期訓練就是變相的征兵了,鄉兵的錢糧他可以學郭藥師,通過官商貿易來解決,五千士兵一個月的軍餉就是五萬貫,讓寶妍齋來負擔不現實。

    「多謝太尉幫忙,延慶感激不盡。」

    望著李延慶淡然的目光,高俅忽然想到了什麼,增加軍隊額度之事,高深也有權力批准,他完全可以通過曹家去找高深運作,可他卻跑來求自己,這是何故?

    高俅心念一轉便明白了,李延慶真正目的是想把自己拖進這件事中,一方面固然防止自己發難,但另外一方面如果這件事有一天敗露,自己就必須替他掩飾,這家伙年紀輕輕,倒也老謀深算。

    不過高俅也並不是沒有分寸之人,這種事情他不可能隨便答應,假如李延慶出任應天府同知,他就絕不會答應替李延慶運作增兵之事,應天府周圍並沒有敵人威脅,你增兵的動機就讓人懷疑了,官家問起來他沒法解釋。

    但京兆府不一樣,尤其李延慶還兼任延鄜路總管,在宋夏達成邊境裁軍協議之時,適當增加京兆府的兵力也是有備無患,理由完全光明正大,所以高俅才敢批准李延慶變通增兵。

    想到這,高俅的心中倒也平靜了,接下來他要提自己的要求了,高俅又給李延慶倒了一杯茶,淡淡笑問道:「曹公最近身體如何?」

    不出李延慶的意料,高俅果然是希望曹、潘、高三家支持他入相,李延慶也欣然答應,並告訴高俅,曹評一直希望知政堂內有軍方代表,希望就以高俅入相為契機,雙方相談甚歡,離開礬樓時已經是下午時分了。

    「高太尉還很少和人談話這麼長時間,延慶很有面子啊!」馬車內,鄭榮泰滿臉羨慕地對李延慶道。

    李延慶擺擺手,「我們不說這個了,我倒很關心你,你和太子還有聯系嗎?」

    鄭榮泰搖搖頭,臉色變得黯然,半晌低聲道:「自從阿姊被廢後,太子再也沒有問過鄭家,甚至趙太醫那條渠道也沒有消息。」

    李延慶沒有說話,如果連太醫趙也沒有一點關心慰問的消息,那說明太子是真的放棄鄭家了,鄭榮泰嘆了口氣,「這話我也只對你說,莫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阿姊因為他而被迫入空門為尼,一輩子都毀了,可他一點安慰的意思都沒有,這未免也太無情了。」

    李延慶不知該怎麼勸鄭榮泰,本來鄭家就沒有什麼背景,就是有錢,太子趙桓也是看中了鄭家的財富,現在趙桓又納向家之女為偏妃,得到了向家的財力支持,當然就把鄭家一腳踢開了,其實鄭榮泰也說得對,就算趙桓是謀鄭家的財富,但鄭家為趙桓犧牲那麼多,卻落得這麼個下場,不能不說趙桓心性薄涼。

    「老鄭,想開了一點,塞翁失馬,焉知禍福,鄭家和太子徹底脫鉤,未必是壞事,其實我倒建議你阿姊還俗回家。」

    「可以嗎?」鄭榮泰驚喜地問道。

    李延慶點點頭,「這其實是個試探,假如你阿姊還俗回家,太子和朝廷都不聞不問,那麼就說明鄭家真的和太子徹底脫鉤了,那你阿姊又何必自尋苦楚,等再過幾年可以無聲無息找人嫁了。」

    鄭榮泰沉思片刻,「你說得有道理,阿姊是可以還俗回家,我回去就給父親說,至於嫁人,現在不能考慮。」

    「你們鄭家在杭州買地了嗎?」李延慶又岔開話題問道。

    鄭榮泰點點頭,「杭州、明州、蘇州、江寧都買了,杭州買了三百畝,過完年,我打算去一趟杭州,把宅子造好,然後父母和大姊就可以遷過去了,等把京城的事情處理完,我也准備過去,徹底擺脫太子的陰影。」

    李延慶笑道:「這是明智之舉!」

    .......

