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寒門梟士 作者:高月 (已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2-5 10:35
第七百三十一章 箭石較量


    金兵在射出十幾輪火油桶,改變了戰術,改用點燃的火球,數十顆冒著黑煙的火球騰空而起,向城頭飛射而來。

    與此同時,城頭宋軍也將床弩安裝完成,床弩是目前射程最遠的防御武器,可將粗壯的箭矢投射到千步外,當然,那只是射程,對於普通士兵的殺傷力,七百步左右就夠了,而要對付投石機、巢車等大型攻城武器,至少要五百步左右。

    不過床弩使用效果並不是太好,它不像投石機、火砲等大型防御武器可以放在城頭後端,而床弩必須放在前面,這就導致床弩占用了太多的作戰窗口,影響了士兵的弩箭發射,而且火器開始普及後,床弩殺傷範圍小的弊端也凸顯出來,正是這種矛盾使得床弩漸漸不再使用。

    而今天是因為金兵使用了遠距離的巨型投石機,使宋軍除了床弩外,想不到別的破解方案,但床弩的安裝調試也很繁瑣,當三百架床弩終於安裝調試完成時,金兵的火攻開始了。

    一只只巨大的火球砸在城牆上,高高彈起,或者落在城牆腳,點燃了城外的火油,汴梁北城牆外頓時火光熊熊,濃煙彌漫,還有十幾顆火球掠過城牆落入城內,也點燃了城內尚未處理干淨的火油,不過比起城外的烈焰騰空,城內的情況要得多,城內大部分流溢的火油都被泥沙覆蓋,除了部分滲出的油氣被點燃,基本上沒有造成嚴重的後果。

    而城頭上也出現了幾處火點,主要集中在東段,也是因為連續六桶火油精准落在城頭而使得士兵無法及時處理而引發的起火,一共有三處起火點,起火面積大概在五六丈左右,對於十幾裡長的城牆而言,這點火勢算不上什麼。

    「啟稟將軍,床弩已安裝完成!」一名士兵高聲向劉錡稟報。

    劉錡大喝一聲,「射擊!」

    三百步床弩同時發射,三百支酒杯粗細,長達四尺的鐵箭騰空而起,向四百步外的投石機呼嘯射去,『砰!砰!』金兵的投石機上發出巨大的撞擊聲,有十三架投石機被大弩箭射中,其中十一架是射中了木柱,破壞不大,而兩架投石機被射中了皮帶,皮帶出現了破損,在巨大的拉力下迅速撕裂了,『轟隆!』兩架投石機坍塌了,旁邊的士兵嚇得紛紛躲開,但五丈長的拋杆落地,還在砸傷了數人。

    這時,第二輪三百支床弩箭射來,又有兩架投石機被破壞坍塌了。

    完顏宗望的臉色陰沉得有點難看,他認為天衣無縫的攻破計劃竟然有失敗的跡像了。

    他制定方案時有點想當然了,四百步外投擲火油桶,怎麼可能每一桶都正好精准落在城頭,能有兩成落在城頭已經不錯了,說到底,還是因為投石機數量太少的緣故。

    這時,一名士兵奔來道:「啟稟副帥,都元帥讓你換巨石攻擊!」

    完顏宗望點點頭,喝令道:「換巨石進攻!」

    投石機改成了巨石進攻,而這時,宋軍的床弩射出了第四輪,這一輪比較犀利,竟然有五架投石機被射倒,金兵只剩下四十架投石機,全部都裝上了巨石,吱嘎嘎拉開了投杆。

    「射!」完顏宗望一聲令下,鼓聲大作,四十根拋杆同時揮出,天空出現了一片黑點,迅猛地向城頭射去。

    「不好,是巨石!」

    城頭上士兵大喊,士兵們紛紛蹲下去,『轟!轟!』巨石的聲勢要遠遠超過木桶,巨石狠狠撞擊在城牆上,周圍士兵都感到了一絲晃動

    「快躲開!」

    一塊巨石呼嘯砸來,士兵大喊著躲開,『轟!』大石擊中城垛,頓時碎石紛飛,百斤重的巨石又彈了起來,從一群士兵頭頂掠過,狠狠砸在一架投石機上,哢嚓一聲,將投石機的主軸砸斷了,投石機晃了晃,轟然落下城去。

    緊接著另一架投石機和一架火砲也被巨石砸翻,第一輪巨石攻擊便造成了兩架投石機和一架火砲的損失。

    士兵也有損失,一塊巨石越過頭頂砸進城內,正好砸在一群輔兵人群中,造成了十三人死,二十幾人傷,幾名女兵飛奔趕到,開始緊急搶救傷員。

    大弩飛射,巨石疾飛,雙方經過了七八輪的對戰,損失漸漸加大,金兵的巨型投石機已經被摧毀近半,而城頭的投石機和火砲也損失了近二十架。

    完顏斜也臉色有些陰沉下來,對方光北城頭上就有一百二十架投石機,現在只毀掉一成不到,而他們自己的投石機卻已損失近半,不用說,這場投石機大戰他們已經輸了。

    完顏斜也心中對完顏宗望也有些不滿,他的方案根本就行不通,這樣打下去,軍隊士氣都要喪盡了,完顏斜也不想再等待下去,冷冷下令道:「傳令大軍攻城!」

    「副帥,都元帥有令,大軍立刻攻城!」

    完顏宗望的心中有些苦澀,他知道完顏斜也已經對自己不滿了,這場遠距離的對攻戰他們確實落了下風,對方的床弩力量大、射程遠,而且上弦較快,雖然單箭殺傷力遠不如局勢,但勝在數量多,更重要是對方居高臨下,占據了很大的優勢,他們處於被動狀態也就不奇怪了。

    完顏宗望無奈,只得下令道:「傳我的命令,第三軍和第四軍進攻!」

    第三軍和第四軍都勃海人組成的軍隊,渤海人也就是靺鞨人,中唐時代,粟末靺鞨首領大祚榮在遼東建立了渤海國,完全模仿唐制建國,國勢頗為興盛,但最後還是被契丹所滅,渤海國臣民便叫做渤海人,在金國滅遼國的過程中,渤海人也出了很大的力量,使他們在金國中地位頗高,僅次於女真人。

    勃海族士兵的裝備和女真人完全一樣,身披鐵甲,頭戴鐵盔,手執長矛和銅盾,他們參與了滅遼的大部分戰役,戰鬥力十分強悍,攻城經驗也很豐富。

    『咚!咚!咚!』激烈的戰鼓聲敲響了,

    兩萬渤海族金兵如潮水向北城頭湧去,在人群中夾雜著三十架巢車,跟隨著隊伍緩緩前行。

    攻城隊伍越來越近,進入了投石機的殺傷範圍,劉錡一聲令下,城頭一百架投石機同時發射,一百顆黑黝黝的震天雷向人群中投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2-5 10:36
第七百三十二章 再度進攻


    當半空中密集的小黑點出現之時,進攻的金兵紛紛大喊起來,幾乎幾乎所有人都趴在地上,用銅盾遮擋住頭部和身體,用雙手緊緊捂住耳朵,閉上眼睛,聽天由命,這是完顏宗望從太原戰役中學到的實戰經驗,是以數萬金兵陣亡的慘重代價換來的寶貴經驗,完顏宗望將十幾萬大軍輪訓了整整十天才小有成效。

    震天雷落地,頓時驚天動地地爆炸了,一百顆震天雷爆炸,大地都在顫抖了,濃烈的黑煙彌漫著戰場。

    但不得不說,這個對付震天雷的策略確實有效,除了爆炸中心當場炸死數十人外,強烈的衝擊波和飛濺的鐵片都沒有傷到伏在地上的士兵。

    不過幾輛行駛在隊伍前方的巢車卻無法躲避,悉數被巨大的衝擊波掀翻,死傷數百人。

    待爆炸稍稍停頓,金國士兵一躍而起,又再次向城池洶湧殺去。

    城頭上,劉錡的臉色十分難看,他沒想到金兵這麼快就學到了太原城的經驗,他娘的,盡管衝上來吧!看老子怎麼燒死你們。

    劉錡目光向城下瞥了一眼,城下流滿了火油,積在一處處冰坑裡,暫時沒有被點。

    「弓弩手准備!」劉錡厲聲喝道。

    六千弓弩手刷地舉起了神臂弩,弓弩手並不緊靠城垛,而是距離城垛約一丈,這樣安排,即使敵軍再多弓兵衝上前也無法壓制住城上的箭矢。

    待敵軍進入了兩百步內,劉錡大喊一聲『射!』

    一陣梆子聲響起,城頭上亂箭齊發,密集的箭雨射向衝來的數萬金兵,金兵紛紛蹲下舉盾抵御,銅盾的防御效果不錯,能抵御住從天而降的箭矢。

    只聽一片叮叮當當的撞擊聲,這一輪箭雨,金兵傷亡竟然不足百人。

    成功抵御住了宋軍的箭雨,金兵頓時士氣大漲,吶喊著衝向城頭,一架架攻城梯掛上城頭,金兵瘋狂地攀梯而上。

    這時,城頭上的床弩已經撤下,主戰士兵用長矛堵住了城垛,一根根火把扔了下去,城下頓時燃起了熊熊大火,守城士兵又將一桶桶火油砸了下去,使火勢更加猛烈,城外烈火迅速蔓延成一片,儼如烈火地獄一般。

    這一場波及到了三千余名金人先鋒士兵,三千多人迅速陷入了火海,紛紛哭喊著向外奔逃,很多人逃出來的士兵都成了火人,只奔跑了十幾步便一頭栽在地上,被燒得蜷縮起來。

    『當!當!當!』金兵急促的收兵聲響起來了,數萬金兵如潮水般回撤,這時,城頭上再次射出了密集箭雨,倉促撤退之中,很多金兵把後背留給了宋軍。

    結果在密集的箭矢中,中箭倒地者不計其數,很快,撤退的軍隊又面臨一輪震天雷的洗禮。

    「卑職考慮不周,向都元帥請罪!」完顏宗望單膝跪下,向完顏斜也抱拳請罪。

    這一次,完顏斜也卻擺了擺手道:「這一次進攻不算失敗,至少成功避開了震天雷和神臂弩的襲擊,至於火油,其實問題也不是很大,你們可以帶一些沙土,當宋軍扔下火油桶,你們用沙土蓋住,火勢就燒不起來,宋軍就是這樣訓練的,好像頗有成效。」

