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5 17:33
第六百七十一章 衝冠一怒



    下午時分,王貴和湯懷來到了李延慶的府中,王貴是聽說李延慶得了一副好盔甲,湯懷則是聽說李延慶得了一杆鉤鐮槍。

    收購舊兵器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淘寶的過程,一些昂貴的兵器被不懂行的百姓胡亂塞在家中,當他們拿出來換錢過年時,這些兵器的價值就體現出來了。

    那位老婦人拿到五百兩銀子的時候,還在做夢一樣,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老頭子留下來的幾件破爛家當竟然使她後半生有了依靠。

    除了李延慶外,韓世忠也用三百貫錢淘到了一對罕見的雙手劍和一副做工精湛的兩石弓,曹性也用一千貫錢買下一把名貴的寶劍。

    「老李,這副盔甲不錯,我穿上正合身!」王貴已經換上了盔甲,站在大鏡子前興奮得嘴都合不攏。

    「再配上這把刀看看!」李延慶把收購來的戰刀扔給了他。

    「刀不用了,我不缺,要不給給老湯吧!」王貴回頭看了一眼坐在他身後的湯懷。

    「不要的東西就給我!」

    湯懷撇撇嘴,「你小子把我當成什麼了?」

    「算了,就當我什麼都沒有說。」

    湯懷沒理睬他,又堆起笑臉對李延慶道:「老李,聽說你得了一支鉤鐮槍?」

    「去!鼻子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靈?」

    雖然對湯懷的厚顏不屑一顧,但李延慶還是把鉤鐮槍取來給了湯懷,「你試試看!」

    湯懷大喜,他接過來掂了掂,五十斤的重量對他正好,槍杆很細,雖然是鑌鐵打造,卻韌勁十足,槍尖長約一尺三寸,呈細棱形,槍頸處伸出一根細細的倒鉤,倒鉤也異常鋒利。

    湯懷提槍到院子舞了一圈,只覺得極為順手,仿佛這支槍就專門給他打造一般,只練了一趟,便感覺到人槍一體了。

    「老李,這支槍認主了,以後改姓湯了。」

    練完槍,湯懷便毫不客氣地將槍抱在懷中,仿佛已經跟他融為一體。

    「你們兩個家伙,我弄點好東西就被你們搶走,你們自己怎麼不去淘?敢情不用自己花錢對不對!」李延慶瞪著兩人道。

    王貴嘿嘿一笑,「不是還給你留了一把刀嗎?」

    「去你的,盔甲可以拿走,槍得留下,那可是我的藏品。」

    「老李,你這話就不厚道了,你用來收藏,可老湯卻用來上陣殺敵,一個是為己,一個是為國,老李,你有失大義啊!」

    李延慶哼了一聲,雖然他極不情願,但他也知道,自己的東西恐怕拿不回來了,尤其湯懷,拿著鐵槍左看右看,那愛慕的眼神比他娶的新娘子還喜歡,根本就不在意自己說什麼,王貴的大義之類,他更不放在心上,可以想像,若自己把槍強行搶回來,湯懷非要與自己絕交不可。

    李延慶無奈,只得把這件心愛之物割舍給他了。

    「老湯,給你說件事!」李延慶敲了敲桌子道。

    「什麼事,你說?」湯懷初得寶槍,心情大好,李延慶說什麼他都能接受。

    「是這樣,年後陝西路各州會招募三萬鄉兵,我有點擔心各州拿了錢糧補貼不辦事,我想讓你帶一支軍隊去各州巡視,督促各州把鄉兵招募起來。」

    湯懷點點頭,「沒問題,我去就是了。」

    「我話還沒有說完!」李延慶又繼續道:「你用兩個月時間轉完各州,然後再和康王殿下去一趟秦鳳路,把秦鳳路的兩萬鄉兵召集起來集訓一個月,這件事事關重大,我就交給你了。」

    湯懷默默點頭,他肩頭感到了一種沉重的壓力。

    這時,旁邊王貴『嗤!』的一聲笑起來,李延慶回頭狠狠他一眼,「你笑什麼?」

    「老李,湯哥下午就出發嗎?」

    「我剛才說了年後再走!」李延慶拉長了臉道。

    王貴依舊嬉皮笑臉道:「那湯哥這個年就別想過好了。」

    李延慶也意識到自己嚴肅過頭,提前二十幾天就給湯懷布置任務了,他啞然失笑,便笑道:「走吧!一起去喝一杯。」

    三人來到了曲江酒樓,瓦肆裡依舊人頭簇簇,熱鬧異常,他們在二樓靠窗前坐下,李延慶要了兩壺清酒,幾盤下酒小菜,現在是非戰時期,軍隊允許少量飲酒,但不准喝得酩酊大醉,不過就算喝醉了處罰也不會太重,打三十軍棍,禁足一個月。

    「老李,咱們在京兆府拼命備戰,你說朝廷知道嗎?」王貴喝了一杯酒問道。

    李延慶笑了笑道:「你覺得楊遂舟和馬善沒事干,會不會給朝廷寫報告呢?」

    「給朝廷寫報告不會,給他們主子上書密報倒是肯定有的。」湯懷在一旁不屑地撇撇嘴道。

    「老湯說得對,不說別人,就是康王殿下也會按月上報天子,咱們在京兆府的一舉一動瞞不過上面,只是有點詭異罷了。」

    王貴對李延慶最後一句話不解,「老李,什麼叫詭異?」

    「就是在私不在公,咱們在京兆府做的事情,蔡京也好、王黼也好、高俅也好,甚至官家,他們個個都清楚,但朝廷卻全然不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思,冷眼看著咱們呢!只是琢磨不透他們在想什麼,所以我才說詭異。」

    「說得好!」王貴和湯懷齊聲贊道。

    湯懷沉吟一下又問道:「我也認同你的分析,只是我不太明白,如果官家明明知道咱們在做什麼,他卻不干涉,你說這是什麼原故?」

    湯懷指的是李延慶以補貼方式訓練鄉兵,這可是犯忌的事情,現在又公開收購舊兵甲,官家居然不干涉,著實讓湯懷百思不得其解,王貴也明白了,他也向李延慶望去,希望李延慶能給出一個答案。

    李延慶端起酒杯微微一笑,「如果我說官家其實也感覺到了金國的威脅,你們信不信?」

    王貴和湯懷對望一眼,一起搖了搖頭,如果連天子都感覺到金國的威脅,那宋朝早就該大規模備戰了,河北那邊也不至於只部署廂軍,連禁軍都沒有。

    「其實官家並不傻,就算從西夏投降金國這件事,他也意識到金國的不善了,只是聯金滅遼這個國策錯誤太大,一旦金國真的大舉南侵,他就得下罪己詔了,你們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有些話不能說得太明,尤其李延慶說出的罪己詔,便已經說到了實質上。

    湯懷沉思片刻道:「延慶說得對,我估計這就是官家把康王放在京兆的緣故,默許咱們備戰,卻又不放心,讓兒子看著咱們。」

    三人正說著,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只聽有人大喊:「軍隊砸樂坊了!軍隊砸樂坊了!」

    李延慶一怔,探頭向外面望去,只見遠處一座大宅前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數十名士兵正抱著一根木頭撞擊大門,旁邊一名身材魁梧的將領滿臉怒火,寶劍已經拔出鞘,正是統領韓世忠。

    李延慶眉頭一皺,韓世忠這是在做什麼?

    這時,王貴猛地一拍額頭,「我知道了,一定是為梁紅玉!」

    李延慶頓時有了興趣,難道跟隨韓世忠的梁紅玉是在京兆?

    「走!我們也看看去。」李延慶結了帳,帶著王貴和湯懷向樂坊快步走去。

    李延慶也是後來才慢慢了解,梁紅玉只是藝名,就像李師師、蘇小小一樣,京城就有兩個李師師,還馬師師、韓紅玉、張紅玉等等,不過這種藝名一般都是樂妓,大多賣藝不賣身,說她們出身比較低,並不是指她們曾經出賣身體,而是指她們的戶籍地位比較低,屬於樂戶,她們的歸宿也不會太好,一般都是嫁給大戶人家為妾,即使做正妻也是嫁給樂師等同類人。

    就在這時,大門轟然撞開了,韓世忠策馬衝了進去,十幾名親兵也跟著衝進樂坊,李延慶三人來晚了一步,王貴和湯懷恨得一跺腳,跟著衝了進去。

    李延慶卻不慌不忙,拉過一名樂坊內的小廝問道:「剛才那位將軍為什麼要衝擊樂坊?」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6 10:36
第六百七十二章 梁家紅玉



    李延慶問得輕言細語,但手中的力道卻如鐵鉗一樣抓住小廝的手腕,小廝心中一陣害怕,只得老老實實回答道:「院裡的花魁梁紅玉原本是韓將軍的相好,但前幾天來了一個大商人,看中了梁紅玉,出價一萬貫買走她,院主被豬油蒙了心,就答應了,今天下午商人帶了十幾個手下來接人,結果梁紅玉誓死不從,用刀頂著胸膛,有人偷偷跑去給韓將軍報了信,韓將軍這不就來了嗎?」

    李延慶這才明白前因後果,便放開了小廝,小廝手腕都紅腫了,他畏懼地看了一眼李延慶,轉身便逃得無影無蹤,李延慶分開眾人走到大門前,幾名士兵正在大門前站崗,不准閑人入內,他們顯然沒有認出身穿便服的李延慶,惡聲惡氣吼道:「快滾開!這裡不准人進去看熱鬧。」

    李延慶冷冷哼了一聲,「也包括我嗎?」

    幾名士兵聽聲音才認出了李延慶,嚇得他們一起單膝跪下,「參見統制!」

    「好了,起來吧!」

    幾名士兵起身,又戰戰兢兢道:「我們剛才真沒有認出來,統制饒了我們這一次吧!」

    他們幾人都是韓世忠的親兵,李延慶剛才雖然是有點不悅,但他還是要給韓世忠一點面子,便點了點頭道:「這次就算了,下次再敢出言不遜,小心我打爛你們的嘴!」

    「卑職不敢!」

    「好好看門,說話客氣一點。」

    李延慶不再理睬他們,直接走進了樂坊,院子裡跪了十幾個家丁模樣的男子,只見韓世忠手執解腕刀,從房間揪出一個中年男人,男子滿臉鮮血,耳朵已經被割掉一只,嚇得他殺豬般大喊:「大爺饒命啊!我真的不知道。」

    「狗雜種,敢搶老子的女人,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韓世忠怒火萬丈,一腳把男子踢飛到院子裡。

    「韓將軍!」李延慶冷冷喝了一聲。

    韓世忠剛才看見了王貴和湯懷,便知道統制也來了,只是他余怒未消,上前向李延慶抱拳道:「參見統制!」

    李延慶見那男子捂著左臂,滿臉痛苦,估計剛才韓世忠一腳將他手臂踢斷了。

    「他碰你的女人了?」李延慶瞥了那商人道。

    「他敢!他就算是碰了一根汗毛,老子也要把他千刀萬剮!」韓世忠怒視著商人道,

    「既然如此,就不要為難他了,放他走!」

    韓世忠雖然想狠狠懲罰這個男子,至少要剁掉他一手一腳,但李延慶是頂頭上司,軍令如山,他不能不聽,他只得恨恨對男子道:「統制給你說情,老子就饒你這一次,快滾!」

    男子如獲大赦,連向李延慶道謝都來不及,帶著一群家丁跌跌撞撞向外奔去。

    富商雖然跑掉了,但擅自賣梁紅玉的院主卻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他被幾名士兵拖出來時,渾身是血,已經奄奄一息。