    雖然李延慶很不願意看見梁師成,但他還是去了梁府,就算和梁師成無話可說,這也是個態度問題,不過李延慶運氣不錯,梁師成正好受寒感恙,在家中養病,他對京兆府的情況並不關心,只隨便問了幾句,李延慶便以不打擾梁師成休息為借口,起身告辭了。

    從梁府出來,李延慶便滑腳去了王貴在京城的家中,王萬豪已經帶領家族遷去了江夏縣,很多王家的族人和一些原本依附王家的佃農也紛紛跟了過去,在江夏形成了新的王家村。

    但王萬豪卻有遠見,就算遷去南方也不能完全脫離政治中心,所以他同意王貴留在京城,王貴是租的房子,位於大相國寺附近,是一間占地一畝半的院子。

    宅和院的區別在於面積,一般而言,兩畝以上就勉強可以稱為宅,低於兩畝,就無法修成三進的格局,最多前後兩院,只能稱為院子。

    「本來我是打算租一座三畝小宅的,正好一個同村鄉鄰介紹了這間院子,是他親戚的房子,租金很便宜,每個月只要十貫錢,若全付三年租金,只要三百貫,我覺得這裡很不錯,阿圓帶著孩子也夠住了。」

    王貴領著李延慶參觀他的新家,前後兩進,前院大,後院小,有近十幾間屋子,後院還有個很小的花園,王貴的妻子湯圓兒帶著孩子以及幾個丫鬟住在後院,前面住廚娘和兩個僕人。

    李延慶點點頭問道:「你們一家是足夠住了,但如果你父母或者叔伯兄弟來,又住哪裡?」

    「父母和祖父來可以住後院,那邊還有好幾間空屋子,叔伯兄弟來也只能住前院了,反正空房間多。」

    「其實我還是建議你租一座小宅,你們家族大,族人多,這樣方便一點。」

    「算了,租金已經交了三年,而且你不是說再過兩三年就可能遷都嗎?我也懶得換了,太折騰了。」

    李延慶也只是說說,王貴不想換也就算了,兩人回屋坐下,王貴又給李延慶倒了一杯熱茶,李延慶忽然想到什麼,連忙問道:「老牛呢?怎麼沒見他。」

    「他中午就被幾個同鄉叫去喝花酒了,我這裡呆會兒有客人,我就沒去。」

    「你有客人?」

    王貴笑了笑,「你很熟悉的客人!」

    李延慶一怔,遲疑著問道:「不會是老湯吧!」

    王貴點點頭,「除了我這個大舅子,還會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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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九章 提攜舊友


    這時,湯圓兒拎著壺茶慢慢走進來,她也是剛坐完月子,身體還比較虛弱,王貴連忙上前接過茶壺,埋怨她道:「你回屋休息,讓丫鬟來就行了!」

    湯圓兒一笑,「別人我不管,老李是貴客,我可不敢怠慢!」

    李延慶忍不住笑了起來,「阿圓,你這話這麼說,我那點老底你還不清楚,在你們兩口子面前我算什麼貴客?」

    「要是從前我才懶得給你倒茶,現在嘛!不一樣了,阿貴的上司我可不敢得罪。」

    湯圓兒一邊笑著,一邊給李延慶倒了一杯濃茶,「不過我還是很感激你,你從不帶阿貴去煙花之地,不像某些人,自己想去喝花酒,還慫恿我家阿貴去。」

    李延慶啞然失笑,看來牛皋惹這位湯夫人不高興了,他也開玩笑道:「我說阿圓,你是不是該考慮給阿貴納妾了?」

    王貴嚇得臉都白了,站在妻子身後急向李延慶連忙擺手,湯圓卻笑眯眯道:「納妾當然可以,但要養得起才行,他一個小小的指揮使能有多少俸祿,就算我有這個心,他也沒有這個能力。」

    「哦?那阿貴要到什麼程度才有資格納妾呢?」

    湯圓兒眼波一轉,「我看到至少要到都指揮使吧!」

    李延慶點點頭,「這個要求不高,也就兩三年時間。」

    湯圓兒抿嘴一笑,「老李既然希望我家阿貴早點納妾,那也得幫幫他才行啊!」

    李延慶哈哈大笑,「我明白了,阿圓放心吧!我一定會讓阿貴早點如願以償。」

    王貴翻了翻白眼,什麼叫做讓自己早點如願以償,自己在太原那位已經身懷六甲,還能再拖到什麼時候?

