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2 12:04
第六百六十一章 喬氏商行


    「大概知道一點,官人還記得張九吧!」

    李延慶點點頭,「我記得,專門負責送貨的商人。」

    「他不久前就在大同送貨,我來京兆府的前一天,他正好從大同府那邊逃回來,帶來了一些消息,應該是西夏快支撐不住了。」

    「有這麼嚴重,西夏不是有震天雷嗎?」

    「有震天雷也沒有用,大同府已經被金兵攻破了,李察哥率兩萬殘軍西撤,被八萬金兵追上,包圍在白道阪一帶,聽說金夏兩國正在談判,但只是聽說。」

    白道阪就是白登山一帶,區區兩萬人,怎麼可能抵擋得住八萬金兵的進攻,金兵圍而不攻,極可能就是希望能通過此戰逼降西夏,李乾順無論如何不會讓李察哥死在金人手中,關鍵就看被圍西夏軍的糧食還能支撐多久。

    李延慶心中嘆息,歷史還是按照原來軌跡的推進,西夏投降金國已成定局,留給自己的時間確實不多了。

    大局雖然難定,但李延慶目前最關心的還是小局,他必須有足夠的錢來養軍,沉吟一下,李延慶又問道:「喬氏商行現在還在做寶妍齋的生意?」

    李延慶知道,寶妍齋的寶盒在西夏極受歡迎,一直是通過喬氏商行走這條線,如果李延慶想把這個生意拿過來,那麼就是搶喬氏商行的生意了,他希望能找到一個折中的方案,既能給京兆軍帶來利益,又能利用喬氏商行在西夏的銷貨渠道,可謂一舉兩得。

    喬仲安苦笑一聲道:「原來一直是我們做,從今年三月份開始,令尊已經停止給我們供貨了。」

    「為什麼?」李延慶不解地問道:「難道寶妍齋又找到了別的合作商行?」

    「據我所知是沒有,但令尊為什麼停止供貨我卻不知道,現在我們只能從太原和京兆的寶妍齋店裡買貨,但量太小,西夏那邊已經缺貨嚴重了。」

    李延慶忽然明白過來,父親是想把這個機會讓給自己呢!所以才停止和喬氏商行合作。

    「一只寶盒在西夏賣多少錢?」

    「紅寶盒一百貫,藍寶盒五十貫,張古老的白寶盒三十貫錢。」

    紅寶盒在京城的價格是五十貫,藍寶盒二十貫,張古老的白寶盒也要十貫,可到了西夏,價格也並不是暴利,這讓李延慶有些不解,喬仲安明白李延慶的疑惑,笑道:「價格只翻一倍,確實不是暴利,而且你爹爹給我們價格可不便宜,一只紅寶盒要七十貫,拋去運費,一只寶盒我們只能賺十貫錢。」

    「那為何不在太原和京兆的店鋪裡直接購貨?店裡買只要五十貫。」

    「關鍵就在這裡,店裡買,每次只能買一盒,量太少,西夏那邊需求量極大,你想大量購貨,那只能接受高價,這麼說吧!西夏女人好濃妝,男女都喜歡用香水,一瓶香水漢人婦女要用兩個月,但西夏人最多十天半個月就用完了,一盒胭脂三十片,漢人婦女用一個月,但西夏女人只用十天,她們化妝非常濃厚,消耗量很大。」

    「那一個月的銷量有多少?」

    「大概八千盒左右,其中便宜的張古老寶盒銷量最大,一個月大概能賣六千盒,但西夏貴族和上層女人都只認寶妍齋,一個月的紅藍寶盒的銷量是兩千盒左右。」

    「那你們商行這些年豈不是發大財了。」

    「是賺了一點小錢,可現在的問題是沒貨啊!」

    「貨不是問題,以後就由我來供貨,價格還是一樣,紅寶盒七十貫,藍寶盒三十貫,白寶盒二十五貫,直接從京兆發貨,你們也省運費了,怎麼樣?可以合作吧?」

    喬仲安大喜,「沒有問題,你有多少,我吃多少!」

    李延慶大概算了一下,他可以從寶妍齋按稍低價拿貨,每只寶盒賺二十貫錢,這樣光化妝品他每月就能能從西夏賺二十萬貫,折合十萬兩銀子,這就為以後擴軍打好了雄厚的財力基礎。

    喬氏商行為寶妍齋停貨之事已經煩惱了兩個月,沒想到在京兆府李延慶手中得到了轉折,喬仲安激動得直搓手,「官人看什麼時候能供貨?西夏那邊真的催得急。」

    「我明天就找一個金字急腳遞送信去京城,另外,京兆府寶妍齋這裡還有幾百只存貨,可以全部給你們,太原那邊也一樣,我保證十天後,一萬只寶盒送到京兆府寶妍齋,你自己安排人送貨去西夏。」

    這時喬仲安也明白過來,寶妍齋斷自己的貨,就是要把這個合作方轉給李延慶,他連忙抱拳道:「喬氏商行一定會全力以赴,保證銷路,不讓李同知的期待落空。」

    李延慶點點頭笑道:「具體怎麼操作,我會安排劉參軍來負責,他明天就會來拜訪二東主,另外,還有一件事,我想請教一下二東主。」

    「不敢!李同知盡管說。」

    「我記得喬氏商行是做皮毛生意,是西北地區最大的皮毛商,對吧?」

    「做皮毛生意從我父親時代就開始了。」

    「是這樣,京兆軍手上有二十萬張上好老羊皮,不知能不請喬氏商行幫忙賣一下。」

    喬仲安嚇了一跳,居然有二十萬張,他們兩年的銷量也不過如此,不過喬仲安知道,這是李延慶開出的條件,如果自己不答應,或者開出的價碼沒有誠意,那寶妍齋的生意就別想再做下去了,寶妍齋斷貨兩個月,但西夏市場上並不嚴重缺貨,還是有紅寶盒在賣,說明寶妍齋還有別的渠道。

    自己不把李延慶的大腿抱緊點,寶妍齋的生意恐怕就輪不到自己了。

    他稍微斟酌一下,對李延慶道:「雖然貨有點多,不過我可以多找幾家商行分擔,今天年底前可以消耗掉,不過現在羊皮是淡季,市場上一張老羊皮價格只有兩貫錢,到冬天時會漲到三貫錢,這樣吧!我用兩貫錢一張的價格收購,一共四十萬貫錢,我可以分兩次,一個月內全部付給同知,就算是我的誠意吧!」

    這個價格還不錯,李延慶之前聯系過兩家皮毛商,只肯開一貫錢的收購價,錢還分兩次給,這讓李延慶心中極為不爽,本來他是想用這二十萬張羊皮做抵押,向寶妍齋借三十萬貫錢,現在既然有喬氏商行這個渠道,他就沒有必要再去麻煩寶妍齋了。

    「那我們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李延慶起身道:「那我就告辭了,回頭寶妍齋和羊皮的事情,都由劉參軍全權負責,明天你們繼續商量。」

    喬仲安起身送李延慶出門,這時,李延慶又想起一事,問道:「當初我有四個手下在西夏跟隨喬氏商行,他們現在如何了?」

    「他們後來都陸續回太原府了,還剩下魏英一人,他非常能干,現在是興慶府喬氏商行的管事,只是已經好幾年沒有軍方和他聯系,我估計軍方已經把他忘記了。」

    李延慶把他們幾人交給種師中,現在種師中也被調入朝廷架空,他們確實應該被軍方遺忘了。

    「這件事我知道了,請二東主留步!」

    李延慶抱拳行一禮,便匆匆離去了。

    .......

    當今天招募的一百五十名女兵列隊走進軍營,軍營幾乎沸騰了,兩萬士兵紛紛從各自的營房跑出來遠遠觀看,演武場上訓練的士兵更是亂了套,很多人呆呆地站著,張大了嘴,眼珠都瞪出來了,一百五十名窈窕的女兵居然就從他們走過。

    今天訓練主官是牛皋,他見數十名士兵居然不聽口令呆立不動,回頭又看見了一隊女兵,牛皋頓時大怒,揮鞭向這些士兵劈頭蓋臉抽去,「你們這群發情的公狗,沒見過女人嗎?給我滾出來,每人跑演武場二十圈,少一圈老子要他的命!」

    一群士兵嚇得面如土色,跑二十圈,要跑死人的啊!但沒有人敢違令,討價還價恐怕就要變成跑五十圈了,數十人只得低著頭,圍著演武場奔跑起來。

    牛皋又大罵道:「其他人繼續訓練,誰再敢看女人,老子把他眼珠挖出來!」

    女兵營已經修築完成,位於大營的西北角,緊靠情報司,占地約百畝,由近百座大帳組成,它其實也是大營的一部分,只是用營柵單獨隔開,一共兩處營門,一處營門位於軍營內,門內有女兵站崗,沒有特殊令牌,就算主將李延慶也不准進入女兵營,特殊令牌由莫俊掌握,一般而言,只有軍醫才有資格領取特殊令牌進入女兵營。

    另一處門是對外,大門旁修建了崗哨,也是由女兵站崗、放哨,不過對外的大門還沒有完全修好,第一批女兵才從軍營內穿過,引來無數士兵的矚目。

    女兵雖然在俸祿上比男兵略低,但福利待遇卻還不錯,伙食比男兵稍好,每人有兩套軟式軍服,配一把戰刀,一副弓箭,一面盾牌和一把匕首,另外每人還有一床軍毯和兩張羊皮,天氣寒冷後還有冬裝和被褥。

    女兵們不上戰場,但依舊要進行訓練,主要是陣型、刀法和步射。

    女兵營空曠的小校場上,一百五十名新兵已列隊完畢,由女兵營偏將扈青兒進行訓話。

    扈青兒在軍中的名字是扈三娘,她目光冷厲地注視著這些女兵,年紀都在十六七歲,一個個朝氣蓬勃,臉上充滿充滿了俊秀之氣。

    「我叫扈青兒,你們也可以叫我三娘,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們的主將,也是女兵營主將,女兵營一共會有五百余人,你們是第一批,大家可能會有疑問,招募女兵做什麼?確實,在西軍沒有女兵的傳統,但這個沒有女兵的傳統從今天開始打破了,女兵又叫醫護兵,主要職責是搶救並護理傷兵,另外,一些優秀的女兵還可能會進情報營,但不管是醫護兵還是情報兵,都是我的手下,聽我的指揮,嚴格執行軍令,訓練從明天開始,下面開始分隊,然後可以回各自的大營休息整理,有困難向自己的隊頭,我會幫助解決,下面請各個隊頭喊名出列。」

    女兵營的隊頭都是由扈青兒的舊部出任,今天一百五十人將分為三隊,五十人為一隊,正副隊頭各一人,每隊下面又分十火,每火十人,有一名押隊負責。

    六名正副隊頭奔了出來,一名隊頭大喊道:「看你們手中軍牌,背面寫有『一』的就是第一隊,請出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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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二章 重大軍情



    三天後,招募的五百女兵全部到位,軍營內出現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幾乎每天上午,五百女兵都會沿著大演武場列隊奔跑三圈,然後返回女兵營繼續訓練,她們的出現,使得原本枯燥的軍營生活開始有了一絲色彩,軍營內笑聲增多,士兵們情緒高漲,士氣也隨之上升。