    李延慶知道韓世忠是眼睛揉不得沙子的人,極為心狠手毒,這個院主也算是咎由自取,自己也保不了他,李延慶便道:「點到為止,不准傷及無辜,聽到了嗎?」

    韓世忠緩緩點頭,刀子般的目光向院主望去,咬牙切齒道:「我知道,我就只收拾他!」

    李延慶搖搖頭,轉身走了,王貴和湯懷也不想看下去,轉身跟隨李延慶出了院子,「就為一個女人,至於嗎?」王貴有些不屑道。

    王貴一直有點瞧不起韓世忠,韓世忠雖然打仗厲害,但心胸比較狹窄,而且心狠手毒,梁紅玉雖然是他的相好,但畢竟也是樂坊的人,院主當然有選擇客人的權力,就算一時惹惱了人,但也不至於往死裡整,這就太過份了一點。

    但就在李延慶剛走到門口,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身後急急響起,「韓大哥,求求你饒了他吧!」

    李延慶回頭,只見一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跪在院中,哀求道:「鄭院主對紅玉有大恩,求求韓大哥看在紅玉的面上,饒他一命吧!」

    原來她就是梁紅玉,李延慶倒有了幾分興趣,從側面打量梁紅玉,不過第一眼看去,李延慶便有點失望了,這個梁紅玉雖然長得不錯,但絕對談不上傾國傾城,比自己的愛妾思思差得太遠,不過眉眼間倒有一股英武之氣,這種氣質頗像扈青兒。

    別看韓世忠凶神惡煞,那副表情就要像要吃人一樣,可一見到梁紅玉,滿臉的煞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嚇了一跳,連忙上前道:「紅玉,你這是做什麼,大冷的天,趕快起來!」

    「大哥,你不饒他,我絕不起來。」梁紅玉聲音輕柔,但語氣卻十分堅決。

    韓世忠愣住了,半晌他只得一跺腳,「好吧!看在你的面上,我今天就饒他一次。」

    梁紅玉急忙對幾名僕婦道:「快抬院主去看醫生,快去!」

    幾名僕婦手忙腳亂,用擔架將渾身是血的院主抬走了,又在他身上蓋了一床被子,匆匆離開了樂坊。

    此時韓世忠已經不關心院主死活,他扶起梁紅玉來到李延慶面前,抱拳行一禮笑道:「給統制介紹一下,她就是我渾家紅玉,姓梁。」

    他又給梁紅玉道:「這就是我常給你說的李統制。」

    梁紅玉盈盈行一禮,「紅玉參見李官人!」

    李延慶終於從正面看見了梁紅玉,基本上自己的眼光沒錯,梁紅玉確實談不上千嬌百媚,論美貌比自己妻子曹蘊也差了好幾分。

    不過她相貌也有點優點,那就是非常精致,整個五官就仿佛頂級玉雕大師的作品,高鼻梁、鵝蛋臉,眉色如黛,眉眼間英氣逼人,而且她身材很高,用後世的標准大概一米七五左右。

    李延慶腦海裡跳出第一個詞,就是緣分,這樣姿色尚可的女子,韓世忠卻對她一往情深,不能不說他們之間對了眼。

    「紅玉動作很敏捷,應該是練過武吧?」李延慶微微笑問道。

    韓世忠呵呵一笑,「統制有眼光,紅玉確實練武世家出身,從小練武,十四歲才開始學琵琶,我對音樂不感興趣,卻喜歡看紅玉舞劍,我今天上午掏到一雙寶劍,就是准備給紅玉的。」

    李延慶笑著點點頭,「既然如此,韓將軍就把紅玉姑娘帶走吧!樂坊這邊我給馬通判說一聲,讓他妥善處理好。」

    韓世忠大喜,低聲道:「紅玉,跟我走吧!」

    梁紅玉也知道,出了今天這件事,她不可能再繼續呆在樂坊了,既然李同知已經開了口,那麼贖身的事情就不用自己再操心,她向李延慶行一禮,便回房收拾東西去了。

    韓世忠嘆了口氣,「其實我一直想替她贖身,但她不想離開樂坊,若不是今天出這檔子破事,我還真拿她沒辦法。」

    「今天韓將軍可不低調啊!」李延慶含蓄地批評了韓世忠一句。

    韓世忠臉上露出一絲羞愧,「讓統制笑話了!」

    李延慶點點頭又道:「不要讓別人抓住把柄,樂坊院主和那個商人之間的事情與你無關,但你最好還是把贖身錢給院主,不在於錢多錢少,就算是一百貫錢你也得給,明白我的意思嗎?」

    「卑職明白!」

    「把梁姑娘安置以後,你繼續盯一下收購舊兵甲之事,時間比較緊,若收購的兵甲不夠,我還得想別的辦法。」

    李延慶現在對歷史走勢已經有點看不清了,按理,金國滅遼後得到大量的戰略物資,戰爭准備已經充足。

    唯一不足恐怕就是軍隊,一個是整編遼國降軍,另一個是集結各部落軍隊,一旦這兩件事完成,金國就完成了對宋朝的戰爭准備,從正常時間估算,半年就應該足夠了。

    韓世忠知道李延慶心中著急,便笑道:「收購兵甲的事情讓曹性去盯就行了,我抓緊時間訓練新軍,爭取三個月內讓一萬五千新軍形成戰鬥力,再著手訓練鄉兵。」

    李延慶大喜,「那就拜托韓將軍了!」

    「統制別客氣,另外,我還有件事想和統制商量一下。」

    「韓將軍請說!」

    韓世忠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道:「聽說統制一直在給三娘找一名副將,你看紅玉」

    李延慶頓時明白了,韓世忠也想讓梁紅玉從軍,洗掉她的樂妓身份,李延慶便微微笑道:「如果梁姑娘自己願意,也承受得起女兵營的生活,我沒有意見!」

    「多謝統制,我會和紅玉商量一下。」

    李延慶心中有種怪異的感覺,難道梁紅玉的從軍生涯就從女兵營開始的嗎?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6 17:53
第六百七十三章 西夏策變


    收購舊兵甲的活動五天後便結束了,效果之好大大出乎預料,他們收到各種鎧甲三萬四千副,長矛八萬支,戰刀六萬多把,還有大量的弓弩、盾牌,一共耗費了五萬三千貫錢,大大賺了一筆

    這些武器盔甲若從軍器監購買,二十萬貫也不止,更關鍵是軍器監也沒有庫存了,重新打造至少要耗費一兩年,他們節約了大量時間。

    三萬四千副盔甲,加上去年滅黑黨項繳獲的近兩萬副皮甲,足以裝備五萬鄉兵了。這時,康王趙構也對陝西路各州下達了命令,要求各州府全力配合京兆軍招募鄉兵,新年尚未到來之前,招募鄉兵的命令便發送到了陝西路的各州各縣。

    冬去春來,轉眼宣和六年的春天來臨了,這天上午,西夏皇宮內,一次關於西夏命運的軍政議事正在宏福殿內進行,十幾名西夏主要官員參加了這次廷議。

    三天前,西夏接到了金國使臣送來的旨意,要求西夏出兵陝西路,為此,西夏君主李乾順迅速召集文武重臣進行協商,按照金夏兩國達成的同盟協議,西夏有義務協助金國的軍事行動,無條件遵從金國狼主的旨意。

    「陛下,如果我們出兵陝西路,這等於就是撕毀了前年我們和宋朝達成的停戰撤軍協議,這對西夏和陛下的信用都是一次沉重的打擊,事關重大,請陛下慎重考慮。」

    說話的是西夏尚書令李可真,他是西夏文官之首,對金國的命令,他持保留態度。

    「我們國力損失慘重,需要時間修養生息,這個時候出兵,不僅會破壞宋夏之間的貿易,也會影響我們休養生息的國策,對我們西夏傷害太大。」

    李可真話音剛落,坐在他對面的李察哥便起身道:「我們和宋朝簽署了停戰撤軍協議不假,但我們和金國也簽署了同盟協定,協議上明確要求我們服從金國的軍事指令,這就和夏宋間的協議有了衝突,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該遵從哪個協議?」

    李乾順緩緩道:「雖然朕也不想自損信用,但顯然同盟協定比停戰協議重要得多,我們必須遵從金國的協助作戰請求,這個不容質疑,朕只是想尋找一個比較穩妥的方案,使各方影響降到最低。」

    這時,梁王梁安平起身道:「陛下,微臣也想說兩句!」

    李乾順點點頭,「梁王請說!」

    梁安平朗聲道:「按照金夏同盟約定,我們確實應該出兵,但尚書令說得也有道理,出兵不能損害西夏的切身利益,用陛下的話說,就是要尋找一個比較穩妥的方案,那我考慮,如果我們出兵而不戰,屯兵於宋夏邊境,是不是既滿足金國的要求,也避免了西夏的損失?」

    李察哥搖搖頭,「梁王殿下,恐怕金國不會滿足於我們出兵而不戰。」

    梁安平笑道:「所以我們要了解,金國為什麼要西夏出兵,他們目的何在?」

    「這還用說嗎?顯然金國准備大舉攻宋了,我們出兵可以牽制住陝西路的宋軍,配合大同府的金兵攻打太原,金國的戰略意圖非常明顯。」

    「那我們屯重兵於邊境,引而不發,是不是能同樣牽制住宋軍?」

    李察哥搖搖頭,「暫時是這樣,可如果太原危急,相信京兆府的宋軍還是會趕赴河東救援,除非我們大舉攻宋,否則牽制的意義不大。」

    梁安平又道:「那我們能不能分兩步走,首先屯重兵於邊境,耐心等待宋金之戰,若金敗,我們收兵回府,若宋敗,我們也可以趁機撈取一些土地,其實我覺得與其進攻陝西路,不如進攻河西,奪回隴右及河湟之地。」

    梁安平的意見說到了李乾順的心坎上,他擺手止住了李察哥的話頭,笑道:「朕認為梁王的建議最為穩妥,也最符合西夏的利益,就這麼決定了,采用梁王的方案!」

    梁安平回到府中,立刻讓人去把喬仲安找來,去年京兆府抓捕奸細,梁安平的兒子梁印也不幸被宋軍抓捕,梁安平便通過喬仲安向李延慶求情,最終使李延慶釋放了梁印,欠下的人情,他得在適當時候還給李延慶,今天軍政議事,他主張屯兵不戰,繼而繞開陝西路吞並隴右河湟,這些其實都是他還人情的一種方式。

    當然,梁安平不能損害西夏的核心利益,他很清楚金夏之間簽署的同盟協議,使西夏沒有選擇余地,出兵不可避免。

    梁安平負手在書房裡來回踱步,事實上,西夏出兵不僅影響宋夏之間的關系,也損害到了他的個人利益,他是寶妍齋在西夏的代理商,同時也將大量牛脂賣給寶妍齋,每年獲利三十萬貫,如果宋夏邊境緊張導致貿易中斷,這個損失他承受不起。

    這一點他必須要和李延慶溝通好,盡可能地避免貿易中斷的後果。

    這時,家人在門外稟報:「喬東主來了!」

    梁安平精神一振,連忙道:「快請他進來!」

    片刻,喬仲安快步走進了房間,喬仲安大部分時間都呆在西夏,現在的喬氏商行已成為宋夏間第一大商行,擁有上千頭健騾,將瓷器、茶葉、絲綢、布帛、化妝品等等各種宋朝的手工業品販運到西夏興慶府,又將西夏的毛皮、藥材、礦石、牛羊肉、脂肪、瓜果等物品運到京兆府,每年的銷售額數十萬貫。

    巨大的經濟利益也使喬氏商行在西夏擁有很高的地位,尤其是特別通行證使他們在宋夏邊境暢通無阻,雖然也有人指責喬氏商行存在細作行為,但國力大損的西夏還是對能帶來巨大利益的喬氏商行采取了寬容的態度。

