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穿越之太乙仙隱 作者:先飛 (已完成)

 
li60830 2017-3-14 18:53:4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6 42973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10:40
第十章 婉兒媚兒
直奔到山穀之中,紅線終於找到了那隻妖物,妖物身體極其碩大,形似水牛,卻又以雙足行走。它頭長鐵角,皮毛漆黑,兩隻眼睛如火一般通紅。

“嚕……尋……嚕……尋……”

它的口中發出嘶吼。

太陰劍訣本是禦劍之術,麵對敵人,隻需立在那裏,操控劍光襲殺敵人。然而紅線卻未能做到這一步,但她既然尋到了妖物,自然毫不退縮,以身和劍直往妖物撞去。

妖物也發現了她,將巨掌一擋。

金光劍刺在巨掌之上,擊穿了一個血洞。

妖物怒嚎一聲,巨掌橫擋,拍在紅線身上。紅線被拍得飛出,胸口猛地一悶,身體劇痛。但她卻毫不停留,隻是硬生生將喉間湧出的鮮血強行咽下,又往那妖物撞去。

妖物益發怒了,它雙掌亂掃,帶起強烈勁風。

紅線便在這勁風之中,與妖物纏鬥不止,妖物本就凶猛壯碩,力勁極大,紅線身體嬌小,站在它的麵前直如飄浮在海麵上的落葉一般。但她性子極烈,想著那兩隻失去親人的小狐狸,竟是一步不肯相讓。

隻是,她一個初學禦劍的女孩子,又如何能夠與這等強壯的妖物硬拚,還未多久,便又被妖物一掌擊飛。

妖物摯起身邊石塊,朝她直砸而去,她方自跌落在地,眼見石影飛來,下意識地身子一翻。

石塊砸在她的腿上,發出悶響。

她的腿骨竟已斷去。

她緊咬著牙,竟是一聲不哼,拄著金光劍強迫自己站起。

那妖物早已被她激怒,眼見她不知死活又站了起來,更是直撲而來。

她冷笑一聲,仙劍直指,心想自己就算是死,也要讓這妖物身上再多一個傷口。

就在這時,幾聲輕響在她的身邊響起,她怔了怔,卻發現那是幾枚棋子。

棋子之間虛實相生,一座木屋拔地而起,將她關在其中。

那妖物一遍遍地在屋外怒擊著木牆,但那足以殺獅裂虎的力道卻無法在木牆上擊出丁點缺口。

紅線險死還生,怔了半晌,直到腿上巨痛傳來,讓她再也無法忍受,跌坐在地。

這時,她發現在自己的身邊多了一粒丹藥。

就算再遲鈍,她也知道這是師父在暗中保護自己。

她腦中一團亂麻,心想:“師父啊師父,你若是不相信我能夠除去妖物,那又為何要讓我獨自上山?你若是信任我,卻又為何要在暗處跟著我?”

她越想越多,隻覺這必是師父對自己的考驗,而自己連這樣一個妖怪都殺不了,必是已讓師父失望透頂,否則他又怎會隻扔下丹藥,卻不肯現身?

她越是心灰意冷,胸間怨氣便積得越多,隻以為自己如此艱難地尋到仙人,卻終究還是一事無成,一怒之下,她將金光劍朝著地上的丹藥一擊,竟將其劈得粉碎,緊接著劍身往脖子一橫,便欲自刎而死。

******

妖物還在擊打著木屋,它又推又砸,也無法進入其中。

屋內卻失去了任何動靜。

風魂藏身在陰暗的角落,沉思了許久,然後轉身離去。那木屋乃是以遁法造出,妖物無法進入其中,而紅線除非能夠悟出以氣禦劍的法門,否則也沒本事出來,這樣,至少她暫時不會有什麽危險。

風魂掠至一處山崖,昨日,便是有人在這裏幹擾他祭雨。

他看著崖下的村莊,靜默著。昨天他才製造了一場陣雨,按說地麵多少也會留下些濕氣,然而此刻看去,那些田地仍然幹涸得讓人心驚,就仿佛地底有什麽東西,將那場陣雨留下的水氣全都吸入其中,一絲一毫也不溢出。

他坐在崖邊,將袖子平放在地。

兩隻小狐狸從他的袖子裏鑽了出來。

他從口袋裏取出幾枚果子放在小狐狸麵前,其中一隻在他的手上蹭了蹭,便啃了起來。而另一隻顯然戒心更強一些,盯了他一陣,卻終是耐不住饑,也啃了起來。

“你們說,”他向兩隻小狐狸問道:“我那樣對她到底是對是錯?她能明白我的用意麽?”