    上午時分,扈青兒一路小跑,來到了中軍大帳,帳外親兵向她行一禮,隨即稟報道:「啟稟統制,扈將軍來了!」

    「請她進來!」

    扈青兒挑簾走進大帳,只見大帳內,主帥李延慶正和參軍劉方說著什麼,扈青兒上前行一禮,「參見統制!」

    「過來坐下!」李延慶笑著向她招招手。

    扈青兒上前坐下,李延慶關心地問道:「女兵訓練得如何?」

    扈青兒欠身道:「回稟統制,適應非常快,才三天,她們就完全適應軍營生活了,而且女兵很守紀律,早上點卯晨練,沒有任何人遲到。」

    李延慶想了想又笑問道:「有個叫朱鳳的女兵表現如何?」

    『朱鳳?』扈青兒一怔,「統制認識她?」

    「也不是認識,那天我去視察報名,正好看見她被錄取,一個很有孝心的小娘。」

    「她表現非常優異,她現在第五隊第一火任押隊,她們一火十名女兵上了昨天的訓練榜,每人獎勵了百文錢。」

    李延慶點點頭又道:「大家對女兵評價非常好,我建議可以拉出去跑步,畢竟女兵營稍微狹小了一點,拉出去跑步對身心有好處。」

    「卑職明白了,再過幾天,卑職帶她們外出拉練。」

    李延慶這才把話題轉回來,「找你來,是有一個任務交給女兵營去做。」

    「請統制下令!」

    「讓劉參軍先給你說說情況吧!」

    劉方在一旁笑道:「是這樣,我已經和喬氏商行談妥,將二十萬張羊皮賣給喬氏商行,收款四十萬貫,但喬氏商行答應用白銀支付,按照現在市價一兩白銀兌換一千五百文錢,大約兌換二十萬五千兩白銀,喬氏商行答應分三次付給我們,明天中午第一次支付十萬兩白銀,交割地點在渭河碼頭,我們同時要將十萬張羊皮送過去。」

    「那需要我們女兵做什麼?」

    「去點錢!」

    李延慶微微笑道:「你帶著五十名女兵去清點銀子,搬運有男兵負責,但你們負責把十萬兩白銀點清楚,另外,還要協助他們點清羊皮,這是第一次交易,雙方都比較慎重。」

    「可為什麼一定要女兵去?」扈青兒不解地問道。

    「這是對方的要求,他們對軍隊有點畏懼,女兵去協助就稍微好一點。」

    「我明白了,明天等候劉參軍的通知,我們隨時可以出發!」

    「別的沒有什麼了,你先回營吧!」

    扈青兒起身要走,李延慶想起一事,又道:「蘊娘讓你晚上回去吃飯,你抽時間回去看一下吧!」

    「我知道了!」扈青兒行一禮,快步離去了。

    這時,劉方微微笑道:「同知應該考慮再給三娘找一名副將,她一人管女兵營,很多地方不方便。」

    李延慶笑道:「多謝參軍提醒,我會留意!」

    這時,帳外親兵稟報道:「啟稟統制,大營外來了一個姓喬的商人,說是有急事找你。」

    李延慶和劉方對望一眼,這一定是喬仲安來了,兩人連忙起身,快步向大營外走去。

    走到營門前,只見營門外停著一輛牛車,喬仲安正負手來回踱步,李延慶快步迎了出去,「二東主有什麼急事找我?」

    喬仲安連忙走上前道:「我一個重要消息要告訴通知?」

    「什麼消息?」

    喬仲安壓低聲音道:「我剛得到興慶府的飛鷹傳書,西夏已正式向金國投降了!」

    西夏投降金國,無疑是撼動天下格局的大事,意味著宋、遼、夏維持了百年的三國格局徹底破裂。

    遼國已不復存在,崛起的新貴金國取代了遼,在很多人都以為新三國平衡即將建立之時,一些洞察力敏銳的人卻意識到,大宋的危機即將來臨。

    金國皇帝已經坐穩龍椅,西面的不安定已掃平,下一步必然就是南征了。

    最明顯的反應就是蘇杭兩地的地價陡然再翻一倍,大宋的財富開始向東南傾斜了。

    入夜,樞密使高俅心事重重地在書房內來回踱步,他從年初出任相國至今已快半年了,一直過得順風順水,但西夏向金國投降的消息傳來,高俅便知道自己舒心的好日子到頭了。

    高俅心裡很清楚,金國不是遼國,遼國遲暮,早已沒有攻宋的銳氣,但金國卻一頭剛長成的猛虎,猛虎焉有不吃肉之理,更何況金國的老狼主就死在燕山府,此仇,女真人怎麼可能不報?

    但偏偏官家就相信宋金聯盟,堅持認為金國不會有攻宋的企圖,知政堂那幫家伙也抱此論調,就不知他們是真傻還是裝傻?

    高俅嘆了口氣,目光落在桌上的一份奏卷上,這也是讓他煩惱的另一件事,李延慶請求將涇川銀礦劃給京兆軍為軍費,高俅也是帶兵之人,當然知道五千新兵每月的軍費負擔是多少,沒有軍費來源,李延慶怎麼可能負擔得起?

    燕山府郭藥師也同樣招募了兩萬新兵,天子卻給了他鑄錢之權,京兆軍卻沒有任何收入,這明顯有失公平。

    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傳來兒子的聲音,「父親,孩兒回來了。」

    「快進來!」

    門開了,高衙內從外面走進來,他是奉父親的命令去見梁秋,探問一下梁師成的態度。

    「梁師成怎麼說?」

    「梁秋說李大器已經找過他父親,向他父親說了這件事。」

    「這我知道,梁師成是什麼態度?」

    「梁秋說他父親表態不參與此事,孩兒不明白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高俅松了口氣,笑道:「就是說梁師成默許我替李延慶操作此事,他不會干涉。」

    「父親之前不是已經還了曹家的人情嗎?怎麼還要替李延慶做這種破事?」高衙役心中著實有點不高興。

    高俅搖了搖頭,「那些事情高深就能辦到,他有必要求我幫忙嗎?」

    「孩兒不懂?」

    高俅微微嘆了口氣,「李延慶雖然年輕,但城府卻很深,新年時他沒有提出真正的條件,是因為他擔心由此惹惱梁師成,在沒有和梁師成溝通之前,他是不敢和我過深接觸,所以他先讓父親去見了梁師成,得到梁師成的默許後才請我幫忙,否則他在京兆府就會呆不下去了。」

    高衙內半響沒有吭聲,高俅看了他一眼,「你是奇怪我為什麼這樣熱心幫他,對吧?」

    高衙內點點頭,「孩兒是有一點不太理解。」

    高俅負手走了幾步道:「表面上看我是在還他人情,可實際上,我是想把他拉入我的派系,你別看童貫好像沒有什麼動靜了,那是假像,他一直和郭藥師以及姚平仲有秘密往來,郭藥師怎麼得到的鑄錢之權?不就是童貫通過王黼幫他爭取到的嗎?還有姚平仲兒子無功無德,升職為將軍,你以為童貫沒有幫他?你明白了吧!幫李延慶實際上就是在幫我自己。」

    高衙內點點頭,「孩兒明白了!」

    停一下他又道:「只是銀礦之事不太好操作。」

    高俅微微一笑,「若是平時,我確實不好操作,不過現在倒有了一個機會,明天我就去和官家談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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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三章 意料之外


    御書房內,趙佶眯著眼睛聽完了高俅的彙報,京兆軍希望把涇川銀礦劃給軍隊作為養軍資產,趙佶倒也並沒有勃然大怒,之前高深向他彙報過,京兆駐軍效仿燕山府,將五千鄉兵轉為長訓鄉兵,實際上就是變成增兵,補充宋夏邊境的兵力不足。

    趙佶並不愚蠢,他雖然和西夏達成了邊境裁軍協議,但西夏都城興慶府距離邊境不過一天的騎兵路程,隨時可以殺到邊境,而大宋都城距離邊境至少五天路程,等禁軍趕到陝西路,黃花菜都涼了,這一點趙佶心知肚明,所以在京兆府和太原府保持駐軍,就極為關鍵了,這也是趙佶默許京兆府以變通的方式增加五千長訓鄉兵的原因。

    不過把涇川銀礦劃給京兆軍則是另外一回事,這可比准許京兆軍鑄錢還要有油水。

    「太尉,養五千軍隊需要多少錢?」趙佶隨口問道。

    「回稟陛下,按照殿前禁軍的標准,每月光俸祿就需要八萬貫,如果按照邊疆禁軍,則稍微少一點,五萬貫左右,加上伙食以及雜費開支也要一萬多貫錢,至少需要六萬貫錢吧!」

    趙佶眉頭一皺,「要這麼多?」

    「陛下,大宋每年軍費開支都是朝廷最大的財政的負擔,微臣從前不太理解,入相後才知道當家柴米不容易啊!」

    「你這混球,意思就是說朕不懂當家之難嗎?」

    高俅嚇得連忙解釋,「陛下高瞻遠矚,眼界當然不像微臣這樣低」

    「好了,你是什麼水平朕很清楚,你那點小心思朕也明白,不用在朕面前解釋那麼多!」

    「陛下是火眼金睛,微臣哪裡瞞得過陛下。」

    趙佶微微一笑,他知道高俅年輕時不學無術,不過卻對自己忠心耿耿,把他放進知政堂,也算是自己的一根眼線。

    「既然一個月要五六萬貫錢,那這半年李延慶是怎麼解決軍費問題,是靠寶妍齋的錢嗎?」

    高俅哪裡敢說靠寶妍齋,那不就變成李延慶的私軍了嗎?那可是會觸犯天子逆鱗的。

    「據微臣了解,這半年是靠剿滅黑黨項的戰利品,陛下不是賞給他們了嗎?」

    「戰利品有這麼多?」

    「差不多吧!有十余萬貫錢,還有二十萬張羊皮,按照市價可值二三十萬貫,之前應該就是靠這筆錢維持,現在有點維持不下去了,所以才向朝廷求援。」

    趙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參茶,沉思片刻道:「那你的意見呢?」

    高俅可不是傳話筒,他是樞密院的首腦,也是知政堂的相國,主管天下軍務,在銀礦之事上,他有絕對的權威,當然只是建議權,決策權還是在天子手中,這件事之所以沒有通過知政堂,也是因為涇川銀礦屬於軍方資產,知政堂無權插手。

    否則就算趙佶點頭答應,知政堂可以駁回,大宋相國可是有權拒絕執行天子無理的決定。

    高俅知道官家會問自己的意見,他沉吟一下道:「西夏投降了金國,微臣很擔心宋夏邊境,微臣認為有必要在某種程度上增兵,之前微臣在知政堂提及此事,蔡相公和王相公都一致反對,認為增兵違反了宋夏間的裁軍協議,正好樞密院收到了李延慶的奏請,微臣認為,增加長駐鄉兵或許是一個比較好的增兵變通辦法。」

    趙佶沉思片刻道:「如果正常撥付軍費呢?」

    「就怕朝廷那邊通不過,而且西夏也會抗議。」

    趙佶沒有吭聲,他知道走朝廷撥付錢糧就意味著增兵,一年七八十萬貫支出,對財政日益拮據的朝廷也是一個沉重負擔,之前他們討論過給燕山府增加新兵額度,就遭到了蔡京的強烈抵制,最後王黼提出准許郭藥師鑄錢這個辦法才解決了兩萬新軍的軍費問題。

    趙佶心中已經同意了高俅的提議,不過他心中還有兩個想法需要落實,反復考慮後,趙佶緩緩道:「朕原則上同意李延慶的請求,可以把涇川銀礦轉給京兆軍,不過朕有兩個要求,第一,京兆軍可以再募一萬五千鄉兵,使長訓鄉兵數量達到兩萬人,太尉明白朕的意思嗎?」

    高俅連忙道:「陛下英明,這樣陝西路的總兵力就達六萬人,不怕西夏突然發難。」

    「不過李延慶太年輕了一點,讓他獨自掌京兆四萬軍,朕有點擔心不放心啊!」

    高俅心中一跳,什麼意思?難道官家是打算換將嗎?那可糟糕了。

    趙佶意味深長地看了高俅一眼,這混蛋以為自己不明白他的企圖嗎?無非是想把京兆軍變成他的勢力範圍。

    「朕的意思是,最好再安排一個監軍。」

    高俅頓時松了口氣,原來不是擔心李延慶的能力,而是不放心他,派監軍也是慣例,兵力超過三萬就必須派監軍,就算官家忘記,作為樞密使,高俅也會提出此事,更不用說此時官家主動提出來,高俅連忙道:「陛下英明!」

