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25 19:48
第七百一十一章 船隊事件(上)



    李延慶走進房間裡坐下,問道:「曹家出了什麼事?」

    「陳留縣的一支廂軍扣押了寶妍齋的船隊,船上都是曹府的內宅庫之物,還有曹家的二十幾名族人。」

    這個消息讓李延慶微微一怔,攔截寶妍齋的船隊倒也罷了,居然敢攔截曹家的物資和族人,而且是曹家內宅庫之物,那可是曹家百年來的積蓄,誰這麼膽大包天?

    「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我剛接到消息,攔截應該是在中午就發生了,不過現在情況不明!」

    李延慶負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一支小小的廂軍居然敢挑戰自己和曹家,如果說背後沒有人指使,那才是見鬼了。

    那會是在背後指使?

    李延慶第一個反應就是王黼,王黼在報朝堂停職的一箭之仇,但李延慶又感覺,作為堂堂的相國,做這種自損名譽的事情是不是太愚蠢了,雖然是可以一時為難自己,但消息傳出去,他相國的光環可就要被玷污了。

    李延慶相信王黼恨自己入骨,但王黼報復自己一定不會采用這種下作的手段,得罪曹家也就是得罪了整個功勛世家。

    如果不是王黼,那又會是誰?誰能調動軍隊攔截船隊?這時,李延慶忽然想到一人,難道是他?

    「府尹,我們怎麼辦?」曹英在一旁低聲問道。

    「我們先去一趟曹家!」

    李延慶當然知道,曹家派人來通知曹英,其實就是來找自己,他沒有耽誤,立刻起身向外走去,幾名正在休息的親兵也紛紛牽馬出來。

    這次李延慶帶了一百零九名親兵南下,其中百人已經編入了新北軍擔任底層將領,另外有一人擔任信使,在新北軍和京城之間進行聯系,其余八人則是他的隨身親衛,這八人都是精銳中的精銳,個個武藝高強,能以一擋十。

    八名親兵跟隨著風馳電掣般向曹府而去,曹英也騎一匹馬跟隨在後面,不多時,一行人趕到了曹府。

    剛到曹府大門前,卻迎面見駙馬曹晟怒氣衝衝地走了出來。

    「延慶,你也得到消息了?」曹晟看出李延慶行色匆忙,便知道他一定也得到了曹家被攔截的消息。

    李延慶點點頭,「是怎麼回事?」李延慶問道。

    「該死的童貫!」曹晟咬牙切齒罵了一句。

    「童貫?」

    李延慶腳步稍微遲疑,他也想到了是童貫,卻沒想到曹晟說得這麼肯定。

    「小七叔能確定?」

    曹晟冷笑一聲,「是費弘率領手下攔截,那費弘不就是童貫的養子嗎?」

    曹晟翻身上馬,惡狠狠道:「既然要和我曹家作對,我倒要看看童貫究竟有多大的本事?我們走!」

    曹晟打馬便走,帶著一群騎馬家丁向南疾奔而去,李延慶也催馬跟上,片刻,一群人便消失在道路盡頭。

    李延慶一路催馬南下,但他卻百思不得其解,童貫為什麼要這樣做?他這樣做明顯是得罪了自己和曹家,對他又有什麼好吹?

    而且他的心腹這樣扣押船隊又有什麼依據?他就不怕曹家在天子面前狠狠告他一狀,讓他吃不了兜著走嗎?

    越想李延慶越是覺得奇怪,他忽然勒住了戰馬,大喊一聲道:「小七叔,等一等!」

    曹晟勒住了戰馬,「怎麼了?」

    李延慶沉聲問道:「你先告訴我,是不是朝廷已經禁止官員離京?」

    這是李延慶唯一想到的理由,否則童貫不敢這樣明目張膽地派人攔截曹家。

    曹晟此時也稍微冷靜下來,他沉吟一下,緩緩點了點頭,李延慶一怔,「是真的?」

    曹晟嘆了口氣,「兩個月前,就在太子監國的第三天,官家頒布了一份聖旨,嚴禁朝廷百官遷徙家眷和財產離京,可事實上,這份旨意並沒有什麼效果,朝廷高官們還是用各種辦法將財產南遷,至於家眷,很多官員妻兒借口出去游玩,朝廷也沒有辦法。」

    「那船隊呢?」李延慶又問道。

    「朝廷早就頒布了征船令,征調開封府以及河北兩道的所有民船用於運輸軍品物質,所以船只一般都不敢進京城,只能停在開封府各縣內,這種情況下,地方軍隊和官府也是睜只眼閉只眼,可如果較真扣船,你還真拿他們沒辦法。」

    李延慶心中的疑惑被解開了,把潛規則變成了明規則,或者就是童貫有恃無恐的原因,李延慶也隱隱猜到了童貫為什麼要玩這一手,原因就出在朝廷組建了新北軍,這個機會對於已經失去軍權的童貫尤其重要。

    不過童貫居然用曹家和他李延慶來磨刀,還當真是把他們當成軟柿子來捏了。

    李延慶冷冷哼了一聲,「先去陳留縣!」

    眾人再次加快速度,在夜色中沿著官道向陳留縣方向疾奔而去。

    其實李延慶想得沒錯,、這次新北軍成立一共涉及三股勢力,一個是高俅勢力,一個是東宮勢力,再一個就是李延慶勢力,童貫如果想把手伸進新北軍,他就需要敲掉三股勢力中的一個,童貫當然只能對勢力最弱的李延慶下手,至於曹家,童貫還真沒有把有名無權的曹家放在心上。

    李延慶和曹晟連夜疾奔,終於在三更時分抵達了陳留縣。

    在距離陳留縣約五裡的汴河岸邊停著一溜貨船,大約有二十艘左右,最大的兩艘是千石大貨船,其余都是五百石的中型貨船。

    這支船隊正是被陳留縣駐軍扣留的寶妍齋船隊,運送曹家的財物和部分族人南下杭州,此時岸上有一千余名士兵,都是廂軍,他們嚴密地看守著這支船隊,嚴禁它們離去。

    船夫和大部分曹氏族人都去了陳留縣,只剩下幾名曹氏族人,其中就包括李延慶的岳父曹選。

    曹選正是這次曹家南下的負責人,押運著曹家幾十年積攢下來的財富,當然,這些黃金白銀都是裝在大木箱裡,並鎖在船艙內,除非這些士兵明搶,砸來船只,否則曹家的財富暫時不會有事。

    可就算是這樣,曹選心中依舊惱怒萬分,這可是曹家的財富,一個小小的廂軍指揮使居然敢攔截,難道他真吃了熊心豹子膽,想搶劫曹家的財富?

    當然,這只是惱怒之下的想法,曹選就算平時不涉官場,他也明白這個費弘只是某人手中的一把刀,敢攔截曹家的財富,幕後指使者至少也是宰相級別的高官。

    「費將軍,這樣對峙也不是辦法,我知道你做不了主,請你立刻去向能做主的人彙報,否則我們發現船上的東西少了,恐怕你就很難解釋了。」曹選冷冷地威脅著站在岸上的一名將領。

    岸上將領卻仿佛什麼都沒有聽見,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這名將領便是廂軍指揮使費弘,年約三十歲,趙州人,他也是和李延慶同時被童貫看中,只是他直接跟隨在童貫身邊,被童貫收為養子,由於他精明能干,又頗有膽識魄力,一直深得童貫器重。

    費弘本來已快升為將軍,但童貫北伐遼國慘敗也使費弘被連帶懲處,貶為蔡州廂軍指揮使,這次他奉童貫密令北上,在陳留縣扣住了寶妍齋和曹家的船隊。

    費弘當然知道曹家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家族,但義父的命令他又必須不折不扣執行,唯一的辦法就是裝聾作啞,完成自己的任務。

    「哼!你以為自己不說話,就可以不用承擔責任嗎?」

    曹選冷哼一聲道:「我不妨明著告訴你,船上裝的都是曹家的財富,你敢碰它們一下,我保證曹家會讓你和你背後的人吃不了兜著走!」

    費弘還是沒有吭聲,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李延慶和曹晟終於趕到了船隊扣押之地。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26 10:48
第七百一十二章 船隊事件(下)


    「費弘,你怎麼說!」

    曹晟從小就是個愛憎極為分明之人,眼睛揉不得一點沙子,十幾歲時就在世家子弟中贏得一個火七郎的外號,現在當了駙馬,脾氣中又添了幾分皇家的威嚴。

    曹晟一眼看見了費弘,他頓時怒發衝冠地策馬向費弘衝去。

    百余名士兵嚇了一跳,一起舉起長矛,攔住了曹晟。

    費弘依舊一言不發,冷冷望著曹晟。

    這時,李延慶也趕到了,他也遠遠看見了火光中的費弘,只見此人身材高大,手執一杆長槍,緊緊抿著嘴,眼睛裡充滿了嚴峻的目光。

    「小七叔,讓我來!」

    李延慶叫住了曹晟,曹晟狠狠瞪了費弘一眼,調轉馬頭向岸邊奔去,他高聲問道:「三哥,沒有事吧!」

    曹選看見了兄弟和女婿到來,他頓時一顆心放下了,笑道:「還好,諒他們也不敢亂來,族人和船夫去陳留縣內休息,我在這裡看著船。」

    李延慶催馬靠近了費弘,士兵們更加緊張,排起一座人牆阻止李延慶的考慮,李延慶便在十幾步外勒住戰馬道:「我是開封府尹李延慶,你們是哪裡的軍隊,來開封府鬧事?」

    李延慶以公對公,費弘這才躬身道:「下官是蔡州廂軍指揮使費弘,參見李府尹!」

    「蔡州廂軍?」李延慶眉頭一皺,冷冷道:「蔡州的廂軍跑來開封府來管事,你不覺得手伸得太長了嗎?」

    這是費弘最大的軟肋,他是蔡州廂軍,卻跑到開封府來執法,童貫是想在京城附近挑事,引發朝廷的關注,但他在京城卻沒有軍隊,只好找最靠近京城的費弘來行事。

    費弘也知道自己的越職,他只得硬著頭皮道:「卑職並非專門越境管事,但碰巧遇見違背朝廷禁令之事,卻不能視而不見。」

    「好一個碰巧遇見!」

    李延慶冷笑一聲,又對費弘道:「我是開封府尹,開封府境內的事務皆是我的職責,這件事我接管了,你可以走了。」

    費弘看了一眼李延慶的手下,又道:「府尹手下太少,恐怕攔不住船隊,卑職願意協助府尹。」

    「我怎麼做是我的事情,輪不到你來干涉,還不快撤走!」李延慶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