    湯圓兒放下茶壺轉身走了,王貴連忙扶住她出去,「院子裡滑,你當心點!」

    走出房間,湯圓兒似笑非笑地望著丈夫,「瞧你美的,是不是老李的話說到你心坎上去了?」

    「他是開玩笑,我哪有這個想法,再說,升都指揮使哪有那麼容易?」

    湯圓兒伸出指頭在他腦門上狠狠戳了一下,「還說沒這個想法,別做夢了,你就算當上太尉也休想納妾!」

    王貴心中暗罵李延慶多事,那件事只能慢慢解釋,水到渠成,現在被李延慶抖落出來,豈不是弄巧成拙,王貴只得連聲說不敢,將妻子扶回了房間。

    「老李啊!這種玩笑以後別亂開了,會影響夫妻感情的。」

    「去你的!」李延慶鄙視地看了王貴一眼,「你小子別在我面前裝,你在太原那個歌妓怎麼辦?人家已經懷了你的孩子,你還想拖到什麼時候,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索性早點說出來,阿圓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難道她真會不讓你的孩子進門?」

    「那我怎麼說?」

    「所以我讓你換宅,房子大了,後宅有兩個院子,至少在生活條件上沒問題了,大家可以眼不見心不煩,現在你這間院子,你若提出來,阿圓肯定會煩惱她們住哪裡?換了宅就會減少很大的阻力,你小子動動腦筋好不好?」

    王貴半晌才嘟囔一句,「好吧!」

    「這件事你別煩,你這間院子轉給寶妍齋,我在京兆府給你安排一處官宅,等開春後,阿圓和蘊娘她們一起去京兆府。」

    王貴大喜,「我去京兆府已經定了嗎?」

    「我給老爺子說過了,他答應給高同知說這件事,這對高同知是舉手之勞,你雖然暫時不是都指揮使,但我讓你行都指揮使之權,你和牛皋負責新兵。」

    王貴嘆口氣,「我最大的心病就是杏娘,如果她能進家,我真的沒有後顧之憂了,就怕阿圓想不開啊!已經懷孕了才告訴她。」

    李延慶眨眨眼笑道:「我會找一個合適的人勸說阿圓!」

    正說著,僕人在院子道:「官人,客人來了!」

    湯懷沒想到會在王貴家中遇到李延慶,見面時他略有一些尷尬,但李延慶的熱情和王貴的插科打諢很快使這種尷尬煙消雲散,當李延慶提出去曹婆婆肉餅店喝一杯時,他們終於找到了從前的那種感覺。

    「我還記得老湯喝了鹿血的樣子,看到旁邊的女人,眼睛都花了。」

    「去!提到那鹿血我就恨,若不是喝了那鹿血,我現在還在相親呢,那裡會匆匆忙忙定下親事。」

    湯懷的話引來李延慶和王貴的大笑,往事雖然過去了很多年,卻仿佛就在昨天才發生,回憶起竟是那麼美好。

    但湯懷現在的境遇卻很糟糕,他一直忠心耿耿地跟隨童貫,最後卻被童貫出賣,承擔本該不由他承擔的責任,被免去一切官職,在家賦閑。

    雖然李延慶曾托岳飛給他父親送去一塊奇石,這種暗示讓湯懷怦然心動,但他心中卻很愧疚,跟隨童貫時他完全忘記了李延慶的存在,甚至他們同在鄆州時,他也沒有去和李延慶打個招呼。

    只是湯懷沒有想到,在京城遇到了李延慶。

    「老湯,以後有什麼打算?」李延慶端著酒杯,目光湛然地注視著湯懷。

    「我?」

    湯懷苦笑著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打算先做點生意吧!我父親給我一萬貫錢,我看看京城能做點什麼。」

    「要不然跟我去京兆吧!」李延慶微微笑道。

    「這個這還是算吧!不想麻煩你。」

    「老湯!」王貴一拍桌子,他有點急了,「什麼叫麻煩,我們兄弟一場,難道老李是在敷衍你?」

    湯懷連忙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現在官職被一抹到底,連官階都沒有了,去京兆府能做什麼?」

    「可以做我的軍事幕僚,我再任命你主管新兵軍務,和阿貴、牛皋一起訓練新兵,等時機成熟,我再補你為指揮使,應該可以官復原職。」

    湯懷當然知道他和普通士兵升職不一樣,他已經做到了從六品振威校尉,只要他有立功表現,就能官復原職,而不用再一步步熬上去,但關鍵就看誰願意給他這個機會,本來童貫完全可以把他推薦給郭藥師或者姚平仲,但童貫壓根就不管他的死活,早讓他寒了心,現在還是從小的好友李延慶願意給他這個機會,讓他怎麼能不感動?