    趙佶負手走了幾步,淡淡道:「朕記得京兆留守是康王吧!」

    「正是康王殿下!」高俅心中忐忑起來。

    「就讓康王實任吧!」

    高俅心中一陣嘆息,這樣一來,太子的地位又不安穩了。

    陝西路有好幾處銀礦坑,其中最大的銀礦坑位於商州,涇川銀礦只能算一個小型礦坑,每月可煉粗銀五千斤,精煉可得銀錠三萬兩左右,按照市價折合六萬貫錢,李延慶打這個銀礦的主意,就是因為這座銀礦的產出正好夠他養軍,而且這座銀礦屬於軍方,劃給京兆軍也是天經地義。

    但李延慶卻沒有想到,他這個請求卻惹出了事端,不僅天子批准他的長訓鄉兵人數可達兩萬,而且還把康王趙構派到京兆府出任實職了,京兆留守,也就是整個陝西路軍政最高首腦。

    就在趙構上任的第三天,李延慶便陪同趙構來到了涇川銀礦,涇川銀礦位於耀州的雲陽縣,整座銀礦由三十余座山頭組成,這些山頭分布在方圓三十裡內,高空俯視,就像一朵巨大的蓮花,在蓮花的中心便是支撐銀礦的後勤重地孟店鎮。

    銀礦雖然只有三百名礦工,但三百礦工加上他們的家屬至少就有上千人,上千人吃喝消費都必須依托城鎮,孟店鎮也就因為這座銀礦而興盛起來。

    「殿下,天色已晚,上礦已不太方便了,不如在鎮上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們上礦裡看看。」李延慶笑著建議道。

    雖然得了實放,但趙構明顯不是太高興,這幾天很難看到他的笑容,趙構點了點頭,「你安排吧!」

    事實上,馬善早已安排妥當,作為地頭蛇,依附一個親王是極為有必要的,何況這親王還是他的上司,主管整個陝西路軍政。

    他們在一家叫做交林客棧的店裡住下,所有的無關人員都被清理出去,只有掌櫃和兩個伙計負責伺候康王和同知一行。

    趙構心情不好,剛住下便讓人把李延慶請來自己房內喝酒敘話。

    「殿下這兩日好像心情不太好?」李延慶給趙構斟滿一杯酒問道。

    趙構嘆了口氣問道:「你覺得父皇為什麼把我實派到京兆府來?」

    李延慶笑了笑說:「這個問題我也考慮過,如果說是為了奪嫡,那麼鄆王殿下也不會留在大名府,我個人認為應該和奪嫡無關!」

    「那是什麼緣故?」

    「應該是官家想用親王取代宦官監軍的一種舉動,以前親王普遍年幼,官家無以依靠,只能用宦官監軍,結果部分宦官欺上瞞下,導致民怨沸騰,現在隨著親王的漸漸長大,用親王實封代替宦官或許會成一種新的嘗試。」

    趙構搖了搖頭,「我臨行時父皇召見我,他告訴我,皇統繼承人必須德才兼備,必須去地方上體恤民情,而不是整天呆在深宮裡算計陰謀,我能感覺出,他的語氣中還是對皇兄十分不滿。」

    李延慶心中暗暗嘆息,趙構還是太年輕了一點,天子把他派來京兆何嘗不是一種試探,大宋從來沒有把親王實派到地方執政的先例,就怕親王擁兵自立,造成皇權分裂,趙佶怎麼又會例外,把康王放到京兆更多是一種對他的考驗,如果他經不起考驗,表現出太多對皇權的**,那麼將來的日子恐怕就難過了。

    但現在這些話還不能對趙構說,李延慶沉吟一下笑道:「殿下就是為這個心情不好嗎?」

    趙構搖搖頭,「我心情不好,是因為西夏投降了金國,我為大宋的局勢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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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四章 視察銀礦



    趙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目光銳利地注視李延慶,「同知認為女真人會入侵大宋嗎?」

    李延慶點點頭,「一定會!」

    「為什麼這麼肯定?」

    「殿下還記得範黨案嗎?範致虛給官家的奏折中就寫得很清楚,宋遼夏是經過百年戰爭才逐漸形成的三國穩定局面,一旦金取代遼,那麼穩定局面就被打破,必然又會重新尋找平衡,這就意味著以後數十年的戰爭,大宋伐遼是自毀屏障,這就是範黨案的根源,我為範黨一員,依舊堅持這個理念。」

    趙構默默點頭,「你說得很對,現在越來越多的人都意識到這一點了,其實父皇也有點後悔了,我能感覺到西夏投降金國對他的打擊很大,否則父皇也不會同意京兆府擴軍,另外,我剛剛得到消息,河北又重新部署了十萬廂軍,由皇兄鄆王統一指揮。」

    「一旦金國南下,必然是兩路進攻,一路從雲州南下太原,一路攻打燕山府,我之前寫信給姚平仲,建議他加強太原城防御,他沒有任何回應,我又寫信給郭藥師,希望他先下手為強,奪取平州和居庸關,郭藥師倒是很客氣回信,讓我建議朝廷,他無權做主,所以我才上書朝廷,建議朝廷在東線發動攻勢,緩解西夏的壓力,但被朝廷嚴厲駁回,現在西夏已經投降,如果我沒有料錯,金國已經開始在進行攻宋准備了,最遲到明年,金國就將大舉攻宋。」

    「那現在還有什麼辦法?」趙構不安地問道。

    「現在朝廷應該積極進行戰備了。」

    趙構沉吟片刻道:「現在京城中有一種聲音,建議朝廷遷都,同知怎麼看?」

    李延慶淡淡笑道:「一旦金兵占領了燕山府,從河北到中原都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根本就無險可守,金兵鐵騎一旦南下,汴京首當其衝,在這種情況下,遷都是有必要的,據我所知,京城房價暴跌,接手者寥寥,這就是先知先覺者在南撤了,雖然我不贊成現在就遷都,但我認為應該未雨綢繆,至少應提前把部分財富和民眾向南轉移了。」

    「如果真的遷都,同知覺得哪裡更適合定都?」

    李延慶笑著反問道:「殿下覺得呢?」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個人更傾向於江南,蘇州或者杭州。」

    說到這,趙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朝廷怎麼應對我不管,但京兆府一定要積極進行備戰,過兩天我再去一趟太原,要求太原也必須加強防御!」

    次日一早,李延慶一行來到了銀礦山,礦監姓王,年約四十歲,是一名八品小官,他帶領幾名從事負責涇川銀礦的開采,另外還有百名廂軍駐扎在礦山上。

    「殿下,李同知,那就是目前在開采的礦坑!」

    王礦監指著半山腰上一座巨大山洞道:「那座礦坑已經開采了三年,只剩下一點尾礦,快要結束了,准備重新再開一座礦坑。」

    李延慶見山洞內拉出一輛裝滿礦石的驢車,又問道:「冶煉場在哪裡?」

    「在那裡,那幾座木屋就是!」

    王礦監指著山腳下的十幾座木房子道:「驢車把銀礦石運到礦場,進行簡單的破碎篩選後,進行放入爐中加熱熔解萃取,然後得到粗銀,再運到京兆府進行精煉,最後將銀錠送往京城,每個月能產三萬兩白銀。」

    「那有沒有辦法將產量加倍?」

    「當然可以,但要進行必要的投入,增加礦工、冶煉工匠、冶煉爐以及驢車,大概需要投入一萬貫錢左右,前幾年就有這個打算,後來就不了了之。」

    趙構點點頭,對李延慶道:「我也覺得應該增加產量,必要的先期投入還是有必要的。」

    「我知道了,回頭我讓莫參軍籌劃此事,盡快增產投入。」

    這時,王礦監又小心翼翼問道:「卑職也得到樞密院指令,銀礦劃給京兆軍了,是要把銀礦移交給京兆軍,還由卑職繼續負責生產?」

    李延慶對他道:「還是由你負責生產冶煉,不過京兆軍要在銀礦進駐一名軍官,駐軍也要改為京兆軍,別的基本上不變。」

    「小人明白了,只是最後的精煉銀歸京兆軍,其他不變。」

    李延慶笑著點點頭,「你說得一點沒錯,就只是這個變化。」

    隨著二十萬張羊皮交割、西夏寶妍齋收入劃歸李延慶以及銀礦的落袋為安,京兆軍財力大增,李延慶開始著手整頓鄉兵,之前他已將京兆府和坊州、鄜州的五千鄉兵轉為長訓。

    接下來再增加一萬五千鄉兵,即使把華州、商州、耀州、同州等周邊州縣的鄉兵悉數征撥也不夠,好在李延慶還兼任陝西路弓箭提舉,也就是陝西路的鄉兵都由他負責,李延慶利用這個職權,將延安府、綏州、保州、慶州等地的鄉兵悉數征撥,這才湊足了一萬五千鄉兵,在京兆府西大營進行集訓。

    在京兆府任職一個月後,趙構向父皇遞交了第一份報告,報告中詳細闡述了陝西路的現狀,並在報告的最後,隱晦地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建議父親做好最壞的打算,適當考慮一下遷都的方案。

    遷都是動搖國本的大事,李延慶是絕對不敢提出這種想法,他只能借康王之口提出來,但遷都並非他的本意,只是他想試探一下上位者的心態,如果趙佶真有認錯的想法,那麼他應該就會默許康王的這個提議,至少不會反對,但如果這個提議引發趙佶的強烈反彈,那麼歷史還是不會改變,一旦金兵大舉南下,趙佶將不得不為他之前聯金滅遼的錯誤國策承擔全部責任。

    但歷史並沒有轉彎,康王的報告令趙佶勃然大怒,他立刻下旨將康王召入京城,將趙構狠狠痛斥一番,並嚴厲警告他,他膽敢再出妄語,必將取消他的開府,將他永固禁中。

    從京城回來,趙構就像變了一個人,將自己關在府中,幾天也一步不出。

    這天上午,李延慶從延安府巡視回來,得到消息後,便立刻上門來拜訪康王。

    「殿下,李同知到來!」一名手下在門口稟報。

    趙構負手站在窗前,聽到稟報,他點點頭,「請他進來!」

    李延慶走進房間,一股涼意撲面而來,他便笑道:「我知道殿下為何不肯出門了,這裡涼快啊!」

    趙構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意,「沒想到京兆的夏天比京城還熱,走在街頭我還真受不了,請坐吧!」

    趙構請李延慶坐下,見李延慶曬得皮膚黝黑,便問道:「邊境的情況如何?」

    李延慶知道趙構其實是在問西夏的情況,他點點頭,「邊境還算穩定,西夏和金國的大戰損失超過八萬人,損失慘重,短時間內他們應該會很老實。」

    「那女真人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完顏宗望現在在雲州屯兵五萬,正不斷招募漠北騎兵加入金兵,估計到年底會超過十萬人。」

    「那今年應該不會有戰事?」

    李延慶點了點頭,「今年應該不會,金國還需要再准備,但明年就難說了。」

    趙構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道:「父皇堅決不肯相信金國會攻宋,我進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疾風暴雨。」

    「所以殿下就意志消沉?」

    趙構搖搖頭,「我不是因為自己挨罵而心煩,而是因為父皇執迷不悟。」

    「或許天子心裡明白,只是礙於顏面不肯承認?」

    「我覺得不是,父皇久居深宮,對外面的情況一無所知,而王黼、蔡京之流又天天鼓吹天下承平,又吹捧父皇的文攻武略,一個燕山大捷被他們翻來覆去炒作,我感覺父皇已經完全迷失了方向。」

    從府中出來,李延慶獨自在大街上緩緩而行,他心中同樣有些困惑,從歷史時間來算,應該後年金國正式攻宋,但因為完顏阿骨打在燕山府陣亡,而且比歷史上的駕崩提前了一年,這會不會導致金國的攻宋時間點發生變化,李延慶沒有把握。