    費弘在沒有得到童貫進一步的指示之前,怎麼可能撤走,他依舊搖了搖頭,「卑職已派人稟報朝廷,在朝廷回復未到之前,請恕卑職無法從命!」

    就在這時,北面又來了一支騎兵,約三百余人,為首之人正是高俅,高俅是在接到李延慶的留信後急急趕來,他老於世故,對京城情況極為熟悉,一聽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而且他也懷疑童貫的真正動機,童貫無利不起早,他是想借此事把手伸進自己的地盤,這也是高俅絕不能容忍。

    高俅一陣風似地疾奔而至,對費弘厲聲喝道:「京畿重地,豈能容你撒野,給我立刻撤軍回蔡州,聽候處置!」

    高俅目前是樞密使兼相國,相當於國防部長,手握軍隊大權,位高權重,他的到來使費弘立刻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如果說李元慶是京兆府尹,還管不了蔡州的事情,那高俅則有權直接撤了費弘之職。

    費弘不敢不從,只得躬身道:「卑職遵令!」

    他心中無奈,便暗暗嘆息一聲,對士兵喝令道:「撤退!」

    他率領一千多士兵迅速向南撤退,很快便走得干干淨淨,這時,高俅上前對李延慶和曹晟道:「這是童貫在背後指使,明天我會在官家面前彈劾他越權,請兩位放心,一定會給你們一個說法。」

    高俅借此機會進一步加深和李延慶及曹家的關系,曹晟連忙道:「這麼晚太尉還趕來替曹家出頭,今天解憂之恩,曹家自會銘記於心。」

    李延慶心中卻微微嘆息,高俅雖是一片好心,但他親自跑來施壓恐怕正中童貫下懷,事情反而變復雜了,但這個人情李延慶卻不能回避,他也連忙感謝高俅的仗義出手。

    高俅笑著擺擺手,「小事一樁,不用記在心上。」

    這時,曹選走過笑問道:「延慶,船隊可以繼續南下嗎?」

    李延慶連忙給老丈人行禮問候,但不等李延慶回答,高俅便笑道:「船隊可以繼續南下,曹公放心,費弘不敢再鬧事了。」

    曹晟低聲問李延慶,「費弘會不會在半路上繼續攔截?」

    李延慶搖了搖頭,「童貫目的已經達到,再攔截也沒有意義了,船隊可以繼續南下,不會再有問題了。」

    曹晟吃了一驚,「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目的已經達到?」

    李延慶苦笑一聲,「你明天就知道了。」

    曹選隨即派人去城內把族人和船夫都找回來,船隊繼續連夜出發,李延慶則和高俅及曹晟返回了京城。

    次日一早,趙佶和往常一樣喝了一碗燕窩粥,又吃了兩塊點心,他白綢巾輕輕擦拭一下嘴角,放下綢巾才淡淡道:「說吧!什麼事?」

    趙佶是在問站在旁邊的李彥,李彥雖然在內庫上手腳不干淨被趙佶冷落了好幾年,但從今年開始,他重新得到了趙佶的器重,成為御書房的執筆宦官,替趙佶批閱奏折,權勢又漸漸起來。

    李彥小心翼翼取出一份奏折,呈給趙佶,「這是童太尉一早送來的奏折,彈劾高太尉以權濟私,藐視聖意。」

    趙佶笑了笑,這必然是童貫抓到了高俅的把柄,這兩人鬥來鬥去,已經成了生死冤家,趙佶接過奏折看了看,是發生在昨天下午的時間,蔡州廂軍指揮使費弘訓練士兵時,在汴河上查獲一支民船隊,居然是寶妍齋的船隊,而且是在替曹家向南方搬運財物,這嚴重違反了兵部的民船征集令和知政堂年初頒布的百官南遷禁令,費弘當即扣下這支船隊,卻引來曹駙馬、李延慶和高俅的連續施壓,逼迫費弘不得不退卻。

    趙佶將奏折看了兩遍,便立刻明白了這其中的前因後果,寶妍齋的船隊固然是替曹家運送財物不假,但費弘率軍攔截船隊也未必是巧合。

    李彥站在一旁面無表情,盡管他低著頭,沒有看趙佶的任何表情,但他心中卻如明鏡一樣。

    這件事李彥得了童貫五萬兩銀子的好處,自然會替童貫說話,但怎麼說話卻很有技巧,最關鍵是要摸透官家的心思,而這恰恰是李彥最擅長的,如果他沒有看透官家患得患失的心態,他怎麼可能繼續得到官家的重用呢?

    李彥當然知道這種事情瞞不過趙佶,但他又了解趙佶,趙佶不是刑部斷案,不會考慮什麼是非曲直,而只會從君王的角度來考慮這件事。

    帝王只會考慮一件事,那就是平衡和制衡,絕不會允許一家坐大,比如用自己來平衡梁師成,用蔡京來平衡王黼,用知政堂來平衡東宮,那麼軍權更需要平衡,成立新北軍,偏重於防御訓練,這本身就是倒向太子的一種表現,不管高俅表現得再低調,掩飾得再好,官家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

    所以童貫在這個關鍵時刻出手,顯然也是看出高俅的偏向,這個機會童貫怎麼能不抓住?

    「這件事,你怎麼看?」趙佶隨口問道。

    這是趙佶的一個習慣,喜歡問身邊心腹宦官,以前是問梁師成,現在轉而問李彥。

    李彥知道五萬兩子的價值要體現出來了,他小心翼翼道:「高太尉藐視聖意倒不至於,不過他在一些細節方面確實沒有處理妥當。」

    「什麼細節?」

    「高太尉和李府尹關系不錯已是眾所周知,如果只是公事對公事,相信也沒有人會說什麼?這次寶妍齋的船隊入京以及曹家南遷確實違反了朝廷禁令,這種情況下,高太尉應該適當保持距離,而不應去主動幫助李府尹以及曹家違反朝規,更不能用權勢去壓制堅持原則的費將軍,微臣認為這多多少少損害了陛下的權威。」

    趙佶負手走了幾步,他不得不承認李彥的話說到了他的心坎上,他並不在意曹家違規南遷,也不在意寶妍齋的船隊沒有被軍方征用,但他卻在意高俅和李延慶走得太近了,那就意味著高俅已經向太子靠攏了。

    「看來是有必要分一分高俅的軍權了!」趙佶負手望著自言自語道。

    李彥的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童貫制定的這個方案很一般,但出手的時機卻無比精准,起到了四兩撥千斤的巨大作用,而這個時機就是李彥建議的,這個建議價值五萬兩銀子。

    當天下午,宮中發出一道聖旨,任命洛陽同知姚平仲為開封府同知兼廂軍都統制,掌控京城三萬廂軍,同時提升王子武、楊世可、費弘三人為東京廂軍統制。

    姚平仲名義上雖為主帥,但軍隊實際上是掌握在童貫的三名心腹王子武、楊世可、費弘手中,這就變相將京城的城防大權由高俅移交給了童貫。

    三天後,姚平仲上任,他做得第一件事便是下令停止在城頭安裝投石機2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26 17:30
第七百一十三章 黃河南岸


    秋去冬來,轉眼到了十二月初,一場初雪紛紛揚揚落下,使開封府變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

    這天上午,一隊宋軍騎兵出現在任丘縣北面的黃河邊,或許是進入冬天的緣故,難逃的河北民眾已經明顯減少,已經連續半個月,每天南逃的河北民眾都不足百人,很多賑粥棚都已取消,只剩下官府的賑粥棚和極少數民間的粥棚。

    寶妍齋的粥棚還在黃河邊的白馬渡口,李大器耗費了兩萬貫錢先後在湯陰、黃河南北渡口以及京城設立了五座粥棚,黃河南面的這座粥棚便是其中之一,也是最大的一座粥棚,由寶妍齋的一名小管事負責,又招募十人每天煮粥、發粥。

    此時大棚內只排了短短一隊逃民,大約只有五六十人,雖然人數不多,但粥棚裡的人依舊很忙碌,小管事張傑前後維持隊伍秩序。

    「今天有好東西,粥管飽,每人還有兩個肉包子,但我有言在先,包子只能領一次,粥隨便喝!」張傑聲音很高,特地說給某幾個人聽,這幫家伙已經重復排隊三次了,不就是衝著肉包子去的嗎?

    眾人笑了起來,一名中年男子道:「掌櫃別吝嗇了,這麼冷的天,多給幾個肉包子吧!」

    「不行!每人只有兩個,想吃肉包子自己去前面任丘縣買,賈家樓大肉包,十文錢一個,比我們這個包子好吃多了。」

    「怎麼漲價了?」

    有人怪叫一聲道:「去年才六文錢一個,怎麼今年就漲到十文錢了。」

    「現在銀貴錢賤,家家戶戶都把存錢拿出來換銀子,市場上銅錢比從前多了幾倍,當然物價要跟著上漲,十文錢一個的包子已經是良心價了。」

    張傑一句話說完,粥棚又是一陣熱烈的議論,逃民們則說著各自縣裡的物價。

    這時,有伙計喊道:「張管事,那邊來了一隊官兵!」

    眾人回頭望去,只見東面雪地裡走來一隊騎兵,約二十余人,正向他們粥棚方向走來。

    這隊騎兵的為首之人正是李延慶和李綱,李延慶和李綱是前來探查黃河結冰情況,形勢正如他們所料,黃河已經完全冰凍了,直接可以騎馬奔過黃河,這讓李綱的心情格外沉重,他們已得到情報,金國狼主還在燕山府,金國已經集結了二十萬大軍,現在黃河結冰,意味著危險已越來越近了。

    李延慶卻比較坦然,這兩個月該做的事情他都已經做了,如果金兵大舉南下,他們也不至於措手不及,雖然目前守城的三萬鄉兵依舊十分懶散,沒有任何訓練,但李延慶並不指望廂軍能守住京城,要想守住京城,還得靠兩萬京兆軍和三萬新北軍。