    「參見梁王!」喬仲安抱拳行一禮。

    「喬東主請坐!」

    喬仲安坐下便急切地問道:「聽說今天上午朝廷做出了重大決策?」

    宋夏間的關系直接影響到了喬氏商行的生存,喬仲安已經得到西夏即將出兵的風聲,他怎麼能不著急。

    梁安平苦笑一聲道:「喬東主的消息還是靈通啊!」

    喬仲安心中頓時揪緊了,「這麼說,傳聞是真的?」

    梁安平點點頭,「朝廷沒有辦法,金國特使送來旨意,要求西夏出兵陝西路,我們沒有選擇的余地,只能出兵!」

    說到這,梁安平將一封信遞給喬仲安,「這是金國具體出兵要求以及西夏的最終決策,是重大絕密情報,切不可讓第三人得知!」

    喬仲安情緒頓時低沉下來,他默默接過信塞進懷中,低頭不語。

    梁安平看了他一眼又道:「西夏雖然在陝西路邊境部署重兵,但並不准備立刻發動進攻,你們的特別通行證依舊有效,不會影響到正常貿易。」

    喬仲安嘆了口氣,「只能說是西夏一側可以通行,但宋朝一側就未必了,邊境一旦緊張,宋軍就會封鎖邊境,這是慣例,肯定會影響到正常的貿易。」

    梁安平想了想道:「要不然就走西線水路,利用大型運貨皮筏南下,在金州轉陸路運輸再進入渭河。」

    其實走水路是很便利的最佳方案,但隴右的官府及軍方對西夏抵觸強烈,不允許與西夏通航,這一點喬仲安心知肚明,他沉默片刻便搖搖頭道:「走水路不現實,我還是去和李同知商量一下,走延安府到鄜州的商隊或許可行。」

    梁安平笑道:「你說得對,李同知同時兼任延鄜路總督,他應該有變通的辦法。」

    喬仲安起身道:「我這就回京兆府,把商道安排妥當,盡量不要影響到雙方貿易。」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7 10:15
第六百七十四章 緊急情報


    京兆府灞上軍營是一座年初才建立的新軍營,這裡在兩漢以及隋唐時代便是軍隊的駐扎重地,擁有很多駐扎軍隊優良條件,比如廣袤的曠野,豐富的水資源等等,尤其是水資源,不僅有灞水流過,而且在原野上打井,基本上都能出水,這是軍隊駐扎的最先決條件。

    新年過後,京兆軍便在灞上圈了一片占地兩千畝的軍營,搭建了數千座大帳,擁有寬廣的訓練場,四周建有營柵和壕溝,每隔數百步就有一座眺望塔。

    灞上軍營又叫做新兵營,是陝西路各州的鄉兵訓練基地,陝西路和秦鳳路各州的共計五萬鄉兵,在四月下旬集結此處,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強化訓練。

    廣袤的訓練場上修建了一座長達一裡的城牆,城牆處喊殺聲震天,兩支軍隊正在進行激烈的攻城實戰演練,兩支軍隊都身穿皮甲,但頭盔顏色不同,一支為兩千人的紅頭盔,一支為五千人的黑頭盔,分別表示紅軍和黑軍,目前的狀態是紅軍守城,黑軍攻城,城牆下是齊胸深的水塘,即使從城頭墜落也不會傷到性命,不過輕傷難免,每次實戰都會有數十人受傷。

    李延慶站在一座高達三丈的木台觀戰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兩支軍隊攻防選練戰,每次實戰訓練要進行兩個時辰,紅軍必須在兩個時辰內頂住黑軍的猛烈進攻,守住會得到賞賜,失敗則跑步受罰。

    五萬鄉兵的訓練都指揮使是韓世忠,監督為湯懷,李延慶只是前來視察訓練情況,並不干涉具體訓練。

    韓世忠在高台上喝令道:「投石機上!」

    高台揮動了藍旗,遠處的二十幾台大型投石機轟隆隆開來,在兩百步外一字排開,這時,退兵的鐘聲敲響,五千進攻黑軍如潮水般撤退了,投石機開始發作了。

    投石機當然不會投擲巨石,而是投射用麥秸扎成巨火球,西夏軍隊擅長火攻,鄉兵也必須要進行火攻防御訓練,只見一只只巨大的火球騰空而去,向城頭砸去,城頭事先潑了不少火油,很快,城頭的火油便被火球點燃了,士兵們紛紛扛著沙袋衝向烈火,用沙土撲滅城頭上燃燒的大火。

    經歷了幾輪火攻防御訓練後,木台上再次吹響了號角,五千黑軍再次吶喊著向城牆衝去

    韓世忠走到李延慶身邊道:「這樣的訓練每天要進行六場,其中一場是夜戰,每個士兵在一個月內要進行十次這樣的攻防訓練,還有平時的實戰演練和體力、長槍、弓弩訓練,一個月下來,基本上就能脫胎換骨了。」

    李延慶沉吟一下道:「常規訓練應該沒有問題,但我覺得還應該加強一下特殊訓練。」

    「統制是指震天雷嗎?」

    李延慶點點頭,「士兵要習慣震天雷的爆炸,另外還要熟練運用盾牌進行一些有效防御。」

    火藥營反復試驗過,如果盾牌使用得當,便能有效抵御震天雷爆炸後的彈片襲擊,使得震天雷的殺傷效果降低八成,即使震天雷在三十步外爆炸,士兵也能生存下來,這就需要士兵反復訓練,積累經驗,京兆府禁軍從前年開始就進行了包括震天雷在內的火器防御訓練。

    「卑職准備在後期進行三到四次特殊訓練。」

    正說著,幾名騎兵從遠處疾奔而至,片刻,為首騎兵被帶上了觀戰台,他單膝跪下行一禮,將一封信呈給李延慶,「京兆城緊急消息!」

    李延慶接過信了看了看,眉頭頓時皺了起來,「統制,發生什麼事了?」韓世忠看出了李延慶眼中一絲不安。

    「西夏有異動了,莫先生讓我立刻回去,喬仲安帶來了極為重要的情報。」

    「難道戰爭要來臨了嗎?」

    李延慶搖搖頭,「目前還不得知,不過訓練要延長,沒有我的命令,集結鄉兵暫時不要解散回鄉。」

    「卑職明白了!」

    李延慶交代韓世忠幾句,便快步走下觀戰台,他翻身上馬,在一百余名親兵的護衛下,催馬向京兆城北大營疾奔而去。

    一個時辰後,李延慶抵達了京兆府北大營,直接走進中軍副帳,中軍副帳又叫幕僚帳,是主帥幕僚們處理公務之處,莫俊和劉方各有一頂專門營帳,右副帳便是莫俊的營帳。

    大帳內,莫俊正在處理公務,而喬仲安就坐在他左邊不遠處,有點神情不安地喝著茶,他剛剛才從興慶府趕回來,帶來了極為重要的情報。

    「大帥回來了!」

    外面士兵話音剛落,只見李延慶如一陣風似地走了進來,喬仲安連忙站起身,李延慶擺擺手,「喬東主請坐!」

    他又向莫俊點點頭,莫俊取過一封信走過來,「這是喬東主從西夏帶回的信,梁安平的親筆信!」

    李延慶從莫俊沉重的語氣中便感到了不妙,他接過信坐下,仔細地看了一遍,目光也變得銳利起來,顯然他也看到了問題的關鍵,並不是西夏撕毀停戰撤軍協議,而是金國責令西夏出兵,這便說明金國要動手了。

    「除了信中的內容,梁安平還說了什麼?」

    「還有就是西夏並壓陝西路主要是引而不發,如果頂不住金國的壓力而發動進攻,也主要是攻打隴右河湟一帶,暫時不會打陝西路,另外就是關於兩國間貿易。」

    「貿易怎麼說?」李延慶也很關心這件事,這關系到新軍的軍費著落,就算兩國交戰,他也不想斷了這條線。

    「西夏那邊沒有問題,關鍵是宋朝境內,梁王希望走延安府和鄜州這條商道,看同知意見如何?」

    李延慶點點頭,他兼任延鄜路都督,延安府和綏州的防御都由他負責,商道走這條路倒問題不大,「還有什麼?」李延慶又問道。

    喬仲安想了想,便搖搖頭道:「別的就沒有了!」

    「那辛苦喬東主了,先下去休息,有什麼事情我讓莫先生和你聯系。」

    李延慶叫來兩名親兵帶喬仲安下去休息,望著喬仲安背影走遠,莫俊壓低聲音道:「如果和西夏交戰,再和他們有貿易往來,恐怕有人會彈劾同知,罪名會變得很嚴重。」

    李延慶擺了擺道:「貿易先做下去,我估計今年朝廷會很亂,暫時還顧不上我們這邊的事情,對我們而言,軍費比什麼都重要,其他都可以不管。」

    說著李延慶站起身,「我去見康王殿下,這邊就暫時交給你了。」

    李延慶心中焦急,西夏和金國的變故必須由趙構傳進京城,這件事十萬火急,一刻也不能耽誤了。

    李延慶帶著親兵離開軍營,很快便進了京兆城,康王府和京兆留守官衙並在一起,位於城中部,四周很寬闊,面前有一處頗大的廣場,李延慶不是第一次來找趙構,從前這裡都冷冷清清,但今天康王府前停滿了馬車,大門前站著數百名宮廷侍衛,這讓李延慶不由一怔,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趙構要回京城嗎?

    「劉管事!」李延慶忽然看見康王府內侍總管劉彥從府中走出來,他連忙大喊。

    「啊!李同知來了。」劉彥笑著向他拱手行禮。

    「劉管事,這是怎麼回事?」

    劉彥呵呵笑道:「榮德帝姬和曹駙馬來了!」

    原來曹晟來了,李延慶笑問道:「這是剛到嗎?」

    「剛剛才到,東西還沒有搬進府呢!」

    「康王殿下在嗎?我有急事找他。」

    劉彥知道這位李同知深得康王信任,進府是不需要通報的,他給自己說一聲,顯然是給自己面子。

    「殿下當然在,請同知隨我來。」

    因為帝姬也府中,李延慶不能隨意亂走,所以劉彥得在前面帶路,李延慶片刻來到中堂,剛走進中庭,便見曹晟和趙構坐在中庭的石桌前喝茶閑聊。

    曹晟一抬頭看見了李延慶,高興得連忙招手,「延慶,這邊!這邊!」

    趙構回頭笑道:「我還以為你會晚上才過來,沒想到消息傳得這麼快!」

    趙構還以為李延慶是來看望曹晟,李延慶走上前行一禮,「殿下,我可能帶來一個比較掃興的消息。」

    「出什麼事情了?」趙構的臉上笑容消失了。

    「剛剛得到西夏消息,西夏受金國之令,已決定向陝西路的宋夏邊境增兵十萬。」

    趙構頓時臉色大變,一時說不出話來,曹晟卻重重一拍石桌,大罵道:「就知道西夏人不可靠,停戰協議的墨水還沒有干呢!這就撕毀了,一幫背信棄義的混蛋!」

    看來曹晟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李延慶搖搖頭苦笑道:「駙馬爺,西夏不重要,重要是金國!」

    曹晟一怔,「金國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結果李延慶和趙構已經推演過多次,這時,趙構嘆了口氣說:「西夏奉金國之令南侵,是要牽制住我們陝西路的軍隊,說明金國即將大舉攻宋了。」

    曹晟一下子愣住了,半晌道:「會這樣嗎?」

    李延慶點點頭,「只能是這個原因,而且消息絕對可能,現在西夏大軍應該已經抵達宋夏邊境了。」

    「那我們怎麼辦?」曹晟有點驚慌起來。

    李延慶看了趙構一眼,趙構心裡明白,他默默點頭,「我這就給父皇寫信!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8 10:40
第六百七十五章 兩個麗人