    但從常理判斷,金國在逼降西夏後,就開始准備攻打宋朝了,時間應該不會太久,不至於要等兩年之久,歷史上是因為剛剛即位的完顏晟帝位不穩,所以才一再推遲攻宋,但現在完顏晟的地位已經確立,金國就沒有必要再拖下去了。

    一種強烈預感告訴李延慶,明年天下將發生大變。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2 19:33
第六百六十五章 平州事件(上)
   



    八月的燕山府依舊酷熱難當,燕山城外的官道上冷冷清清,看不到一個行人,空氣都仿佛被火烤成了半透明的液體,在空中流淌,官道旁的一家茶棚內坐著幾名遠道而來的商人,他們一邊喝著涼茶,一邊打著扇子,可依然熱得汗流浹背。

    這時,幾名騎兵從遠處疾奔而來,馬蹄激起滾滾黃塵,就仿佛燃燒的烈焰,幾名騎兵瞬間從茶棚旁飛馳而過,留下了嗆人的塵土。

    「掌櫃,這是怎麼回事?短短半個時辰就已經過去了三撥人馬了,燕山府發生什麼大事了嗎?」幾名商人七嘴八舌問道。

    掌櫃拎著茶壺走過來道:「估計是平州那邊的事情吧!」

    「平州出事了?」幾名商人頓時急了,他們就是要去平州,如果平州鬧兵亂,那他們可就白跑一趟了。

    「掌櫃快說,平州出了什麼事?」

    「我也是前幾天聽說的,平州守將張覺殺了金國的十幾名大將,舉平州降宋,前兩天張令徽將軍親自率領一萬人浩浩蕩蕩開赴平州,軍隊那個壯觀啊!」

    「這可糟糕了,宋金豈不是要開戰了嗎?」商人們都擔憂起來。

    「開戰不會吧!宋金還有盟友呢。」掌櫃不以為然,「再說平州本來就應該屬於燕山府,金國出爾反爾,現在我們自己拿回來,金人有什麼話好說?」

    商人們又說了幾句,便結帳出發了,一支騾隊向平州方向而去。

    平州事件並不是突然發生,早在一個月前,平州守將張覺便秘密派人和郭藥師聯系,表示願意獻平州歸宋。

    平州扼守遼東和燕山府,戰略地位極其重要,相當於今天的山海關位置,它原本屬於遼國的南京,在宋金兩國達成的海上盟約中,明確平州應該歸宋,但由於平州守將張覺投降了金國,使平州事實上被金兵占領。

    當宋軍奪取燕京府後,金國卻不肯把平州交還給宋朝,這樣一來,金國之軍實際就駐扎在燕山府的東北大門內,進入燕山府的大門被金軍掌握。

    郭藥師這兩天心中亂成一團,自從一個月前,張覺表示願意攜平州降宋後,他就立刻向朝廷彙報,朝廷給他的回復就是八個字:『可以接受,小心處理。』

    這也是天子的意見,平州已經成了大宋的喉中針,背上刺,現在有收回的希望,朝廷在反復商討後,最終決定接受張覺的投降。

    可真的當張覺發動政變,將平州交給大宋時,郭藥師又忽然感覺自己接手了一個燙手之物,自己接過平州,金國會是什麼態度?

    郭藥師並不愚蠢,他知道金人已經在遼東和雲州大舉集結,現在就缺一個攻宋的借口,偏偏這個時候張覺投降,不正好落給金國口實嗎?

    「啟稟大帥,平州有緊急消息!」門外有士兵稟報道。

    郭藥師連忙道:「帶進來!」

    這時,進來兩名士兵,單膝跪下行禮,「參見大帥!」

    「快說,平州發生了什麼事?」

    「啟稟大帥,張令徽將軍已接手平州防務,但金兵卻有異動!」

    郭藥師頓時緊張起來,「什麼異動?」

    「完顏宗翰已率十萬大軍在平州榆關外叩關,要求我們立刻撤出平州,把張覺首級交給金國,否則金國將大舉攻宋。」

    郭藥師臉色十分蒼白,半晌,揮揮手,「我知道了,退下吧!」

    兩名報信兵退下去了,郭藥師拾起一卷情報,這是一個時辰前收到的居庸關情報,居庸關原本只有三千金兵,可在短短一天時間內已增加到一萬余人,這個極為明確的信號,郭藥師不得不重視起來。

    沉思良久,郭藥師便知道事關重大,光憑自己是解決不了,這件事必須上報朝廷,既然是朝廷讓自己接受張覺投降,那麼擦屁股的破事情當然也應該一並由朝廷解決。

    下定了決心,郭藥師立刻兩手准備,他派一隊騎兵以八百裡加急快報送信前往京城,另外又派兩名士兵趕往金兵大營送信,希望金兵主帥能寬限時間,等待朝廷的決定。

    金兵大營位於平州北面的榆關外,十萬大軍並沒有什麼營柵,一頂頂大帳望不見邊際,延綿二十余裡,金兵並不是現在才出現,它一直便有,只不過它之前位於三百裡外的柳城附近,當張覺發生兵變,舉平城投降宋朝時,金國狼主完顏晟立刻得到了消息,他異常震怒,立刻令完顏宗翰趕赴平城,強勢解決此事。

    攻打宋朝早已成為金國的國策,當遼國以極為羸弱之軀,臨時組織四萬老弱之軍便擊潰數十萬宋軍,這便使金國看透了宋朝的腐朽,這樣腐朽而富庶的獵物,金國怎麼能不向往。

    但金國也知道,宋朝不是遼國,對於這樣一個人口數十倍於自己的大國,他們需要時間准備,他們需要兩三年時間徹底消化遼國,將遼國的軍隊變成金國的戰鬥力。

    攻宋的計劃已經制定,但還是需要時間准備,在這個關頭平州出事,金國雖然想強勢解決,但也並不想爆發戰爭,這個棘手的難題就交給了完顏宗翰。

    羊皮大帳內,完顏宗翰負手站在一幅巨大的地圖前,這是燕山府全圖,上面清晰地標注了城池、人口以及宋軍駐軍情況。

    在完顏宗翰身邊站著一名宋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他臉上帶著諂媚的笑意,微微彎著腰,等待著完顏宗翰的垂詢。

    「梁先生,這樣做風險是否太大了?」完顏宗翰緩緩問道。

    姓梁的中年男子正是前河北兩路轉運使梁方平,他因倉庫的嚴重虧空時間在被抓捕前夕脫逃,乘船逃到遼東投降了金國,他深得金國的重視,光漢人奴隸就賞給他數百人,目前他出任隨軍參謀,同時也是完顏宗翰的首席幕僚。

    梁方平笑道:「卑職很了解宋朝君臣,這些人膽小如鼠,但又貪圖虛名,平州可賣給他們,滿足他們的虛榮心,但一定要張覺的腦袋,只要張覺一死,宋朝就失盡燕山府的人心了,包括郭藥師也會兔死狐悲,等下一步攻打宋朝,大帥再誘降郭藥師時就會事半功倍。」

    完顏宗翰負手走了幾步,他認可梁方平的獻計,只要他們控制居庸關,平州就算還給宋朝也無妨,但關鍵要出兵居庸關向宋朝施壓,他覺得這個風險頗大,一旦引發宋金大戰,他們還沒有准備好,這可不符合金國的國策。

    梁方平笑道:「宋金大戰的政治後果郭藥師可承擔不起,大帥盡管出兵,只要不攻打燕城,郭藥師就絕對不敢輕舉妄動,大帥出兵施壓,同時再派人去和宋朝談判,一手硬一手軟,卑職相信宋朝一定會乖乖地將張覺人頭送回。」

    完顏宗翰點點頭,「好吧!就聽先生之言,平州之事我去給狼主說,也算是麻痹宋軍。」

    十天後,一支萬人的金國鐵騎殺進了居庸關,直撲昌平縣,昌平城守將棄城而逃,金兵隨即占領縣城,將城內數千民眾驅趕向燕城,金兵隨即放火燒毀了昌平縣,火勢衝天,數十裡可見。

    十五座關隘的守軍紛紛向郭藥師緊急求援,與此同時,金國特使抵達了燕山府。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3 10:31
第六百六十六章 平州事件(下)



    九月上旬,京城延福宮千步廊,相國王黼和高俅在一名宦官的引領下快步向深宮走去。

    「高太尉有所不知,我們從一開始就是對准平州而去,在此之前已經三次和金國談判,希望金國能按照雙方約定把平州交還我們,但金國始終不肯答應,難得這次平州之變把平州送還我們,官家的態度就是適當讓步,給足金國面子,我們拿實惠。」

    金國和宋朝的談判已經進行了兩天,宋朝兩位兩位談判主官便是王黼和高俅,不過在談判立場上,王黼和高俅卻有不同的看法,王黼主張讓步,而高俅作為軍方代表,卻主張強硬,兩人意見不統一,在談判最後關頭,只能向天子彙報,由天子定奪。

    高俅之前接到了李延慶的一封信,李延慶在信中指出金國並沒有做好戰爭准備,所謂攻打宋朝只是虛張聲勢,李延慶在信中主張以強硬態度對付金國,絕不能把張覺交給金國,否則朝廷會失盡燕地人心。

    高俅基本上贊同李延慶的態度,他是軍方大佬,當然不願意把已降宋的張覺交給金國處置,這無論如何是一種恥辱,不過高俅的立場也並不堅定,很大程度上,他的立場會跟隨天子的態度而改變。

    高俅畢竟只是政客,而不是政治家,他的個人利益要遠遠高於國家利益,在不危害個人利益的前提前,考慮一下大宋的利益不是不可以,如果他的個人利益因為惹怒天子而受到影響,他就會毫不猶豫地轉換立場,李延慶就是寫一百封信給他也沒有用。

    兩人來到宮內的避暑之地蓮心閣,在門口等了片刻,宦官出來道:「兩位相公請進,官家已在房中等候!」

    兩人走進蓮心閣,一股清涼的氣息撲面,雖然現在已經過了中秋,但處暑依舊比較炎熱,但夏暑已經是強弩之末了,趙佶在蓮心閣內呆了一個夏天,再度過這幾天他就要搬回秋天常住的養心殿了。

    「微臣參見陛下!」兩人躬身行一禮。

    趙佶打扮得很簡單,身穿一件寬松的淺黃色深衣,頭戴襆頭,他正在細品一碗燉得極好的銀耳蓮子羹,兩位相國見了禮,他便放下碗笑道:「不必多禮,賜坐!」

    兩名宦官搬來椅子,兩人坐了下來,趙佶笑問道:「談判情況如何?」

    王黼欠身道:「已經差不多了,平州用贖買的辦法,我們用十萬兩銀子買回平州,雙方一致同意回避叛降事件。」

    趙佶點點頭,「這個方案可以,朕同意,那其他還有什麼難點?」

    王黼猶豫一下道:「對方說,金國中不少從前的遼將,如果張覺叛逃不受懲罰,那對金國的影響會非常嚴重,金國堅持要把張覺交給他們,如果不給」

    「怎麼樣?」趙佶冷冷問道。

    王黼看了一眼高俅,高俅緊閉嘴唇,一言不發,王黼心中暗罵一句,無奈只得繼續道:「金國認為我宋朝收容張覺已經背叛了海上盟約,如果大宋執意要撕毀盟約,他們將出動二十萬大軍攻宋,戰爭一觸即發,就看宋朝有沒有誠意回避戰爭。」

    趙佶半響沒有吭聲,如果金國大舉攻宋,那豈不是說明他當初聯金滅遼的國策是極其愚蠢錯誤,這個責任他可承擔不起。

    「高太尉是什麼看法?」趙佶瞥了一眼高俅問道。

    高俅小心翼翼道:「就怕把張覺交給金國,會讓燕山府軍民感到失望。」

    「高太尉多慮了!」

    王黼在一旁笑道:「遼國已滅亡一年,燕山府軍民早已習慣了大宋子民的身份,郭同知的報告已充分說明了這一點,一個張覺翻不起大浪,再說,對方也表態了,如果宋朝能滿足金國的面子,平州方案還可以再適當擴大。」

    趙佶眉頭一挑,「這話什麼意思?」

    平州方案就是以錢贖城,適當擴大就是可以把別處也賣給宋朝,這麼明顯的暗示趙佶怎麼可能聽不出來。

    王黼點點頭,「對方的意思是指居庸關。」

    「也包括居庸關嗎?」

    趙佶頓時喜出望外,居庸關是燕山府的北大門,被金國牢牢控制在手中,成為趙佶的一塊心病,如果金國肯把居庸關還給宋朝,就算多花一點錢他也甘心情願。

    旁邊高俅低聲道:「金國已經失去了平州,恐怕居庸關不會再輕易讓出來吧!」

    王黼不屑撇撇嘴,這個高俅真是拎不清,官家已經關心到這個程度上,他居然還要潑冷水,那不是自討沒趣嗎?