    「李侍郎,那邊是寶妍齋的賑粥棚,不如去坐坐吧!喝幾碗熱粥暖暖身子。」李延慶用馬鞭指著兩百步外的粥棚笑道。

    李綱點點頭,眾人便催馬向粥棚而去,很快,一行人抵達粥棚前,管事張傑迎了出來,他一眼認出了李延慶,不由又驚又喜,「啊!是少東主。」

    「小人張傑,是粥棚管事,參見少東主!」張傑連忙向李延慶施禮。

    李延慶笑著點點頭,「擺幾張桌凳,我們坐下歇會兒。」

    張傑連忙安排伙計拜訪桌子長凳,又讓人取碗盛粥,李延慶和眾人將馬匹拴在大棚外,一群士兵這才走進大棚,各找地方坐下。

    李延慶和李綱在一張小桌前對面坐下,張傑端了一盤包子上來,「少東主先吃幾個包子,正在燙酒,等會兒還有兩個鹵菜。」

    「這裡居然還有酒喝?」李延慶驚訝問道。

    「這個.....附近村子裡弄的,喝著取暖,天不是很冷嗎?」

    張傑說得很含糊,但他一臉尷尬,李延慶立刻明白了,不過他只是笑了笑,沒有深究。

    張傑卻有點撐不住,他知道少東主一定明白了,自己若不說清楚,揭開這件事,以後會吃不了兜著走。

    他只得紅著臉,吞吞吐吐解釋道:「並不是所有的南逃民眾都是窮人,不少是大戶人家,他們可吃不慣賑濟的稀粥,要喝幾杯,再吃點小菜,願意花錢,可這附近又沒有酒館茶樓,所以小人......」

    「所以你就給他們提供方便,順便賺點小錢對吧!」李延慶笑著接口道。

    「正是!但我絕對沒有黑心,只賺三成的小利。」張傑又連忙解釋道。

    李延慶啞然失笑,賺三成還叫小利,估計是和寶妍齋的胭脂香水相比吧!他擺了擺手,「那就把所有酒菜都端出來,我們都等著呢!」

    「小人這就去!」

    張傑慌慌張張跑去准備酒菜了,李延慶這才笑了笑對李綱道:「商人本色,有利可圖當然不會放過。」

    但這話他卻沒有得到回應,李延慶微微一怔,他這才發現對面的李侍郎根本沒有聽自己說話,不知在想什麼,完全走神了。

    「延慶,我覺得這事不妙!」

    李綱忽然回過神,肅然對李延慶道:「絕不能讓姚平仲的三萬廂軍守城,那些廂軍根本沒有怎麼訓練,也沒有實戰經驗,一旦金人殺來他們恐怕就會崩掉了,我們必須把守城權拿回來。」

    其實李綱真正擔心的是童貫,姚平仲還稍好一點,畢竟是西軍出身,只是他已經被童貫架空了,童貫是出了名的敗軍之將,這幾年屢屢大敗,大宋一半的軍隊都喪送在他手上,若讓童貫主持城防大權,恐怕東京城半天就被金兵攻破了。

    這兩個月李綱一直在想這件事,軍議堂始終沒有得到軍權,令他心中就像灌了鉛一樣沉重,直到今天親眼看見黃河已凍結得結結實實,李綱終於有了一種朝不保夕的緊迫感,他一定要把城防大權奪過來。

    這時,張傑端來了酒菜,李延慶提起酒壺給李綱斟滿一杯酒,又給自己的酒杯滿上,這才不慌不忙道:「這件事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放在心上,童貫得到三萬廂軍的指揮權不假,但也只是現在的城防權,一旦戰爭爆發,城防權就會易手了,相信童貫也像燙手火炭一樣迅速把它扔掉。」

    「未必啊!」李綱搖搖頭,「童貫那人把權力看得太重,要他放棄三萬廂軍的軍權,他怎麼舍得?」

    李延慶微微笑道:「到時就由不得他了。」

    「這話怎麼說?」李綱頓時有了興趣,他聽出李延慶話中有話。

    「其實也不是什麼秘密,你也能想到。」

    李延慶淡淡一笑,「只是把半年前差點要發生的事情又重新發生一次罷了。」

    李綱愣了半響,這才小心翼翼道:「不會是官家要南下過冬吧!」

    李延慶點了點頭,李綱眉頭一皺,「可是......聽說杭州的行宮還遠遠沒有修好,官家怎麼南下?」

    李延慶還是搖了搖頭,「如果金兵殺過黃河,他不走也得走了。」

    李延慶知道金兵殺來時,趙佶一定會退位南逃,這不是歷史是否改變的問題,而是趙佶的本性決定,他不想承擔大宋可能會亡國的歷史罪責,所以他才退位讓兒子來替他承擔,否則以趙佶的戀棧,他怎麼可能在盛年時舍得把皇位讓出來。

    李綱明白李延慶的意思了,一旦官家南下,童貫絕不會留在京中被收拾,他一定會跟隨官家南下,那時城防大權又自然回到了軍議堂手中。

    李綱輕輕嘆了口氣,「但願如你所言!」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27 10:42
第七百一十四章 號角聲寒


    李延慶見李綱神情黯然,知道他心結難解,便微微一笑,不再多言。

    這時,李綱起身去遠處小解,莫俊低聲道:「李侍郎似乎是想說服府尹對付童貫!」

    李延慶笑了笑道:「童貫上次狠狠從高俅身上削下一塊肉,卻是利用了寶妍齋和曹家,說實話,我心中十分惱火,但這件事我卻認栽了,先生知道是什麼緣故嗎?」

    莫俊沉吟一下道:「府尹是忌憚童貫吧!」

    「可以這樣說吧!」

    李延慶微微一嘆,「人在官場混,怎麼能事事強硬,該認輸則認輸,關鍵是那件事童貫的目標並不是我,最多讓我心中不舒服,如果就為這點意氣之爭而不計後果與他惡鬥,說不理智還算是客氣了,說愚蠢也不為過。」

    「那就這麼算了?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莫俊笑道。

    李延慶冷笑一聲,「誰說這件事就算了,我只是說現在認栽而已,沒必要為一時意氣而壞了大計。」

    李延慶說得大計是指他留在京城這件事,如果他為了船只和曹家之事與童貫惡鬥一場,就算解了他一時怒氣,也很可能因此被調離京城,在現在這個關鍵時刻,最好做法還是隱忍低調。

    莫俊點點頭,「你做得對,凡事要有分寸,要懂進退,不能一味蠻干,那樣真是莽夫了,雖然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過你和童貫這個怨似乎也不是什麼深仇大恨。」

    「哼!」李延慶冷哼一聲,「我這個或許不是,那種霖之死呢!」

    莫俊忽然打了個寒戰,原來李延慶一直沒有忘記那件事啊!

    李延慶一行是在黃昏時分抵達京城,他們剛到封丘門,只見一支騎兵隊伍從城門疾奔而出,速度來得極快,李延慶連忙勒住戰馬,對面的一群騎兵也嚇了一跳,紛紛停住戰馬。

    迎面出來一名男子,只見他身披盔甲,年約三十出頭,身材瘦高,臉頰削瘦,一雙三角眼十分銳利,卻又透著蛇一般的陰冷。

    李延慶立刻認出了此人,正是童貫侄子童延嗣,害死種霖的真凶,李延慶也是後來才通過被流放的前開封府少尹張惲查出了種霖之死的真相,張惲替童家背鍋差點死在嶺南,童家卻沒有任何關懷,就像他是一條死狗一樣,令張惲恨之入骨,他便向李延慶派去的手下將事件真相抖露出來。

    雖然沒有扳倒童貫的證據,但至少讓李延慶確認了自己的猜測,正是童延嗣在城門處做局,才使種霖被抓捕進了開封府,最終慘死在開封府牢獄,給種帥帶去了老年喪子的巨大悲痛,這個仇李延慶一直銘記於心。

    但此時他臉上卻沒有任何恨意,而是拱手笑眯眯道:「原來是童將軍,這麼急是去哪裡?」

    童延嗣也回禮淡淡笑道:「去任丘縣的童家莊園看看!」

    「原來如此,童將軍請吧!」

    李延慶吩咐手下讓出道,童延嗣這才向李延慶拱拱手,帶領手下催馬疾奔而去。

    但出乎李延慶預料,童貫的手下並不僅僅是二十幾人,後面至少還有數十輛雙驢車跟隨,而且都是空車,李延慶心中一動,童延嗣不會是去莊園運財富吧!

    望著車隊遠去,李延慶忽然招過兩名親兵,對他們低語幾句,兩名手下點點頭,縱馬隨尾追去。

    這時,李綱低聲道:「李府尹莫非懷疑童家也要走水路運輸財寶?」

    李延慶笑了笑道:「三十幾輛驢車能運走多少東西?也用不著童延嗣親自出動,我懷疑這些驢車只是走短途運輸而已,比如把莊園內的東西運到河邊。」

    「可現在河水結冰,他怎麼走水運?」

    「不一定要走,把冰鑿開,把船沉入河底,日後打撈出來也方便。」

    停一下,李延慶笑道:「當然,我只是猜測,而且童貫之事也與我無關,我們進城吧!」

    李綱明顯感到李延慶有點言不由衷,他疑惑地看了一眼李延慶,也沒有多問,眾人隨即催馬進了京城。

    天剛剛亮,李延慶派去跟蹤童延嗣的兩名親兵返回了曹府,他們很快被領到李延慶居住的小院前,士兵在院門口稟報道:「啟稟府尹,馬家兄弟回來了!」

    「請進!」院子裡傳來李延慶含糊的聲音。

    兩名親兵快步走進院子,卻見李延慶正在井邊用青鹽刷牙,兩人快步上前,單膝跪下行禮,「啟稟府尹,我們已探明情況!」

    李延慶漱了口,這才不慌不忙道:「跟我來書房!」

    他擦拭干淨嘴角,轉身向旁邊的臨時書房走去,馬氏兄弟連忙跟了進去,李延慶坐下問道:「說吧!什麼情況?」

    「回稟府尹,童家昨晚確實在轉運重要物品,有幾百口大箱子。」

    「說詳細點,在哪裡轉運,又運到了何處?」

    一名年長親兵道:「童氏莊園位於五丈河北岸,在莊園以東十裡處,有條五丈河小支流,被蘆葦遮蔽,我們發現小河內停泊了十幾艘貨船,二十幾輛驢車就是將一只只大箱子從莊園裡運出,抬上船鎖在船艙內,然後將船全部沉入了河底,童延嗣在那裡守了一夜。」

    果然被自己猜中了,李延慶心中冷笑一聲,童貫居然還藏了三十幾條破船,李延慶當然不會想著抓這點小辮子,當初童貫抓寶妍齋和曹家的小辮子,寶妍齋的船隊和曹家財富不也屁事沒有嗎?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奪權的借口罷了,趙佶也未必把他的聖旨放在心上。

    想到這,李延慶又問道:「只一夜時間,小河的結冰就被鑿開了?」

    「回稟府尹,小河結冰很薄,他們幾下就砸開了。」

    「怎麼會?」

    李延慶一怔,他昨天可是親眼看見黃河都凍結實了,這才相距百余裡,怎麼可能兩個環境,難道小河裡有溫泉?