兩隻小狐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啃起了果子。

風魂失笑一聲,心想自己跟狐狸說這個有什麽用?雖然如此,他對紅線還是難免擔心,雖說她隻要呆在木屋之中便不會有事,但風魂總是難以安下心來。

傍晚的時候,他又到那山穀去看了看,那木屋仍然完好無損,而妖怪也砸得累了,隻是守在旁邊,也不離開。

風魂帶著兩隻小狐狸到處逛了逛,在夜半時又回到了崖邊。

他取出兩粒仙丹分別放在兩隻小狐麵前:“你們已經沒了父母,而這個地方看起來也不再適合你們生存了,你們這麽小,萬一活不下去闖到村子裏,被人熬成狐狸湯那可就糟了。這兩粒仙丹至少可以讓你們在沒有食物的情況下繼續活下去,若是你們運氣好,修成個狐仙狐妖什麽,至少也不用再怕被尋常人傷害了。”

那隻稍大一些的小狐聞了聞仙丹,一口便吞了下去。

而小的那隻卻扭過頭,大約是覺得這個怪東西看起來不像是很好吃的樣子。然而,大些的那隻卻將它撲倒,並叼起另一粒仙丹硬塞進它的口中,然後躍到風魂麵前輕趴著。

見這隻小狐狸不但像是能夠聽懂他的話,而且還知道照顧妹妹,沒有把兩粒仙丹都吞進自己肚子裏去,風魂也不禁暗暗稱奇。

“我再給你們取個名字吧,”他想了想,指著麵前這隻顯然更懂事的小狐狸說道,“你就叫婉兒。”

然後又指著更小的那隻:“你就叫媚兒。”

婉兒將兩隻前爪微拱,像是殷殷下拜的樣子,而媚兒還在那裏翻滾不停,像是因為肚子裏被它的姐姐塞進了怪東西而很不高興。

幹脆再做得徹底些。

風魂取出太乙天書,隨手挑了一段仙家口訣念給它們聽,也不管它們是否真的聽得懂。

不懂事的媚兒顯然對他念的東西毫無興趣,隻顧著跳來跳去,最後幹脆趴在他的懷中睡著了。

而婉兒卻安靜地伏在月下,一動不動地聽著……

天亮之後,雖然媚兒依依不舍,但婉兒還是帶著它離開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雖然擔心這兩隻小狐狸是否真的能夠在如此艱難的環境下活下來,但風魂畢竟無法總是將它們帶在身邊。

在它們走遠後,風魂沉吟了一下,考慮著是不是該去看看紅線了。

就在這時,一陣清香飄來,他轉身一看,然後便看到了一個穿著綠裳的女子。

這女子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對這兩隻小狐狸倒是不錯,隻可惜,山下的那些老百姓,你卻反而害了他們。”

風魂愕了愕,然後醒悟過來:“你就是前天想要阻止我祭雨的人?”

“不錯,”綠裳女子曼妙地走到崖邊,看著腳下村落,“小兄弟,你可知道,你前天召來的那場陣雨隻能幫得了這些百姓短短幾天,卻反而給他們留下了更大的災難?”

見這女子不但貌美,而且看上去也沒有什麽惡意,風魂也就走到她的身邊,與她一同看著那些幹涸的田地。此時,他也知道此地絕不僅僅是老天爺不肯下雨這麽簡單,而是另有異常。天上下雨,地上必然積有水氣,水氣漸漸上升,化成雲氣,這本是一個循環不息的過程。

可他前天召了一場陣雨後,僅僅隔了一夜,地上的水氣便已消失,天空中也未見絲毫雲彩,這些水氣竟像是憑空消失了般,非常怪異。

他虛心地向這女子彎下腰來拜了一下:“還請姐姐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女子取出一條手帕晃了晃,手帕化成祥雲,她毫不避嫌地牽起風魂的手踏上祥雲:“你跟我來,我帶你去看一看,你便知道了。”