    果然,當趙佶凌厲地瞪了一眼高俅,高俅便徹底閉嘴了,反正是王黼去操作此事,與他有什麼關系?

    趙佶沉吟一下道:「十萬兩銀子贖平州,朕同意,如果金國肯讓出居庸關,朕不僅會給優厚條件,張覺也一並交給金國。」

    趙佶最終定下了基調,宋金雙方又進行了一天的談判後,終於達成了一致,宋朝同意把張覺交給金國,作為回報,金國同意作價將平州和居庸關以二十萬兩銀子的價格賣給宋朝,雙方在居庸關下完成交易。

    ........

    燕京城的北城門上,三百余名全副武裝的士兵手執長矛注視著城下的數千名百姓,天剛亮,便有無數的燕京城百姓自發組織起來,趕到了北城門,將城門圍得水泄不通,除了北城外,其他四座城門也一樣被數以萬計的燕京百姓包圍,他們群情激昂,高呼口號。

    不知是誰把朝廷和金國的妥協方案全部泄露出去,把一心獻平州給宋朝的張覺交給金人處置,頓時激怒了燕山府的數十萬百姓,張覺在燕山府本來就頗有威望,朝廷的軟弱和對遼國故地民眾的歧視使燕山府百姓蒙受了巨大的恥辱。

    今天就是交割張覺的日子,數萬燕京城百姓再也無法忍受,紛紛衝到城門處抗議搶人。

    這時,有人大喊一聲,「來了!」

    只見兩隊騎兵押送著一輛囚車緩緩向城門處而來,囚車內坐著一名身穿白色囚衣的中年男子,目光漠然,正是投降攜平州投誠大宋的金國平州都督張覺。

    張覺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被宋朝出賣,宋朝還居然相信金人會把居庸關賣給他們,天下還有這樣愚蠢的朝廷,只能說自己的眼睛瞎了,他張覺不是毀在宋朝的手中,而是毀在自己愚蠢手中,哀莫大於心死,張覺也認了。

    當張覺囚車靠近城門,上萬民眾沸騰起來,大喊大叫,結成人牆堵在城門處,無數民眾將數百騎兵和囚車團團包圍,跟在遠處押送二十萬兩白銀的郭藥師大怒,喝令道:「火速調三千軍隊,給我亂棍打散刁民!」

    不多時,三千名常勝軍士兵殺氣騰騰地向北城處奔來,每人手執一根大木棍,他們衝上前便掄起木棍向上萬百姓劈頭蓋臉打去,城門處頓時大亂,百姓四散奔逃,哭喊聲震天。

    這時,城門緩緩開啟,隊伍押送著囚車和白銀離開了城池,向百裡外的居庸關而去。

    居庸關位於燕山城西北百余裡外,關隘形勢險要,東連盧龍、碣石,西屬太行山、常山,實天下之險,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

    居庸關有南北兩個關口,南稱為南口,北稱為居庸關,但對外,兩個關口都統稱為居庸關。

    入夜,居庸關上燈火輝煌,完顏宗翰負手站在關隘上,冷冷地注視著遠處一支漸漸走近的宋軍,在宋軍中有一輛囚車,囚車中人正是判將張覺。

    「燕京城的情況如何?」完顏宗翰轉頭問旁邊的梁方平。

    梁方平連忙諂笑道:「回稟大帥,我們的人已經成功地挑起了燕山府民眾的憤怒,宋朝民心已失盡!」

    「這話有點誇張了,民心失盡倒不至於,只能說在民心上失分了。」

    「大帥,卑職並沒有誇張,燕山府漢人已當了百年的遼國子民,遼國雖滅,但他們依舊懷念故國,心中痛恨滅了遼國的宋朝,張覺事件極大傷害了他們的尊嚴,把他們藏在心中的仇恨激發出來,這不是一天兩天能平復,需要幾代人的努力,宋朝卻沒有看到這一點,犯下了一個極其愚蠢的錯誤,只要我們金國攻下燕山府,集中祭祀遼國的陣亡將士,即可盡得燕山府民心,使燕山府成為金國南下滅宋的堅實後盾。」

    完顏宗翰滿意地點點頭,雖然這個梁方平人品不怎麼樣,但他確實很有見地,一般的女真官員遠遠不如,此人倒是一個很好的幕僚。

    「你說得很對,宋朝目光短淺,君臣無能,朝廷腐朽,這是上天賜給我們禮物,若我們不取,必會被上天所譴!」

    「大帥高見,不過宋朝還是有幾個厲害人物,不可輕視!」

    「誰?」完顏宗翰看了他一眼。

    「比如種師道,再比如京兆府同知李延慶。」

    「種師道已經快入土了吧!不足為慮,至於李延慶,我沒記錯的話,他應該是你的仇人吧!」

    「不錯,卑職的兄弟就死在他手中。」梁方平咬牙切齒道。

    「他確實有點本事,能夠偷襲燕京得手,也可以說,老狼主是壞在他手中,但大宋如腐朽之樓,一擊必塌,光憑他一個人是難挽大局,莫說他一個李延慶,十個李延慶也不足為慮。」

    「大帥高見,大勢所趨,非一個李延慶所能阻擋!」

    完顏宗翰點點頭,「滅了宋朝後,李延慶我就交給你來處置。」

    梁方平大喜,「多謝大帥!」

    這時,宋軍押送的銀車和囚車已緩緩送到關隘下,為首宋將大喊道:「宋將趙榮奉命前來交割人犯和銀車!」

    這時,關門開啟,一隊女真騎兵奔了出來,宋軍放下銀車和囚車,紛紛後撤,按照事先約定,金國在接收二十萬兩白銀和囚犯張覺後,會在一個時辰內撤軍,讓出居庸關。

    女真人開始清點白銀,五千兩白銀一車,一共四十車,清點完畢,金兵向上喊了幾聲,關門再度開啟,女真騎兵押送著銀車和囚車向關內而去,這時,張覺忽然大笑道:「愚蠢的宋朝啊!你們真以為金國會把居庸關交給你們嗎?」

    負責交割的宋軍大將一怔,這時,關門轟然閉上,城頭上霍然出現了上萬金兵,劍拔弩張,對准了城下的宋軍,完顏宗翰冷冷下令道:「放箭!」

    城頭上萬箭齊發,數百宋軍士兵躲閃不及紛紛中箭倒地,全部被射殺在居庸關下,遠處,前來交割居庸關的朝廷特使呂頤浩頓時被驚呆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3 17:27
第六百六十七章 並非西夏


    張覺被金國斬首,朝廷遭遇金國戲弄的消息再次引發了燕山府數十萬民眾的強烈憤怒,起義風潮頓起,短短一個月便出現數十起中小規模造反,但悉數被郭藥師血腥鎮壓。

    在京城,有關燕山府和金國的消息也成了朝廷的禁忌,任何官員膽敢在公開場合談論此事,一旦被舉報,必然會被削職發配,這件事幾乎已成了天子趙佶的逆鱗,誰敢提及此事,他便會暴跳如雷。

    隨著時間推移,這件事也漸漸被人淡忘了。

    轉眼間,時間又到了年底,十一月下旬,京兆府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雪並不大,只能算是中雪,淺淺將整個京兆城覆蓋了一層白色。

    初雪並沒有影響京兆府的繁華,街頭到處是喧囂熱鬧的景像,采購年貨的人家趕著驢車將各種物品運回家中,店鋪前伙計們賣力地吆喝著,大街上的行人除了本地人外,還有三五成群的年輕士子,他們剛剛參加完發解試,准備買點禮物返家。

    另外還有就是成群結隊的士兵,京兆軍有旬休,到了旬休日,士兵們大都會出營逛街,主要目的就是兩個,要麼吃飯喝酒,要麼就是逛娼館,西軍沒有隨軍軍妓的傳統,所以在這方面倒也寬容,並不干涉士兵,但前提就是不准在外鬧事,尤其京兆軍軍紀嚴厲,一旦在外鬧事必會受到嚴懲。

    不過最吸引百姓目光的還是三五結伴在街頭游玩逛街的女兵,她們雖然收入不錯,但大多比男兵節儉,這和她們大部分人出身貧寒有關,當兵掙的錢需要用來養家糊口,幫助父兄,所以她們喜歡聚集在街頭的小攤上,買一些便宜的小玩意。

    雖然是旬休日,李延慶也沒有休息時間,他和曹性帶著一隊士兵在街頭巡視,每次旬日,統領們都要全體出動,在街頭率領憲兵巡邏,監督士兵們在城中的言行。

    「燕山府張覺那件事,朝廷辦得真他娘的操蛋!」

    停一下,曹性又恨恨補充道:「燕山府的民心都丟盡了!」

    張覺事件已經過去近兩個月,雖然事情早已淡去,但造成的惡劣影響至今沒有完全消退,京官不敢談論此事,但各地地方官卻沒有什麼顧慮。

    李延慶對此案卻顯得很淡然,既然他已經改變不了歷史前行的軌跡,那麼他只有蓄積力量,在最關鍵時出手,也正是想通這一點,對朝廷發生的很多事情他已經不太關心了。

    「老爺子的病情好點了嗎?」李延慶關切地問道。

    曹老爺子從杭州回來後竟然病倒了,著實讓大家深感擔憂,李延慶也十分揪心,他之所以能坐穩京兆同知這個位子,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老爺子健在,一旦老爺子有個三長兩短,莫說童貫和王黼在背後發力,就是趙佶本身也不會容忍把京兆府這麼重要的位子交給他李延慶。

    高俅和他只能合作關系,談不上盟友,關鍵時刻不會幫他,梁師成對他也不冷不熱,不落井下石就已經是燒高香了,至於太子,更是無處發力,李延慶真正的後台還是曹家,只有曹家才會全力以赴地支持他,所以曹老爺子的病情對李延慶的命運影響極大,在今明兩年的關鍵時刻,於公於私他都絕不希望曹老爺子出事。

    「稍微好點了,不過趙太醫再三囑咐這個冬天要格外當心,不能再感恙,會影響到老爺子的心痛病發作。」

    李延慶點點頭,這件事他不用再多問,曹家會比自己更當心,曹性又笑道:「我小叔可能過幾天要來京兆。」

    曹性的小叔就是駙馬曹晟,李延慶眉頭略略一皺,當朝駙馬來京兆做什麼?難道是

    曹性見主帥誤會了,連忙道:「是帝姬要來鐘南山看道場,我兄長只是陪她前來,沒有什麼官方的意圖。」

    原來如此,看來自己還是有點敏感了,李延慶笑了笑,便將這件事放到一邊。

    就在這時,一名士兵飛奔而來,低聲對李延慶說了幾句,李延慶眼中頓時閃過一絲亮色,「我知道了,這就過去!」

    曹性連忙問道:「統制,出了什麼事?」

    李延慶微微一笑,「張虎和燕青那邊有結果了。」

    大約在三個月前,喬氏商行的二東主喬仲安給李延慶帶來一個消息,西夏一名重要的軍方情報頭目曾去了一趟京兆府,呆了幾天又返回西夏。

    這個消息看似微不足道,但主管情報司的張虎立刻意識到,極可能是西夏加強了陝西路各地的情報點。

    西夏對陝西路的情報滲透百年來從未停止過,在狄青和種師道主管陝西路時都曾嚴厲打擊過西夏設在陝西路各地的情報點。

    不過自從幾年前宋夏兩國簽署了停戰和解協議後,西夏也基本上停止了對宋朝軍事方面情報的搜集,轉而面向民生、經濟方面的情報收集,這也是西夏國力困乏,急於和宋朝發展貿易有關,也正是這個緣故,宋朝也放緩了對西夏情報點的打擊力度。