    「五丈河的結冰情況如何?」李延慶又追問道。

    「五丈河凍結實了,那條小河倒是奇怪,我們懷疑是河底淤泥的緣故,比較保溫。」為首士兵解釋道。

    估計這條小河確實有點異常,所以童家才把船只藏在那裡,不過河水是否結冰不重要,李延慶更關心那幾十艘沉船,需要童延嗣親自去監督,可見箱子裡的東西十分重要,很有可能是黃白貨或者珠寶翠玉之類,當然不可能是字畫,那玩意兒不能進水。

    「箱子很沉重嗎?」

    「很沉重,大概有四尺見方,六個人一起才能抬上船。」

    李延慶心中迅速活動開了,這是個機會,既然童貫如此慷慨,他不要就有點對不起童貫的一番好意了,李延慶負手踱步走了一圈,最終做出了決定,可以讓燕青他們來做這件事。

    李延慶當即寫了一封鷹信,直接安排信鷹送去了大名府。

    李延慶原本是想讓燕青和他的手下們藏身在真定府和燕山府,一旦金兵有風吹草動,就立刻向京城發送鷹信,但現在已經不需要了,兩個月前宋軍修建了烽燧,從河東、河北三路的宋金邊境一直修到京城,這玩意兒可比鷹信快多了。

    童延嗣回到京城已是中午,他一夜未睡,盡管身體異常疲憊,但依舊強打精神來見大伯童貫。

    「東西都放好了?」童貫喝了一口茶,從寬大的桌案後露出了他那布滿了橘子皮般的臉龐。

    「都安排好了,都是心腹親衛運輸、上船、沉船,那幫車夫關在莊園內,什麼都不知道。」

    童貫滿意地點點頭,又道:「你一定奇怪為什麼不把這批財富送去南方吧!」

    「孩兒不敢,父親怎麼吩咐,孩兒就怎麼做。」

    童貫勉強笑了笑,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道:「一旦金兵殺來,恐怕這京城就保不住了,天下將大亂,狡兔尚有三窟,咱們的財富不能只放南方啊!」

    「父親,京城真的守不住嗎?」童延嗣擔憂地問道。

    童貫搖了搖頭,「我心裡如明鏡一樣,連西夏的鐵鷂子騎兵都敗在金兵鐵騎之下,何況我們,宋軍已經腐朽不堪,一戰即潰,這樣的軍隊怎麼抵得過虎狼金兵,一定金兵南下,京城鐵定守不住,我們只能南下了。」

    「那金兵會什麼時候殺來?」

    「快了吧!黃河已經結冰,金兵殺來的日子應該不遠了。」

    童貫話音剛落,外面忽然騷動起來,只聽一名家丁在門口驚恐大喊道:「老爺,烽火!北方的烽火點燃了!」

    「啊!」

    童貫騰地站起身,一下子驚得目瞪口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27 19:49
第七百一十五章 金兵將至



    宣和六年十二月,以諳班勃極烈完顏斜也為都元帥,統帥二十五萬大軍兵分兩路大舉攻宋,一路繼續由完顏宗弼率十五大軍從河東河北南下,另一路則由完顏宗翰率十萬大軍出雁門關進攻太原,兩路勢如破竹,以每天百裡的速度向南方迅速推進,一路烽火,將戰爭爆發的消息迅速傳向京城。

    就在金國向宋朝出兵的同時,一支兩萬人的大軍在劉錡和王貴的率領下越過了函谷關,連夜向東京方向疾行。

    這是李延慶布下的一支奇兵,名義上防御金兵南下京兆府,但實際上卻是暗指京城,當太原城的烽火點燃時,陝縣城頭的烽火也點燃了,這支軍隊便迅速東進,一路趕往京城。

    李延慶不僅要奪童貫的軍權,也要奪李綱的軍權,雖然歷史上李綱守住了京城,但也被迫簽下了屈辱的城下之盟,割讓太原、真定和河間三府,要想改變歷史巨輪的行徑軌跡,軍權就是最大的推力。

    此時的京城已是風聲鶴唳,北城頭上的烽火依舊在滾滾冒著濃煙,南城門處擠滿了成千上萬攜家帶口南逃的民眾,大車小車將城洞內堵得嚴嚴實實,焦急的叫喊聲,孩子的哭鬧聲,性急百姓的怒吼聲,各種喧鬧聲使南城門內外亂成一團。

    比南逃民眾更加瘋狂的是,京城內掀起的一股席卷全城的搶購風潮,糧食、炭木、酒、各種日用品,幾乎每家店鋪內都擠滿了前來搶購的百姓,米鋪前更是擁擠得人山人海,導致米價連續暴漲十倍,從鬥米三十文漲到了鬥米三百文。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帶領家小逃難,權貴高官的家人早已南遷,商賈大戶也走了大半,現在要南逃還是一些比較遲鈍的大商人,至於中下層平民百姓,逃走的並不多,就算戰爭來了,艱辛的生活還得繼續。

    和大街上躁動不同,皇宮內卻格外安靜,趙佶一個人坐在御書房中發愣,從上午發現烽火點燃時開始,趙佶便處於一種極度恐慌和茫然狀態。

    在他面前早已鋪好了一份退位詔書,墨跡和印跡還沒有干透,盡管趙佶期望用豐厚的歲幣來滿足金人的欲壑,使金兵不再南下,但現實是殘酷的,金兵不僅再度南下,而且出動了二十余萬大軍,黃河已經凍結實,金兵將一舉殺到京城,大宋將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

    別看趙佶平時糊裡糊塗,玩得忘心忘肺,可當危機真的到來時,他卻比誰都頭腦清醒,他知道這幾個月京城根本沒有准備任何防御,京城被攻破是肯定的,自己必須要退位了,把社稷和危機交給太子,大宋絕不能亡在自己手中。

    這時,門外傳來相國蔡攸的聲音,「陛下!」

    盡管蔡攸極力保持語氣平靜,但趙佶還是聽出了他語調中的顫抖,他的心頓時懸了起來,立刻道:「快進來!」

    蔡攸走進御書房,顫抖著聲音道:「河北情況不妙。」

    趙佶干咽一口唾沫,「說吧!朕聽著。」

    「陛下,金兵用奇兵南下,雖然烽火今天才點燃,但一萬金兵已經攻下了大名府,十萬大軍全軍潰敗。」

    「你說什麼?」趙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陛下,金兵金兵前鋒實際上已經殺到黃河邊了。」

    趙佶呆住了,已經殺到黃河邊,那今天晚上就要殺到京城了。

    「那那朕該怎麼辦?」趙佶反應過來後,頓時變得慌亂不堪。

    「陛下,得走了!」蔡攸小聲提醒道。

    「走?可是恐怕來不及了。」趙佶慌得話都說不清楚了。

    「陛下,金兵殺到了黃河邊的消息還沒有傳出去,陛下可以借口上香,帶著十幾個侍衛南下,微臣路上已有安排,現在就走。」

    趙佶原計劃帶著嬪妃子女三天後擺駕南下,眼看今晚金人就殺到京城了,他哪裡還顧得上老婆孩子。

    趙佶望著眼前的退位詔書,他心一橫令道:「速宣吳敏來見朕!」

    李延慶此時正帶著幾名手下在陳州門上丈量甕城尺寸,他當然知道金兵已經南下的消息,也知道自己的兩萬精兵正向京城疾速趕來。

    機會已經向他飛來,但怎麼抓住這個機會,李延慶還需要再耐心等待,不能急於出手,一旦機會到來他就會毫不猶豫抓住。

    「把女牆這邊量一量,對!就是那座方墩,看看能不能安裝一家小型投石機。」

    李延慶高聲指揮著手下丈量城牆,這時,李綱一陣風似的跑上了城牆,「李府尹,我到處找你,你怎麼在這裡?」李綱氣喘吁吁,看樣子有點氣急敗壞。

    李延慶連忙笑呵呵迎了上去,「我不是在考慮防御嗎!我尋思著甕城也需要部署防御力量。」

    「別管防御,快走跟我走,十萬火急!」李綱心急如焚,拉著李延慶就走。

    「等等!」

    李延慶掙脫他的手道:「你先把事情說清楚,若沒有准備,我還得跑回來。」

    李延慶說得有道理,李綱只得將他拉到一旁,低聲道:「官家退位了!」

    這個消息也著實讓李延慶嚇了一跳,雖然他知道歷史上趙佶是要退位,卻沒有想到來得這麼快,他還以為至少要五六天後。

    「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李延慶又急問道。

    「就在半個多時辰前,官家借口上香已經悄悄離開京城,他把退位詔書給了吳敏,現在太子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讓你去東宮商議對策。」

    真是書生誤事啊!李延慶恨得一跺腳,什麼時候了,還居然去東宮商議,再商議就發生政變了。

    李延慶轉身便向城下走去,李綱慌忙跟上他,「我們現在去東宮嗎?」

    「現在我哪有時間去東宮?」

    李延慶停住腳,咬牙切齒對李綱道:「你立刻去東宮,召集所有東宮侍衛把東宮大門關閉,每個侍衛都帶上弓弩,誰敢硬闖就直接射殺!」

    李綱嚇了一跳,他也回過味了,「你是說,會有人發生奪嫡?」

    「現在是奪嫡的最好時機,也是唯一的機會,王黼、童貫他們再不動手就晚了,你快去東宮!」

    「好!我這就去。」

    李綱剛跑了幾步,又糊塗了,連忙停住腳步問道:「那你呢?」

    李延慶嘆了口氣,「我去抓童貫,快走吧!沒有時間了。」

    李綱還是有點糊塗,但他也知道時間緊迫,連忙騎上馬帶著幾名隨從向東宮奔去。

    這時,李延慶卻冷靜下來,他沉思片刻對一名親兵道:「回去通知張虎,立刻帶弟兄們趕去御史台大門前集中。」

    張虎是兩個月前跟隨制造鐵火雷的一群火藥匠進京,他雖然是情報司主管,但李延慶身邊確實沒有一個能干可靠的親兵頭目,便又再次調動張虎,和張府同來的還有兩百名精銳士兵,平時就駐扎在曹府,李延慶每次出門只帶十名親兵。