    「延慶,我以前」

    「打住!打住!」

    李延慶連忙打斷了湯懷的感激之言,「我受不了那種肉麻的抒情,你也不要叫我延慶,我和你還沒有這種交情,你小子欠我的兩貫錢到現在還沒有給?」

    湯懷一怔,「什麼時候?」

    「神童賽結束後,你們拿我寫的《大聖捉妖記》去鹿山學堂賣,講好事後分我三成,最後你們給了嗎?還有你,你小子也一樣欠我兩貫錢。」

    李延慶說完,三人頓時大笑起來。

    童年的友情使湯懷心中的最後一絲芥蒂終於消失了,他也開懷大笑起來,罷官的陰霾一掃而空。

    「老湯,有件事真要你幫忙!」李延慶給湯懷倒了一杯酒。

    「什麼事還有你辦不到的?」湯懷喝了不少酒,他從腰中抽出一把小折扇,輕輕搖擺,這是他從小養成的習慣,到現在還改不了。

    「這件事還真得你幫忙!」

    李延慶看了一眼滿臉通紅的王貴,附耳對湯懷說了幾句。

    湯懷臉色一變,惡狠狠地瞪著王貴,「你小子真在外面養別宅婦了?」

    王貴臉上尷尬之極,不知該怎麼回答,李延慶連忙打圓場道:「這件事阿貴已經知錯了,回頭怎麼懲罰他,那是阿圓的事情,但對方既然已經有了身孕,我估計阿貴的父親和祖父也很歡喜,所以這件事你得勸勸阿圓,她從小聽你的話,也只有你能勸她?」

    「她從小哪裡聽過我的話,老李別往我臉上貼金了?」

    湯懷心中著實郁悶,雖然王貴在外面養女人確實讓人惱火,但他也不得不面對現實,那女人已經懷了王貴的孩子,王貴祖父和父母肯定很高興,尤其王萬豪最信奉子孫興盛,他們肯定會承認那女子的身份。

    如果自己妹妹死活不肯接受,事情就麻煩了,再鬧到雙方長輩那裡去,很可能會導致這門婚姻破裂,而那肯定是湯圓兒無法承受的。

    自己還得勸妹妹接受這個女人為妾,老李說得沒錯,這件事還真只能自己出面。

    湯懷又狠狠瞪了王貴一眼,「這一次看在老李的面上就算了,我幫你去勸她,下次你再敢亂來,別怪我翻臉無情!」

    李延慶在下面踢了王貴一腳,王貴連忙給湯懷斟滿酒,「這次是我不對,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湯懷又對李延慶道:「我那妹妹雖然是刀子嘴豆腐心,但這件事要勸服她,還能找准時機,否則就算她委屈答應,這小子以後也有的苦頭吃了。」

    李延慶笑著點點頭,「我替阿貴想過了,回頭我在京兆府給他安排一座五畝的官宅,再讓他暫代都指揮使一職,阿圓一定很高興,然後趁著她興頭上把這件事挑開,她的抵觸情緒就會少一點。」

    「你這個朋友也做得太厚道了!」

    湯懷無奈地搖搖頭道:「我不是說阿貴不能娶妾,實在他這種先斬後奏的行為太惡劣了,對方已經懷孕,他妻子居然不知道,換誰都受不了,他就應該狠狠地受懲罰,你卻百般包庇他,老李,你這是在害他知不知道?」

    李延慶也笑道:「我不就是害怕阿貴的婚姻出現問題嗎?那對阿圓的傷害更大,再說阿貴也不是那種花天酒地的人,若是鄭胖子干這種事,我會幫他?」

    湯懷點點頭,「什麼都是你說的在理,好吧!那什麼時候我把這件事挑開,阿貴你說說看?」

    王貴低頭想了想道:「最好是新年期間吧!杏娘一個人在太原,我不放心。」

    「那你要有過不好這個年的心理准備!」

    王貴默默點頭,「我明白。」

    三人又喝了幾杯酒就各自回家

    新年前夕的京城格外熱鬧,雖然寒風凜冽,地上鋪著厚厚的積雪,但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不時一輛牛車或者拉貨的驢車奔過,濺起一地的泥水。

    李延慶漫無目標地在大街上走著,他很喜歡這種感覺,輕松、自在,享受著新年的氣氛。

    「官人!官人!」

    後面有女人的聲音,李延慶沒有留意,當他忽然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時,他才意識到後面人是在叫自己,他連忙回頭,只見一個服飾鮮艷的女人在十幾步向自己招手。