    自從李延慶接手京兆軍後,情報司參軍張虎也開始著手對京兆府各地的西夏情報點進行布控,不到三個月便完全掌握了西夏情報點的底細,只不過在沒有得到李延慶的明確命令前,張虎暫時沒有對這些情報點下手。

    京兆軍情報司有兩處官衙,一處在軍營內,緊靠女兵營,這裡主要是處理軍方的情報,另一處官衙在西城門附近,從外面看就是一座很普通的民宅,但實際上卻是情報司在京兆府的指揮中心,京兆府所有的西夏情報點都在這座民宅的監視之下。

    李延慶讓曹性繼續巡視,他則帶了幾名親兵趕到了這座民宅內。

    「統制,這就是最新監視的情報!」

    張虎將一份報告呈給了李延慶,李延慶接過報告,眉頭立刻一皺:「廣蘭酒樓,你沒有搞錯吧!」

    廣蘭酒樓是京兆府三大酒樓之一,但李延慶知道它的後台便是知府楊緒舟,楊緒舟當後台的酒樓怎麼會變成了西夏人的情報總站?

    「卑職絕對沒有弄錯,已經監視了三個月,廣蘭酒樓確實就是西夏在京兆府的情報總站。」

    「那和楊緒舟有什麼關系?」

    「酒樓原本是楊緒舟小舅子所開,但在年初時轉給了現在的經營者,楊緒舟應該只是收租的關系,和西夏情報站不相關。」

    李延慶點點頭,雖然他和楊緒舟關系不佳,尤其幾個月前楊緒舟喝醉酒出現無禮舉動,雖然第二天他向自己賠禮道歉,但李延慶還是十分厭惡此人,只是他現在不想在京兆府節外生枝,引發朝廷針對京兆府的權力鬥爭,所以楊緒舟盡管對他有些無禮舉動,他也暫時不計較,以穩住局勢為主。

    李延慶不提楊緒舟,又繼續看報告,報告中提到了西夏情報人員開始關注軍方情報,尤其關注長訓鄉兵的情報,但李延慶知道,張虎請自己過來,絕僅僅不是為了彙報這些普通情況。

    「應該還有別的重要情報吧!」李延慶注視著張虎問道。

    張虎遲疑一下道:「因為沒有最後確定,不知該不該向統制彙報?」

    「你說就是了,什麼情況?」

    「我們懷疑這次西夏突然加強情報,背後恐怕有金國的影子。」

    李延慶眉頭一揚,「你們發現什麼了嗎?」

    張虎緩緩道:「在以前留下的記錄中京兆府只有六個西夏情報點,但現在我們發現竟然又九個情報點,多了三個。」

    「會不會是他們自己擴增了?」

    「我們開始也以為是擴增,但後來隨著監視深入,才發現新增的三個情報點,以前是遼國的情報點,人員沒有變化,但已經和西夏情報點並為一體了。」

    遼國已經被滅,但被滅的主要是遼國王室,遼國的軍隊和其他資源都被金國全盤接手,遼國的情報機構也不例外,所以張虎說遼夏兩國在京兆府的情報點連為一體,李延慶立刻想到了金夏聯手的可能,這應該是金國在做攻宋前的准備了。

    「統制,要不要出動軍隊,將他們一網打盡?」

    李延慶卻沒有回應,他依舊在房間裡負手走動,他在考慮金國為什麼要摸陝西路的情報,無疑是想把陝西路放在攻宋的大棋局中一起考慮,陝西路和並不和金國接壤,金國也攻不到陝西路,可一旦金國大舉攻宋,陝西路和京兆府就會起到援軍的作用,金國一定會想辦法把京兆府和陝西路的軍隊牽制住,最好的辦法必然是動用西夏的力量。

    李延慶已經看透了金國的戰略目的,但戰略需要長遠考慮,眼前如何對付西夏的情報機構才是緊迫之事,京兆府的西夏情報點,問題不大,李淵更關心太原的敵軍情報點,一旦金兵大舉進攻太原,敵軍內外配合,恐怕太原就保不住了。

    但太原姚平仲未必會聽自己的建議,徹底拔掉敵軍情報點,這件事恐怕還要想個穩妥辦法才行。

    想到這,李延慶緩緩對張虎和燕青道:「你們現在就開始集結所有的力量,准備雷霆一擊,但要等待我的命令,沒有我的命令,絕不能動手!」

    「遵令!」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4 14:30
第六百六十八章 平衡之道


    李延慶立刻趕回軍營找到了劉錡,兩人在劉錡的大帳內坐下,劉錡給他倒了一杯熱茶笑道:「這麼急找我,一定有急事,說吧!需要我做什麼?」

    李延慶沉吟一下道:「河東軍的情報司,現在是誰在掌管?」

    「應該是偏將齊勝,姚平仲的心腹,出什麼了問題?」

    李延慶嘆了口氣,「金夏合流了!」

    「什麼?」劉錡一下子沒聽懂。

    李延慶便將金夏情報點合二為一的情況給劉錡說了一遍,劉錡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京兆被金國滲透,更不用說位於前線的太原城了,大同府還有八萬金兵在虎視眈眈,一旦太原內部不靖,被敵軍裡應外合,城池就難保了。

    劉錡心中緊張起來,他想了想道:「雖然姚平仲背叛了種帥,但他確實是一個極為厲害的角色,否則大帥也不會那麼苦心栽培他,我相信他意識到金夏合流的情報後,一定會下手拔掉隱患。」

    李延慶點點頭,他認可劉錡的推斷,姚平仲既然保留了情報司,就說明姚平仲也是一個對情報極為重視的主將,他不會坐視金國對太原乃至河東郡的滲透不管。

    關鍵是誰來提醒姚平仲,李延慶本想找種師道,但考慮到姚平仲正在極力擺脫種師道在河東軍的影響,找種師道未必是明智之舉,李延慶最終想到了劉錡,劉家也是西北名門,和太原姚氏世代聯姻,劉錡的父親劉仲武和姚平仲更是結義兄弟,甚至姚平仲的妻子就是劉錡的姑姑,讓劉錡來提醒姚平仲,應該不會讓姚平仲反感。

    對於李延慶的要求,劉錡當然一口答應,李延慶隨即向張虎和燕青下達了行動命令。

    當天晚上,一千五百名士兵同時行動,一舉摧毀了西夏和金國設在京兆府的九座情報點,它們都是以客棧、商鋪、酒館等等作為掩護,由於情報司已經監視了它們幾個月,這次行動非常突然,也非常成功,近兩百名敵軍情報人員被抓捕,繳獲了大量情報和財物。

    二更時分,披甲戴盔的李延慶也出現在廣蘭酒樓前,廣蘭酒樓的十三名酒保全部被抓捕,從酒窖裡搜出了三萬多兩白銀。

    這時,燕青將兩名中年男子押了上來,其中一人是酒樓掌櫃,同時也是陝西路的情報副總管,另外一名男子年約三十余歲,叫做李印,是西夏負責情報的重臣,今天隨同一支商隊剛到京兆府,便被宋軍抓住了。

    「啟稟統制,這兩人身份特殊,是否要單獨審問?」

    李延慶想了想道:「先將他們分開單獨看押,要防止他們自殺,審問之事明天再說。」

    「遵令!」

    李延慶見所有人都被押解出來,他便快步走進了酒樓,這座酒樓是楊緒舟的產業,之前是他小舅子在做,後來高價轉給了西夏人,卻沒想到成為西夏人的情報總站。雖然李延慶暫時不想追究楊緒舟的責任,但楊緒舟的小舅子卻無法置身事外,嚴查是避免不了。

    李延慶來到後院,後院掛滿了十幾盞大燈籠,十幾名文官正在整理搜查出來的各種情報,李延慶走進院子,張虎便迎了上來,「剛剛發現這個!」他將一封信遞給李延慶。

    李延慶接過信看了看,實際上是一份名單,上面有京兆府主要情報頭目,也有太原府八名情報頭目的名字,以及他們所在的店鋪,這應該從李印的行李中搜出來。

    李延慶大喜,他要的就是這個,有了這份重要情報,姚平仲便能將太原的敵軍探子一網打盡。

    李延慶立刻回頭令道:「立刻讓劉統領來見我!」

    現在當務之急,就是要趕在西夏和金國尚未察覺京兆府出事之前,把名單送到姚平仲手中。

    .......

    天還沒有亮,李延慶便返回了軍營,軍隊一夜間摧毀了所有京兆府的據點,忙碌一夜,李延慶也著實有點疲憊了,他回軍營休息了一個時辰,天剛亮時,便有士兵來向他稟報,知府楊緒舟求見。

    楊緒舟來見自己,是預料之中的事,李延慶點點頭,「請他來大帳敘話!」

    廣蘭酒樓變成了西夏的情報總站,楊緒舟不給一個交代怎麼行?

    不多時,楊緒舟匆匆走進大帳,進帳便向李延慶拱手道:「打擾同知了!「

    李延慶起身笑道:「真是稀客啊!知府請坐。」

    楊緒舟恐怕是最窩囊的一屆知府了,按理,他是京兆府的最高軍政長官,但軍隊有同知掌管,滴水不漏,他不僅插手不進去,甚至連鄉兵和廂軍的權力都被李延慶剝奪一空。

    而政務方面,又被地頭蛇通判馬善牢牢把持,日常政務他也插手不進去了,只有朝廷下發的任務他才有管理權,可偏偏朝廷事務也不多,一年也不過三四件,所以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空閑中度過。

    或許是閑的時間太多,楊緒舟也利用手中之權做起了生意,他的小舅子孔笛便是他的代理人,幾年間光酒樓就開了五座,還有客棧、商鋪、賭館等等,李延慶全家去吃飯的曲江酒樓也是楊緒舟的產業,但楊緒舟做夢也想不到,他租金最高的廣蘭酒樓居然變成了西夏人的情報總站,這件事傳到朝廷,他的知府之位就休想保住了。

    這讓楊緒舟十分緊張,他倒不是怕李延慶向朝廷彙報,他是怕馬善利用這件事做文章,只要李延慶肯替他掩飾,不管馬善再怎麼彈劾他,他都能解釋。

    但要讓李延慶保他,他就得拿出誠意來,可他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並不多,著實讓他心中忐忑不安。

    楊緒舟坐下,欠身道:「李同知,我想解釋一下廣蘭酒樓之事。」

    李延慶笑著擺擺手,「不用急,我們先喝杯熱茶!」

    親兵送進來兩杯熱茶,李延慶喝了一口濃濃的熱茶,頭腦清醒了一點,楊緒舟卻顯得心事重重,他喝了一口茶又道:「廣蘭酒樓是我小舅子的產業,不過他不管經營,只負責每年收租,對酒樓具體的事務他一無所知。」

    李延慶點點頭,「楊知府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根據最新審訊結果,似乎對孔笛很不利。」

    楊緒舟一驚,「這話怎麼說?」

    「審訊結果顯示,孔笛是知道酒樓從事情報活動,但孔笛為了得到兩倍的租金,他采取了沉默,我不是說孔笛參與情報傳遞,但他確實有包庇嫌疑!」

    楊緒舟頓時急了,「這件事請李同知務必幫忙,在下感激不盡!」

    李延慶微微一笑,「我給楊知府提個建議如何?」

    楊緒舟精神一振,連忙道:「請說!」

    「剛才我已經說過了,孔笛本身沒有參加情報傳遞,說明他不是西夏的探子,但他肯定有包庇之罪,如果楊知府能盡快與孔笛切割,那不管孔笛怎麼懲處,都和楊知府無關。」

    楊緒舟半晌道:「李同知是讓我休妻嗎?」

    「休妻只是一個形式,本質上她依舊是你妻子,等過幾年這件事不了了之後再娶回來就是了,當然,這只是一個建議,如果楊知府願意承擔這個風險,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楊緒舟嘆了口氣問道。

    李延慶淡淡道:「這其實不是我的問題,楊知府心裡應該有數。」

    楊緒舟當然明白李延慶的意思,真正的威脅是馬善,馬善抓到這個打擊自己的機會,他豈能放過?