    這兩百名精銳士兵進京就是為了此時,李延慶吩咐了親兵調人,他隨即率領其他幾名親兵向御史台方向奔去。

    之所以把集中之地放在御史台,一方面是御史台距離童貫的府邸很近,另一方面也是張虎比較熟悉御史台,能夠以最快速度趕到。

    趙佶下退位詔書後逃離京城,童貫便是太子趙桓登基的最大障礙,也是最大危險,童貫不僅能控制部分宮廷侍衛,而且他掌控了三萬廂軍,一旦他發現了情況不對,率軍攻下東宮,他就能勾結王黼重立新帝。

    李延慶必須趕在局勢失控之前控制住童貫。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28 10:37
第七百一十六章 關鍵阻礙



    童貫在第一時間得到了金兵大舉南侵的消息,不過對童貫而言,他更加關注天子趙佶的動靜,童貫知道一旦金兵大舉攻宋,官家必然會向南撤離,而且時間不會太久,應該就在這兩天內出發了。

    為此他特地花大錢買通了官家身邊的左右近侍,一旦官家有風吹草動,他就會很快得到消息。

    房間裡,幾名親兵正忙碌地替他收拾書房,該裝箱的裝箱,該打包地打包,然後等官家的消息過來,隨時可以出發。

    童貫在一旁負手來回踱步,耐心地等待宮內和朝廷的消息,他很想知道現在官家在做什麼?應該也是在忙碌地收拾物品,那麼朝官呢?童貫想知道知政堂要不要跟隨官家南下,將政權搬到南方去,想想是可能的,像官家那樣嗜好權力的人,怎麼可能真的把皇權交給太子,就算監國也休想得到真正的權力。

    正思量著,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奔跑聲,緊接著是童延嗣帶著顫聲的叫喊,「父親!父親!發生大事了。」

    童延嗣不等親兵稟報,一陣風似地衝進書房,氣喘吁吁道:「父親,出大事了!」

    童貫眉頭一皺,不滿地斥責道:「你也三十出頭的人了,怎麼還像毛頭小子一樣沒有定力,天塌不下來,給我穩下心來慢慢說!」

    「是!」童延嗣終於冷靜下來,他這才緩緩道:「剛剛得到消息,天子退位了!」

    「什麼!」

    童貫驚得跳了起來,大吼道:「你為什麼不早說!」

    童延嗣滿腹委屈,低著頭小聲道:「不是你讓我慢慢說嗎?」

    「你這個混蛋!」

    童貫被頂得張口結舌,忽然惱羞成怒,「我要你死,你去不去死,這麼大的事情能不急嗎?」

    「孩兒知錯!」

    「別廢話了!」童貫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趕緊說,什麼時候的事情?」

    「一個多時辰前!」

    「一個多時辰前發生,怎麼現在才傳來消息?」

    「聽說是閉宮門了,不准任何人外出,王忠找不到機會出來報信。」

    童貫心亂如麻,負手來回踱步,官家居然退位了,簡直不可思議,他居然放棄了皇權?童貫又是緊張又是擔心,緊張是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他沒有一點心理准備,而擔心是太子終於要登基了,他會放過自己的嗎?

    想想都不可能,太子第一個要殺的是王黼,第二個就是自己,好日子終於到頭了。

    童貫長長嘆了口氣,雖然童貫知道會有今天,但沒想到它竟來得如此之快,讓自己沒有一點准備。

    「官家什麼時候安排太子登基?」

    「聽說官家已經逃離京城了。」

    童貫勃然大怒,再也忍不住,狠狠一巴掌抽在童延嗣臉上,破口大罵:「混蛋!這麼重要的事情,我不問你就不說?你是想讓我被人千刀萬剮才甘心嗎?」

    童延嗣被打懵了,捂著臉戰戰兢兢道:「孩兒是要說的!」

    「你這個王八蛋!」

    童貫怒極,拔劍要砍侄子,但最終手一偏,狠狠一劍砍在桌上,大步流星向書房外走去,「備馬,去軍營!」

    童延嗣也知道自己錯了,在這個關鍵時刻,晚一步就有殺身大禍,必須要進軍營,有軍隊保護才能考慮別的事情。

    他連忙追上父親低聲道:「父親,孩兒知錯了!」

    「你也知道自己錯了!」童貫狠狠瞪著他,「太子要想登基,首先就得把我宰了,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掖著瞞著不肯說,我簡直懷疑你這個腦袋是不是被狗啃過了?」

    童延嗣不敢吭聲,半晌,他忽然低聲道:「父親,這是個機會!」

    童貫眼睛眯了起來,他怎麼不明白兒子的意思,官家跑了,自己手上有三萬軍隊,那麼誰當皇帝還不是自己說了算?他怎麼可能讓趙桓登基殺自己。

    這時,親兵牽了馬匹過來,童貫翻身上馬,對童延嗣道:「你立刻去見王黼,問問他的想法,告訴他,這一次我想與他合作。」

    「孩兒遵命!」

    童貫催馬帶著十幾名親兵向府門外奔去,但剛奔到府門前,忽然瞪大了眼睛,只見府門前出現了數十名士兵,張弓搭箭,箭頭冷冷地對准了他。

    不等他反應過來,只聽一聲令下,「射!」

    數十支箭同時射出,卻是射馬不射人,只見一陣人仰馬翻,親兵紛紛落地,童貫的戰馬也被一箭射穿頭顱,稀溜溜一聲暴叫,倒地而亡,將童貫掀翻落地,馬屍重重將他壓在身下,數十名士兵一擁而上,童貫親兵想拔刀抵抗,卻被一陣亂刀悉數砍死,童貫被按在地上反綁起來。

    這時,李延慶從外面走了進來,來到童貫面前笑道:「童太尉這是想去軍營吧!」

    「李延慶,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童貫絕望地怒吼道。

    李延慶搖搖頭,「我其實在幫助你,萬一你和王黼做了蠢事,那可是要遺臭萬年!」

    「呸!」童貫狠狠啐了一口,「你有種就把我殺了!」

    李延慶目光變得冷酷起來,哼了一聲道:「你暫時可以不死,但童延嗣該為種霖償命了!」

    童貫大駭,「李延慶,你」

    不等童貫說下去,一名士兵便用破布將他嘴堵住了,一只黑口袋將他頭套住,被幾名士兵拖了下去,押上了一輛馬車。

    李延慶翻身上馬令道:「去東宮!」

    馬車啟動,疾速向皇宮方向駛去

    童延嗣只比童貫晚走一步,童貫在大門前被李延慶手下堵住時,童延嗣就在照壁背會,相距他父親只有一丈。

    當他發現形勢不妙時,卻沒有衝出去救父親,而是調頭便跑,他心中明白,他現在救不了父親,只有軍隊才能把父親救回來,把三萬廂軍拉過來,敢不放父親,那誰也別想做皇帝了。

    童延嗣一路狂奔,他不敢走側門,而是奔向後宅的一座十分隱秘小門,外面是一條小巷,不過是條死巷,但只要翻過院牆誰也找不到他了。

    只片刻,童延嗣便奔至後門前,他絲毫沒有猶豫,拉開門便向巷子裡奔去,但只奔出兩步便呆住了,只見前面二十幾名士兵舉弩對准了自己,一名魁梧將領一聲令下,亂箭齊發,童延嗣還沒有反應過來,便死在亂箭之下。

    東宮大門緊閉,數百名侍衛披甲帶盔,手執長矛弓箭枕戈以待,勤政殿前的台階上,太子趙桓和李綱、吳敏、孫傅等幾名軍議堂骨干不安地等待著李延慶的消息。

    此時的趙桓既激動又緊張,同時心中又格外沉重,激動是他終於拿到了父皇的退位詔書,自己可以名正言順地登基了。

    而緊張是他很清楚現在凶險異常,父皇已經逃走,把一堆爛攤子扔給自己,而自己手中根本沒有軍隊,就算高俅中立,那童貫呢?童貫的三萬廂軍可是控制著京城,一旦童貫率大軍進入禁中,那自己什麼都沒有了。

    想到父皇的逃走,又想到金兵前鋒已經殺到黃河北岸,或許現在金兵已經過了黃河,正向京城殺來,內憂外患,趙桓覺得自己的腰都被壓斷了,偏偏能幫自己解憂的還沒有幾個人,當然,李延慶是一個,現在自己能指望的也只有李延慶了。

    就在這時,有侍衛在頭頂哨樓內大喊:「殿下,李府尹回來了!」

    趙桓大喜過望,急忙走下台階,喝令左右,「快開宮門!」

    宮門吱嘎嘎開啟,只見李延慶率領兩百士兵以及一輛馬車駛進了東宮,李延慶見趙桓親自來迎,連忙翻身下馬,單膝跪下行大禮,「微臣李延慶,參見皇帝陛下,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桓心中異常感動,這是第一個正式稱呼自己為皇帝的大臣,他連忙上前扶起李延慶,「李府尹不必多禮,快快請起!」

    「謝陛下!」

    李延慶站起身,趙桓又擔心地問道:「童貫抓到了嗎?」

    「陛下放心,微臣不會讓陛下失望!」

    李延慶一揮手,「把人帶下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29 10:43
第七百一十七章 新帝登基
   



    車門打開,童貫被兩名士兵押了下來,他的頭套已經被摘掉,口中的破布也被掏出,只見他面如死灰,雙腿顫栗,有點站不穩了。

    趙桓看了一眼童貫,又對李延慶笑道:「讓府尹費心了,不過孤現在還是東宮,不能隨意僭越,請府尹還是以東宮相稱!」

    李延慶點點頭,「微臣遵旨!」

    李延慶隨即又令道:「給他松綁!」

    兩名士兵上前給童貫松了綁,童貫稍微活動一下手臂,上前跪下,「微臣叩見太子殿下!」

    趙桓點點頭,「童太尉可知孤為何把你請來東宮?」

    「微臣知罪,微臣願全力支持殿下登基,以贖微臣過去對殿下不敬之罪!」

    童貫只是表示他願意支持趙桓登基,卻不肯表態他願放棄軍權,著實令李綱心中不滿,死到臨頭了還這樣嘴硬,他看了看李延慶,李延慶給他使個眼色,李綱這才發現太子趙桓沉思不語,他便知道趙桓有點動心了。