    完顏宗望心中一驚,他忽然想起了城內的情報探子,這些宋軍訓練的情報應該就是探子提供的,他又小心翼翼問道:「城內探子有消息嗎?」

    完顏斜也搖搖頭,「有段時間沒消息了,應該是城內查得很嚴,前幾天我送了兩只信鴿進去,現在看來很不明智,很容易讓他們暴露。」

    「啟稟都元帥,卑職打算再一次發動攻城!」

    完顏斜也微微笑道:「戰爭不可能不死人,就放手施為吧!」

    完顏宗望站起身,銳利的目光向城下望去,此時火勢未滅,城牆外攻城梯、巢車等殘骸鋪滿護城河冰面,許多還在冒著滾滾濃煙,中間是不計其數燒焦的屍體,在烈焰燒烤中,幾段護城河的冰面已經融化,

    在護城河的一片片河水中,火油特有的火焰還在水面上熊熊燃燒,戰場上極為慘烈,仿佛人間地獄重現大地。

    盡管戰場恐懼,但完顏宗望還是下達了再次進攻的命令。

    『咚!咚!咚!』

    巨大的鼓聲敲響了,每一聲鼓擊都砸在金國士兵的心中,砸得他們膽顫心寒、兩股戰栗,他們手執弓箭長矛,士氣低迷,很多呆呆地望著城頭那一百多架龐大如怪獸般的巨無霸投石機,以及城下地獄的慘像,他們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充滿了絕望。

    但戰爭卻不會因為他們膽顫而取消。

    在鼓聲中,兩萬余軍隊再一次如海潮般殺向城池,十架巨大的巢車跟隨著士兵同時發動了進攻。

    鼓聲忽然停止了,天地間一片寂靜,這就是鼓聲提醒,士兵連頭都沒有抬,便紛紛趴在地上,用盾牌蓋住頭部和要害。

    片刻後,百余只巨大的黑影騰空而起,劃出一百余條弧線,飛掠半空,發出刺耳的呼嘯聲。

    這裡面有巨石,但也有震天雷,巨石和震天雷在空中翻騰,呼嘯著砸向密集的士兵群。

    「啊!」

    戰場上發出一片絕望的喊聲,『轟!轟!』爆炸聲連續不斷衝擊著地面,戰場上塵土飛揚,黑煙撲面。

    『砰!』的一聲巨響,一塊巨石砸中了一輛行進中的巢車,巨木被砸得粉碎,碎木亂飛,巢車當即向左側翻,橫掃而來,數十名士兵逃跑不及,當場被巢車壓成了肉餅,血漿橫飛,巢車內的士兵哭喊聲一片。

    第一輪攻擊便死傷了五百多人,一座巢車被巨石而轟然坍塌,死傷數十人,而另一座巢車則被震天雷從縫隙裡砸進去,將巢車炸得粉碎,上百士兵或被炸得血肉橫飛,或者就被埋葬在坍塌的巨木堆中。

    緊接著第二輪投石機再次發動攻擊,上百塊百余斤的大石和震天雷在空中轉動,挾帶毀天滅地的力量,直撲戰場上的敵軍。

    宋軍的目標依舊是巢車,又是一片巨大而沉悶的撞擊聲和爆炸聲,其中一座巢車承受不住巨石的強烈撞擊,主軸已經出現了可怕的裂縫,搖搖欲墜,就在這時,又一塊磨盤大的石塊凌空飛來,正砸中裂縫,巢車崩塌了,就像被撕開的皮膚,一下子被拉脫了,木頭和躲藏在其中士兵紛紛摔落在地上,死傷慘重。

    第二輪攻擊,巢車被摧毀了五輛,但對奔跑中的士兵殺傷力不大,士兵們紛紛伏地躲避震天雷的爆炸和巨石的衝擊,第二輪居然只損失了四百余人。

    進攻波潮很快便衝到了城下,城頭上箭如疾雨,鋪天蓋地射下,金國士兵舉盾抵擋,繼續向前進攻。

    這一次進攻,近一萬名金國士兵扛著泥沙袋,一千余人率先衝上去,用泥沙將殘油覆蓋住,正在燃燒的火勢迅速減弱了,這時城頭又拋下了上千桶火油,依舊被金國士兵用泥沙覆蓋的方法破解了。

    李延慶心中微微有些驚訝,金人什麼時候學會了宋軍破解火攻的辦法?

    他見火攻沒有了效果,便令道:「停止用火油,用滾木礌石!」

    宋軍停止了火油的使用,滾木礌石如冰雹般向敵軍頭上砸去。

    金兵的攻城梯鉤住了城頭,無數悍勇的渤海族士兵舉盾向上攀爬,主戰士兵衝城垛前,開始和攻城的金兵激烈地鏖戰起來。

    雖然攻城戰已經開始進入短兵相接階段,但城頭上的投石機依然在不斷地發射震天雷和巨石,震天雷在鋪天蓋地的敵軍中爆炸,騰起的黑煙如一朵朵浪花,很快被洶湧的進攻大潮吞沒了。

    這時完顏宗望又再次下令,第一軍一萬人壓上,這是試探進攻時的一萬契丹軍,他們是皮甲和木盾,容易被城頭弓弩射穿,所以今天沒有讓他們打頭陣。

    而現在攻城戰已進入鏖戰階段,完顏宗望便毫不猶豫地將一萬契丹族軍隊投入到激戰中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2-5 17:43
第七百三十三章 城頭激戰
     



    數十架攻城梯牢牢鉤住城頭,攻城梯上站滿了一串串強悍的金兵,他們舉著銅盾,手執短矛和城頭上的宋軍激戰,不斷有金兵被挑飛出去,慘叫著墜下城牆,當場摔死。

    但一名金兵被殺,後面的金兵又立刻補上,用銅盾抵擋著宋軍士兵刺來的長矛,借著縫隙向城頭上的宋軍士兵捅去,一名宋軍士兵被刺穿了胸膛,慘叫一聲,仰天摔倒,另一名士兵立刻補上,大吼一聲,手執單錘狠狠向金兵砸去

    在城垛兩邊,則有投擲手不斷向城下拋擲鐵火雷,城下響起一陣陣的爆炸,雖然有士兵被炸死,但金兵已經找到了對付宋軍火器的辦法,當鐵火雷拋下,他們立刻下蹲,用銅盾牢牢遮住自己,鐵片和鐵釘劈劈啪啪打在銅盾上,卻沒有傷到盾牌背後的士兵。

    但也有鐵火雷在攻城梯下爆炸,從根部炸斷了梯子,梯子的士兵紛紛墜落,傷亡慘重。

    激戰從上午打到中午,攻城戰已經進入了最殘酷的階段,城上城下箭如密雨,不斷有士兵中箭倒下,一架架攻城梯搭上了城牆,金國士兵如瘋如狂,向上攀爬,他們一手舉著盾,一手用長矛和刀和宋軍激戰,頭頂上滾木礌石如冰雹砸下,總有幾名士兵慘叫著摔下梯子,但立刻又有人蜂擁而上。

    盡管宋軍也傷亡慘重,但他們依舊牢牢控制著城頭。

    金兵出動了二十架巢車,大部分都在半途被砸垮或者炸毀,但還是有兩架巢車衝到了城牆下,劉錡殺紅了眼,對左右大吼道:「去巢車那裡,不准敵軍上城!」

    他親自率領三百名士兵向一架巢車方向奔去,這時,一輛巢車距離城牆不足一丈,巢車頂端豎著一塊包著鐵皮的厚木板,長一丈,寬達五尺,這邊是巢車的架城天橋,但這時候卻是一面盾牌,保護著背後的士兵。

    盾牌背後是一塊四尺寬的平台,站著七八名凶悍的金國士兵,身披鐵甲,手執銅盾和長矛,面目如野獸般猙獰,在他們身後的樓梯下方也同樣站滿了金兵,巢車已無法再前進,天橋轟然落下,重重砸在城頭。

    在城頭早已等候的數十名宋軍弓弩手同時向巢車內放箭,強勁的箭矢射向巢車內,但巢車內的金兵卻用銅盾頂住了箭矢的襲擊,他們奔過天橋衝上了城頭,城頭上主戰士兵大吼著衝上前,和幾名衝上城頭的敵軍激戰起來,而巢車內的敵軍也源源不斷地衝上來。

    「用鐵火雷!」

    城頭上的宋軍都頭大吼一聲,三名投擲士兵立刻衝上前,將三枚點燃的鐵火雷遠遠拋進了巢車內,鐵火雷的威力遠遠不能和震天雷相比,它產生的衝擊波不大,無法炸毀大型攻城器械,它的殺敵方式主要是靠爆炸後迸射出的大量淬毒鐵釘鐵片射進敵軍的身體,所以當三枚鐵火雷在巢車內爆炸後,沉寂了片刻,但又有新的敵軍源源不斷順著樓梯衝了上來。

    由於在極短時間內衝上來數十名金兵,七八名金兵嚴密護衛著天橋,不准宋軍靠近,而其他金兵則跳上城頭,和宋軍士兵激戰,長矛衝刺,戰刀劈砍,廝殺血腥,城垛前一名宋軍士兵被砍中額頭,血湧如注,仰面倒下,另一名宋軍揮動長矛衝上,長矛刺穿敵軍胸膛。

    這時,一名千夫長殺上城頭,他叫戈兒翰,是渤海族中有名的勇士,他揮舞鐵矛向宋軍都頭殺去,宋軍都頭正和兩名金兵激戰,戈兒翰的突然殺至使他措不及防,一根鐵矛從他左胸刺入,從背心透出,宋軍都頭慘叫一聲,當場陣亡,戈兒翰一聲狂笑,雙臂用力,竟然一百六七十斤重的屍體挑了起來,拋下了城頭。

    金兵士兵激動得一片狂叫,士氣大振,瘋狂地向四周的宋軍士兵殺去,首領陣亡,使一百多名宋軍士兵陷入了混亂,金兵抓住了機會,在短短時間內,金兵已有八十余人衝上城頭,城頭上頓時險像環生,金兵已經有突破的跡像。

    在這個關鍵時刻,劉錡率領三百名士兵殺了過來,穩住了即將崩潰的局面。

    劉錡目光如炬,上城通道已經被金兵控制,城下金兵源源不斷地通過巢車內的通道湧上城頭,如果不及時毀掉巢車,金兵很可能就會在這裡突破成功了。

    「劉辛!」

    劉錡大喝一聲,身後一名身材極為魁梧的年輕人奔上來,此人是劉錡的族弟,只有十七歲,卻力大無窮,雙臂有千斤之力,劉錡一直將他帶在身邊。

    「參見將軍!」

    劉錡指著遠處的巢車道:「五十步外,你可能將震天雷扔進巢車中去?」

    「嘿嘿!扔兩個都不成問題。」

    兩名士兵搬來兩枚震天雷,劉辛接過一枚震天雷,拍了拍,「給我點火!」

    一枚士兵吹燃火折子,點燃了引線,劉辛快步走到城牆邊,眯眼向五十步外的巢車望去,他經過嚴格的訓練,在五六步外,可將一根滾木精准地扔進一口水井中。

    此時導火索已經燃進鐵殼內,他大吼一聲,猛地將震天雷向巢車擲去,震天雷在空中拉出一根拋物線,精准地落入了巢車內,巢車猛地爆炸了。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三丈七尺高的巢車被炸得粉碎,支離破碎的屍塊碎木和濃煙騰空而起,血肉橫飛,待硝煙散去,巨大的巢車只剩下小半截底座,四周滿地都是被震死的金兵,足有上百人之多。