    李延慶笑了起來,他迎著走了過去,「孫大娘子,好久不見了。」

    孫大娘子白了他一眼,聲音有些柔媚道:「是你把奴家忘了吧!」

    李延慶可不敢招惹這個渾身帶刺的女人,他連忙岔開話題笑問道:「大娘子怎麼這裡?」

    他剛說出口便知道自己錯了,街道對面不就是寶妍齋的大相國寺分店嗎?李延慶拍一下額頭,自嘲地笑道:「心裡在想事情,有點糊塗,大娘子莫怪!」

    「哼!這話要被東主聽到,他非跳腳不可,自己的店鋪都忘記了。」

    「今天腊月二十七了,店鋪還沒有關門嗎?」

    「今天是最後一天,下午就關門了,店裡客人不多,官人去坐坐吧!喝杯熱茶。」

    李延慶點了點頭,跟隨孫大娘子向寶妍齋店內走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7-12-27 12:27
第六百五十章 再遇故人



    位於大相國寺的胭脂鋪是寶妍齋在京城最大的一家胭脂鋪,占地足有兩畝,前店後倉庫,大堂擺放著數十排架子,上面各種裝飾品琳琅滿目,分為寶盒、胭脂、眉黛、香水、香袋、香料以及發乳玉皂等等區域,整個大堂內彌漫著各種奇異的香味。

    今天是寶妍齋營業的最後一天,當然,並不是新年期間就不做生意了,旁邊的小木鋪內依然會營業,賣發乳玉皂以及寶盒等等。

    大堂內沒有幾個客人,顯得很安靜,兩名女店員正倚靠在角落裡竊竊私語,或許因為有男人進來的緣故,幾名女客人都回頭看了一眼李延慶。

    一進大門,李延慶便看見一張大桌上擺滿了各種新產品,孫大娘子笑道:「這是新品展示台,還是當年官人的建議,開始很多人不以為然,後來才發現效果非常好,尤其對老客戶的經常光顧有著巨大的作用,現在隔三差五就會有很多老客戶跑來看一看,有沒有新品出來了?大家壓力很大啊!」

    李延慶點點頭,「壓力大才是好事,讓寶妍齋不斷創新,新品展示台就是這個作用,我倒是希望你們把這個台子做好、做大,做得滿城皆知。」

    孫大娘子嫣然一笑,卻沒有回應,小官人希望做得滿城皆知,這可不符合東主的想法,東主一向不喜歡張揚,這父子倆性格完全相反,倒也有趣。

    孫大娘子是極為聰慧的女人,她知道怎樣回避這種尷尬的局面,她隨手拾起一只瓷壺,遞給李延慶笑道:「官人猜猜這是什麼?」

    李延慶接過沉甸甸的瓷壺,瓷壺做工十分精美,瓶頸細長,還有手柄,線條流暢,看起來檔次頗高,壺面上畫了一朵綻放的粉紅色蓮花,李延慶心念一轉便明白了,笑道:「這是發乳?」

    「官人說對了,這確實是新品發乳,這種發乳叫漣漪,女人專用。」

    「還有男女之分?」李延慶笑問道。

    「當然有,男人的發乳是這種!」

    孫大娘子將另一只瓷葫蘆遞給李延慶,「男人的發乳叫做檀兮!」

    葫蘆的檔次也很高,上面用藍色調畫了一葉扁舟,一名文士站在船頭負手望著遠處隱隱青山,旁邊兩句詩,『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非常有意境。

    「有什麼區別呢?」

    「主要是香味上的區別,女人的發乳有一種淡淡的幽香,男人的發乳則是一種若有若無的檀香,據說這是天子最喜歡的香味,五貫錢一瓶,賣得非常火爆,獲利也很豐厚。」

    李延慶暗暗點頭,貧寒人家直接用皂角搗成汁液洗頭,幾乎一文不值,但在寶妍齋這裡用茶果油、皂角液、朱苓、無患子、冰片和人丹草,再用少許香料勾兌,再添加丁香油和蜂膠防腐,注重包裝,就成了一種高檔品,李延慶著實佩服寶妍齋的生意經。

    「那有低檔次的洗發乳嗎?」

    「當然有,張古老洗發乳,三百文一瓶,也能洗頭,但和這個不能比,說實話,賣得不太好,遠不如五貫錢的賣得火,洗頭這種事情沒有拿出去炫耀的意義,普通人家女人都會自制洗頭液,沒必要花錢買,說白了,洗發乳這東西就是一種身份的體現,東主已經在考慮停止低檔次的洗發乳了。」