    但楊緒舟不可能去求馬善,他只能求李延慶幫忙,沉默片刻,楊緒舟嘆了口氣,「我和妻子是青梅竹馬,多年伉儷情深,就算是表面休她,我也做不到,但這件事還是請同知無論如何幫幫我,李同知的大恩,楊某銘記於心。」

    說完,楊緒舟起身向李延慶躬身行了一禮,李延慶要的就是這個態度,至於供詞是可以修改,他稍微改幾個字,孔笛就從包庇變成無知。

    他需要楊緒舟欠自己的人情,利用他和王黼的關系來穩定住京兆府,創造一個有利的外部環境,使他能夠全力以赴的備戰。

    李延慶最終點了點頭,「好吧!這一次我就給楊知府一個面子,回頭我讓人放了孔笛,希望楊知府對令弟嚴加管束,不要再有下一次。」

    楊緒舟大喜,「多謝李同知,這次大恩,我將銘記於心。」

    「楊知府請回吧!我估計馬通判很快就要到了。」

    ........

    李延慶的判斷一點沒錯,就在楊緒舟剛剛離去不久,馬善就興衝衝趕到了軍營,他也得到廣蘭酒樓被查封的消息,簡直令他喜出望外,楊緒舟的小舅子私通西夏,這一次楊緒舟在劫難逃了,他們鬥了兩年,終於要分出結果了。

    一進大帳,馬善便扯開嗓子嚷道:「李同知,聽說昨晚抓到大魚了?」

    「馬通判的消息很靈通嘛!」

    「那是!廣蘭酒樓出事,讓人怎麼能不關心,如何?孔笛被抓了嗎?」馬善急切地問道。

    李延慶點點頭,「現在他在我手上。」

    「那他是什麼罪?通敵了嗎?」

    「通敵倒不至於,主要是知情不報,為多收一點租金,明知對方是西夏人,也把酒樓租給對方,為西夏人建立情報點提供了便利。」

    馬善心中大喜,如果是這樣,一旦彈劾楊緒舟,他就得收拾鋪蓋滾蛋了。

    「李同知打算如何向朝廷稟報?」

    李延慶沉吟一下道:「其實如果我是馬通判的話,我就會盡量替楊緒舟隱瞞這件事。」

    馬善一愣,「這話怎麼說?」

    「其實很簡單,楊緒舟走了,誰會出任知府?會是王系還是蔡系,馬通判覺得呢?」

    馬善是蔡京的人,而楊緒舟是王黼的人,李延慶則勉強算是太子系,目前他們三人在京兆府保持了平衡,馬善心裡明白,朝廷不可能讓兩個蔡系官員包攬知府和通判之事,王黼也不會容忍,再來一個新知府,必然還是王黼的人。

    「再來一個新知府,應該是王黼的人。」馬善坦率地說道。

    「我也認為再來新知府必然是王黼的心腹,那麼問題就來了,如果新知府上任,對我們有什麼好處,我的軍權能夠繼續不受干涉?馬兄的政務權還能像現在這樣牢牢把握手中?」

    馬善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認李延慶說得有道理,雖然他早就和楊緒舟撕破了臉皮,彼此見面也不說話,都對對方恨之入骨,但拋去這份個人仇恨不談,僅僅從利益上分析,楊緒舟擔任知府恰恰是馬善利益最大之時,楊緒舟性格比較軟,政務基本上已經被馬善架空了,如果再來了一個新知府,恐怕一場鬥爭下來,馬善的利益就會受損了。

    「李同知意思是,還是保持現狀?」

    李延慶點了點頭,「如果是一個強勢的新知府到來,鬥爭繼續激烈,恐怕被調走的就是馬兄了,而且我的軍權也會被干涉。」

    馬善又沉思的片刻,最後嘆口氣道:「我明白了,那就依同知的建議,這件事冷處理吧!本來我還想好好利用這件事收拾那混蛋,最後還是白白便宜了他。」

    「也不算白白便宜他吧!有了這件事,馬通判以後會做得更加得心應手,至少對大家都有好處。」

    馬善呵呵一笑,「高!還是李同知高明,這件事我就不過問了,一切由同知來處置。」

    馬善終於被李延慶說服,離開大營走了,李延慶又沉思片刻,便對士兵道:「去傳我的命令,把孔笛放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4 18:19
第六百六十九章 拜托幫忙


    距離第一場初雪還不到半個月,第二場暴雪又接踵而至,北風呼嘯,大雪肆虐,大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才停息,大雪停息後,整個陝西路變成了白雪皚皚的世界,京兆城也是銀裝素裹,份外嬌嬈,大街小巷,到處是孩子們歡樂的笑聲。

    「小蓮,到爹爹這裡來!」

    院子裡,李延慶蹲在地上,輕輕向女兒拍手,小蓮已經一歲了,剛剛學會走路,院子裡便到處可見她蹣跚的小身影,或許是生在北方的緣故,小家伙並不怕冷,對外面的雪尤其有興趣,雖然母親堅決不准她去雪地裡玩耍,但還是拗不過她的向往,准她在走廊上和爹爹捉迷藏。

    或許是父親更疼愛女兒的緣故,雖然小蓮是養女,但看著她從小嬰兒一天天長大,情感已漸漸融入血脈,李延慶也將她視為已出,成為他最疼愛的寶貝疙瘩,

    小蓮天生愛笑,到哪裡都能聽見她咯咯的笑聲,但此時她卻被院子裡的雪人吸引住了,那是幾個丫鬟堆的雪人,用碎木炭做了眼睛,鼻子是一根削尖的小木頭,再戴一頂鬥笠,看起來就是一個胖嘟嘟的雪人了,難怪小蓮被吸引。

    「爹爹」

    小蓮指著雪人,嘴裡含糊不清地說著什麼,但『爹爹』兩個字卻咬得異常清晰,李延慶連忙上前抱起女兒,握住她冰冷的小手,走到院子裡,將孩子放在雪人旁。

    小家伙輕輕摸了一下雪人,忽然明白了什麼,便從抓起一把雪,向雪人身上抹去。

    『好聰明的孩子!』李延慶心中誇贊一聲。

    這時,小家伙撲在雪地裡,快樂地打起滾來,咯咯的笑聲就像一只快樂的小胖企鵝。

    「小蓮!」後面傳來一聲驚呼,李延慶回頭,只見郭思思在窗前目瞪口呆地望著父女二人。

    「夫君,怎麼把小蓮帶到雪地裡去了,快抱她起來,會著涼的!」

    李延慶連忙從雪地裡抱起小家伙,小家伙掙扎著還要去雪地裡,李延慶趕緊把她抱回走廊,兩個丫鬟連忙上前把她身上的積雪拍掉,李延慶迅速捏了一個雪球遞給女兒,小家伙這才安穩下來,捧著雪球,紅艷艷的小臉笑開了花。

    「小蓮,拿給娘看一看!」

    小家伙立刻捧著雪球,跌跌撞撞地向屋裡跑去,剛到門口,便被急急跑出屋的母親一把抱起。

    「你這小笨蛋,外面冷啊!」

    思思憐愛地在寶貝女兒的小臉上親了一下,「娘,球球!」小孩獻寶一般把雪球遞給母親。

    「小蓮,把球球給爹爹,我們進屋去,娘給你講故事。」

    聽故事也是小蓮的最愛,她把雪球遞給爹爹,嘴裡咿咿呀呀說幾句,李延慶接過雪球,笑著點了點頭,「爹爹知道了,幫你把球球放好,回頭再給你玩!」

    思思白了丈夫一眼,這才抱著孩子進屋去了。

    這時,李延慶見一個丫鬟在門口探頭探腦,「什麼事?」李延慶問道。

    「官人,外面有客人,管家請你過去!」

    「是什麼人?」

    「好像是姓喬。」

    李延慶知道了,一定是喬仲安來了,「思思,外面有客人,我去應酬一下。」

    「去吧!」思思正在給孩子講故事,不想被丈夫打斷。

    李延慶快步向前院走去,不多時,他來到客堂,只見喬仲安正在堂上烤火喝茶。

    「仲安,什麼時候回來的?」李延慶走上堂笑問道。

    「昨天剛回來。」喬仲安連忙起身行禮。

    李延慶笑著擺擺手請他坐下,他坐下問道:「這麼大的雪,路上居然沒有封路?」

    「也是我運氣還好,剛走出山谷,暴雪就來了,再晚一天恐怕就真會被暴雪困在半路了。」

    喬仲安剛從西夏回來,雖然西夏投降金國後,和大宋的關系陡然變冷,但對於一些有利於西夏壯大財力的宋朝大商行,西夏卻寬容有加,給了他們特殊令牌,使他們可以隨意穿越宋夏邊境,喬氏商行其中之一。

    有丫鬟進來上了茶,李延慶將腳邊的火盆撥了撥笑道:「寶盒在西夏賣得如何?」

    「略有漲價,藍寶盒和張古老的白寶盒各漲了五貫錢,但紅寶盒漲得厲害,已經漲到一百二十兩銀子,但詭異的是,每月銷量還居然略略上升。」

    紅寶盒冒險提價策略是李延慶決定的,由於宋夏間關系變冷,普通商人已經無法愈界,只有一些大商家才有特殊令牌在兩國間運輸貨物,喬氏商行經銷的寶妍齋胭脂已經事實上在西夏形成了壟斷,李延慶便決定在西夏漲價,中低檔寶盒漲價幅度很小,但高檔的紅寶盒卻漲價三十貫,而且計價方式變成了白銀,事實上漲價遠遠不止三十貫。

    這是李延慶的一個大膽決策,用紅寶盒都是西夏的豪門巨富女人,她們對價格不敏感,甚至越漲價,反而越受歡迎,在李延慶記憶中,紅寶盒幾年前還曾經賣到每盒兩百兩銀子,後來隨著戰爭結束,大量小商人湧入西夏,才使紅寶盒價格迅速被打壓到每盒九十貫,但現在宋夏關系趨緊,便有了漲價契機。

    「現在紅寶盒每月銷量多少?」

    「大約一千二百盒。」

    李延慶點點頭,他們是以六十兩白銀價格賣給喬氏商行,後面的利潤喬氏商行和西夏代理商一家一半,但對於京兆軍,每個月就有七萬兩千兩銀子的收入,中低檔胭脂還有大筆收入,另外還有銀礦每月八萬兩銀子的收入,如此充沛的軍費足以讓李延慶的軍隊有了可靠的保證。

    喬仲安沉吟一下道:「被抓捕的那批西夏情報人員現在還在嗎?」

    李延慶點點頭,「目前還關押在軍營內。」

    「那朝廷是什麼態度?」

    「朝廷沒有什麼態度,讓我們自行處理。」

    李延慶笑了笑問道:「喬東主怎麼關心這件事?」

    「同知,這件事對我很重要。」喬仲安小聲道。

    李延慶神情變得嚴肅起來,緩緩道:「一個月前我們把報告遞交給樞密院,但朝廷對這件事並沒有興趣,也沒有任何回復,我們後來又向樞密院和兵部詢問,兵部沒有答復,樞密院表態可以自行處置,以後類似事件不用再向朝廷彙報。」