    金兵的上城通道被摧毀了,劉錡異常興奮,大吼一聲,「殺」

    上千宋軍蜂擁而上,將百余名金兵團團包圍,戈兒翰也知道今天難以回去了,他厲聲大吼道:「殺盡宋蠻子!」

    百余名渤海族金兵更加瘋狂,困獸猶鬥,這時,李延慶也從東面城牆趕來了,在東面城牆那邊,另一架同樣殺到城頭的巢車正燃燒著熊熊烈火,這輛巢車的運氣差了一點,天橋鐵鏈被卡住,沒有能及時放下,被宋軍澆上大量的火油後點燃了,事先藏在巢車內的三十幾名士兵全部被燒死。

    城頭被大量士兵擁堵住,李延慶無法過去,他索性跳上一座投石機的墩台,從高處向城頭激戰處望去,只見千余名宋軍將百名金兵團團包圍,身後的巢車已完全炸毀,金兵沒有了退路,要麼從城頭上跳下去,要麼就是死戰到底,宋軍也不會接受他們的投降。

    李延慶又看到了劉錡,他在另一邊,距離自己約三百余步,擠過來也不容易,李延慶便暫時放下聽取劉錡報告的打算,就在這時,他居然發現金兵中有一名極為強悍千夫長,千夫長用金人的話說就是謀克,萬夫長稱為猛安,其實也是部落首領,一個大的部落,能集結萬名青壯戰士,部落首領就叫猛安,執掌部落的軍政大權。

    猛安謀克都是家族世襲,和武力值並沒有太大關系,而這名千夫長雖然只是一名中層將領,但武藝十分高強,死在他手中的宋軍士兵已達數十人,使一根長矛悍勇無比,而且異常狡猾,他躲在普通金兵身後,當宋軍配合出現漏洞之時,他才會猛然出現,一連刺殺十幾人,然後又迅速退縮回去,就像一只頭狼,等待下一次出手的機會。

    李延慶十分惱怒,他從親兵手中接過自己的追風弓,抽出一支狼牙箭,猛地拉開弓,一箭向百步外的這名千夫長射去,這一箭又快又狠,戈兒翰措不及防,箭矢從他左面太陽穴射入,從右面透出,竟然射穿了他的頭顱。

    戈兒翰長大了嘴,雙眼凸出,半晌,轟然向前倒下。

    千夫長陣亡使其余金兵慌亂起來,陣腳大亂,宋軍一鼓作氣,將城頭的百余名金兵悉數斬盡殺絕。

    就在這時,遠處收兵的鐘聲『當!當!當!』敲響了,激戰了近四個時辰,雙方都已疲憊不堪,完顏宗望見攻城無望,只得下令撤軍,數萬金兵如海潮一般撤退。

    這一場大戰,金兵傷亡超過了八千人,宋軍傷亡也達兩千七百余人,戰場陣亡士兵的屍體隨處可見,攻城梯和巢車支離破碎,幾架被燒毀的巢車還在熊熊的燃燒,到處是一片大戰後的慘狀。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2-6 10:43
第七百三十四章 無米下鍋
               
    李延慶從甬道走下城頭,城內的情形也並不樂觀,金軍拋射的火油桶和火球巨石大部分都落在城內,城內曾經被熊熊烈火所吞沒,不過現在大火已經熄滅,土地被燒得一片漆黑,在稍遠處的地上擺放著一片屍體,大多是被燒死或者被巨石砸死的輔兵,大概有數十人。

    「啟稟都統領,這只是一部分傷亡的弟兄,大部分屍體都運走了,大概傷亡了五百余人。」一名偏將上前對李延慶稟報道。

    李延慶點點頭,看了太多的傷亡,他已經有點麻木了,五百人和五十人對他而言只是兩個數字而已,已經引不起他太多的感受。

    這時,李延慶看見城牆根有上百名女護兵正在給傷兵清洗以及包扎傷口,傷兵都是剛從城頭下來,有數百人之多,他們需要進行及時止血,並清洗包扎,重傷者則抬去軍醫那邊治療。

    這時,李延慶看見了扈青兒,她正指揮幾名輔兵用擔架將十幾名重傷者抬走,「都能保住性命嗎?」李延慶走到她身邊低聲問道。

    扈青兒搖搖頭,「有三人傷勢太重,已經奄奄一息,估計救不回來了。」

    她回頭見李延慶渾身是血,連忙取出一塊帕子,沾一點鹽水將李延慶臉上擦拭干淨,低聲埋怨他道:「你是主帥,用不著親自殺敵,你若出事,會嚴重影響軍心的。」

    李延慶苦笑著搖搖頭,「大家都殺紅了眼,有時候真的身不由己。」

    這時,一名士兵奔來稟報道:「啟稟都統,天子駕到!」

    李延慶連忙給扈青兒使個眼色,扈青兒便帶人將十幾名重傷兵送走了,李延慶快步來到北城門,只見一頂黃羅傘下,趙桓在數十名重臣的簇擁下來快步走了過來。

    李延慶走上前單膝跪下行禮,「微臣李延慶參見皇帝陛下!」

    「李愛卿快快免禮!」

    趙桓連忙扶他起身,見李延慶渾身是血,他驚訝問道:「李都統也參加戰鬥了嗎?」

    李延慶嘆了口氣,「戰鬥十分慘烈,只要在城頭,激戰就難以避免。」

    「傷亡多少士兵?」趙桓又關切地問道。

    「具體的統計數字還沒有出來,但大概估算一下,陣亡約一千七百余人,受傷一千二百余人,大概三千人左右傷亡,另外輔兵還有近三百人陣亡。」

    「那敵軍呢?」

    「敵軍傷亡應該接近萬人了。」

    趙桓欣慰地點點頭,「還不錯了,而且守住了城池,李都統果然名不虛傳。」

    「陛下,陣亡將士的撫恤.......」

    趙桓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立刻笑道:「放心吧!朕答應過的,這次守城陣亡將士就以雙倍撫恤。」

    趙恆眼中的異色卻被李延慶看見了,他心中一怔,但也沒有多問,便躬身行一禮,「多謝陛下!」

    趙桓又笑道:「朕想上城頭看看,是否可以?」

    「陛下請!」

    李延慶帶著趙桓以及群臣沿著甬道上了城,城頭上也十分忙碌,傷兵和屍體都已經抬下去了,工匠們在緊張地檢查投石機和火砲,輔兵則在忙碌地整理各種物品,震天雷放進城頭的石屋內,一桶桶火油則搬下城去。

    疲憊不堪的士兵們則用毯子緊緊裹住身體,蜷縮在城牆下入睡,無論人來人往都沒有驚醒他們,就連天子到來,他們也毫無察覺。

    「李都統,就不用叫醒他們了,朕只是簡單巡視一下,讓他們休息。」

    「多謝陛下理解,請這邊走!」

    李延慶帶著趙桓來到北城,北城牆上有四座城門,分別是陳州門、封丘門,新酸棗門和衛州門,其中城樓只有一座,那就是新酸棗門。

    新酸棗門城樓是宋軍守城的指揮中心,但被幾塊巨石連續擊中,城樓上部顯得有點支離破碎,但下面的房間還比較完整。

    不過趙桓並沒有進房間,而是負手站在城頭,默默注視著遠處,戰場上的慘烈固然令人觸目驚心,但作為君主,趙桓更關心河北和河東的局勢,什麼時候才能收回失去的土地?

    趙桓本來興致盎然前來體會勝利的喜悅,但現在,他的心又變得沉重起來,趙桓低低嘆了口氣,轉身對李延慶道:「有什麼需求,愛卿盡管和李相公商議,朝廷會盡一切力量支持軍隊。」

    「微臣感謝陛下支持!」

    趙桓點點頭,轉身向城下走去,上了龍輦便返回皇宮了。

    這時,李綱走到李延慶身旁笑道:「李都統可有空,我們談一談!」

    李延慶點點頭笑道:「我正要巡視城頭,我們不妨一起走走。」

    李綱跟隨李延慶上了城,兩人翻身上馬,沿著城頭緩緩而行。

    「金國細作的進展如何?」李延慶笑問道。

    李綱苦笑著搖搖頭,「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抓獲了斥候細作後,情報細作再也沒有任何進展,完全是無頭蒼蠅,我們根本不知道從何處入手?」

    李延慶微微一笑,「其實我可以給李相公提一些建議。」

    李綱精神一振,連忙道:「願聽李都統高見!」

    「我在太原之戰時得到了幾枚金國的震天雷,它們被投進城後居然沒有爆炸,我讓工匠進行了研究,發現金國在制造震天雷上有很多欠缺,今天金國攻城也動用了巨型投石機,盡管他們投石機威力強大,但依舊沒有投擲震天雷,這說明幾個月內他們的震天雷技術依舊沒有能夠突破,我可以說,金國最渴望地就是能得到震天雷的制造技術。」

    「李都統的意思是說,我們用震天雷技術為誘餌,引出金國的情報細作?」李綱忽然明白了李延慶的意思。

    李延慶笑著點點頭,「只要只要官家重重表彰軍器監少監何昉,獎勵他為制造震天雷做出了貢獻,我相信金國情報細作一定會去接觸他,收買他。」

    「可何昉知道技術嗎?」

    「震天雷的火藥有兩種,一種是爆炸火藥,一種是引火火藥,何昉知道爆炸火藥配方,金國也知道,金國要想的引火火藥配方他卻不知,還有震天雷壺嘴的螺口打造技術,金國也做不出來,這兩種技術是震天雷能夠遠擲的關鍵,相信金國細作一定會暗中接觸何昉。」

    李綱點點頭,「我明白了,多謝李都統的建議。」

    兩人又催馬走了片刻,李綱才把話題轉到他今天的意圖上來,細作問題不過是李延慶順帶提及的一件小事而已。

    李綱躊躇片刻道:「李都統,你知道現在朝廷的近況嗎?」

    「是指哪方面?」李延慶笑問道。

    「是指財力方面!」

    李綱臉上露出一絲尷尬,雖然家醜不宜外揚,但他有求於李延慶,還是不能隱瞞這件事,「實不相瞞,朝廷只剩下七十萬貫錢的庫存。」

    這讓李延慶嚇了一跳,居然連一個月的軍費都沒有了,宋朝實行募兵制,每個月都要支付大量的軍費,宋朝百萬大軍的軍費已經成為朝廷最沉重的負擔之一,而且戰爭期間,士兵的軍費都翻倍,每個月至少一百五十萬貫,現在李綱卻告訴自己,朝廷沒錢了。

    這時,李延慶忽然想起剛才趙桓眼中的一抹異色,他頓時明白了,朝廷根本就負擔不起陣亡將士的雙倍撫恤,李延慶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再過三天就是付薪的日子,原來這才是趙桓前來城頭視察的真正原因,讓自己來解決這個難題。

    想通了這一點,李延慶心中極為惱火,將士們和敵軍浴血奮戰,朝廷非但起不了什麼作用,居然還拖軍隊的後腿。

    「那朝廷打算怎麼辦?」

    李延慶也沒有了好臉色,直接了當問道:「再過三天,怎麼向士兵交代?」

    李綱臉色露出尷尬之色,「這個....官家就是讓我來和李都統商量此事。」

    「不對!」

    李延慶忽然意識到這件事的漏洞。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2-6 17:39
第七百三十五章 王貴消息
   



    剛才李綱只是說左藏的存錢只剩下七十萬貫,這只是指錢,那黃金白銀呢?朝廷發行會子需要用黃金和白銀做抵押,那這筆黃金白銀一定還在左藏內。

    另外左藏沒有錢,還有內庫,還有皇宮存放的數十萬件各種財寶,如果趙桓真有點誠意,怎麼可能付不了軍費?