    這時,身後一陣環珮聲響,只見兩個麗人在一群侍女的陪同下從側門走了進來。

    「駙馬,後院太亂了,我過來坐坐!」

    這是榮德帝姬來了,因為侍衛在搬運行李箱子,她不方便呆在後宅,便過來找丈夫了。

    榮德帝姬是趙佶的二女兒,名叫趙金奴,在李延慶娶曹蘊的前一個月下嫁給了曹晟,夫妻二人都喜歡游山玩水,總是找各種借口出去游玩,這次他們借口參加終南山道場,跑來京兆游玩,本來去年就要來,但正好那段時間曹晟公務繁忙,一直拖到今年才來。

    李延慶是曹家之婿,和曹晟的私交也不錯,在駙馬府中見過幾次趙金奴,趙金奴性格開朗,喜歡開玩笑,也不算外人,李延慶便沒有回避。

    曹晟起身笑道:「金奴,延慶也在這裡。」

    「李同知也在這裡嗎?」趙金奴笑著走了過來。

    李延慶的笑容卻僵住了,在趙金奴的身後,他意外地看到了茂德帝姬趙福金,怎麼她也來了。

    趙福金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李延慶,她的腳步略略放慢,目光有些慌亂,現在再躲開似乎不太可能了,她只得低下頭跟著趙金奴身後。

    旁邊趙構走上前笑道:「我忘記告訴你,茂德皇姊也來了。」

    趙金奴也停住腳步,她想了想笑道:「李同知,你和我皇妹應該也認識吧!」

    李延慶連忙躬身行禮,「李延慶參見兩位帝姬!」

    趙金奴性格比較大大咧咧,她揮揮手笑道:「反正也不在京城,就不要那麼多禮節了,延慶,你可是地主,得好好招待我們!」

    李延慶也笑道:「這是我份內之事,兩位來關中打算去哪裡游玩?」

    「我也不知道,反正先玩個十天半個月再說。」

    趙構惦記著西夏之事,便道:「你們先坐下歇會兒,我有點事情稍微處理一下,馬上就過來。」

    他讓宦官去搬幾張椅子,他自己匆匆向書房走去,片刻,宦官搬來五六把椅子,放在葡萄藤下,趙金奴拉妹妹坐下,李延慶也坐在石桌前,笑著問趙福金道:「茂德殿下是第一次來關中嗎?」

    這時,趙福金臉上也恢復了自然,她淡淡笑道:「洛陽以西,我是第一次來。」

    「來了就好好放松一下,不過最好就在關中游玩,北邊就別去了。」

    「為什麼?」

    趙金奴的眼睛瞪圓了,「我還打算去延安府看看呢!」

    李延慶吞吞吐吐道:「北邊最近形勢不太好,最好別去了。」

    「什麼形勢不好,你把話說清楚!」

    趙金奴見丈夫臉上有些不自然,便瞪了他一眼道:「駙馬,你告訴我實話,發生什麼事了?」

    曹晟嘆了口氣,「延慶剛剛告訴我,西夏和金國恐怕要攻打宋朝了。」

    「不會吧!西夏不是才和我們簽訂撤軍協議嗎?還有金國,不是和宋朝是盟國嗎?怎麼會打仗?」

    趙金奴倒不擔心戰爭會對她怎麼樣,而是害怕戰爭爆發,父皇就要催他們回去,她的游玩大計可就泡湯了。

    這時,趙福金低聲問道:「請問李同知,這個消息確切嗎?」

    李延慶點點頭,「消息確切,估計一個月之內,金國恐怕就要攻打燕山府了。」

    「皇姊,要不我們早點回去吧!」趙福金有點不安地對二姐道。

    趙福金心中著實不甘,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又遇到這種事情,她想了想道:「那就不去延安府了,我們就在京兆附近玩一玩。」

    李延慶笑道:「京兆附近應該沒事,難得出來一趟,也不要那麼急著回去。」

    「那李同知要率軍去邊境嗎?」趙福金又問道。

    「我明天確實要率軍去邊境!」

    「會不會和西夏開戰?」趙福金又關切地問道。

    「這個暫時還不清楚,但形勢肯定很緊張。」

    趙金奴瞥了一眼皇妹,笑道:「福金這麼關心李同知,要不你跟他一起去吧!」

    趙福金的俏臉頓時羞得通紅,悄悄掐了趙金奴一把,「二姐,你在胡說什麼?」

    李延慶也著實有點尷尬,連忙起身道:「我還要去軍營點兵,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一步。」

    他拱拱手,轉身便快步離去,曹晟也連忙起身跟了出來,走出中庭,曹晟低聲對李延慶道:「德茂帝姬也是不幸,離出嫁還不到二十天,蔡家那小子居然死掉了,帝姬就這麼白白守了望門寡。」

    那件事李延慶做得極為隱秘,只有李延慶和趙構兩人知曉,連曹晟也瞞住了,曹晟還真以為蔡京之子是被蛇咬死。

    李延慶淡淡道:「既然沒有真正成婚,應該可以改嫁吧!」

    「改嫁當然可以,但至少要等兩年,官家也覺得對不起女兒,特別答應她,准她自己挑選夫婿,就看誰被她挑中。」

    兩人走出了大門,李延慶對曹晟道:「我擔心金兵會攻打太原,我建議你們要麼就暫時留在京兆,觀望一下形勢再說。」

    曹晟搖搖頭,「這個由不得我們,如果形勢危急,官家肯定會召我們回京,這些天我們就不離開京兆城了。」

    「那好吧!我先走一步。」

    曹晟拍拍李延慶肩膀,「一路保重!」

    李延慶快步離去了,曹晟一直望著李延慶走遠,這才返回府宅,侍衛們依舊在搬運行李,兩位帝姬坐在葡萄架下說著什麼。

    「夫君,李同知說得是真的嗎?」趙金奴急問道。

    「應該是真的,問題倒不是西夏,而是金國,如果戰爭爆發,大宋就有難了!」曹晟又嘆息一聲。

    「那可怎麼辦?」趙金奴平時大大咧咧,可她畢竟是帝姬,聽說大宋有難,她心中也擔憂起來。

    「皇姊,我們必須立刻回京!」

    趙構大步從書房裡出來,他剛剛寫了一封鴿信讓人送走,但事關重大,他還是決定親自回京一趟。

    「可是我們剛來京兆。」

    這時,趙金福走上前道:「二姐,皇弟說得對,我們應該回京,現在不是玩的時候。」

    趙金奴雖然心中不甘,但她也知道現在不是任性之時,只得嘟囔一句,「再說吧!」

    這時,門外一名侍衛來報,「李同知派人來彙報情況!」

    趙構點點頭,「讓他過來!」

    不多時,張鷹快步走上前,單膝跪下行禮,「

    「參見殿下!」

    「張將軍,有什麼重要情報?」趙構問道。

    「啟稟殿下,我們剛剛得到延安府最新急報,西夏十萬大軍已抵達夏州城!」

    夏州城是西夏邊境最大的城池,西夏十萬大軍抵達那裡,意味著西夏已經徹底撕毀了宋夏停戰撤軍協議,趙構恨得一咬牙,回頭令道:「傳我的命令,收拾行李,准備去京城!」

    四天後,李延慶率領一萬軍隊抵達了綏州,與此同時,韓世忠和湯懷率領五萬鄉軍攜帶一千多輛大車正緩緩向延安府方向行軍。

    綏州就是今天的綏德縣,歷來是北宋和西夏的主戰場,李延慶第一次參加宋夏之戰便發生在綏州。

    經過近百年的經營,宋朝已在綏州一線建立了大大小小數十個防御寨,很像黑黨項的山寨,依山築牆,並在山上挖窯洞為軍營,常年有兩萬軍駐扎在這些山寨中。

    不過一年多以前宋夏兩國簽訂了停戰撤軍協議,雙方大量削減邊境駐軍,綏州駐軍只剩下三千人,大量山寨廢棄了,不過李延慶出任延鄜路總管後,他又重新部署兵力,雖然總兵力受條約限制沒有增加,但至少每座軍寨中都有士兵駐扎,只要有人駐扎,就會有維護,軍寨不至於年久失修坍塌。

    這天下午,李延慶率軍抵達了軍寨中最大的黑石寨,這裡距離當初的大峽谷約三十裡,因寨中有塊巨大的黑石而得名,這塊黑石又叫飛來石,實際上是一塊隕石,重達萬斤,黑石寨原本有駐軍一千余人,加上家眷,足有三千人之多,但兵力重新分配後,黑石寨只剩下三百人,但它卻管轄著附近的七八座軍寨。

    李延慶率軍剛抵達山腳,黑石寨知寨王清便迎了出來,王清年約四十余歲,是一名偏將,長大膀大腰圓,體格魁偉,他原本是劉法的部將,劉法陣亡後,剩下的軍隊都被童貫邊緣化,大多安排在條件艱苦的地方駐守。

    王清快步上前,單膝跪下行禮,「卑職王清參見統制!」

    「王知寨請起!」

    對這個已經戍衛了二十年邊疆的軍人,李延慶還是十分尊重,他翻身下馬,請王清起身,又問道:「西夏那邊有什麼動靜?」

    峽谷內也是一分為二,一半是宋朝領土,另一半則歸屬於西夏,王清在峽谷險要修築了兩座戍堡,部署五十名士兵駐守,這些士兵的職責主要是監視西夏軍動靜,若西夏軍大舉進攻,他們肯定是守不住的。

    「前方哨探昨天送來最新情報,敵軍主力還在夏州城,但巡哨明顯增多,基本上都是百人一隊,目前共發現五支巡哨隊。」

    李延慶心中暗暗思忖,從時間上算,西夏軍抵達夏州城已經有六天了,按照正常情況,休息兩天後就會著手部署,但現在六天過去,西夏軍隊還在夏州城,這就證明了梁安平說得不錯,西夏軍並不很情願開戰,至少不想在陝西路這個方向開戰。

    其實李延慶也能理解,以現在西夏的國力還無法和大宋抗衡,對於陝西路這種宋朝的核心資產,西夏暫時還不敢妄動,但隴右河湟一帶屬於宋朝的邊緣資產,本身也是從西夏手中奪過去,西夏名份上不能違反金國的旨意,但在具體進攻方案,西夏還是決定從隴右河湟入手,以減少風險。

    李延慶巡視綏州,更多是為了求證梁安平的情報是否准確,但他真正關心的卻是燕山府,金國大舉攻宋,便是從燕山府開始。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8 10:41
第六百七十六章 厲階功臣



    五月的燕山府雖然才剛到初夏,但今年的天氣卻有點反常,氣候格外干燥炎熱,燕山府已經有近兩個月沒有下雨,火辣辣的陽光炙烤著大地,大小河流的水位都降到歷史低值,農人們憂心忡忡,如果天氣再這樣反常下去,入秋後大部分河水都要干涸了。

    『四月旱、五月暑,兵災之相。』一些年長的老人都這樣說,這讓很多燕山府的百姓都沒有底了,大家都擔心屯兵十幾萬的女真騎兵會不會突然殺來。

    不光是普通百姓擔心,郭藥師也同樣擔心,金人控制著居庸關,就像頭頂上的一把利劍,隨時會砍在自己頭頂上。

    這天上午,居庸關大門開啟,一隊女兵騎兵護衛著一名金國官員從關隘中奔出來,他們快馬加鞭,向百裡外的燕京城奔馳而去。

    臨近中午時分,騎兵護衛著官員抵達了燕京城西門,正在西門外做生意的攤販紛紛躲開,西門外很快就變得空曠起來,守城士兵也急忙關閉了城門,金國官員在城門前勒住戰馬,用流利的漢語高聲對城上喊道:「我奉大金狼主手令出使,請燕山府主官出來!」

    早有守門士兵飛奔去報告知府蔡靖和同知郭藥師,恰好蔡靖就在西門附近巡視,得到消息,他急忙奔上城頭,守城門偏將急忙上前道:「是金國使臣,好像送什麼文書!」

    蔡靖愈加疑惑,探頭向下望去,只見一隊士兵護衛著一名金國官員,他高聲問道:「我是燕山知府,你們有什麼事?」

    「奉狼主之令,特向貴國交遞國書!」金國官員說完,從身後背囊中取出一卷文書。

    蔡靖向遠處張望片刻,沒發現埋伏的金兵,便道:「請你們後退百步,我派人來取!」

    官員大笑起來,又滿臉譏諷地對手下說了幾句,一隊金兵也跟著大笑,他們也沒有堅持,便後退百步,蔡靖這才下令開啟城門一條縫,令一名士兵出去取文書。

    金國官員將一卷文書交給士兵,隨即調轉馬頭疾奔而去。

    「請知府過目!」士兵將文書呈給蔡靖。

    這時,郭藥師在數十名親兵的簇擁下匆匆趕到了,「蔡知府,是怎麼回事?」

    蔡靖苦笑一聲道:「剛才一名金國官員送來一份國書,已經走了。」

    「國書?」郭藥師一怔,目光落在蔡靖手中的卷軸上,「打開看一看!」郭藥師建議道。

    「這不妥吧!」蔡靖有點猶豫,他只是一介知府,怎麼能隨意打開國書,那至少是相國才能一睹。

    「應該沒有關系,金國把國書送到我們這裡,當然就是允許我們看,否則他們會直接送去京城。」

    蔡靖想想也對,金國把國書送到自己手上,可不就是讓自己看嗎?