    李綱心中大急,李延慶費盡心力才把童貫抓來東宮,如果放了他,那真是放虎歸山了。

    李綱連忙上前對趙桓附耳低聲道:「此人不可相信,不如等殿下登基後再處置!」

    趙桓畢竟不是蠢人,他也知道童貫不能相信,尤其在童貫手握軍權之時,必須剝奪了他的軍權後再考慮,他便點點頭對侍衛道:「先把童太尉帶去別宮休息,好生看護,不得怠慢!」

    幾名侍衛答應一聲,上前扶起童貫,「太尉請吧!」

    童貫被士兵強迫起身,不甘心的跟隨他們離去,路過李延慶面前,慢慢抬起頭,一雙三角眼無比惡毒地盯著李延慶。

    李延慶冷冷哼了一聲,不屑一顧道:「童延嗣突圍失敗,已被當場射殺!」

    童貫臉色刷地變得蒼白,渾身顫抖起來,頓時癱倒在地上,放聲痛哭,幾名侍衛強行扶起他,帶著他走了。

    這時,趙桓不解地問道:「李府尹,出了什麼事?」

    李延慶將一面調兵金牌遞給趙桓,「微臣抓捕童貫後,童延嗣拿著調兵金牌趕往北兵營准備圍攻東宮,結果被微臣手下攔截住了,雙方發生了激戰,童延嗣突圍時被殺。」

    趙桓接過調兵金牌,半晌說不出話來,他本意還真想收攏童貫為自己所用,但沒想到童貫這麼絕然,聽到父皇退位的消息就要動兵,讓趙桓心中像吞了只蒼蠅一樣,直泛惡心。

    這時,李延慶上前對趙桓道:「啟稟殿下,微臣依舊兼任京兆府同知,就在前天上午,微臣得知燕山府金兵有異動的消息,便下令駐陝縣的三萬京兆軍趕往京城抗擊金兵,只是怕走露消息,有人會提前發難,所以微臣沒有暫時沒有上報,請殿下見諒!」

    雖然李延慶這種做法在平時絕對大忌,但在這個時候卻是一個救命消息,頓時將趙桓驚喜得聲音都發顫了,「李府尹,這這是真的嗎?」

    「微臣不敢隱瞞殿下,官家應該也有這個想法,所以才保留了微臣京兆府同知的職務,使微臣能夠順利調西軍入京。」

    趙桓此時欣喜若狂,哪裡還在意李延慶一些細節上的不當,就在李延慶到來之前,他剛剛得到消息,高俅率領三萬禁軍追趕父皇去了,這樣一來,京城中的軍隊就只剩下三萬廂軍和三萬新北軍,廂軍不堪大用,而新北軍人數太少,加上皇宮的一萬御前禁軍也不夠,如果李延慶的三萬西軍及時趕到,那守住京城就有希望了,怎麼能不讓趙桓驚喜交集。

    「殿下,當務之急是要收廂軍軍權,防止軍隊出意外。」

    趙桓看了看手中金牌,把金牌遞給李延慶,「這件事朕交給你了。」

    「殿下,如果童貫還在,恐怕光憑金牌還不行,必須斷了他們的想念。」

    趙桓當然明白李延慶的意思,李延慶是要自己殺掉童貫呢!只是趙桓略略有些猶豫,畢竟是重臣,李延慶又注視著趙桓的眼睛緩緩道:「殿下要想坐穩這個位子,心慈不得!」

    趙桓心中一激靈,殺機沛然,他冷然道:「孤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給旁邊一名心腹侍衛交代幾句,侍衛立刻去了,趙桓決定除掉童貫,那就是一杯酒的問題。

    就在這時,頭頂上的侍衛哨兵大喊道:「殿下,外面來了很多大臣!」

    趙桓看了一眼李延慶,李延慶點點頭,「童貫在我們手上,三萬廂軍暫時不會有什麼動靜!」

    「開啟宮門!」

    隨著宮門緩緩打開,數百名朝官在蔡京的帶領下走進東宮,蔡京率先跪下,眾人也一起跪了下來,蔡京高聲道:「先帝已下退位詔書,臣等恭迎陛下登基!」

    「恭迎陛下登基!」

    趙桓點點頭,舉起手中的退位詔書高聲道:「父皇身體有恙,無法再承擔國事,便將社稷托付給孤,孤才微德薄,實在擔當不起這份重擔,只是現在大敵當前,孤也只能以大局為重,暫時登基穩住全局,待局勢平定後,孤一定會呈稟父皇,請父皇另立明君!」

    按理,趙桓要推卻三次才勉強接受登基,但趙桓現在沒有掌握局勢,外面有太多變故,他也怕夜長夢多,便稍稍謙虛一下便答應登基了,只要名份定下來,很多宵小就不敢輕舉妄動了。

    眾臣大喜,蔡京高聲喊道:「懇請陛下進殿登基!」

    趙桓微微點點頭,「就依眾愛卿吧!」

    宣和六年十二月中,趙佶在金兵南下中倉皇退位,太子趙桓終於登上了期待已久的皇位,他遙尊已經南下的父皇趙佶為太上皇,尊封自己生母惠恭皇後王氏以及現在的皇後鄭氏為皇太後,同時冊封太子妃朱氏為皇後。

    為了穩住局勢,趙佶並沒有對百官進行大規模調整,只是免去王黼和蔡攸的相國之位,改封為龍圖閣大學士,同時封李綱和孫傅為左右僕射、知政事,入知政堂為相,又封李延慶為特進、簽樞密院事,出任東京兵馬大元帥。

    入夜,在京城以北約五十裡外的一條小河邊,一百余士兵正在緊張地打撈河裡的物品,河面上的冰被敲碎一大片,河底堆滿了軟泥,使河水結冰不厚,其實這也正常,中原地區結冰都不會太厚,而黃河之水是從高寒地區而來,本身就帶有深沉的寒氣,一旦結冰就會凍得十分厚重結實。

    燕青蹲在一塊大石上,眯眼盯著漸漸出水的物什,白雪映照著月光,夜晚看得格外清晰,是一只大箱子,足有五尺見方,重達三四百斤。

    「出來了!出來了!」士兵們驚呼起來。

    燕青吐掉口中草根,快步走了過去,從水裡撈起一只大木箱子,燕青擺擺手,「第一隊留下,其他人去周圍警戒!」

    士兵們紛紛散去,燕青這才命令幾名士兵用鐵棒撬開大木箱,裡面竟是一口大鐵皮箱子,上面還有銅鎖,燕青敲掉銅鎖,打開鐵箱蓋子,裡面的物品被幾層油布密密嚴嚴包裹著,此時燕青也沒有耐心在去剝開油布,他隨手抽出劍,在油布上劃開一個大口子,用力撕開,一片金燦燦的耀眼光芒頓時讓眾人睜不開眼。

    「是黃金!」眾人驚呼起來。

    燕青掂起一塊金燦燦的黃金,至少重十斤,燕青迅速估算,這一箱大概有三十塊左右,那就是三百斤,五千兩黃金。

    燕青又問幾名水鬼道:「下面有多少這樣的大箱子?」

    「回稟將軍,下面大概有十三艘沉船,每艘沉船內裝了四箱,這樣算起來大概有五十箱左右。」

    當然不可能全部都是黃金,但至少有四十箱,這就是二十萬兩黃金啊!這就是童貫的寶藏嗎?燕青著實有點激動。

    這時,一名士兵快步奔來,「啟稟將軍,大名府的探子回來了,說有緊急情報要稟報。」

    燕青點點頭,「帶他上來!」

    片刻,一名士兵被領上來,單膝跪下稟報道:「啟稟燕統領,大名府金兵正在集結兵力,有南下跡像!」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29 10:43
第七百一十八章 虛驚一場



    燕青和他的手下不同於一般斥候營,他們是情報營,直屬於情報司,使他們具有更高的自主決策權,燕青當然知道現在京城最需要的就是時間,這支大名府的金兵是偷襲過來,若他們真殺到京城,就算攻不下京城,也會嚴重打亂京城的防御計劃。

    燕青立刻做出了決定,北上阻擊這支准備南下偷襲的金兵。

    燕青當然不會一時頭腦發熱而自不量力,他心中明白著呢!這支南下偷襲大名府的金兵大約有八千人,而且都是騎兵,他的手下只有百余人,對方一次衝擊就得全軍覆沒,他只能制造聲勢,稍微耽誤一下對方的進程,真正對付這支軍隊還得靠主帥。

    燕青隨即又寫了一封短信,令手下十萬火急送去京城。

    天快亮時,黃河南岸的幾座丘陵山頭同時燃起了熊熊烈火,幾座山頭濃煙滾滾,漸漸連為一片,十幾裡長的黑煙裡透著火焰,黑煙遮天蔽日,聲勢極為壯觀。

    這時,一支五千人金國騎兵剛剛抵達白馬渡的黃河北岸,這裡是去汴梁的最近之路,再向前便是寬達十幾裡的黃河冰面。

    「有點不對!」

    金兵主將是一名萬夫長,名叫完顏獨,是都元帥完顏斜也的遠房侄子,使一根狼牙棒,武藝十分高強,這次奉完顏斜也之令率一萬騎兵繞過宋軍的防御,千裡偷襲大名府得手。

    或許是偷襲大名府太容易,他被激發出更大的野心,決定偷襲大宋都城汴梁。

    他從昨天下午出發,奔行了一夜才趕到黃河北岸,不料抬頭便看見了黃河南岸的熊熊烈火,完顏獨看了一會兒,回頭問道:「陳知縣,這是怎麼回事?」

    他身後是一名四十余歲的男子,名叫陳璘,原本是河間府白水縣知縣,金兵殺來後他立刻獻城投降,由於他對河間郡情況極為熟悉,這次他便作為向導帶一萬金兵作為先鋒南下,陳璘帶領金兵一路繞過了宋軍的防御線,成功偷襲大名府得手,使完顏獨對他頗為重視。

    完顏獨不會說漢語,有人翻譯過去,陳璘也在注視遠處的大火,半晌撓撓頭道:「如果是想伏擊我們,應該沒有必要弄出這樣的聲勢,或許是野火,要不先派人過去看看。」

    完顏獨點點頭,回頭令道:「大軍原地休息!」

    他立刻派出一支五十人的騎兵向黃河對岸奔去,但就在巡哨隊伍走了沒有多久,河面上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整個黃河冰面都仿佛顫抖起來,只見一股黑煙騰空而起。

    「震天雷!」

    完顏獨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忽然明白了,對岸的黑煙可不是什麼野火,就是敵情。

    這次完顏獨想偷襲汴京就是他自作主張,根本沒有得到上面的批准,原本想攻下宋都立下不世之功,現在一場大火和一顆震天雷忽然讓他有點清醒過來,既然宋軍已經知道他來了,那還偷襲什麼?