    現在李綱卻把球踢給自己,不用說,這是趙桓的意思,應該是李綱也想動用內庫,卻被趙桓否定的結果。

    李延慶心中暗暗冷笑,他索性一攤手道:「讓我來解決!我能怎麼辦?朝廷是想讓我自己掏錢給士兵付薪俸嗎?」

    「不!不!不!絕沒有這個意思。」李綱連忙否認。

    「那是什麼意思?」李延慶的語氣明顯有些不悅了。

    李綱當然聽出了李延慶語氣中的不滿,他心中也著實有點苦澀,朝廷財政困境已不是一天兩天,上一次是把各銀礦的庫銀提回朝廷後才臨時解決了財源危機,現在又面臨這個問題,其實現在倒也不是朝廷沒錢,而是各地稅錢運不回京城,應該是運輸危機。

    李綱本來也希望用內庫先墊付軍費,卻被官家一口回絕,著實讓他難辦。

    李綱吞吞吐吐道:「官家的意思是先欠著,等戰爭結束後一並支付給士兵,而且再加一成的利息,由官家親自作保,都統看這樣是否可行?」

    「難道戰爭結束後就有錢了?」

    「各地的賦稅都有,只是無法運到京城來,而且現在軍費開支不大,應該盈余很多,朝廷足以支付軍費。」

    李延慶點點頭,如果趙桓願意作保,這倒可以考慮,不過一成的利息似乎太低了一點。

    「這樣吧!我會給將士們說明情況,讓士兵們自己選擇,願意戰後一並拿錢,那就先欠著,如果現在就要,我希望朝廷還是及時支付,當然,我也知道朝廷目前財政困難,只要朝廷肯答應兩成的利息,我可以保證絕大部分士兵都會選擇戰後拿錢。」

    李綱想了想,「那好吧!就兩成的利息,我來說服官家。」

    這時,李延慶又道:「還有陣亡撫恤,這關系到軍隊士氣,決不能拖延,這次需要拿出雙倍撫恤,那也要一百萬貫以上,我知道朝廷財政困難,所以我提一個方案,看看朝廷能不能接受。」

    剛剛才解決軍費問題,又冒出一個雙倍撫恤,著實令李綱頭疼不已,不過既然李延慶有不掏錢的方案,他也願意聽一聽,李綱連忙道:「你說,我聽著就是了。」

    「我知道朝廷手中有大量官田,尤其南方的官田更多,其實我覺得可以用農田來支付陣亡士兵的撫恤,這樣既解決了士兵們的後顧之憂,也解決了朝廷的財政困難,可謂一舉兩得,希望朝廷能好好考慮這個方案。」

    李綱也頗為心動,現在江淮荊襄一帶的上田是每畝十貫錢,一名士兵陣亡的雙倍撫恤是一千貫錢,那就是一頃上田,兩千多名士兵陣亡也才兩千多頃官田,對於官府掌握的數萬頃農田而言,實在是不多,這個方案可以考慮。

    「那三軍將士能接受這個撫恤方案嗎?」

    李延慶笑著點頭道:「我覺得可以接受!」

    李延慶當然是替軍隊著想,金兵入侵導致大量北方農民逃到南方,南方的農田也值錢了,與其撫恤一千貫錢,還不如拿一頃上田,租佃出去後,年邁父母的養老就有了著落,相信很多士兵都願意接受農田,甚至軍功獎勵也願意以農田的方式。

    既然李延慶給了承諾,李綱便不再久等,他急於回去向官家彙報,便抱拳行一禮,先一步走了。

    沉思片刻,李延慶吩咐親兵道:「去通知張虎來見我!」

    親兵騎馬奔走了,李延慶這才回頭問一名等候已久的報信兵,「有什麼事情?」

    「回稟都統,王統制派人回來報信。」

    李延慶大喜,他現在就是想知道王貴的消息,他連忙問道:「人在哪裡?」

    「人在南薰門!」

    李延慶立刻調轉馬頭向南城奔去

    南薰門是南城牆的主城門,還有一座副城門,叫做戴樓門,另外還有兩座水門,一座是蔡河水門,一個是四裡橋水門,由於南面地形比較坎坷不平,難以行走大型攻城武器,所以金兵基本上不會攻打南城,南城上的守軍也不多,只有一萬人,投石機和火砲都沒有安裝,但如果需要,可以使用臨時移動投石機。

    李延慶來到南薰門的甕城,在這裡見到了王貴派來的報信士兵,這名報信兵李延慶認識,是王貴的親兵,名叫陳鐸,也是湯陰縣孝和鄉人,目前出任都頭一職。

    「卑職參見都統!」陳鐸單膝跪下向李延慶行一禮。

    李延慶在一只大木箱上坐下,擺手笑道:「陳都頭請起!」

    「謝都統!」

    陳鐸站起身,將王貴的信件呈給李延慶,親兵上前將信轉給李延慶,李延慶打開了王貴的信。

    在此之前,李延慶已經知道王貴襲擊金兵位於黃河南岸的臨時中轉倉庫得手,並殲滅了五百金兵,繳獲了幾百匹戰馬,導致完顏斜也不得不分出兩萬騎兵去護衛糧道安全。

    但在這封信中,王貴提出他打算北上河北的想法,這是一個非常大膽而且極有創意的方案,金國占領河北後,幾乎所有重要的城池都會留下少量的金兵,少則百人,多則上千人,這些金兵聚集起來足有一兩萬人,但如果分散開,卻有利於宋軍集中兵力各個擊破了,所以王貴騎兵北上,正好擊中了金兵的這個軟肋。

    當然,偷襲燕山府卻不現實,金國狼主就在燕山府,那裡有金兵最精銳的三萬鐵騎護衛,王貴北上燕山府,只能是飛蛾撲火。

    「王將軍現在在哪裡?」李延慶問道。

    「現在在酸棗縣!」

    酸棗縣也是開封府的屬縣,也在黃河南岸,對岸是河北西路的衛州,李延慶記得酸棗縣官倉內有不少糧食,王貴駐軍在那邊也能得到補充。

    李延慶沉思片刻,便讓人拿來紙筆,給王貴回一封信。

    他將信封好,交給了陳鐸,這時,陳鐸又躬身道:「卑職還有一個情報要告訴都統。」

    「什麼情報?」

    「卑職過來時發現,金兵在大量征發民夫,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

    李延慶眉頭一皺,大量征發民夫,金兵要修築什麼工程嗎?

    李延慶想不通,也不再想,又令人取十兩銀子賞給了陳鐸,陳鐸感謝了李延慶,便騎馬離開京城,繞遠道向酸棗縣奔去。

    當天晚上,城外便出現了異動,數萬民夫被金兵押解著來到北城外的西北角,這裡地勢稍微高,民夫扛著泥沙袋如螞蟻一樣,絡繹不絕地在一裡外采砂地和西北角之間來回穿梭,將一袋袋泥沙堆積起來。

    夜越來越深,但被金兵押來的民夫也越來越多,他們被押解來後便立刻投入了搬運泥沙的隊伍,到天亮時,已有近二十萬從各縣押解來的青壯民夫投入到金兵的建設工程之中。

    李延慶和一群將領站在城牆西北角注視著不遠處金兵的工程,金兵已經修建了一圈周長約四裡的城牆基礎,在城牆內,用大量泥沙袋進行填充。

    金兵的用意是如此明顯,令很多將領都倒吸一口冷氣,這分明是在堆土成山,金兵是想居高臨下進行攻擊,一旦土山建成,金兵的巨型投石機在山頂發射,籠罩整個西北角,西北角一帶就將無險可守,出現長達半裡的防御漏洞,而且這種居高臨下的威脅,會嚴重影響守城軍隊的士氣。

    「這樣堆積土山最多只能維持兩三個月!」

    新北軍統制董平緩緩道:「他們直接用沙袋堆砌而沒有夯實,基礎非常不牢,現在是冬天結冰還是可以支撐,一旦到了春天,底層的沙袋就會因為壓力太大而破裂,那時整座泥土山都會坍塌,只要我們扛過三個月,這座沙土山就會自然消失。」

    眾人默默點頭,現在的問題是,他們能否扛過這三個月。

    這時,李延慶淡淡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他們有張良計,我們就有過牆梯,不用太擔心,一定會有應對的辦法。」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2-7 13:30
第七百三十六章 引蛇出洞


    中午時分,大相國寺的官府賑粥點開始當天的第一次賑粥,這裡也是朝廷最大的賑粥點,在寺院南面的廣場上設立了十二座粥棚,每天中午和晚上分兩次向京城的貧民施粥。

    盡管京城的糧價已經穩定在鬥米百文,小麥還更便宜一點,但這並不代表京城百姓都買得起糧食。

    商業凋敝,使城內居民大量失業,京城內一半的人都找不到事情做,能有幸成為軍隊的民夫都是一件令左鄰右舍們羨慕的事情。

    軍隊在將三萬體格強壯的民夫轉為輔兵後,又再次向城內居民招募三萬新民夫,一時間報名極為踊躍,出現了三四個人爭搶一個名額的情形。

    可就算軍隊用招募民夫和輔兵的方式解決了十幾萬人的就業,但對京城數十萬失業民眾而言還是遠遠不夠,沒有事情做也就意味著沒有了收入,靠一點微薄的積蓄維持生活顯然不現實,那就只能靠官府的賑濟度日了。