    「那同知打算如此處置這批情報人員?」

    李延慶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為什麼關心這件事。」

    喬仲安苦笑一聲,「我這次急急匆匆趕回來,其實就是為了這件事。」

    李延慶喝了口熱茶,沒有說話,等著喬仲安繼續說下去。

    喬仲安顯得有點緊張,他咽了口唾沫,又繼續道:「其實我主要是關心那個西夏的情報高官,他叫李印對吧!」

    李延慶點點頭,「是這個名字。」

    「他有兩個名字,李印這個名字是李乾順的賜名,他實際上是姓梁,叫做梁印。」

    「姓梁?」

    李延慶露出一絲笑意,「他不會和梁安仁有關系吧!」

    梁安仁是西夏皇帝李乾順的舅父,是梁太後的兄弟,官封梁王,是西夏的實權派外戚,李延慶之所以猜到這個人,是因為寶妍齋在西夏的代理人就是梁安仁。

    喬仲安點點頭,「梁印就是梁安仁的獨子,是西夏的情報副主管,現在梁安仁非常焦急,懇求同知無論如何留他兒子一命。」

    李延慶笑了笑道:「你回府就可以發鷹信去西夏,轉告梁安仁,我暫時沒有殺他兒子的打算,而且時機成熟,我會把他放回西夏。」

    喬仲安接到的第二個拜托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把梁印送回西夏,但喬仲安心裡明白,所謂劫獄之類的手段是行不通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求李延慶特赦,聽了李延慶的話,喬仲安頓時精神一振,連忙問道:「不知同知說的時機成熟是指什麼?」

    「很簡單,就是西夏在宋金爆發戰爭後能恪守中立,如果西夏能做到這一點,所有情報人員我都會禮送出境。」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5 10:18
第六百七十章 收購兵甲


    「同知,聽說喬仲安回來了?」

    李延慶一走進軍營大帳,莫俊便笑著迎了上來。

    「是劉方告訴你的吧!」李延慶笑道。

    劉方是軍中的財神爺,幾十萬貫新兵軍費都捏在他手中,銀礦和貿易也由他負責,劉方應該已經和喬仲安見過面了。

    「聽劉方說,這次喬仲安回來是有特別任務?」

    李延慶坐下道:「我們抓獲的那個西夏情報頭子李印,實際上是梁安平的兒子,他想把兒子救回去,便托喬仲安回來活動。」

    「那同知的意思呢?」

    李延慶微微一笑,「先生不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嗎?」

    莫俊知道,同知一直想在西夏高層打進一根楔子,但總找不到這個機會,而這次梁安平來求幫忙,便使同知看到了機會。

    莫俊沉吟一下道:「就怕他在西夏高層沒有太大的發言權。」

    李延慶笑道:「我已經問過喬仲安了,梁安平雖然是漢人,但他主管西夏軍隊的後勤,重大軍事行動李乾順也會聽取他的意見,雖然不是最好的人選,但至少他也在決策圈內。」

    莫俊點點頭,「與其千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既然有這個機會,我們當然是要抓住。」

    李延慶擺擺手,「喬仲安的事情就暫時交給劉方去做,先生說說操練鄉兵之事,進展如何了?」

    雖然李延慶現在手上有近四萬軍隊,但考慮到一旦金兵南下,西夏很可能會出兵牽制,那時軍隊就會不夠用了,韓世忠想到了一個辦法,發放訓練補貼來讓各州訓練鄉兵,集腋成裘,需要的時候,各州鄉兵集中起來至少也有數萬軍隊。

    這個想法也得到了康王趙構的支持,交由莫俊來制訂詳細方案。

    莫俊點點頭,取出一張地圖鋪在桌上,「卑職和兩路轉運使劉韐商量過了,劉韐答應每月補貼鄉兵一萬五千石糧食,然後京兆軍每月拿出三萬貫錢,以每名鄉兵每月補貼一貫錢和五鬥米的標准訓練三萬鄉兵,另外秦鳳路還有兩萬鄉兵,一旦西夏軍南下,這五萬鄉兵就能在短時間內集結起來。」

    「一貫錢和五鬥米的補貼夠嗎?」

    莫俊微微一笑,「這可不是同知的長訓鄉兵,這就是普通鄉兵訓練,河北路那邊的鄉兵訓練每月補貼只有三百文錢,而且參加鄉兵訓練還可以免勞役錢,相信這些補貼會受到很多人的歡迎。」

    李延慶長訓鄉兵只是名義上的鄉兵,實際上就是新募禁軍,和莫俊所說的鄉兵不是一回事,莫俊所說的鄉兵是由各州自行組織,打著京兆留守軍衙的名義,將需招募的鄉兵名額和錢糧補貼統一發放到各州,再由京兆軍抽調精銳士兵下去負責訓練,每月訓練十天左右,如果戰爭爆發,也能迅速集結。

    李延慶點點頭又問道:「有什麼困難嗎?」

    「困難主要是缺乏兵甲,朝廷又不願支持,這確實是個難題。」

    李延慶負手走了幾步,緩緩道:「和西夏打了那麼多年戰爭,我想民間應該有大量兵甲,我們可以拿出一筆錢,向民間有嘗收購兵甲,相信能收購到不少上好的鎧甲,還有我們去年剿滅黑黨項造反,也繳獲了一萬八千多副皮甲,我記得是放在慶州倉庫內,再有邊境各軍也有不少淘汰的舊盔甲,把這些資源集合起來,兵甲不足問題就能解決了。」

    莫俊欣然笑道:「還是同知考慮得周全,卑職這就著手,盡量在新年來臨之前籌備完畢!」

    .........

    莫俊既然承諾新年前完成籌備,在李延慶同意了他的方案後,他便雷厲風行地執行既定方案,次日一早,在京兆府各地擺放了數百個攤位,有償收購民間兵甲。

    應該說,莫俊這個時機選得非常好,距離新年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家家戶戶都在急著采辦年貨,也是一年之中,手中錢最緊張之時,一些沒有用,又舍不得扔掉的物品能換來急需的銀錢,當然是最好的選擇,一時間,幾乎家家戶戶都在堆積舊物的房間裡翻騰。

    在李延慶距離府宅不遠處的河岸旁,也擺出幾張收集兵甲的桌子,這裡是女兵營的收購地,十幾名女兵圍坐在桌前忙碌地分辨一堆送來的皮甲。

    她們經過特殊的培訓也能大致識別兵甲的好壞了,不過經驗還不足,還是出現了漏網之魚,扈青兒正拿著一面盾牌批評幾名女兵的不細致。

    「這張盾牌表面看起來很光潔,就像沒有用過,但盾牌不能靠眼睛看,還必須用手摸,你們自己摸摸盾牌背面,這面盾牌裡面已經破裂了,一支弩箭就可以把它洞穿。」

    幾名女兵摸了摸盾牌,都臉紅了,明顯手感能摸到裂痕,扈青兒又問道:「這面盾牌多少錢收進來的?」

    女兵首領朱鳳紅著臉道:「算八成新,四百文的價格收進來。」

    「這個教訓要記住了,這種盾牌只能用於鄉兵訓練,不能用於戰場,錢是小問題,若士兵在戰場上因它而喪命,那就影響太大了。」

    這時,一個老婦人拎著一只大包袱走過來,膽怯地問道:「我有副盔甲,這裡收不收?」

    「大娘,盔甲收的!」

    老婦人把包袱放在桌上,「這是我老頭子留下來的,他去年病故了,家裡就只剩下我這個老婆子,眼看過年了,家裡也沒有錢,你們看看這副能值多少?」

    一名女兵把包裹打開,頓時驚呼一聲,幾名女兵都圍了上來,包裹裡竟是一副朱漆山字甲,這是大宋的第一將帥甲,也是有史以來盔甲制造的頂峰之作,扈青兒走上前,眼睛也閃過一絲異彩,好一副做工精湛的鎧甲。

    「把它撐起來!」

    女兵們帶來專門的撐甲掛鉤,一幅盔甲只有把它完整撐起來,才能看出好壞,很快,女兵們把盔甲撐起,這是一副大號的朱漆山字甲,保存的非常完好,胸甲、身甲以及獸首護腹都完整無缺,也系帶也異常結實,沒有年久腐壞的跡像,看得出它的主人很善於養護。

    「大娘,它還有一個頭盔吧!」扈青兒笑道。

    朱漆山字甲一般是和鳳翅兜鍪配套的,不會只有一副盔甲,老婦人連連點頭,「有頭盔,還有一把刀,我想留下來做紀念的。」

    聽說老婦人要留作紀念,扈青兒也只能算了,這時,老婦人又問道:「姑娘,你告訴我,這甲值多少錢?」

    「如果只是這副鎧甲,我們可以給你十兩銀子,但如果把頭盔和刀一起給我們,那就是完整的盔甲了,我可以給你二十兩銀子。」

    大宋的朱漆山字甲本來就不多,如果是嶄新的一套盔甲,至少價值百貫,但這是收購二手盔甲,肯定不能按照原價支付,不過二十兩銀子已經是這次收購兵甲的最高價。、

    老婦人原本只想賣幾百文錢過年,沒想到居然能賣二十兩銀子,自己的養老錢都有了,她連聲道:「頭盔我給你,家裡還有一把大槍,怪沉重的,一起送你們吧!」

    扈青兒立刻令道:「朱鳳,你帶兩人去幫大娘把頭盔和鐵槍拿來!」

    「遵令!」

    朱鳳兩名女兵趕一輛驢車帶著老婦人去家裡拿盔甲了,這時,李延慶從府中出來,來到收購點,李延慶看著竹筐裡的各種兵甲笑道:「生意不錯嘛!」

    「大哥,你看這個!」

    扈青兒將山字甲攤開來,李延慶眼睛一亮,「飛龍衛的朱漆山字甲,好東西啊!」

    「大哥,我覺得你的身材配這副山字甲好像正合適。」

    「我已經有兩副山字甲,就不用了,給阿貴吧!他一直想搞一副上好的盔甲。」

    李延慶又笑問道:「只有鎧甲嗎?鳳翅兜鍪呢?」

    「去家裡取了,大哥,最高收購價只有二十兩銀子,似乎少了一點。」扈青兒有點不安。

    李延慶笑道:「打造這副盔甲光工錢就遠不止二十貫,軍器監的標價是一百一十貫錢。」

    這時,朱鳳帶著老婦人回來了,驢車有一頂鳳翅兜鍪,一把戰刀,一杆大槍。

    「將軍,我們拿回來了。」

    扈青兒接過兜鍪看了看,和鎧甲一樣保存得非常完美,一點銅鏽都沒有,擦干淨了,在陽光熠熠閃光。

    戰刀也標准的將帥制式刀,非常鋒利,估計老婦人的丈夫是一員宋將。

    這時,李延慶卻被大槍吸引住了,他走到驢車前,抄起這支通身烏黑的鐵槍,它竟然是一支全鋼鉤鐮槍,長一丈,重約五十斤,用上好的鑌鐵打造,通身烏黑,槍尖極為銳利,李延慶一眼便看中了這支鑌鐵鉤鐮槍,這已經不是普通兵器了,而是一件名貴收藏品。

    「大娘,這副盔甲連這把刀,我給你五十兩銀子!」

    「太謝謝姑娘了,沒想到老頭子竟然給我留下了寶貝!」老婦人高興得嘴都合不攏。

    「老家人,你丈夫給你留下的寶貝在這裡呢!」

    李延慶揮了揮長槍笑道:「這支槍我個人要了,給你五百兩銀子!」

    老婦人一下子驚呆了,她用來頂屋梁的粗笨鐵槍竟然值五百兩銀子,她半晌道:「官人,你哄我吧!」

    李延慶呵呵大笑,「五百兩銀子我都占便宜了,這可是你丈夫的鎮家之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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