    但要他就這麼灰溜溜退回去,完顏獨卻又不甘心,他只得令軍隊就地駐扎,等待巡哨探子的消息,中午時分,探子還沒有回來,這時,一隊金國騎兵卻從北面疾奔而來,為首騎兵手執一支令箭,大喊道:「都元帥軍令!」

    完顏獨連忙上前聽令,為首士兵將令箭遞給他,又道:「都元帥令將軍立刻撤回大名府,不准擅自南下!」

    完顏獨嚇了一跳,「都元帥已經到大名府了?」

    「已經到了,聽說將軍擅自率軍南下,都元帥非常生氣,恐怕會有責罰,請將軍要有心理准備。」

    完顏獨呆了半響,不由嘆了口氣,無精打采令道:「傳我的命令,全軍返回大名府!」

    ........

    金兵折道返回著實出乎燕青的意料,他只是想放緩金兵的進攻速度,盡量給京城守軍爭取時間,卻沒有想到金兵居然撤退了。

    燕青當然不會認為是自己把敵軍驚退了,一把火和一顆震天雷未必把金兵嚇倒,這裡面必有隱情。

    燕青當即立斷,派出一人去京城送信,他自己則率領一百余人過了黃河,尾隨著金兵向大名府奔去。

    .........

    李延慶在天亮時接到了燕青的警報,一支約五千人的金國騎兵准備偷襲京城,這讓李延慶也有點緊張起來,他的三萬精兵已經到了,接替三萬廂軍成為京城防御主力。

    這兩天李延慶都在緊急部署各種防御,之前他們厚積薄發,做了大量准備,所以防御部署起來也變得格外迅速,也格外順利。

    燕青的快信送來時,李延慶正在城牆上監督軍隊砍伐城外大樹,這種事情當然是由廂軍來做,短短兩天時間,城外的十幾萬棵大樹便被砍伐殆盡,最後還剩下東城外的數千棵大樹。

    李延慶臉色陰沉地看完了燕青的情報,沉思片刻道:「速去請種都統和姚都統前來,說我有要事商議!」

    京城的防御並不僅僅是軍事防御,它牽涉千頭萬緒,光是住在城外的數十萬人內遷都是一件極為繁瑣之事,官府要登記地權房產,要安排住處,要平抑物價,要維持秩序,要消除謠言等等,光靠李延慶一人根本不現實。

    各種防御備戰事務依然是由軍議堂負責,只是軍議堂改名為軍政防御堂,李延慶也是主要成員之一,負責軍事,但負責軍事也不止他一人。

    事實上,趙桓並沒有把軍權完全交給李延慶,任何皇帝都不可能把軍權交給一人掌控,李延慶名義上是三軍元帥,但同時又出任京兆軍都統制,他的實權還是在京兆軍上,另外,開封府同知姚平仲掌控了三萬廂軍,趙桓封他為副都統,種師中被重新啟用,掌握三萬新北軍,同樣出任副都統。

    還有民夫招募則由宗澤負責,他同樣也被任命為副都統。

    京城的軍事防御體系就是由這一正三副四名都統負責,各分管一支軍隊,統一向天子負責,也就是說,趙桓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東京兵馬大元帥。

    片刻,姚平仲和種師中匆匆趕來,種師中老遠笑道:「延慶,又有什麼新的想法?」

    種師中雖然是長輩,但他對兄長的弟子迅速成長起來,成為大宋的棟梁深感欣慰,而且為了讓種師中盡快掌控三萬新北軍,李延慶不惜將新北軍中的百名親衛交給了種師中,有了底層百名軍官的效忠,種師中迅速掌控了新北軍的大權,就算董平心中略有不服也無可奈何。

    正是這一層特殊的關系,使李延慶迅速和種師中結成同盟,使李延慶的各種防御方案得到了迅速貫徹,當然,也逐步將廂軍邊緣化。

    雖然廂軍邊緣化使姚平仲對李延慶頗為不滿,但讓他實控三萬廂軍還是李延慶的建議,正是在天子趙桓的支持下,姚平仲收服了王子武和楊可世,擠走了費弘,最終拆除了三萬廂軍威脅,使姚平仲對天子趙桓感激涕零,同時對李延慶至少面子上還過得去,兩人沒有撕破臉皮。

    李延慶見兩人到來,便將燕青的信遞給他們,「你們看看這封信,可能會有麻煩!」

    兩人看了信,都吃了一驚,五千金人騎兵居然要偷襲京城,這可是大麻煩,種師中眉頭一皺,「我倒不擔心城池問題,騎兵殺來,沒有攜帶攻城武器,面對京城的高牆也是枉然,但關鍵是城外的很多民眾都還沒有進城,一旦金人殺來,必然會有無數的百姓會慘遭屠戮,我建議把軍隊拉出去,畢竟對方只有五千騎兵。」

    李延慶又看了看姚平仲,「姚都統的意見呢?」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30 12:50
第七百一十九章 虹橋偶遇




    姚平仲嘆口氣道:「五千騎兵說多不多,但又不能小看,如果廂軍前去,恐怕會被敵軍擊潰,反而折了士氣,如果京兆軍前往,就算能擊敗對方,但自身也會損失慘重,最後得不償失,如果新北軍和京兆軍一起拉出去,對方倒不一定接戰了,以騎兵游走拖住我們,引來敵軍主力,那守城就沒有意義了。」

    姚平仲多少還有點大局觀,他的三萬廂軍當然不肯拉出去送死,但他也反對另外兩支軍隊拉到外線去,丟掉自身的防御優勢,去和敵軍打野戰,無論如何不是明智之舉。

    其實李延慶的想法和姚平仲一樣,他們兵力不多,要盡量揚長避短,減少傷亡,集中力量對付敵軍的主力攻城,至於敵軍前鋒造成的民眾傷亡,他們也只能盡力救助了,想到這,李延慶緩緩道:「姚都統說得對,敵軍主力應該也快到黃河了,如果我們倉促出擊而被對方拖住,一旦敵軍主力殺至,後果不堪設想,就當敵軍前鋒是個警報吧!」

    李延慶又對姚平仲微微點頭道:「城外砍伐樹木,就拜托姚都統加快速度了。」

    姚平仲呵呵一笑,「應該的,兩位,我先走一步了。」

    他拱手行一禮,快步向城下走去,望著姚平仲走遠的背影,種師中苦笑一聲道:「延慶,城外還有十幾萬人沒有進來,一旦我們城池緊閉,任由十幾萬百姓慘遭金人屠戮,軍事上雖然明智了,但你的名聲也徹底毀了,就算官家再寬容,恐怕也容不了你。」

    種師中雖然在軍事造詣上不如兄長種師道,但他在政治上卻超過了種師道,種師道幾度起伏,而種師中卻始終巍然不倒,這就是他的獨到之處,幾十年的官宦生涯使他對官場看得更深更透。

    李延慶半晌無語,有時候軍事和政治確實是兩難,軍事上明智卻是政治上的敗筆,眼前的局勢就是這種選擇,戰,軍事上不利,不戰,政治上失分。

    只能選擇一個折中的方案。

    李延慶沉思片刻道:「我派一支騎兵去應對吧!」

    城中騎兵並不多,只有京兆軍帶來的三千騎兵,原本天駟監在城西北的牟駝崗養了兩萬匹戰馬,但高俅為了追趕南逃的天子趙佶,便將牟駝崗的戰馬席卷一空,只給京城留下了堆積如山的黑豆和草料。

    李延慶當即命人將王貴和牛皋找來,將三千騎兵托付給他們二人,王貴和牛皋立刻領命而去。

    一支騎兵風馳電掣般向北方疾馳而去,李延慶再次加快了備戰的步伐,不管敵軍先鋒是否今晚殺到,留給他們的時間都已經不多了。

    西城外,李延慶和李綱來到了虹橋,這一片是遷徙的難點,主要是虹橋一帶商業繁榮,房價很高,大部分人家的身家都在房子上,一旦人遷移走,軍隊就要堅壁清野了,所有的房子都要從拆除,這樣的結果誰也承受不起。

    「這些人家都怕金兵,但也不願財產受到損失,所以他們能拖則拖,都希望官府能給點補償,京郊城外,現在就剩下虹橋這片民居了。」

    李綱微微嘆了口氣,「真不好辦啊!」

    「最多也只是房舍被拆除吧!泥牆破瓦能值多少錢,土地還在就行了唄!」

    李延慶把問題想得簡單了,李綱苦笑一聲,「如果只是補償一點破房子,倒沒什麼,土地房子都是死的,他們要求賠償活的東西。」

    「活的是指什麼?」李延慶不解地問道。

    「商機!」

    李綱指著眼前的大片民房道:「這裡面大部分都是商鋪,把人遷入城內,然後拆房、戰爭、重建,等最後恢復正常,起碼要一年的時間,這裡面失去的商機,他們也希望朝廷給予適當的補貼。」

    李綱說得很委婉,說是適當補貼,實際上就是漫天要價,李延慶心裡明白,他不由冷冷哼了一聲道:「究竟命重要還是錢重要,李相公不妨告訴他們,敵軍先鋒今晚就會殺來,究竟是要命還是要財,讓他們自己決定!」

    「真的會殺來嗎?」李綱緊張地問道。

    李延慶倒有點拿不定主意了,他早上接到情報金兵已到黃河北岸,從時間上算金兵現在應該殺到任丘縣了,任丘縣和京城有飛鴿傳信,他們應早就接到消息才對,但現在沒有任何消息,李延慶懷疑燕青他們用疑兵陣,把金兵嚇唬後撤了。

    「我也不能肯定,但敵軍主力也差不多殺到大名府了,距京城也就三天的路程,如果他們再不撤進城內,那真的是死路一條了。」

    「好吧!我再去勸勸他們。」

    李綱匆匆去安排人手了,很快,金兵即將殺到的消息傳遍了虹橋一帶,終於有商人放棄商鋪房舍帶著家人向京城內轉移了,這種事情只要有人帶頭,其他人都會跟從,除了極個別釘子鋪外,其余大部分百姓都開始向城門撤離,士兵也開始拆除房舍。

    李延慶隨即來到了寶妍齋,他父親已經在一個月前南撤江夏了,寶妍齋內還有幾個不肯南撤的店員負責看守,李延慶也需要把他們也勸入城內。

    寶妍齋的大門虛掩著,李延慶推門走進宅子,商宅內的東西都已經搬空了,連一把椅子都沒有留下,顯得冷冷清清。

    「廉叔在嗎?」李延慶喊了一聲。

    留下來看守鋪子也是一個寶妍齋的老人,寶妍齋成立沒有多久就跟隨父親了,老人的父親年事已高,不能再路途顛簸,所以他也留下照顧老父親,沒有跟隨其他寶妍齋的人南下。

    李延慶叫了幾聲,卻沒有聽見廉叔的回應,估計已經進城去看守店鋪了。

    李延慶轉身剛要走,門口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帝姬,就是這裡!。」

    大門開著,一陣腳步聲傳來,李延慶閃人已經來不及,這時,一個衣裙艷麗的年輕女子出現李延慶面前。

    年輕女子顯然也沒有想到裡面有人,她驚呼一聲,連忙後退幾步,「小娥,你不是說店鋪裡沒人了嗎?」女子回頭埋怨身邊的侍女。

    「我我剛才來是沒人啊!」

    這時,李延慶認出了對面的年輕女子,居然是延慶帝姬趙福金,李延慶歉然道:「很抱歉,我也是剛剛進來,驚擾帝姬了!」

    「是你!」

    趙福金一下子認出了李延慶,她剛才是受到驚嚇,根本沒有看對方的臉,這時,她認出了李延慶,俏臉更加紅了,美眸中閃過一絲慌亂。

    「我們我們是來買寶妍齋胭脂的!」趙福金終於找到一個自認為不錯的理由。

    李延慶臉色露出一絲會心的笑意,確認店裡沒有人才來買東西,這真是打算‘買’嗎?