    每天中午和下午的賑粥時間也是京城最熱鬧的時刻,賑粥時間還沒有到,大相國寺四周便聚集了數萬民眾,在十二座粥棚前都排起了長達數裡的隊伍。

    大街上人聲鼎沸,排隊無聊的民眾都在談論前天的激戰,李延慶不負百萬京城百姓的期待,重創攻城的金兵,守住了城池,也捍衛了大宋的尊嚴,使李延慶在京城百姓眼中已經快成為神一般的存在。

    這時,一名男子從熱鬧的隊伍中穿過,直接走進大街旁邊的一條小巷中,小巷口掛著一個舊燈籠,上面寫著『客棧』兩個大字。

    小巷內自然就是平康客棧,自從宋軍掃蕩了藏身在太學中的金兵斥候細作後,賀楠這邊便徹底安靜了,信鴿事件已經過去了十天,官方也停止了對情報細作的追查,但賀楠卻又不能真的無所事事,他已經兩個月沒有拿到有價值的情報,雖然他現在可以用無法送情報來搪塞,但萬一出城的口子開了呢?他還拿不出情報,真就無法向上交代了。

    金國的情報評級還是沿用遼國那一套,分為甲乙丙三等,甲等情報是絕對機密,包括從城防部署、城池結構、重要武器技術等等,乙等情報就稍微差一點,比如軍隊訓練、糧食庫存、武器數量、主要將領的把柄等等,這種情報也很難弄到。

    丙等情報就稍微簡單一點,上一次賀楠搞到了宋軍對付火油的辦法就屬於丙等情報,對金兵還是很有幫助,但那是兩個月前的事情,兩個月過去了,他雖然收集到不少情報,但這些情報都上不了台面,連丙級情報都談不上,賀楠心急如焚,卻又不得不強行忍住。

    這時,院子大門開了,一名手下如一陣風似走了進來,賀楠眉頭一皺,「把門關上!」

    手下嚇了一跳,連忙回頭關上了院門,賀楠這才問道:「這麼急急風風的,打聽到什麼消息了?」

    「頭兒,是有兩個消息。」

    手下上前低聲說了兩句,賀楠眉頭一下子展開了,「消息屬實嗎?」

    「絕對屬實,火器的表彰是今天上午下旨,太倉的消息是我托人回復的,兩個消息都有把握。」

    賀楠心中有點亂了,一個是鐵火雷的情報,另一個是京城存糧的情報,兩個情報屬於甲等和乙等,如果能把這兩個情報搞到,自己今年的任務就徹底完成了。

    手下帶來的火器情報,是今天上午宋朝皇帝下旨表彰軍器監少監何昉在火器上的重大貢獻,升官一級,並賜子爵,雖然沒有說明是什麼火器,但明眼人都知道,只能是鐵火雷或者震天雷,賀楠判斷震天雷的可能性不大,更可能是鐵火雷,之前京城火藥匠還一直造不出來。

    但無論是震天雷還是鐵火雷,都是完顏斜也指定的特殊情報,重要性還在甲等之上,正因重要才彌顯珍貴,賀楠心如明鏡,想搞到震天雷和鐵火雷的完全秘方,難度不是一般的大,不過比起從前的無從下手,至少現在已經有個方向了,這個方向就是少監何昉。

    賀楠也曾經考慮過走工匠這條路,但京城三萬多工匠,他根本就不知道火藥匠的信息,就算知道,火藥匠和他們家人都被隔絕了,他也一樣毫無收獲,而走官員這條路雖然風險大了一點,可一旦走通,那就是一步到位。

    賀楠沉思片刻,火器的事情還不能急,得慢慢來,他又將心思轉到了存糧這件事上。

    太倉也就是朝廷糧倉,如果能知道目前太倉內的存糧,這也是一個重要情報,至少可以算作丙級情報,賀楠負手走了幾步,他決定還是從太倉著手,現在就動火器風險太大,等戰爭結束後再慢慢接觸何昉。

    ........

    賀楠要找的人叫做楊渠,目前官任太倉丞,是一名八品小官,官職雖不大,但他卻掌握著不少重要情報,比如太倉存糧數量,軍隊每天消耗糧食數量,從軍隊耗糧就能反推出目前軍隊的人數,在大戰期間它就是甲級情報了,這才是賀楠重視這個情報的真正原因。

    賀楠的手下很快聯系到了中間人,雙方約定晚上在潘樓街清風酒樓碰面。

    雖然京城的商業十分蕭條,但並不代表商業絕跡,相反,一些有錢人還會抱著及時享樂的心態大肆揮霍,所以一些頂級的茶館酒樓以及樂坊青樓,非但沒有關門,反而生意不錯。

    位於潘樓街的清風樓總店就是其中之一,在清風樓對面的寶妍齋也沒有關門,生意也很不錯。

    冬天黑得比較早,還沒有到晚飯時間,夜幕便將整個京城籠罩了,華燈初上,白天冷冷清清的潘樓街上變得熱鬧起來。

    潘樓街是東京汴梁一條著名的商業街,其高檔程度僅次於御街,很多大店和奢侈店都在潘樓街開有店鋪,而且大部分店鋪都沒有因為戰爭而關門。

    寶妍齋在京城唯一的一家開門營業的店鋪也在這裡,這也是奢侈店鋪的無奈之舉,不管有沒有生意,他們都必須開門營業,否則時間久了就會被人遺忘,這對店鋪品牌是一個巨大的傷害。

    也這個緣故,潘樓街七成的店鋪都開門營業,這反而聚攏了人氣,很多在家裡無聊的民眾都會來這裡逛一逛,重溫一下昔日京城的繁華……

    熙熙攘攘的清風酒樓門口擠滿了客人,這些客人大多以商人為主,權貴子弟和高官家屬基本上都跑得差不多了,京城內有錢的群體就只剩下商人了,商人丟不下自己數十年的創業和價值十幾萬貫的房產,雖然把妻兒送走,但他們卻留下來了,他們也成為了京城消費的主力。

    賀楠按照約定的時間准時抵達了清風酒樓,酒樓門口,他的手下和一名男子已經等候片刻,「賀東主,久仰!久仰!」男子熱情地迎了過來,這名男子姓徐,是一名糧食牙人,最近牙人生意十分蕭條,能接到一筆生意很不容易,所以徐牙人也顯得格外熱情。

    賀楠目前的身份是一名糧商,當然,現在沒有什麼糧食生意,但這並不妨礙他的身份。

    兩人寒暄幾句,徐牙人便笑道:「楊官人已經在樓上等候,我們上去吧!」

    賀楠點點頭,便跟隨牙人上去了,兩人走進一間屋子,一名中年男子站了起來,賀楠連忙上前道:「是楊官人吧!在下賀楠,真定府糧商。」

    這名男子便是太倉丞楊郜,看得出他從前常和糧商打交道,神情也很淡然,「看來我們是初次見面,何賀東主,以後請多關照!」

    「哪裡!哪裡!以後是楊官人關照我們。」

    楊郜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我們不必客氣,請坐吧!」

    四人坐下,徐牙人搶著給眾人斟滿酒,賀楠端起酒杯笑道:「今天大家有緣相見,這杯酒就祝各位身體健康,平安無事!」

    「借賀東主吉言,我們干了這杯。」

    「干杯!」

    眾人喝了一杯酒,酒保送來菜肴,眾人便有說有笑地吃了起來,這時,楊郜不解地問道:「現在應該沒有糧食吧!賀東主怎麼還做糧食生意?」

    賀楠欠身笑道:「實不相瞞,戰前我在荊州購了一批糧食,還沒有來得及運進京城,戰爭就爆發了,但戰爭總歸會結束,我想能不能等戰爭結束後,我把這批糧食賣給太倉。」

    楊郜微微一笑,「當然可以,太倉一直就有收民糧的傳統,這我倒可以做主,按照官價收糧。」

    賀楠又小心翼翼問道:「就不知道現在太倉內還有多少存糧?」

    楊郜眯眼一笑,「這個呵呵!我們喝酒。」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2-7 18:20
第七百三十七章 請君入甕



    賀楠和手下先一步告辭走了,太倉丞楊郜和徐牙人又重新返回清風酒樓,他們上了三樓,推開一扇門,屋子裡坐著一人,霍然便是情報司參軍張虎。

    「怎麼樣,對方打聽了嗎?」張虎笑眯眯問道。

    張虎早就發現有人在暗中打聽太倉存糧之事,這絕不是一個普通人應該打聽之事,直覺告訴張虎,這極可能是金國的情報斥候在打探情報了,畢竟太倉糧食的真實庫存是只有相國才能知道重要機密。

    張虎便設了一個套,安排徐牙人吹噓自己和太倉關系,果然把對方引出來了。

    楊郜點點頭,「對方問了庫存還有多少糧食,我沒有回答。」

    「對方究竟是什麼人,你調查過嗎?」張虎又問道一旁的徐牙人。

    徐牙人撓撓頭道:「對方姓賀,他說自己是糧商,我感覺不像,京城的糧商我基本上都認識,沒有姓賀之人。」

    「他們住在哪裡?」張虎又繼續問道。

    「姓賀的沒有說,但他手下之前說漏一次,好像是在大相國寺一帶。」

    張虎心中『怦!』的一跳,一只信鴿迅速從他腦海裡飛過,『姓賀、大相國寺』張虎自言自語,他似乎想到了什麼?

    低頭沉思片刻,張虎緩緩問道:「姓賀的有沒有說,他是哪裡人?」

    「他說自己是真定府的糧商。」

    張虎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果然是真定府人,客棧的賀掌櫃怎麼不想到換一個地方呢?大概是口音不好變。

    張虎點點頭,「你們繼續回去等候,估計明後天他們就會來找你們,到時候聽我的安排!」

    一刻鐘後,張虎出現在李延慶的官房內,一般而言,既然張虎已經借調給了李綱,那李延慶就不好再通過張虎干涉情報事宜了,但這一次,李延慶卻決定直接插手情報司,架空李綱。

    李綱要的是政績,以向天子交代,而他李延慶要的是放長線釣大魚。

    負手聽完張虎的彙報,李延慶微微笑道:「有的事情可不能光憑感覺啊!你還是應該去確認一下,萬一不是那個客棧的掌櫃,那豈不是鬧了笑話?」

    「卑職失策,這就安排人去鑒別!」張虎著實有點羞愧,他居然在關鍵一環失策了,虧自己還是情報頭子。

    李延慶點點頭道:「鑒別可以,但不能打草驚蛇!」

    「卑職明白!」

    停一下,張虎又問道:「如果確實是那個賀掌櫃,卑職要不要直接抓捕?」

    「你覺得呢?」李延慶反問道。

    張虎搖搖頭,「還是不要過於驚動,萬一有漏網之魚就麻煩了。」

    「你明白就好,現在我們就只做一件事,耐心等待。」

    「卑職就不打擾都統,先告辭了。」

    「去吧!」

    張虎退了下去,走到門口時,李延慶又補充道:「把消息封鎖嚴一點,我不希望李綱來找我。」

    「遵令!」

    張虎行一禮,匆匆走了。

    李延慶負手來到門口,他現在最關心倒不是金兵細作,而是金兵修建的『金字塔』,短短兩天一夜,便已經修建到兩丈高,加上西北角地勢本來就高,現在塔頂已經和城牆齊平,再修下去,金兵真的要居高臨下。