    他才解開綁縛在卷軸上的絲絛,徐徐展開了國書,第一行字就讓蔡靖臉色大變,渾身顫抖起來。

    「知府,怎麼回事?」

    郭藥師覺得不妙,急忙湊上前,他的臉色也頓時變得慘白,國書是用漢文和女真文同時書寫,第一列就三個大字:『宣戰書!』

    宣和六年六月,金國以宋朝擅自接收平州降將張覺違反了宋金盟約為借口,撕毀了宋金海上盟約,正式向宋朝宣戰,燕山知府蔡靖和同知郭藥師立刻用八百裡加急快報方式將這個重大消息向朝廷上報。

    就在宣戰書送達燕山城的當天晚上,一萬女真騎兵從居庸關殺出,繞過了燕山城,風馳電掣向東方的平州方向殺去,正連夜在燕京城布防的郭藥師忽然意識到,金國的主力並不在居庸關,而是在平州。

    郭藥師深知平州失守的嚴重後果,他令部將劉舜仁率一萬軍隊鎮守燕京城,自己親率五萬大軍趕赴平州救援。

    但郭藥師還是晚了一步,在他剛抵達平州盧龍縣之時,便傳來了榆關失守的消息。

    榆關是燕山山脈的一處隘口,扼守住了遼東南下之路,戰略地位極其重要,在山海關沒有修建起來之前,榆關便是遼東進入河北的咽喉要道,平州的重要性也就在於榆關。

    郭藥師得知榆關失守,他立刻當機立斷,率軍撤回燕京城,但此時撤軍已經晚了,金軍大將耶律余睹率兩萬騎兵從居庸關南下,截斷了他的退路,而完顏宗望則率十萬大軍從榆關南下,一路向西急行軍,追趕郭藥師的大軍。

    三天後,郭藥師大軍撤退到漁陽縣,十余萬金兵隨即在完顏宗望的率領下殺到漁陽縣,將小小的縣城團團包圍住了。

    深夜,漁陽縣破舊的縣衙內,郭藥師負手在大堂上來回踱步,刷子般的粗眉擰成了一條線,眼睛裡充滿復雜的神情,決斷、猶豫、懊悔、期待,甚至還有一絲膽怯,他顯然在為一個重大決定而苦惱。

    雖然官家待他異常優厚,甚至暗示他,如果他能為大宋守住燕山府,官家會考慮封他為燕王,並准他世代繼承,雖然只是一個暗示,但也足以讓郭藥師激動萬分,也正是有這個承諾,郭藥師才義無反顧地率軍救援平州,但他最終小看了金國的戰爭准備,在鎮守榆關的三千守軍中,有一千人已被金國策反,在激烈的內訌中金國趁勢奪取了榆關。

    郭藥師的五萬軍隊並沒有攜帶輜重,雖然他們在盧龍縣得到了糧食補給,但現在也只剩下六天的糧食,長期堅守漁陽縣顯然不可能,郭藥師現在只有兩個選擇,要麼突圍撤回燕京,要麼向金國投降,盡管只有兩個選擇,但郭藥師卻委實難以做出決定。

    在大堂下面站著他的兒子郭錚和幾名心腹大將,這時,張令徽向郭錚使了個眼色,郭錚會意,對父親道:「父親,我們軍隊基本上都是步兵,騎兵只有三千人,而敵軍騎兵至少在八萬以上,我們就算全軍突圍,也會被敵軍追上,逃不了全軍覆滅的下場,就算三千騎兵逃回燕京,靠一萬守軍,能守住燕京城嗎?朝廷可不會考慮我們的難處,到時丟失燕山府的罪責就會由父親來承擔了,希望父親能考慮清楚。」

    郭藥師嘆了口氣,兒子說的這些他何嘗不明白,只是他擔心身後的名聲,他是漢人,從遼國投降了宋朝,成為大宋的厲階之臣,難道又要讓他投降金國,成為金國的有功之臣嗎?後世人若談起他郭藥師,那就是典型的三姓家奴啊!

    張令徽卻很清楚主帥的擔心,他小心翼翼接口道:「衙內說得很對,我們目前大勢已去,除了投降外沒有別的路可走,而且投降金國可保住五萬將士的性命,也算是給他們家人一個交代,至於朝廷怎麼評價大帥,我覺得一點都不用擔心。」

    「這話怎麼說?」郭藥師不解地問道。

    「大帥,金國二十萬大軍南下,必然一路勢如破竹,投降的州縣將不計其數,投降金國的宋臣也會如過江之鯽,大帥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誰又會特別關注大帥呢?」

    張令徽這番話頓時讓郭藥師怦然心動,這就是典型的法不責眾的心理,一個人投降固然壓力很大,但幾十上百人投降,那就基本上沒有什麼壓力了。

    「大帥,投降吧!」所有的將領都在勸說郭藥師。

    郭藥師沉思良久,終於下定了決心,他快步走到堂前,向南方噗通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頭,聲淚俱下大喊道:「陛下,形勢所迫,非臣所願也,望陛下恕臣不忠之罪!」

    郭藥師又再次砰砰叩首,他忽然站起身,厲聲喝道:「傳我的命令,三軍將士放下兵器,准備投降!」

    天剛亮,漁陽縣城門大開,燕山府同知郭藥師率五萬軍隊出城向金國投降,完顏宗望大喜,當即任命郭藥師為燕京留守,賞銀五萬兩,並奏請金國天子賜姓完顏。

    郭藥師投降金國後,立刻引領十余萬金兵臨燕京城下,郭藥師下令部將劉舜臣開城投降,使金兵兵不血刃占領了燕山府,知府蔡靖及燕山府轉運使呂頤浩不幸被俘,成為金國攻宋第一批被俘虜的宋朝高官。

    金國隨即將燕山府改名為燕京府,完顏宗望隨即親自祭拜遼國陣亡將士,並下令修建遼國忠烈祠,以收買燕地人心,此舉確實贏得了燕京府數十萬百姓的一致擁戴,使金國迅速在燕京府站穩了腳跟。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8 17:53
第六百七十七章 輿論沸騰


    如果說西夏軍撕毀停戰撤軍協議之事還被朝廷遮遮掩掩,只有少數重臣知曉,那麼金國正式向宋朝宣戰之事卻無法掩蓋了,就在金兵殺進燕山府三天後,郭藥師投降,燕山府被金國占領,六萬宋軍全軍覆滅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京城。

    一時間,朝廷震動,整個京城一片嘩然。

    李大器這段時間十分忙碌,他從幾個月前便開始陸陸續續將店鋪和制造作坊遷去杭州,京城的五家寶妍齋店鋪他已經關掉三家,只剩下御街寶妍齋和潘樓街寶妍齋還沒有關閉,這兩家店鋪他將一直保留到最後。

    這幾天則開始著手總店搬遷,中午時分,李大器和往常一樣來到虹橋茶酒館,這也是寶妍齋的產業,和大部分茶酒館一樣早晚賣酒,中午喝茶,不過就算喝茶也有點心小吃。

    今天茶酒館內格外生意興隆,坐滿了客人,基本上都是周圍各個店鋪的東主,茶酒館內人聲鼎沸。

    「李員外,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了,張東主又發福了!」

    「李員外,聽說寶妍齋也要南遷了?」

    「是啊!大家都在南遷,寶妍齋也不得不考慮退路了。」

    李大器一路打著招呼,很快來到窗前自己固定的位子坐下,對面是一個干瘦的老者,老者姓張,是京城三大米行之一萬氏米行的大掌櫃,米行的總碼頭就位於虹橋附近,每天中午張大掌櫃也會雷打不動地過來喝茶,他也是固定位子,正好在李大器對面。

    李大器坐下,張大掌櫃便笑著點點頭道:「今天員外晚了一會兒。」

    「店裡有客人拜訪,耽誤了片刻。」

    很快,伙計過來給李大器上了茶和兩盤點心,李大器給自己倒了一杯笑問道:「米行打算幾時南遷?」

    「先把人遷走,東家的家眷明天南下蘇州,店鋪會晚一段時間,李員外的船隊到了嗎?」

    「應該是今天到,我們也是先把手下的家眷遷走。」

    張大掌櫃又道:「今天京城各個銀鋪已經停止兌銀了,黑市銀價已經漲到兩千五百文兌一兩銀子,黃金更是連黑市也兌不到了。」

    李大器手中銅錢已經不多了,已全部兌換成白銀,但他還有十幾萬貫會子,他連忙問道:「那會子呢?」

    「會子的情況也不妙,聽說朝廷財政吃緊,大家很擔心會子會延期收回,所以部分商家已經不收會子了,聽說銀鋪兌換會子要折九成,我這兩天就在忙兌換的事情,李員外也要抓緊了。」

    李大器默默點頭,各地寶妍齋的會子還有不少,必須盡快清理掉。

    這時,酒館掌櫃走過來給李大器打招呼,李大器喝了口茶問他道:「今天燕山府那邊有什麼新消息?」

    「今天有重大情況啊!」

    酒館掌櫃嘆了口氣,「今天一早傳來消息,易州守將韓民毅被郭藥師說降,易縣被女真人占領,知州和通判都被俘虜了,郭藥師真是狼心狗肺,官家那樣恩重他,他還是把燕山府出賣了。」

    旁邊一名茶客重重哼了一聲,「只能說官家瞎了眼,居然把燕山府托付給一個遼國降將,他背叛遼國,也同樣會背叛大宋,這種長有反骨的人居然還得重用,到底是誰愚蠢?」

    李大器對趙佶十分感恩,他不想聽到對趙佶的批評,連忙分辯道:「這事不能怪官家,燕山府被遼國統制百年,民心向遼,用遼將來鎮守燕山府是明智之舉,再說當初郭藥師來京城時,大家都一樣誇贊他心懷漢室,重情重義,也沒有見誰說他有反骨,只能說郭藥師太會偽裝,騙過了所有的人。」

    旁邊另一名茶客高聲道:「李員外,這件事還真是官家的責任,當初範相公極力反對北伐,堅持保留遼國為大宋屏障,是誰堅持北伐?不惜炮制範黨案,致使忠臣蒙冤,不就是延福宮那位嗎?我們都認為一旦金兵南下,他得承擔全部責任。」

    「孫掌櫃說得沒錯,確實是官家的責任,大家都是明眼人,堅持和金國結盟是他,貪圖繩頭小利,從西夏邊境撤軍是他,造成今天大宋國庫空虛,內憂外患也是他,他若不承擔責任,天理不容!」

    茶館內頓時吵成一團,除了少數人認為官家是被奸臣蒙蔽外,其他大部分茶客幾乎一致聲討當今天子,認為他才是導致金國南侵罪魁禍首。

    連李大器也不得不心裡承認,官家確實在某些事情上處置不當,比如自己兒子一個月前就上書朝廷,西夏已撕毀撤軍協議,屯重兵於邊境,希望朝廷立刻應對,但朝廷卻隱瞞了這個重要消息,也沒有任何應對措施,這便讓李大器不得不懷疑官家是否真的被奸臣蒙蔽。

    茶酒館內越來越嚴厲的抨擊讓李大器坐不下去了,他對張掌櫃道:「我下午還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我也要走了,下午還得去兌會子。」

    兩人結了帳,先後起身離開了茶館,李大器匆匆來到寶妍齋,剛進門,伙計便上前道:「東主,秦東主又來了,在客堂已等了一會兒了。」

    秦東主就是虹橋寶妍齋沿街店鋪的東主,當初李大器只是買下了沿河的十畝土地,沿街的店鋪就是這個秦東主所有,堅決不肯賣給他,而是租出去開了糧鋪,後來李大器用高價接手,把糧鋪改為李氏胭脂鋪,後來又改名為張古老胭脂鋪。

    秦東主這段時間已經來找到他幾次了,想把店鋪賣給他,可這個時候李大器怎麼肯接手?