    「其實可以換個思路,還是由寶妍齋來做,但價格稍微便宜一點,比如一貫錢一瓶,照顧一些家境富裕,但又不是豪門的人,然後就是這種五貫錢一瓶的發乳,最後再做一種十貫錢一瓶的發乳,在名稱和包裝上明顯區分,這樣高中低檔都有了,便宜的確實沒有必要再做。」

    孫大娘子想了想,還真是有道理,他們之前沒有考慮那麼細,只考慮高檔和低檔之分,卻沒有想到高檔中還可以再細分。

    其實他們胭脂和香水也是小東主說的這樣做,價格分得非常細,適應各個階層,只是發乳是新產品,還沒有向這方面考慮。

    「我明白了,我明天就和東主商量這件事,爭取明年有個新的方案。」

    李延慶知道孫大娘子並不是眼前這家鋪子的掌櫃,她可是寶妍齋的第三號人物,僅次於統管全局的父親和負責研發制造的老吳掌櫃,她負責整個寶妍齋的銷售,眼下這家的店掌櫃有急事回老家,她才來代替幾天。

    「我只是提個建議,具體還是你們看著辦!」

    李延慶呵呵一笑,便走進裡屋歇腳去了,他倒是不累,只是剛才酒確實喝多了,身體有點冷,需要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倉庫雖然很大,但堆滿了貨物,給店員們休息的地方只有一個小角落,一張桌子,四五把椅子,桌子還有一些松子、桂花糖之類零食。

    一名女店員給他端來一杯熱茶,李延慶喝了兩口,有點寒意的身體一下子暖和起來。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所有無關的人統統請出去,等會兒店鋪門關上,不准再讓客人進來了。」

    這種聲音李延慶不陌生,典型的宦官口音,李延慶也知道皇宮是寶妍齋最大的客戶,據父親透露,每年皇宮采辦寶妍齋的各種產品高達近十幾萬貫,而且都是支付白銀,當然,寶妍齋給出去的回扣也達上萬貫,但最後算下來,寶妍齋還是賺得盆滿缽滿。

    估計是皇宮年前的最後一次采購吧!

    李延慶是寶妍齋的小東主,當然不是外人,他懶得動,依舊在不慌不忙地喝茶,喝完茶從後門離去就是了。

    這時聽到了關店門的聲音,隨即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說話聲,「王公公,我不是說過了嗎?不要這樣興師動眾,我不喜歡。」

    這個聲音讓李延慶略為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

    「官家吩咐過來的,這段時間無論如何不能讓帝姬有任何閃失,老奴擔當不起,望帝姬諒解。」

    『帝姬!』

    李延慶忽然知道這個年輕女子是誰了,延慶帝姬趙福金,不過現在好像改封為茂德帝姬,歷史上她是嫁給蔡京的兒子,就是這兩年,應該已經嫁了吧!

    多年前,李延慶曾經和趙福金有過一次交集,但彼此的生活軌跡不同,很快便劃痕而去,記憶也漸漸消失在歲月中。

    今天忽然聽見趙福金的聲音,並沒有在李延慶心中有太大的觸動,不過他還感到了一絲親切,甚至還有一絲好奇,多年未見的小公主,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應該是個俏麗的小婦人了。

    倉庫和店堂隔了一座很小的天井,兩邊各有一扇門,門都敞開著,李延慶稍微側一下身,就能透過兩扇門看到店堂內的一角。

    這時一個苗條的身影從靠近天井一側的後門邊走過,李延慶心中一跳,但立刻又失望了,那應該是個宮女的身影,而且光線很暗,根本看不到臉的模樣。

    「帝姬,這種酡紅色珍珠胭脂很適合點在額頭,會有一種晶瑩之感,尤其在燈光下格外耀眼,這是賣得最火的一種胭脂之一。」

    這是孫大娘子的聲音,看樣子趙福金是想買一種點紅。

    「嗯!我想試試看,鏡子在哪裡?」

    「二樓有試妝房,帝姬這邊請!」

    這時,一個俏麗的身影從後門經過,李延慶忽然感覺不對,陽光是照向他這一側,他的角度看店堂內比較昏黑,但店堂看倉庫卻恰恰相反,非常清晰透徹。

    當李延慶意識到這一點時,他第一個反應去是關門,剛才那個宮女沒有向天井投來目光,如果她瞥了天井一眼,必然會看見自己。

    雖然李延慶也想見一見趙福金,但他知道,現在絕不是好時機,太唐突了,還不如不見。

    或許是天意,當李延慶起身要關門的瞬間,趙福金卻從對面門口走過,她似乎感到了什麼,一回頭,正好和李延慶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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