    可該怎麼對付這座金字塔,李延慶還沒有想到一個最好的解決辦法,劉錡建議在城內也修一座高台,這是一個辦法,但太費時費力,不過劉錡的提議讓李延慶倒想到了一個辦法,雖然不是最好,但至少可以使用。

    「何少監那邊有消息嗎?」李延慶回頭問親兵道。

    「還沒有消息過來!」

    李延慶想了想便道:「備馬,去軍器監!」

    軍器監是宋朝負責監造武器官方機構,下屬東西作坊,與各州都作院掌造兵器、旗幟、戎帳、什物等等軍器軍資,半個時辰後,李延慶和軍器少監何昉出現在陳州門附近的西作坊,西作坊又叫弩坊,是軍器監負責制造弓弩箭矢以及各種大型防御武器的專門署衙,下面有工弩匠三千余人。

    戰爭爆發後,西作坊每天都在晝夜不停地大量生產防御弓、神臂弩以及各種大型防御武器,何昉帶著李延慶走進了一座占地至少有十畝的大院,這裡是生產投石機的作坊。

    此時雖然是夜間,但院子四周點滿了火把,將院子照如白晝,在寬闊的院子裡兩邊堆滿了各種投石機的零部件,在中間一片寬達四五畝的空地上,數百名工匠正在忙碌地組裝一座體型龐大的投石機,這座投石機堪稱歷史之最,比金國的巨型投石機還要龐大,體型高達四丈,投石機核心是拋杆,要有極大的韌性而不能折斷。

    這架超巨型投石機的拋杆是用一根長達六丈的老竹作成,做工十分復雜,先將竹子剝成粗細均勻的蔑,再把細蔑用油反復浸泡,泡得不再變形了,不再開裂,方才完成了第一步。

    光這個過程耗時將近一年,一年之後,將蔑條取出,蔭涼處風干數月,後用上等的膠漆膠合為大碗口粗細,陰干後外層再纏繞麻繩,待麻繩干透,塗以生漆,再反復裹以葛布,塗上油漆,一根出色的拋杆至少要耗時三年才能完成。

    何昉指著地上三根粗長的拋杆對李延慶道:「也是運氣好,這三根拋杆是十幾年前做成,像這樣的拋杆因為太長,所以一直沒有使用,十幾年來就放在庫房內,沒想到這次居然用上了。」

    李延慶笑道:「就是因為何少監記得有這三根拋杆,所以才答應我,對吧!」

    何昉笑著點點頭,「做架子容易,關鍵是拋杆,那天都統一說,我便立刻想到了這三根杆子。」

    「造好後投擲距離有多遠?」李延慶又問道。

    「若是震天雷的話,大概可投擲五百步左右,但至少需要百人才能挽動。」

    李延慶目光中露出滿意地神情,他拍了拍旁邊已經搭建完成的架子,笑道:「三架投石機明天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何昉跑去問了問監工,回來對李延慶道:「我問過監工了,今晚還要裝輪子,明天上杆,還要在調試,大概明天晚上可以完成。」

    「三座都可以完成嗎?」

    「應該可以!」

    李延慶心中十分期待,如果明天晚上能完成,那他們就搶在金兵之前了。

    次日上午,賀楠在院子裡來回踱步,外面稍微有點動靜,他便立刻豎起耳朵,他在等待手下去詢問昨晚的結果,手下一早就出去,但到現在還沒有消息,著實令他心急如焚。

    這時,外面一陣急促的奔跑聲,賀楠連忙走到大門前,果然,大門外傳來了有節奏的敲門聲,三長兩短,賀楠開了門,手下閃身進了院子。

    「怎麼去了這麼久?」賀楠關上大門問道。

    「今天和徐牙人去了一趟太倉,徐牙人去找了楊郜。」

    「那結果呢?」

    「楊郜有點猶豫,但他答應中午出來喝茶,他願意和首領再談一談。」

    賀楠心中沒底,他又問道:「那徐牙人怎麼說?」

    「徐牙人讓我們帶三百兩黃金,他說楊郜已經有點動心了,如果能看到黃金,應該就沒有問題了。」

    「約好在哪裡喝茶?」

    「還是潘樓街,不過是在昨天隔壁的清風茶館。」

    賀楠想了想便答應了,「那我們收拾一下,等會兒就出發!」

    半個時辰後,一輛牛車在清風茶館前緩緩停下了,中午潘樓街人不多,顯得比較冷清,大部分酒樓都是下午才開門營業,由於金兵攻城,使茶館的水源被切斷,而且汴梁城內的水質不好,使茶館的生意也比較蕭條。

    賀楠拎著一只柳條箱和手下走下牛車,伙計連忙迎上前笑道:「歡迎兩位客官來小店喝茶!」

    「我們約好的,在三樓雅室。」

    「我知道了,一定是徐牙人訂了房間,他們已經到了,兩位請!」

    賀楠和手下走進了大堂,正好徐牙人從樓下快步走下來,上前低聲道:「楊官人想單獨和賀掌櫃談生意,我們在樓下大堂等候。」

    賀楠點點頭,對手下道:「你和徐牙人在這裡稍候,我上去和楊官人談!」

    他拎著柳條箱向樓上走去,伙計在前面領路,一直來到三樓最東面一間雅室,「就是這裡,客官請進!」

    賀楠推門進了房間,這是裡外套間,外間無人,他走進裡面房間,不由愣了一下,只見房間裡有兩人,兩人他都不認識,其中一名壯漢站在旁邊,正面茶桌前坐著一名年輕男子,身材魁梧,氣度威嚴,賀楠忽然覺得不對,轉身想走,身後卻出現兩名大漢,雙臂抱在懷中,擋住了他的退路。

    年輕男子微微笑道:「既來之則安之,賀侍郎請坐!」

    賀楠臉色大變,驚恐地望著年輕男子,「你你是什麼人?」

    年輕男子淡淡道:「在下李延慶!」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2-8 13:57
第七百三十八章 雙面奸細


    賀楠儼如被一盆涼水從頭澆到腳,整個人都寒徹骨髓,就像雕塑一樣,半晌一動也不動,這個打擊太大,轉折也來得太突然。

    李延慶冷淡地望著他,見他終於有點回過神,這才一擺手,「請坐吧!」

    賀楠頭腦裡一片空白,機械地邁動腳步,像一個老化的機器人,木然地坐了下來,這時,一種巨大的恐懼將他全身籠罩,自己已經暴露了,隨時將人頭落地,可是對方是李延慶啊!他他怎麼會親自審問自己,還居然這麼客氣,漸漸地,恐懼感在他心中褪去,而變得惶恐和茫然。

    這時,一名親兵進來給他們上了兩杯茶,李延慶端起茶品了一下笑道:「水不好確實影響茶館的生意啊!再好的茶,再好的茶藝都無法挽回水質的致命傷。」

    「李都統不殺我嗎?」賀楠低聲問道,這會兒他還顧不得品茶。

    李延慶搖搖頭,「殺不殺就在你自己,我們合作得好,那你以後可以繼續升官發財,如果合作不好,你確實會人頭落地,怎麼選擇就在你自己。」

    「都統的意思是,讓我背叛金國?」

    「談不上背叛,你還是金國的臣子,你還是可以傳遞一些情報給金國,只是傳遞什麼情報由我來決定,當然,你傳遞的情報大多是真實的。」

    李延慶注視著賀楠,見他目光中閃過一絲狡黠,便又沉下臉道:「你不要有僥幸之心,更不要以為我好糊弄,我不殺你,只是因為你有利用價值,如果你自己毀掉了利用價值,那你就必死無疑,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賀楠心中剛剛冒出的一絲僥幸便被李延慶無情地掐滅了,他低下頭,半晌嘆了口氣,問道:「李都統想讓我做什麼?」

    「我只是想讓你在關鍵時刻替我傳幾個情報給金國,僅此而已,你辦不到嗎?」

    賀楠默默點了點頭,「我可以做到,只是我必須給金國收集情報,甚至收集重要情報,否則金國就會換人。」

    「這我知道,我說過,我會給你一些情報,或者給你提供一些收集情報的路子。」

    說到這,李延慶扔給他一卷紙,「這裡面有兩個情報,一個是京城糧食庫存情況,另一個是我送你一支全新的鐵火雷。」

    賀楠吃了一驚,眼睛瞪大了,「你送我一支鐵火雷?」

    「這其實談不上什麼機密,我們打掃戰場,沒有爆炸的鐵火雷就收回來七十多支,金兵若有心,早就該撿到了,再說,就算給你們鐵火雷,你們也造不出來。」

    賀楠嘆息一聲,「李都統說得對,我們在燕山府繳獲了二十幾枚宋朝的震天雷,西夏也給了我們一些火藥配方,但仿制出來後就是不對,十枚震天雷至少有七枚爆炸不了,不知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所以金國給我的最高任務就是搞到震天雷的火藥配方和制作機密。」

    「那你別就費心機了,震天雷火藥配方是大宋最高機密,連何昉都不知道,你們唯一的辦法就是不斷試驗,或許有一天能配出來,西夏也是耗用了一年的時間才找到一點訣竅,但他們造出的震天雷還是有缺陷,至於鐵火雷,連京城的工匠都造不出來,不然,我會那麼大方地給你一枚鐵火雷?」