    李延慶也沒有說破,只是微微笑道:「這裡是虹橋寶妍齋的總店,不買胭脂香水的,帝姬若想買,還得去潘樓街,現在就只有那一家還開業了。」

    「謝謝李將軍,我還以為這裡可以買呢!」

    趙福金轉身要走,李延慶卻叫住了她,「帝姬請稍等一等!」

    「將軍還有什麼事?」趙福金低著頭,滿臉通紅,不敢和李延慶對視。

    「帝姬不去南方嗎?」李延慶問道。

    趙福金搖搖頭,「本來是要去杭州,但父皇先走一步,皇兄擔心路上不安全,就不讓我們南下了。」

    「這樣啊!」

    李延慶想了想,便取出一柄小巧匕首遞給她,「這是我的一個信物,假如有什麼緊急事情需要幫助,我一定會盡力!」

    「多謝將軍!」

    趙福金接過匕首,深深施個萬福,還是不敢看李延慶,轉身匆匆走了。

    李延慶望著她的倩影走遠,這個可憐的女人,無論如何,自己不能再讓歷史上的那一幕慘劇發生了。
本帖最後由 小雲雲530929 於 2018-1-30 12:52 編輯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1-30 12:52
第七百二十章 知己知彼


    大名城外是一望無際的金兵大營,這是十五萬大軍的兵營,聲勢浩大,異常壯觀,大營四周挖了壕溝,布滿了鹿角,粗壯的營柵將大營團團包圍起來。

    這裡便是金國的東路大軍主力駐地,雖然東路軍主將是完顏宗望,但都元帥完顏斜也也在大營內,東路軍的進攻節奏卻完全由完顏斜也做主。

    完顏斜也是完顏阿骨打的弟弟,也是完顏宗望的叔父,年約四十七八歲,長得臉龐削瘦,目光陰鶩,他雖然武藝不行,卻是一個極有眼光,且心狠手辣之人。

    完顏斜也的都元帥大帳占地足足有兩畝,裡面確實套帳,中間是軍務大帳,兩邊是書帳和寢帳,此時就在完顏斜也的書帳內,剛剛返回的完顏獨低著頭,滿臉羞愧地聽著完顏斜也的訓斥。

    「你知道我為什麼讓你只突襲大名府,而不是讓你突襲開封府?」

    完顏斜也說話輕言細語,但他的厲害不在於語調和語氣的嚴厲,而是他的下的結論,他的一個結論就足以讓一名大將坐一輩子冷板凳,所以金國從上到下沒有人不怕他。

    「卑職卑職違反軍令,請都元帥責罰。」

    「責罰等一會再說,但我要讓你明白道理,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是!」

    完顏獨嘴上認錯,心裡卻不服氣,他的五千騎兵都是女真鐵騎,屬於精銳中的精銳,他一路殺下去,還真不相信會有宋軍能擋住自己,就算攻不下汴京城,狠狠耀武揚威一番也沒有問題,為什麼都元帥卻不准自己南下?

    完顏獨心裡這樣想,嘴上卻不敢說,但眼光毒辣的完顏斜也還是看出了他心中不服,他便冷冷道:「那你告訴我,你五千騎兵南下能做什麼?」

    「我五千騎兵可以擊潰五萬宋軍!」

    「哼!」完顏斜也冷笑一聲,「如果宋軍不接戰呢?你能攻下汴京城?」

    「汴京城我攻不下,但我能殺盡汴京周圍宋人,將人頭堆成京觀,嚇破宋朝狗皇帝的膽!」

    「只怕你這樣做了,宋軍不但沒有嚇破膽,反而同仇敵愾,激發他們的士氣,給我們造成更大的傷亡!」

    坐在一旁的完顏宗望眉頭不由一皺,他感覺完顏斜也這話並沒有多大的依據,宋軍若能因此激發士氣,也不會敗得這麼慘了,其實他覺得完顏獨的做法倒有點道理,用人頭築一座京觀,或許真能嚇破大宋君臣的膽子。

    當然,完顏宗望不可能幫完顏獨說話,他在一旁道:「老七,錯了就錯了,都元帥令你打到大名府,你卻擅自去打開封府,這就是違反軍令了,你還是認罰吧!」

    完顏獨心中嘆口氣,單膝跪下抱拳道:「卑職知罪!」

    「既然知罪,那就降你為百夫長!」

    完顏斜也的聲音很輕柔,卻驚得完顏獨渾身一顫,居然把自己從萬夫長降為百夫長,他忽然明白為什麼大家都怕完顏斜也了,簡直太狠了,自己十二歲就是百夫長,混了二十年,南征北戰立下多少功勞才熬到萬夫長一職,就因為自己擅自出兵,便將自己二十年的功績一抹到底。

    完顏獨頓時有點悲憤起來,他站起身道:「這個百夫長我也不要了,我現在就會部落打獵去!」

    他把帽子摘下,狠狠扔在地上,轉身便大步離去。

    完顏斜也冷冷看他走遠,令道:「將他趕出軍營,終身不得錄用!」

    旁邊完顏宗望渾身一震,完顏獨的前途就這樣徹底沒了嗎?他張了張嘴,話卻說不出來。

    「你想替他說情?」完顏斜也眼皮一挑,銳利地目光盯在完顏宗望臉上。

    完顏宗望連忙搖頭,「軍令如山,那是咎由自取!」

    完顏斜也站起身負手走了幾步,最後他停住腳嘆息道:「如果不是李延慶坐鎮京城,完顏獨去也就去了。」

    完顏宗望大吃一驚,原來叔父是擔心李延慶,他猶豫一下,還是忍不住道:「李延慶守城雖然不錯,但如果正面出擊,也未必是金國鐵騎的對手吧!」

    「漢人也說,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李延慶出任開封府尹,我就知道這次南下,我們的對手必然是他,這幾個月我也沒有閑著,收集了他的不少情報,甚至還從西夏打聽他的消息,結果出乎我的意料啊!」

    「元帥的意思是說,他不僅守城厲害,而且野戰也不錯?」

    「至少他沒有敗過,雖然我們女真勇士是要比什麼契丹、黨項要一些,但謹慎一點總是沒有錯,這次我在狼主立下了軍令狀,必須按照我的部署來攻打宋朝,完顏獨亂了我的規矩,我只好對他不客氣了!」

    完顏斜也一反平時的輕言細語,語氣冰冷如鐵,令坐在一旁的完顏宗望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嘿喲!嘿喲!」

    京城高牆內,數千名民夫喊著富有節奏的號子,正用一根根粗大的圓木夯實地面,這也是太原防御戰的經驗,太原是夯實地面後放水為池,京城卻不能照搬,主要現在正值寒冬,放水就會凝結成冰,還是沒有減緩火球彈力的意義。

    不過雖然無法放水,但李延慶還是有辦法,他下令將一根根兩頭削尖的木樁插在泥土中,形成了密集的木樁陣,敵軍火球射進來,十有就有插在木樁上,而無法再彈飛。

    而且夯實地面還有另一層作用,那就是防止敵軍打地道,打地道是攻城的一個重要手段之一,雖然金人未必能想到,遼國卻很精通,李延慶和金人在太原交過手,他感覺金人的攻城手段已經不亞於遼國,而攻城士氣和戰鬥力上卻要遠遠超過遼軍,更不用說宋軍了。

    他們這場防御戰光靠士兵戰鬥力肯定必輸無疑,必須依靠強大的防御武器,當然,還必須有天時地利的幫助,冬天守城有利也有弊,不利的一方面是護城河結了冰,失去了防御作用,而有利的一面也是結冰,士兵們將大量的水潑在城牆上,凝結成冰後便形成了一座厚厚的冰牆,即使敵軍用震天雷也很難炸碎冰牆。

    城內,李延慶正騎馬視察城內的民房拆遷,和太原城一樣,靠近城牆百步的民房全部要拆除,這就涉及到了上萬戶人家的切身利益,為了這件事,李綱足足做了三天的說客,最終用昂貴的補償價格,才說服民眾拆除房宅,就算這樣,當士兵們拆房時,還是被無數的百姓圍住痛罵。

    北城這邊就出了事,數十名老人躺在自己的房子阻止拆房,怎麼勸也沒有用,隱隱聽見他們哭聲震天,叫著嚷著要和自己的祖屋同歸於盡。

    「啟稟都統,這群老人已經煩了幾天了,錢早就拿了,但就是不肯走,若強行抓人,他們就向牆上撞,好幾人都撞得頭破血流,拿他們沒辦法啊!」

    李延慶冷冷道:「把他們強行抬出來,扔到一間空房裡關起來,他們要撞牆尋死,就隨便他們!」

    「遵令!」

    統領飛奔過去,開始指揮士兵將屋子裡的老人強行抬出來,送去百步外的一座空宅關起來。

    一時間哭喊響成一片,「不准拆我的祖屋,死也要死祖屋裡!」

    「放開我,讓我去死!」

    士兵們抬腿抬胳膊,將數十名老人抬走了,統領喝令一聲,「拆!」

    一根根撞木向牆上撞去,一片片牆壁應聲而倒,頓時塵土飛揚。

    這時,一名騎兵奔至李延慶面前,抱拳行一禮,將一張紙條遞給李延慶,「啟稟都統,有封信是給你的。」

    李延慶打開信看了看,轉身便催馬向御街方向奔去,「我們去礬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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