她的手溫潤如玉,風魂忍不住反手握住,舍不得放開。

祥雲載著他們向山頂飄去,又向一條深溝落下。這深溝也不知是如何形成的,隻有數尺之寬,卻深難見底。越往下,便越是熾熱,讓人幾乎難以忍受。

綠裳女子捏了一道避火訣,那些熱氣自行散開,讓風魂感覺好受許多。

沉到地底,風魂看到了火光。

在這地底之下,竟有著一個夾層,夾層裏燃燒著熊熊烈火。

“這是……”風魂震驚地看著麵前的奇景。這是地底溶岩?卻又不像,溶岩隻是由溶漿組成,而這些火焰卻看不出是如何產生的。

“小心。”綠裳女子繼續捏著避火訣,進入火海之中。

他們到了火海深處,綠裳女子忽地笑道:“小兄弟,你可真是毫無防人之心呢。前天我還曾想打斷你的祭雨,今日你卻毫無提防地跟著我進入這凶險之處,你又怎麽知道我不會害你?”

風魂也笑道:“姐姐你也很不小心呢,一直讓我牽著你的手,你又怎知我就一定是正人君子,不會趁機非禮姐姐?”

“你是正人君子麽?”女子卻撲嗤一笑,“適才下落之時,你一直在偷看我的胸口,這也是正人君子會做的事麽?”

風魂見自己的舉動早就被她發現,不覺尷尬地撓了撓頭,傻笑了一下。這也是沒有什麽辦法的事,宋朝以前的女子衣裳其實並不如何保守,而這女子胸部飽滿,乳溝半露,想不吸引人注目都難。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10:40
第十一章 冰火毒蟒
綠裳女子又笑道:“你雖然不是正人君子,卻也不是心惡之人,否則也不會善待那兩隻小狐狸。世上許多人都自以為是,以為牛馬騾驢生來便是讓人任用的,飛鳥走獸從來就是為了讓人奉祀和食用的,卻不曾想,萬類皆有其慧,就算是鳥畜也不例外。你因為不忍心看到百姓受苦而祭雨,我還不覺得這有什麽,因為習道之人為求仙位種善因積道德本是常事,說是為人,其實多是為己。等見到你竟將那凡人求也求不到的仙丹毫不猶豫地送給兩隻野狐時,我才忍不住出來見你,要知道,這天上專司功過的神仙可不會因為你有可能弄出兩隻狐妖而給你記上一功。”

風魂哂道:“那些仙階神職什麽的,我也不稀罕。”

女子看出他是真的對成仙封神不感興趣,而非口是心非,於是嫣然一笑。

“姐姐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你不也沒告訴我你的名字麽?”綠裳女子語聲嬌柔,“我叫孫恩,你呢?”

“我叫風魂。”

“風魂?”孫恩心底一算,緊接著臉現訝意,“這天地間竟沒有你的運數可查,莫非你不是這一朝代的人麽?”

風魂也是大吃一驚:“姐姐,你難不成隻憑著一個名字就能推算出別人的來曆麽?但這如何可能?這天下同名同姓的,豈非不計其數?”

“名姓相同者雖然眾多,但運數則各不相同,偶然之間必有必然,從姓名推算出來曆並不是什麽難事。隻是推算前因容易,推算將來卻難。”孫恩睇了他一眼,“你還沒告訴我,你可是來自未來之人?”

風魂剛想回答,腦海中卻猛地閃過王妙想曾對他做出的警告,心生戒意,臉上卻淡淡一笑:“姐姐定是在說笑,三界之間,各有其序,若是真有人來自未來,豈非早就天下大亂?小弟隻是在大荒境住了幾年,想必是姐姐的推算之法出了差錯吧。”

孫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說信或不信,隻是沉吟良久,忽地看向周圍,臉色微微一變:“糟了!”

風魂也注意到他們的處境有些不妙,剛才他們隻顧著在火海中說話,卻沒注意到一隻巨蟒已圍上了他們。這隻巨蟒腰身粗得驚人,在他們身邊盤成數圈,也不知到底有多長。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風魂心驚地看著這全身著火的巨蟒,單是它那盯著他們的腦袋,便有如房屋般巨大。

“這是冰火毒蟒,”孫恩說道,“它的蛇皮會分泌出黑油,隻要爬過的地方便會起火。”

“那就應該叫火蟒才對,怎麽叫冰火毒蟒?”