    賀楠臉上露出一絲苦笑,無奈,他只得點點頭道:「我明白了,如果都統沒有別的事情,小人就告辭了。」

    李延慶瞥了他一眼,冷冷道:「我醜話說在前面,我們配合得好,你什麼事情都沒有,若你膽敢陰奉陽違,就算我殺不了你,我也會借金國之手殺你,你自己看著辦!」

    賀楠渾身一震,他點了點頭,「請都統放心,我心裡明白!」

    李延慶又指著旁邊的張虎道:「這位是我的心腹,也是情報司參軍,以後由他單線和你聯系。」

    賀楠深深看了一眼張虎,又向李延慶躬身行一禮,轉身匆匆離去了。

    待賀楠離去,李延慶喝了口茶,笑眯眯問張虎,「你覺得此人可信嗎?」

    張虎沉吟一下說:「此人不是女真人,而是遼國的降臣,對金國的忠誠度並不高,而且卑職覺得他是個聰明人,他會掌握分寸,只要都統不是將他逼得太狠,相信他會配合我們。」

    李延慶又笑道:「你聽說過雙面奸細嗎?」

    張虎搖了搖頭,「卑職不知!」

    「就是既為金國當探子,也替宋朝做事,就像這個賀楠,他是金國的細作,但也暗中替我做事,這就叫雙面奸細。」

    「但這樣的人也很危險。」張虎並沒有符合李延慶的話。

    「刀可傷己,也可殺敵,就看你怎麼用他。」

    李延慶知道張虎有些東西還理解不了,擺擺手道:「過兩天你送給他一支鐵火雷,然後就不要再聯系他,也不用監視,冷眼旁觀即可。」

    「卑職遵令!」

    向領導彙報情況當然要給自己留有余地,何昉向李延慶保證晚上造好超級投石機,事實上,天還沒有黑,三架超級投石機便出現在城牆的西北角了。

    將士們從四面八方趕來,圍住這個龐大的家伙低聲議論,不僅普通士兵,甚至混了十幾年的老兵油子也是第一次看見這麼龐大的投石機。

    「這種投石機很少見吧!」一名士兵高聲問道。

    「少見?」

    正在解開繩索的老工匠冷笑一聲,「這可是大宋立國以來最大的投石機,豈止是少見!」

    周圍士兵一片驚呼,這時,有人大喊一聲,「都統來了!」

    士兵們紛紛閃開一條路,只見李延慶帶著十幾名將領匆匆走來,何昉連忙上前行禮,「工匠們連夜安裝,總算完成了!」

    「好!能提前完成就是功勞。」

    對面金國造的金字塔已經快封頂了,也是今晚上能完成,能比對方早兩三個時辰,那就是勝機,李延慶當即對何昉道:「賞五千貫錢,所有參加的工匠都要有份!」

    工匠們大喜,連忙過來行禮稱謝,李延慶擺擺手道:「還得麻煩大家再辛苦一段時間,這三架投石機不能沒有人照顧,大家都留下來吧!把投石機盯牢一點,別被自己的震天雷炸了。」

    李延慶和投石機打這麼久的交道,他也算半個專家了,投石機畢竟是木頭搭建成,雖然威力大,也但容易損壞,尤其這種超巨型的投石機,看起來很威風,實際上更不牢靠,用它投擲震天雷一次兩次還可以,多了就會有危險,李延慶必須讓這些工匠留下來,隨時觀察投石機的狀況。

    旁邊監工笑道:「李都統放心,就算你沒說我們也會留下來,這玩意大家都是第一次制造,沒底啊!」

    「那就好!」

    李延慶隨即讓士兵們散去,他快步上了城牆,這時,暮色已悄然降臨,太陽早已落山,但天空還是一種淡青色,遠處的『金字塔』被一層黑霧籠罩,但依稀還是能看得清楚輪廓。

    這時,金字塔上出現了一根細長的物品,李延慶眯眼看了片刻,似乎是根木頭,可這金字塔還沒有完成,拉木頭上來做什麼?

    一個念頭忽然從李延慶腦海裡閃過,李延慶猛地一拍腦門,「不好!」

    自己居然弄錯了,對方是要造一座平台,當然不會再造什麼塔尖,肯定是一座平頂,自己總想著金字塔,居然把自己誤導了,不用說,對方現在吊大木頭,肯定是在搭建投石機了。

    這時,劉錡快步走上前道:「卑職正要向都統彙報,對方已經搭成了高台,現在應該是在搭建投石機了。」

    李延慶點點頭,他不想對手下說自己看走眼之事,便吩咐親兵,「去把王監工找來。」

    王監工名叫王輝,是弩坊的首席大工匠,是個五十余歲的小老頭,建造超級投石機便由他負責監工,片刻,王監工匆匆趕來,「都統有什麼吩咐?」

    李延慶指著遠處的平頂金字塔問道:「對方現在在吊木頭,應該是在搭建投石機了,我想知道,他們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搭建完成?」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2-8 19:48
第七百三十九章 先發制人
     



    王監工眯著眼觀察半晌道:「正在准備立主軸,那麼底盤應該已經做好了,就算他們把所有的材料都運上來,想搭建一家完整的投石機也至少要一夜的時間。」

    有這句話,李延慶一顆心放下了,他又問道:「我們的投石機能投多遠?」

    李延慶當然是在問三架新的超級投石機,王監工頓時明白了,原來造三架巨型投石機是為了對付這座土山,他連忙目測一下距離,對李延慶道:「我們投石機的最大射程是五百步,從城牆到那座山頂上大約三百五十步多了一點,但最好先試驗一下,先發射一次,然後再調整!」

    李延慶點點頭,回頭對劉錡道:「先發射震天雷,然後再射火油,將山頂徹底燒毀!」

    「遵令!」

    劉錡快步走了,王監工也連忙跟了去,李延慶則留在城頭,他也很期待超級投石機的威力,體型高度居然超過城牆,也只有這樣,才能擊中五百步外的土山,現在李延慶不能把它叫做金字塔了,沒有了尖頂,只能叫做土山。

    大約過了一刻鐘,身後忽然『嘭!』一聲巨響,所有士兵都驚得調過頭,李延慶卻抬頭向天上望去,只見一枚黑黝黝的震天雷從他頭頂上掠過,上面燃燒著星星火點,迅速劃過天空向土山飛去。

    當李延慶看清它的落點,還是嚇了一跳,之前不是說要先試一次嗎?怎麼第一發就那麼精准,李延慶這才明白王監工其實只是謙虛,他早就算准了落點,對付移動的物體或許沒有把握,但對付這種固定的目標還打不准,那就枉為弩坊第一大匠的稱呼了。

    震天雷精准地落在土山頂上,山頂上二十幾名工匠也正在安裝投石機,忽然一顆震天雷滾落到他們身邊,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震天雷迸射出一道亮眼的赤光,便驚天動地的爆炸了,巨大的衝擊波在土山頂上橫掃而過,將幾架還沒有安裝完成的投石炸得支離破碎,二十幾名也被炸得血肉橫飛,身首異處,遠遠飛了出去。

    李延慶在城頭上望著山頂上的黑煙,不由長長松了口氣,之前他還在尋找對付土山最好的辦法,現在看來,以其人之身還其人之道就是最好的手段。

    緊接著,又是兩枚震天雷在山頂上爆炸,兩根在第一次爆炸中漏網的巨木被徹底炸得粉碎。

    三次爆炸使城頭的宋軍士兵一片歡呼,但正在土山腳下視察最後階段完顏斜也卻驚得目瞪口呆,他怎能也想不到宋軍的投擲能力竟然提高得如此迅猛。

    「這是怎麼回事?」完顏斜也惱羞成怒,忍不住怒吼起來。

    這時,一名名從土山半路逃回的萬夫長跌跌撞撞跑來道:「都元帥,是巨大的投石機,卑職看見了,比城牆還高。」

    「啊!」

    完顏斜也驚呼一聲,催馬向城牆方向疾奔,完顏宗望和親兵們嚇了一跳,也紛紛跟了上去,完顏斜也奔到土山腳下,立馬在高處向城內眺望,他也看見了,在半明半暗的暮色中,城池西北角多出三座黑漆漆的寶塔,超過了城牆約一丈,那應該就是宋軍的超大型投石機了。

    完顏斜也不由暗暗嘆了口氣,原打算居高臨下攻擊宋軍,卻沒想到被宋軍搶先一步,不知這辛苦搭建的土山還有什麼用?

    這時,從城內飛來三桶火油,兩只火油桶砸在山頂上,木桶碎裂,火油四溢,另外一桶火油偏了一點,砸在山腰上,『砰!』一聲悶響,木桶同樣碎裂,烏黑的火油順著泥沙袋流下來,距離完顏斜也只有數十步。

    這時,百余名親兵奔上來,高舉盾牌護衛著完顏斜也,完顏宗望也跟了上來,低聲道:「宋軍應該很快投火球了,元帥還是避一避吧!」

    正說著,只見一顆赤亮的火球從城牆方向騰空而起,攜風帶雨般向山頂方向撲來,『嘭!』地砸在山頂上,一下子散開了,山頂上頓時一片火海。

    完顏斜也愣住了,這種火球怎麼和金軍的火球不同,金兵投射的火球是用火布裹卷而成,非常容易點燃,但彈性也大,攻營還不錯,但攻城的效果就差遠了,偶然擊中城頭也一下子彈進城內,很難點燃火油,而宋軍這種火球砸中目標後立刻散架了,這才是真正的點火火球。

    完顏斜也急對左右道:「上山去看看,這是用什麼材料做成的?」

    幾名士兵飛奔上山,不多時,跑下來道:「啟稟都元帥,是空心草球!」

    完顏斜也拍拍額頭,原來是空心草球,他受教了,他回頭對完顏宗望道:「如果上次攻城我們也用空心草球,城頭上的火油應該就點燃了吧!」

    完顏宗望心中苦澀,這是都元帥在責怪自己呢!他連忙躬身道:「卑職知錯!」

    「不光是知錯,更需要吸取教訓,學習宋朝的長處,否則我們大金除了騎兵之外,其他都一無是處了。」

    「卑職記住了!」

    完顏斜也點點頭,調轉馬頭返回軍營,片刻,他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這三十萬民夫中應該有不少工匠吧!你卻讓工匠賣苦力,宗望,你做事太粗糙了。」

    完顏宗望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後背也濕了,他心中很是懊惱,自己真有點跟不上叔父的心思了。

    「傳我的命令,立刻集結民夫!」

    ..........