    李大器一陣頭疼,只得走進客堂,「讓秦東主久等了!」

    秦東主是個中年人,是京城有名的地主,虹橋一帶的沿街店鋪有三成是他的土地,當然也是祖上留下來的,幾十年來給他們家族帶來了極為豐厚的收益,僅靠寓公收入便使他們家族擠身京城十大富商之一,但現在北方局勢不穩,火了數十年的房地產驟然入冬,房價暴跌,交易幾乎凍結,租賃倒是還有,但幾乎沒有人肯花幾萬貫錢買房了。

    秦東主連忙起身行禮,「不好意思,又來打擾李員外了。」

    「秦東主請坐!」

    李大器讓伙計換了茶,笑問道:「聽說秦東主這幾天在兌換銀子,如何了?」

    「別提了!」

    秦東主滿臉苦澀道:「我今天去百富銀鋪兌銀,昨天還是兩千五百文兌一兩銀子,今天就漲到三千文兌一兩了,說是因為燕京城失守。」

    「銀鋪不是都停止兌銀了嗎?只能去萬姓交易那邊黑市兌換。」李大器不解地問道。

    「銀鋪只是停止官價兌換,如果接受黑市價格,他們也願意兌換,只是太狠了,年初才一千五百文錢兌一兩銀,短短半年時間就漲了一倍,我現在慘透了。」

    秦東主臉上苦得可以擰出水來,他不僅在房產上遭受嚴重損失,而且他們家地窖存有幾十萬貫錢,根本就運不走,現在想換金銀已經有點晚了。

    李大器知道秦家的問題出在太貪心上,去年自己就勸過他趕緊賣房兌銀,但他們家認為太虧了,不肯賣房,也不肯兌銀,想等價格恢復後再出手,但等來的卻是從秋天到冬天。

    李大器也不好說什麼,只得勸他道:「我兒子前幾天寫信告訴我,金兵很快要攻打河東了,我覺得銀價還要漲,甚至要停兌,東主能兌多少算多少吧!」

    「我也知道,現在悔之晚矣,李員外,這店鋪我再讓一點,八千兩銀子,你拿去吧!」

    當初沿街的五畝店鋪的市價是五萬貫錢,可李大器願意出六萬兩銀子的高價買下它,秦東主卻堅決不買,兩月前秦東主找到他,願意以五萬貫錢的價格賣給他,李大器卻不想買了,一個月前秦東主又找到他,願意降價一萬貫錢,以四萬貫錢的價格賣給他,李大器還是不肯答應。

    這些天秦東主隔三岔五來找他,說價格可以商量,但李大器就是不為所動,今天燕京城被金兵攻占的消息傳來,價格再次大跌,秦東主今天只要八千兩銀子了,相當於兩萬四千貫錢。

    但李大器卻很清楚這個秦東主的小算盤,一旦金兵大舉南侵,銀價肯定會再次暴漲,衝破五千文的價格已經毫無疑問了,那時八千兩銀子就相當於四萬貫錢,秦東主最終並沒有吃虧,說得難聽一點,金兵一旦攻到汴梁,一把火燒了城外的房宅,這些店鋪就一文不值了,李大器如此精明的人,怎麼可能上這個套。

    李大器嘆了口氣道:「不瞞秦東主說,今天我的船隊就到了,寶妍齋總店馬上也要南遷,這塊地我也打算賣了,可問題是我報價五千兩銀子都沒人要,現在租出去,每個月也只能租三十貫錢,當初買下這片土地我也虧大了,還有虹橋客棧和茶酒館也砸在手中,秦東主,我現在也一籌莫展啊!」

    秦東主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他半晌道:「好吧!店鋪我另想辦法,今天來是想請和李東主商量一下,船隊能不能租給我一個月,我願出雙倍價錢。」

    李大器嚇了一跳,現在租船可是比賣房還難,這個秦東主想得倒美,自己都還不夠用,居然還要租給他一個月,做夢吧!

    李大器搖搖頭,歉然道:「真的很抱歉,我手下家眷都已經准備好了,今天就要坐船南下,他們連搬家都不可能,只能帶隨身細軟,這樣,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勻一條船給秦東主,先把妻兒送走再說吧!」

    秦東主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自己也有牛車,家人完全可以坐牛車南下,他只是想用船來運錢,一艘船頂屁用,還欠李大器一個人情,他只得起身道:「多謝李員外,我另外再想辦法吧!打擾了。」

    秦東主怏怏不樂地走了,這時,一名伙計匆匆跑來稟報:「東主,船隊到了!」

    李大器大喜,連忙吩咐道:「去通知所有人,來寶妍齋集合!」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9 10:51
第六百七十八章 連夜離京



    李大器的船隊有兩支,共有六十余艘,都是五百石到八百石的貨船,在李大器的命令下所有船只都已趕到了京城,由於規模較大,在京城船只十分緊張的時刻就頗為引人矚目了。

    李大器更擔心它們被軍方征用,所以白天船只都停泊在數十裡外的小河內,在夜幕降臨後才會悄然駛入汴河,停泊在寶妍齋外面的碼頭上。

    可就算是這樣,李大器還是不敢大意,只讓四艘船只駛來充當擺渡船,將人和貨物運到外圍上船,尤其金國已經入侵大宋,這個時候船隊若被官府發現,必然會被征用。

    雖然擺渡船要到天黑後才來,但准備乘船南下的人卻從四面八方趕來,這些人都是寶妍齋店員和他們的家人,李大器在京城雇佣了近兩百人,包括店員、工人以及研制新產品的匠人,加上他們的父母妻兒,足有上千人之多,另外還有部分湯陰縣的同鄉也將搭船南下。

    當然不會是所有人都願意南下,也不會是一次性地全部坐船離去,眾人分批南下,今天已經是第三批,安置之地也並不是杭州一個地方。

    最近幾年,李大器在南方買了大量土地和房宅,主要分布在杭州、明州、蘇州、江寧和江夏四個地方,另外江陵府、廣州、泉州和成都府也有少量房宅,但可以忽略不計。

    杭州、蘇州和江寧主要以城廓房宅為主,而莊園土地主要集中在明州和江夏,明州就是今天的寧波,李大器在那邊有碼頭、倉庫和三座莊園。

    而江夏主要以莊園為主,李大器在那邊購置了兩千頃土地,形成了十座百花莊園,鹿山書院也已在去年遷到了江夏縣南面的江口鎮。

    江口鎮同時也是寶妍齋的貨物中轉重地,包括李氏家族以及王貴和湯懷家族在內的很多湯陰大族都聚集在那邊,加上鹿山書院的千余名學生,江口鎮已繁華如縣城一般,在江夏已被稱為小湯陰。

    今天一批南遷的人約三百人左右,都是去杭州,大家都帶著大包小包,每個人還可以攜帶一口箱子,他們幾乎將所有的財富都帶上了。

    寶妍齋內擠滿了人,每個人各找一個地方席地而坐,幾家比較熟悉的人聚在一起,後背靠在他們的細軟財富上,天氣比較悶熱,不斷有伙計送來涼茶和小吃。

    寶妍齋內人雖然多,但十分安靜,就怕官府來找麻煩,這種大規模人群一般都經過官府批准才允許聚集,而且明面上朝廷也不准許京城人口大規模南遷,所以必須保持低調。

    南遷的人群還有不少幼兒,他們被母親抱著,輕輕地搖晃哄著,由於李大器准備充分,寶妍齋有充足的食物和飲水以及藥物,眾人都自覺地保持安靜,耐心等待夜幕降臨。

    李延慶正在吩咐幾名賬房,「你們去告訴大家,只有四艘擺渡船,行李和人要分開走,先把人送過去換船,然後再送包裹和箱子,讓大家在包袱和箱子寫上名字。」

    幾名賬房分頭去安排了,這時又進來一家人,卻是湯鎮宗和他的妻子以及兩個女兒,他們也帶著五六個包袱和三口箱子。

    李延慶連忙迎上去,「鎮宗,你今天也要走嗎?」

    湯鎮宗搖搖頭,「我今天不走,只是妻女先過去,我還要處理一下客棧的後事,回頭我和你一起走。」

    湯家在京城唯一的資產就是那座湯氏客棧,和很多意識到局勢不妙的商人一樣,湯家在去年也想賣掉占地三畝地的客棧,客棧的地段很不錯,緊靠州西瓦子,至少可以賣八萬貫錢,但牙人李勾兒替他跑了一年,這座客棧就是沒有人願意接手,湯鎮宗連續降價到三萬貫錢,依然找不到買家,湯鎮宗也只好死了這條心。

    不過湯鎮宗卻在銀價是一千五百貫時聽從李大器的勸告,將積攢在店裡的三萬貫錢都換成了白銀,眼看銀價不斷上漲,這也讓湯鎮宗心中舒服了很多。

    李大器拍拍他肩膀,「讓嫂子和孩子去我書房裡休息,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麼事?」

    李大器讓一名女店員先帶湯鎮宗的妻女去書房休息,這才把湯鎮宗拉到一邊,低聲對他道:「我想請你回湯陰縣一趟幫我遷墓。」

    這是李大器第二次給湯鎮宗說這件事了,把他發妻的骨殖遷移到杭州。

    湯鎮宗苦笑一聲對李大器道:「大器,不是我不想幫你,我也正好要回一趟湯陰,處理湯氏族事,幫你遷墓是舉手之勞,但我還是要勸你,其實沒有必要,你們李家宗族墓地都在那邊,雲娘母親的墓地也在湯陰,你干嘛非要把她的墓遷出來,遷到杭州反而是離鄉背井了,而且我說句不好聽的話,你只遷發妻的墓,卻不管父母的墓,真的不太妥。」

    李大器一時沉默了,其實他也不想遷墓,只是兒子給他說了幾次,把母親的墓遷到杭州,李大器才讓湯鎮宗幫忙。

    不過湯鎮宗最後一句話說到了實質上,如果李大器只遷妻子的墓而不管父母,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而他的父母是葬在家族墓地中,更不能隨意遷移,這其實就是一個死環了。