    土山攻城失敗使金兵放棄了取巧的心思,次日上午,金兵大營的鼓聲轟隆隆敲響了,八萬大軍在主將完顏宗望以及左右副將完顏阇母和完顏昌的率領下,兵分三路向汴梁城的北、東、西三座城牆同時發動了猛烈進攻。

    進攻北城依舊是重點,由四萬金兵主力在完顏宗望的率領下攻打城池,這一次除了兩萬渤海軍和一萬契丹軍外,還有女真人軍隊也出戰了。

    完顏宗望率先投入三萬人攻打城牆,這一次完顏宗望吸取了前幾次攻城失敗的經驗教訓,所有士兵都換成銅盾,雖然契丹軍隊依舊是身穿皮甲,但有銅盾護身,傷亡率也大大下降。

    三萬大軍鋪天蓋地地向城池殺來,但大部分軍隊都停留在兩百五十步外,而兩百步到兩百五十步之間停留的軍隊不多,這也是宋軍震天雷的主要殺傷範圍。

    進攻第一輪攻城的是第一軍的契丹族士兵,在第一天的試探進攻時,他也傷亡慘重,不過經過十幾天的休整,契丹士兵的士氣和體力也漸漸恢復,今天被投入到第一輪的進攻之中。

    震天雷依舊是宋軍犀利的防御武器,並沒有因為金兵找到防御策略而放棄,長臂揮出,百顆震天雷在空中排成密集的小點,呼嘯著向金兵頭頂飛來,金兵發一聲大喊,紛紛趴在地上,盾牌擋住頭部等要害部位,金兵一片片趴下,仿佛狂風吹過麥田,頓時倒下一大片,十分壯觀。

    震天雷接二連三地在人群中爆炸了,或許是經歷震天雷比較多的緣故,無論宋軍還是金兵,都沒有像最初那樣捂住耳朵蹲下,震天雷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士兵們基本上都已習慣,戰場上頓時黑煙彌漫,但爆炸剛過,有大將吼叫幾聲,趴在地上的金兵紛紛跳起身,吶喊著向城池衝去。

    這時城頭上的箭矢開始如暴風驟雨般向下射擊,盡管金兵的銅盾可以抵擋神臂弩強勁的弩矢,但宋軍的弩矢太密集,盾牌也無法遮擋全身,進攻士兵防不勝防,不斷有金兵中箭栽倒。

    進入百步後,宋軍弓弩手開始改用守城大弓,將一支支粗壯沉重的兵箭射出去,兵箭的殺傷力同樣強大,而且長弓比神臂弩更容易操縱,使得城頭箭雨更加密集,攻城契丹金兵的傷亡越來越大。

    『咚!咚!咚!咚1』攻城鼓聲再次急促地敲響了。

    七千金兵熬過了三層打擊,將一架架攻城梯搭上城頭,士兵們開始瘋狂地向上攀爬,頭頂上,滾木礌石如冰雹般砸了下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2-9 10:26
第七百四十章 偷襲相州(上)


    兩次戰爭蹂躪後的相州更加支離破碎,官道兩邊已經看不見一座完整的房屋,就連新搭建的草棚子也被金兵付之一炬,沒有房舍,人跡更是湮滅,只有一群群烏鴉在殘破的房舍上空盤旋,發出刺耳的嘎嘎聲,在寒冷的冬天裡更是顯得蕭瑟。

    這天清晨,一支三千人的宋軍騎兵出現在湯陰縣境內,這支騎兵正是王貴率領的外圍騎兵,他們得到李延慶的批准,率軍過黃河進入衛州,在衛州得到補給後,走東北官道進入了相州。

    一路上的凄慘場景令王貴面沉如水,望著自己破碎的家鄉,他心中仿佛刀割一般難受,從前的麥田已經荒蕪,一座座曾經生機勃勃的村莊都變成了殘垣斷壁,路邊還有不少散亂的白骨,被野狗啃得殘破凌亂。

    這時,王貴在一座小村莊前停住了戰馬,久久望著這座幾乎被燒為白地的村子。

    「老王,怎麼了?」牛皋湊上前不解問道,他不知道這座小村子有什麼特意之處。

    「你知道這座村子是誰的家嗎?」王貴有些傷感。

    牛皋一怔,有忽然反應過來,「莫非這是」

    王貴輕輕點頭,「這裡就是老李的家,李文村。」

    牛皋驚得張大了嘴,這裡居然是李延慶的家,看了片刻,牛皋又好奇地問道:「老王的家在哪裡?」

    「我家在永濟渠那邊,距離這裡大概二十裡,不在官道旁,大概會好一點。」

    王貴搖搖頭,「走吧!我們先去湯陰縣城。」

    隊伍又繼續北上,大軍進入玉山鎮,王貴眼中一瞬間燃燒起憤怒之火,玉山鎮已經全部被摧毀,昔日的美好記憶統統變成了廢墟,就連鹿山書院也被燒成了白地。

    王貴目光冷厲地注視小鎮良久,他終於克制住了內心的激憤,緩緩對手下將領道:「之前趙將軍問我,抓住敵軍戰俘該怎麼辦?我沒有確定回答,現在我告訴大家,我們這次北上,所有金兵皆一律殺絕,不留活口。」

    「遵令!」幾名偏將一起躬身行禮。

    「去湯陰縣城!」

    王貴一聲令下,三千騎兵加快速度向湯陰縣城奔去

    湯陰縣城內也是一片狼藉,不過相比城內的蕭瑟荒涼,縣城內還能看到一些人跡,王貴率領騎兵趕到縣城南門,只見大門緊閉,城頭上居然有士兵把守,不過再細看,卻沒有金兵的旗幟,城上士兵似乎沒有穿盔甲,牛皋性急,直接催馬上前仰頭喊道:「城上是什麼人?」

    沒有人回答他,半晌有人怯生生問道:「城下是宋軍麼?」

    「廢話,我們會是金兵嗎?」

    牛皋有點不耐煩道:「既然你們不是金兵,就速速開門!」

    上面士兵卻緊張起來,紛紛張弓搭箭,讓牛皋嚇了一跳,這是怎麼回事?

    這時,一名三十余歲、身著盔甲的男子走到城頭,看了看牛皋,問道:「你是哪裡來的宋軍?」

    後面王貴忽然大喊道:「上面是蔣團練嗎?」

    男子一怔,注視王貴片刻,他忽然認出來了,「你是王團練!」

    「正是!」

    王貴催馬上前笑道:「我們不是金兵,開城讓我們進去。」

    蔣團練臉一沉,冷冷道:「很抱歉,本縣沒什麼財物,你們去別處吧!」

    王貴愣住了,「蔣團練,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說我是什麼意思,你們想洗劫湯陰縣,做夢!」

    王貴一拍額頭,他明白了,連忙取出令箭高高舉起,對城頭解釋道:「蔣團練,我們是奉李都統之令從京城北上,這是我的令箭,我們絕不是掠城之兵。」

    蔣團練盯了王貴手上令箭片刻,又見他身後的騎兵盔明甲亮,沒有半點掠奪財物的跡像,更關鍵是王貴就是湯陰縣人,應該兔子不吃窩邊草,蔣團練終於相信了王貴的話,隨口下令道:「開城!」

    城門吱吱嘎嘎打開了,牛皋低聲問王貴,「這個蔣團練是什麼人?」

    「我原來做過一段時間相州團練,此人叫做蔣華,就是我的前任,也是湯陰縣人。」

    「原來如此,可他怎麼會認為我們是奪取財物?」牛皋更加糊塗了。

    「馬上問問他就知道了!」

    這時,城門開啟,蔣華迎了出來,抱拳道:「剛才有些失禮,很抱歉!」

    「哪裡!哪裡!蔣團練有警惕是對的,不過,我倒有點好奇,為什麼蔣團練會認為我們是來掠財?」

    蔣華嘆了口氣,「有些軍隊抗金沒有本事,搶掠普通百姓卻是如狼似虎,你們北上一路所見,以為都是金兵干的嗎?」

    王貴和牛皋對望一眼,兩人眼中都露出驚訝之色,「難道宋軍也有份?」牛皋脫口問道。

    蔣華點了點點頭,「殘兵敗勇、投降金國的宋軍,當然還有女真人,到處劫掠,搶財物搶女人,據我所知,河北已經有二十幾個縣被曾經的宋軍衝進城內洗掠,很悲慘啊!」

    「莫非河北各地的駐軍都是投降金國的宋軍?」王貴忽然問道。

    「這個有點復雜,我們進城再說吧!」

    王貴立刻讓幾名偏將將士兵帶進城內休息,蔣華笑道:「以前軍倉內還留了一點草料和糧食,你們可以作為補給,但縣倉庫的糧食就別動了,留給我們。」

    「呵呵!我們就不客氣了。」

    雖然王貴軍隊隨身帶了干糧,但畢竟有限,能得到補給的機會他也不想放過。

    軍隊進了城,湯陰縣城內也並非王貴想的那樣的殘破蕭條,人口還是有不少,不過和京城一樣,大部分店鋪都關閉,城內空地上都種滿了菜豆。

    「湯陰縣雖然被金兵搶掠過一次,但還沒被宋軍洗劫,這也是不幸中的萬幸,不過大家日子都過得艱難,也多虧稅糧沒有上交,大家還能勉強糊口。」

    「縣城內有多少人?」王貴又問道。

    「大概幾萬人吧!湯陰縣百姓要麼死於戰亂,要麼就南逃了,剩下的都是不願離開家鄉的人,大家都聚到縣城裡來。」

    「那官府還在嗎?」

    蔣華搖搖頭,「官府早就撤了,現在是十幾名長者組成長老會,推舉我為守城首領,招募了數百子弟,你也看見了,其實我們經不住金兵一次進攻。」

    不多時,眾人來到原來的縣衙,現在是蔣華設立的臨時軍衙,他請王貴和牛皋坐下,又讓人上了茶,蔣華坐下笑道:「我沒猜錯的話,你們這次北上是來騷擾金兵吧!」

    王貴微微笑道:「猜得沒錯,不知蔣團練有沒有什麼情報可提供?」

    「你們可以去安陽縣。」

    「安陽縣有金兵?」王貴和牛皋異口同聲問道。

    蔣華點了點頭,「畢竟相州也是戰略重地,當然也有金兵駐扎,安陽縣有三千金兵,不過女真人只有五百人,另外兩千五百人是投降的宋軍,現在也算是金兵吧!」

    這時,旁邊牛皋又問道:「有沒有岳飛的消息?」

    這也是王貴想知道的消息,他精神一振,注視著蔣華,蔣華從旁邊書架上取過一封信,扔給王貴,「這是岳飛前幾天給我寫來的一封信,約我共同攻打安陽縣金兵,坦率說,我不打算答應。」

    「為什麼?」

    「這還用問嗎?我們手下只有幾百人鄉兵,去攻打安陽縣無疑是以卵擊石,這種蠢事我可不做。」

    王貴沉默片刻又問道:「岳飛現在哪裡?」

    「應該在磁州一帶,他們大概也只有幾百人。」

    說到這,蔣華起身道:「你們先休息吧!我去安排一下倉庫,先失陪了。」

    蔣華抱拳行一禮,匆匆走了。

    王貴打開岳飛的信細看,這時,牛皋低聲問道:「老王,你覺得這個姓蔣可信嗎?」

    「你也發現了?」王貴停止信道。

    牛皋點點頭,「我確實覺得不對勁,但一下子又想不到哪裡不對?」

    王貴冷笑一聲道:「他在湯陰擁有數百鄉兵,如果沒有問題,你覺得安陽縣金兵會放過他嗎?」

    牛皋重重一拍大腿,「對!就是這個問題,他怎麼可能在金兵的眼皮子底下擁有軍隊,就算躲在山上也就罷了,偏偏呆在湯陰縣城內,這太不合情理了。」

    停一下,牛皋又低聲道:「他會不會已經投降了金兵?」

    「應該沒有,否則五哥就不會找他了,我感覺他只是和金兵有默契,他不抗金,金兵也不找他麻煩,僅此而已。」

    牛皋沉思片刻,緩緩道:「你說得有道理,不過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能久留,必須要盡快北上。」

    王貴點點頭,「我們不在這裡過夜,一個時辰後就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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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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