    李大器沉吟良久,只得嘆口氣道:「這樣吧!你去幫我把墓平了,在旁邊種上幾棵樹,回頭把墓碑帶回來。」

    「這就對了,在杭州建個衣冠塚也是一樣嘛!我父親的墓也准備這樣處理,在江夏建一座衣冠塚。」

    「你幾時回湯陰?」

    「還有十幾戶族人要把他們都帶出來,時間比較緊,我打算明天就出發。」

    李大器想了想又道:「聽說岳哥兒的父親去世了,你索性把岳哥兒一家也帶出來,延慶給我說了幾次。」

    「沒問題,我順便一起辦了。」

    入夜,四艘貨船在夜幕掩護下悄然抵達了寶妍齋後門的碼頭上,一艘貨船能坐三十人,第一批一百二十人依次排隊上了船,船只駛離了碼頭,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向三十裡外的中轉地駛去,它們將在一夜之間把所有的人和行李都運出京城,在中轉地換船後駛往杭州。

    天剛亮,李大器便來到了曹府,門房認識李大器,急忙請李大器進府稍坐,門房則飛奔跑去稟報,不多時,曹評的長子曹儼便匆匆趕到門房,抱拳行禮道:「讓李員外久候了,請進府休息!」

    李大器微微笑道:「打擾了!」

    他隨即跟隨曹儼來到客堂坐下,曹儼歉然道:「家父病情剛有好轉,尚在調養,無法見客,請員外諒解!」

    「無妨!無妨!和長兄談也是一樣。」

    「不知道員外上門拜訪有何見教?」曹儼很客氣地問道。

    李大器笑了笑說:「其實就只有兩件事,第一是來探望一下老爺子的病情,既然病情好轉,也足以讓人欣慰。」

    「多謝員外關心,請繼續說!」

    「第二件事是寶妍齋還有二十幾艘船在城外,都是五百石的貨船,曹府是不是也需要先轉移部分族人去杭州?」

    曹儼頓時大喜,這也是他這幾天十分煩惱之事,曹家在京城足有上百族人以及幾百名丫鬟僕婦,雖然也可以坐牛車南下,但坐車太辛苦了,而且還有大量的財富無法轉移,他這些天為這件事焦頭爛額,李大器忽然告訴他有二十幾艘船,怎麼能不讓他喜出望外。

    「太感謝李員外了,我正為這件事發愁呢!現在船只都被軍方征用了,根本就找不到船只。」

    李大器微微一笑,「不必客氣,我們也是親戚嘛!目前只有二十五艘船,再過二十天船隊返航回來就有六十余艘了,我建議先把人送走,然後再運送各種物品。」

    「正合我意,不知二十五艘船能運送多少人?」

    「擠一點的話可以坐六百人,若想路上舒適一點,一百二三十人左右就差不多了。」

    「好吧!我先來安排一下,明天一早我給員外一個明確的方案,然後明天晚上就出發!」

    李大器點點頭,「沒有問題,准備好以後,從虹橋寶妍齋出發。」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9 17:50
第六百七十九章 緊急部署



    燕京城的失守不僅在京城百姓中引起掀然大波,同時也讓朝廷異常震驚,實施了將近一年的鴕鳥政策,當戰爭終於來臨後,無論天子趙佶還是王黼等重臣,都不得不將頭從沙子裡拔出來,面對即將來臨的政權危機。

    這是一個千古不破的定理,當權力機構因操作不當引發巨大的危機時,它的權力合法性就會受到廣泛的質疑,掌握相權的知政堂如此,掌握君權的天子也同樣難以回避。

    一大早,在宣政殿的偏殿內,趙佶便召開了緊急軍政議事,所有三品以上的數十名職事官都參加了這次議事,討論如何應對金國入侵引發的危機。

    此時的大宋朝廷可謂內憂外患,雖然從燕京城得到大量的遼國財富,但這些財富只用了不到半年便消耗殆盡,現在不僅國庫嚴重空虛,就連天子內庫也所剩無幾,朝廷財政異常窘迫,連日常的軍費也難以支撐,朝廷無法大規模在河北備戰,也無法應對西夏的軍事挑釁,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財政拮據。

    「各位愛卿,事已至此,朕也不想追究誰的責任,大家都說說吧!我們該如何應對金國的入侵?」

    趙佶聲音不高,神情顯得十分疲憊,金國入侵給他帶來巨大的壓力,令他寢食不安,他已無法獨自應對席卷而來的危機,只能向群臣尋計。

    大殿內一片寂靜,在這個關鍵時刻,大家都不約而同保持了沉默,他們不希望自己的言論影響到最後的決策,這個責任誰也背負不起。

    趙佶半晌也沒有人說話,不由有些不悅,便對高俅道:「高樞密使先說吧!」

    高俅被點了名,無奈,他只得起身道:「陛下,應對入侵其實就八個字,『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既然金兵殺來了,那我們就出兵應對,無外乎兩條線,一條河北線,一條河東線,河北一線部署了十萬廂軍,但廂軍戰鬥力較弱,微臣建議再向河北增加禁軍八萬,微臣推薦劉延慶為主將,率軍北上防御,另外河東一線主要是太原防御,目前太原府有精兵兩萬,軍隊略有不足,微臣再建議向太原府增兵兩萬,不過姚平仲稍顯文弱,臨危決斷不足,微臣建議換人。」

    王黼重重哼了一聲,起身道:「劉延慶屢戰屢敗,這種敗軍之將還能再堪大用?高太尉,現在是國家危急關頭,希望你不要再帶上個人情緒。」

    趙佶也聽出高俅有私心,他心中也有些不悅,便擺擺手示意高俅坐下,又道:「其他大臣再說說吧!」

    這時,坐在玉階前的太子趙桓道:「父皇,能否容兒臣提個方案!」

    這個時候趙桓主動表態,令趙佶頗感欣慰,便點點頭道:「皇兒請說!」

    趙桓起身道:「其實剛才高太尉的兩個方案倒也和兒臣不謀而合,主要加強兩線防御,一條是河北線,一條是河東線,河北是三面防御,真定府、雄霸兩州以及河間府,八萬禁軍和十萬廂軍配合,人數上差不多夠了,而河東線也主要是太原防御戰,不過太原只是第二道防御,第一道防御應該在代州,給太原增兵兩萬,然後將防御西夏的兩萬軍轉到代州雁門關和土墩關一帶防御,這就是兒臣的意見。」

    大殿內議論紛紛,太子沒有提及帶兵之人,有點意猶未盡啊!趙佶眉頭一皺,「那皇兒認為應該由誰來帶兵?」

    「這」趙桓躊躇難言。

    蔡京在一旁道:「殿下,現在是危急時刻,殿下盡管直言,提出妥善的方案以解陛下之憂!」

    趙佶點點頭,「蔡蔡相公說得對,皇兒盡管直言,朕聽著。」

    趙桓只得躬身道:「兒臣以為,要解眼前之危,還得種師道出山!」

    大殿霎時間鴉雀無聲,趙佶心中著實有點苦澀,難道除了種師道,大宋就無人了嗎?

    半晌,趙佶緩緩道:「種師道年邁,恐怕已經沒有精力再為國效力了,皇兒還有別的方案嗎?」

    趙佶無法接受種師道再出山,他顏面上實在掛不住,趙桓當然明白父皇無法接受種師道再出山,他便道:「兒臣還另一個方案。」

    「你說,什麼方案?」

    「父皇,兒臣推薦張叔夜為河間府兵馬總管,負責河北東線防御,種師中為雄霸總管,負責雄州和霸州一線的中線防御,推薦劉光世為真定府總管,負責河北路西線真定府的防御,兒臣再推薦康王為相州總管,和大名府的鄆王負責河北路的第二條防線,將京西兩路以及開封府的八萬廂軍部署在第二條防線上,這樣,河北路兩道防線可保京師無恙。」

    趙佶點點頭,這個方案他可以接受,他又問道:「那河東路的部署呢?」

    「父皇,河東路是關鍵,正如高太尉所言,姚平仲略顯優柔,勇烈果斷不足,不宜守城,兒臣建議任命姚平仲為代州總管,率兩萬軍部署在雁門關一線,如果雁門關被金兵突破,那麼姚平仲可以率軍退守井陘,甚至可以退守洛陽,但太原必須派勇烈之將來鎮守,兒臣推薦李延慶率兩萬京兆軍進駐太原。」

    這個方案激起了一片議論之聲,王黼問道:「請問殿下,陝西路也面臨西夏的威脅,如果李延慶調去太原,那陝西路那邊誰來總管?」

    趙桓微微一笑,「西夏國力尚未恢復,未必會攻打陝西路,可讓陝西路轉運使劉韐暫時出任陝西路防御使,統領陝西路各軍對西夏的防御,另外我再建議加封種師道為上將軍,坐鎮京兆府。」

    這無疑是一個十分微妙的方案,目前種師道就在京兆府養老,讓種師道掛了一個上將軍的虛職,以他的威望,鎮守京兆府綽綽有余,而且京兆府並不是前線,不需要太多軍隊駐防,而且讓種師道掛一個虛職,他實際上還是處於一種退仕狀態,這就不涉及一些尷尬之事了。

    這時,所有人都向天子趙佶望去,趙佶沉思良久,終於點了點頭,「姚平仲不用守雁門關,直接調任西京留守,率兩萬太原軍駐守洛陽,李延慶改任河東路都統制、防御使,率領四萬京兆軍鎮守太原,全面負責河東道防御,太子其他方案皆可采納!」

    趙佶很清楚李延慶指揮不動姚平仲,把姚平仲留在河東路只會對李延慶形成掣肘,不利於河東路的防御,索性讓他去守西京洛陽。

    軍政議事只是在大方向上做出了決定,但具體的軍隊調動,後勤補充等詳細方案還需要樞密院和兵部做出計劃,但救兵如救火,趙佶責令高俅三天之內拿出詳細方案。

    但對朝廷而言,軍隊部署比較簡單,真正難以解決的是朝廷財政困難,這關系到數十萬大軍的軍費著落,趙佶又隨即將王黼、蔡京和太子趙桓叫來御書房,商議解決軍費不足的難題。

    「蔡相公說說知政堂的方案!」

    御書房內,趙佶依舊顯得十分疲憊,不過或許是軍隊部署有了結果,趙佶說話的底氣稍微足了一點。

    蔡京早已准備好了方案,他行一禮,不慌不忙道:「知政堂連續三天召開資政議事,已經草擬出了一個長期方案和短期應急方案。」

    「先簡單說說長期方案!」

    「長期方案還是從稅源著手,包括提高酒、鹽、茶、生鐵等官榷物資的官榷錢,同時再提高相應商稅,戶部估算過,如果提高一成的話,朝廷年收入將從六千萬貫增加到七千萬貫,如果再將田稅、戶稅和免役錢同時提高一成,那麼朝廷收支基本上就能平衡了,另外提高銅銀產量,有利於增加會子的發行量,也是一種長期的斂財之道」

    「好了,長期方案以後再慢慢討論,現在朕更關心短期應急方案。」趙佶有點不耐煩地打斷了蔡京的話,他現在更關心急需的一千萬余貫軍費怎麼籌措。

    「短期應急方案是由王相公草擬,就煩請王相公來解釋!」

    王黼躬身道:「回稟陛下,短期應急方案可以從四個方面入手,第一是將南方各銀礦的存銀全部調入京城,卑職統計過,大概有一百五十萬兩白銀,按照現在的銀錢市價,大約可以從民間兌換到五百八十萬貫,或者用它為抵押,直接發行一千萬貫會子。

    其次是甩賣輕貨,左藏庫雖然銀錢不足,但布帛和絲綢卻十分充足,可以調出部分賣給商家,微臣估計大概能籌到三百萬貫。

    第三個方案就是動用黃金換錢,現在民間的銅錢量很充足,但黃金嚴重短缺,我們只要拿出十萬兩黃金,就能兌到四百萬貫錢。

    第四個方案是發行一百萬貫的當十錢,這樣四管齊下,就能在短期能籌措到一千五百萬貫軍費,解決了五十萬大軍半年的軍費。」

    趙佶又看了看太子趙桓,「皇兒覺得呢?」

    趙桓連忙躬身道:「兒臣反對第四個短期方案,發行大錢危害太大,會導致糧價暴漲,兒臣認為用白銀和黃金為抵押,直接從各大錢鋪借錢比較便捷,另外甩賣輕貨也是一個好辦法,不過長期方案還有待商議,稅賦太重了。」

    「長期方案回頭再商議,現在知政堂就按照太子的方案盡快籌措軍費,所有進展,直接向太子彙報。」

    「微臣遵旨!」

    蔡京和王黼匆匆去了,趙佶卻把太子趙桓留了下來,他沉默片刻問道:「皇兒怎麼會想到讓康王和鄆王坐鎮第二防御線?」

    「兒臣主要是考慮由皇族坐鎮河北,更能激勵三軍將士的軍心士氣。」

    「你真是這樣想的?」

    「兒臣確實是這樣考慮的,不敢隱瞞父皇。」

    趙佶深深看了趙桓一眼,便轉開問道:「為什麼河東路的戰局比河北路更加關鍵?」

    「啟稟父皇,現在是六月,汴梁還尚有黃河天險可倚靠,即使金兵突破河北路兩道防線,也暫時無法威脅到京城,而河東路則不一樣,一旦河東路失守,則整個潼關以西都危險了,而且金國以河東路為根基,到了冬天,黃河結冰,金兵就會長驅東進,那時京城也危險了。」

    趙佶半晌嘆口氣道:「局勢如此嚴重,是朕之過也,如果局勢繼續惡化下去,朕只有下罪己詔退位了!」

    趙桓嚇得連忙跪下,砰砰磕頭道:「是兒臣未能替父皇分憂,所有責任當由兒臣來承擔,與父皇無關!」

    趙佶忽然覺得身體異常疲憊,他擺了擺手,「退下吧!朕很疲憊,想休息了。」

    「請父皇好好休息,兒臣告退!」

    ........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8-8-7 09:13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10 10:26
第六百八十章 臨行之前


    在朝議兩天後,李延慶便收到了朝廷用金字急腳遞送來的緊急任命書,任命他為河東道防御使,令他火速率軍趕赴太原。

    軍營內,參軍劉方對曹性道:「這個任命有點意思,在任命為河東路防御使的同時,並沒有免去京兆同知之職。」

    「那說明什麼呢?」旁邊曹性不解地問道。

    劉方笑了笑,「說明河東防御使只是一個臨時差事,保住太原後,同知還要回京兆府任職,所以劉韐也只任命為陝西路防御使,沒有把京兆同知之職給他。」

    曹性笑了起來,「這樣最好,京兆府已經經營了一年多,丟掉太可惜了。」

    這時,一直沉思的李延慶對曹性道:「我估計西夏入侵陝西路的可能性暫時不大,潼關和蒲津關的防御我就交給你坐鎮。」

    曹性剛要開口,李延慶又擺擺手道:「我已經和劉韐說好了,五萬鄉兵交給他統一部署,其中一萬人駐防京兆府,就由你負責指揮,就如劉參軍所言,我雖然調任河東路防御使,但依舊是京兆府同知,京兆府最大的危險就是怕金兵繞過太原城,南下攻打蒲津關,你擅長防御,由你坐鎮京兆府我比較放心。」

    曹性點點頭,「卑職明白了。」

    李延慶隨即對劉方道:「同知全軍收拾軍備,今晚連夜出發!」

    這時,莫俊走了進來,對李延慶道:「我已經詢問過了,所有偏將都希望他們的家眷能跟隨夫人入蜀,一共有五十六人。」

    李延慶不可能帶家眷去太原赴任,但把她們留在京兆府他還是不放心,歷史上陝西路和河東路都被金國占領,讓妻兒留在京兆府顯然十分危險,最好是能撤到杭州,當然首先是退到蜀中,然後再尋找機會坐船前往杭州。

    作為主帥,李延慶不可能只考慮自己的妻兒,所有重要將領的家眷他也要考慮,既然大家都希望家眷南撤,李延慶便需要統一安排了。

    他便對莫俊道:「這件事就交給先生來安排,入蜀後各種安排就拜托先生了。」

    「我知道,我一定會妥善安排好,請統制放心。」

    李延慶又囑咐莫俊幾句,他隨即離開軍營返回了府宅,剛走到中庭,妻子曹蘊迎了出來,「我聽青兒說,夫君要去太原任職?」

    李延慶點點頭,「只是臨時任職,我還是京兆府同知,一年半載後還會返回京兆府。」

    「那我們就不用跟夫君一同去太原了?」

    李延慶搖搖頭,「我考慮了一下,你們還是南撤吧!」

    曹蘊一驚,「去哪裡?」

    「入蜀去成都府,那邊有兩家寶妍齋胭脂鋪,父親在昭烈廟附近還買了一座宅子,你們留在京兆府我還是有點不放心。」

    曹蘊是深明大義的女人,她知道要讓丈夫全力以赴保衛國家,她們就不能成為丈夫的拖累,她點了點頭,「我聽夫君的安排!」

    「好!你們先收拾東西,大件物品不要帶,只帶金銀細軟便可,和你們一起南下的還有五六十人,都是大將的妻女,你聽莫先生的安排就是了。」

    「莫先生也要一起去嗎?」

    李延慶笑道:「他是莫大管家,他不去怎麼行,這麼多人吃住,入蜀還要租房子,和官府打交道,都得指望他了。」

    曹蘊聽說莫俊也一起南下,她放了心,有莫俊安排,就不用她操心了,她便轉身回內宅收拾東西去了。

    李延慶走出府宅,把張鷹叫來,對他道:「我安排夫人南撤入蜀,王貴妻兒以及其他大將的家眷也會一起走,大概有五六十人左右,你率五百士兵護衛她們南下,另外我還會安排一百女兵跟隨,家眷們的安全就拜托你了。」

    「請統制放心,卑職就算粉身碎骨也會保護好夫人和衙內的安全。」

    李延慶拍拍他肩膀,又向內宅走去,剛到內宅門口,正好遇到扈青兒,李延慶連忙把她叫到一邊,低聲道:「青兒,你也跟大姐入蜀吧!」

    扈青兒的臉頓時陰沉下來,冷冷道:「我是女兵營統帥,你想讓我丟下自己的部下嗎?」

    說完,她不理睬李延,轉身便走,李延慶連忙一把拉住她胳膊,「等一等!」

    「大哥還想說什麼?」扈青兒掙脫李延慶的手,冷著臉道。

    李延慶瞅了她半晌,便點了點頭說:「好吧!我不勉強你,我讓張鷹率五百士兵護衛家眷南下,但我考慮還需要女兵護衛,你安排一百名女兵跟隨她們南下。」

    「我知道了,我這就回軍營安排!」

    青兒匆匆返回了軍營,李延慶則來到思思院子,剛走進院中,正在院子裡帶著弟弟抓蝴蝶的小蓮便看見了他,「爹爹!」小蓮張開手臂跑了過來。

    後面的兒子小寶兒也看見了爹爹,連忙丟下小網跟著跑過來。

    李延慶一把將兩個小家伙抱了起來,在兩人小臉蛋上各重重親了一下,「外面熱呢!怎麼不回房裡去。」

    小蓮已經快兩歲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異常靈活,聰明伶俐,十分活潑可愛,寶兒只比阿姊小兩個月,卻是個小跟屁蟲,整天跟在阿姊的後面捉蝴蝶、抓螞蚱。

    「爹爹,阿姊教我抓蝴蝶!」寶兒奶聲奶氣說。

    「那抓到了嗎?」

    寶兒的小手絞著手指委屈道:「差一點點!」

    李延慶哈哈大笑,抱著兩個孩子走進屋子,卻見思思正在忙碌地收拾衣物,李延慶笑道:「你們不用著急,三五天後再走也沒有關系。」

    「啊!我還以為今天就要走呢!」

    「我是今晚出發,你們沒有時間限制。」

    「那我就不急了!」

    思思放下衣服,上前把兩個孩兒抱下,「爹爹渾身是汗,你們讓爹爹坐下休息一會兒。」

    李延慶坐下來,小蓮摟住爹爹脖子悄悄問道:「爹爹要去哪裡?」

    「爹爹要去打壞人,過幾天就回來。」

    「爹爹,我也要去打壞人!」寶兒拉著爹爹的手道

    李延慶憐愛地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你現在還小,等你長大了就可以幫爹爹打壞人了。」

    「小蓮長大了也要幫爹爹打壞人。」小蓮也嘟著小嘴道。

    「好!那你們就快點長。」

    這時,思思端了一碗冰鎮酸梅湯進來,曹蘊也走了進來,李延慶接過酸梅湯問道:「繼娘那邊說了嗎?」

    曹蘊點點頭,「說過了,剛才莫先生派人來通知,三天後出發南下。」

    李延慶將一碗酸梅湯一飲而盡,他站起身將兩個妻子擁入懷中,在她們額頭上各吻了一下,「我要走了,你們自己保重,有什麼困難發鴿信到太原來,我會處理好。」

    「夫君自己也要保重,刀劍無眼,千萬要當心了!」

    李延慶點點頭,又蹲下將兩個孩子抱在懷中,重重親了他們小臉一下,這才告別妻女返回軍營

    當天晚上,四萬大軍已經集結完畢,其中還有五千騎兵,大軍沒有攜帶輜重,每個士兵只帶了五天的干糧,沿途州縣都會有糧食補充,後勤不用太擔心。

    四萬大軍列隊在大營演武場上,靜靜等待著出發的命令。

    此時在中軍大帳內,李延慶正在接見剛剛趕來的老帥種師道,種師道雖然也在京兆府,但並不住在京兆城,而是住在陳倉縣的莊園內,准備安靜地度過自己最後的暮年。

    雖然李延慶已去探望過他多次,但種師道都是作為一個退仕的老人和李延慶見面,矢口不提軍國大事,但一份聖旨再次打亂了種師道的生活,種師道被任命為上將軍,賜尚方天子劍,坐鎮京兆府。

    雖然沒有實際官職,但他還是不可避免地重新走進了官場,他接受了朝廷的重托,坐鎮京兆府,遙控對西夏的防御。

    「延慶,太原城的防御情況你也很清楚,我就不多說了,倒是代州的防御,你打算怎麼安排?」種師道問道。

    「回稟大帥,朝廷的意思是把西夏邊境的兩萬軍撤到代州一線,我也認可這個方案,我已令韓世忠從延安府趕往麟州,去接手這兩萬邊軍。」

    「你把宋夏邊境的軍隊撤走,假如金兵借道西夏殺過來,你怎麼辦?」種師道明顯經驗老道,他看到了這個方案中的一大漏洞。

    李延慶沉吟一下道:「那依大帥的意思呢?」

    種師道微微笑道:「你有六萬大軍,相信你會做出妥善的部署,不要太保守,要敢於出擊,記住,你可是河東路防御使,而不是太原防御使,守太原城只是最後一步。」

    李延慶點點頭,「卑職明白了!」

    種師道非常欣慰自己一手培養的接班人終於成長起來,成為了大宋的棟梁,他拍拍李延慶肩膀,「按照自己的意圖來作戰,不要被外界干擾,我相信你一定能守住河東路。」

    「感謝大帥鼓勵,卑職這就出發了。」

    「去吧!一路順風。」

    李延慶翻身上馬,在馬上向種師道抱拳行一禮,便調轉馬頭向軍隊奔去。

    「傳令全軍出發!」

    李延慶一聲令下,『咚!咚!咚!』出發的鼓聲敲響了,四萬大軍開始列隊出發了,他們加快速度,小跑著離開了軍營,浩浩蕩蕩向河東路方向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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