“那是因為它能吸食水氣,水氣在它的肚中凝結成冰,”孫恩道,“它吸食的水氣越多,皮膚分泌出的黑油也越多。因此,凡是它居住的地方都會產生旱災。試想,地麵上的水氣若是被吸盡,天空中的雲氣又如何能夠再生,沒有雲氣,又哪來的雨?”

“所以姐姐前天才阻止我祭雨?”

“嗯,”孫恩歎了一聲,“此地的水氣本已被它吸盡,它困在這裏,再多等一些日子,定會自行死去。但你前天祭了一場雨,反而無形間幫助它進一步成長。這樣下去,恐怕它終將破土而出,若是轉移到其它地方,隻怕反而會給別的地方帶來災難。”

風魂這才知道自己真的是好心辦了壞事。

他正想詢問有沒有什麽解決的辦法,那毒蟒已張開巨口向他們咬來,口中噴出的果然是徹骨的寒氣。

孫恩縱著祥雲躲開它的巨口。

毒蟒巨大的身體在夾層間不斷翻滾,烈焰狂卷,碎石亂墜。孫恩雖然捏著避火訣,卻不敢接觸到它的身體,以防黑油沾到她與風魂身上。她本是想帶著風魂來查探一下這毒蟒究竟成長到什麽地步,卻不想它經過前天的那一場陣雨,身體竟粗壯到如此驚人的地步,而自己卻太過大意,反而被它困住。

毒蟒繞著他們不斷遊走,蛇身翻滾亂撞。

孫恩扔出幾張符紙,符紙化成雷電擊在巨蟒身上,卻毫無用處。

她蹙了蹙眉,從袖中取出一個鋼圈祭出,鋼圈打在巨蟒的七寸,巨蟒吃痛,身體怒抽了一下,將夾層上方擊出深深的裂口。

“這孽畜馬上就要破地而出了,”孫恩臉色大變,“我們先用遁法離開這裏。”

風魂忙道:“難道就放著它跑出去不管?”

“我的法寶和咒符都傷不了它,”孫恩歎道,“隻好先保住我們自己的性命再想辦法。”

風魂想了一想,然而,比起孫恩,他根本就沒有多少除妖滅怪的經驗,要說這方麵的知識,最多也就是看了些《西遊記》和《封神演義》這類基本屬於瞎編的神怪小說。

想起《西遊記》,他猛然想到了一個辦法。

“孫姐姐,我們讓它吃下去吧。”

“什麽?”孫恩疑惑地說道。

“我們讓它吃下去,到它肚子裏去對付它。”風魂說道。孫悟空豈非就喜歡往妖怪肚子裏鑽?孫悟空姓孫,孫恩也姓孫,他們本就是一家人。

孫恩一邊操控祥雲一邊皺眉:“這可是胡鬧,像這等妖物,單是它的胃酸便足以溶金化鐵……嗯,不,它是靠吸食水氣活著,沒有胃酸也說不定,但這還是太過冒險。”

“我們不用到它的胃裏去,”風魂說道,“姐姐,你相信我就是。”

孫恩睇了他一眼,見他不像是說笑的樣子,於是說道:“也罷,希望不要被你害死。”

祥雲左移右轉,直飛到巨蟒的腦袋前。

巨蟒張開血口,朝著他們噴出一串冰柱。

孫恩再次祭出鋼圈,將冰柱砸了個粉碎,然後直接載著風魂衝進了巨蟒口中。

巨蟒將口一閉,他們麵前一片漆黑。

風魂略略一算,大約飛到了七寸的位置時,驀然扔出數枚棋子,一座木屋立時出現,將他們罩在其中。

木屋不斷漲大,硬生生將巨蟒的喉道卡住。這本就是蟒蛇最脆弱的部位,又是從內往外卡,立時間,這冰火毒蟒的脖子越鼓越大,竟卡在了夾層間,再也無法動彈。它腹部以下雖然還在抽動,但要害被鎮住,又如何還有力氣?抽到後來,它終於累了,再也動彈不了。

孫恩收起祥雲,與風魂一同在屋中落下。巨蟒因為難受而猛張著口,外邊熱氣衝來,它肚內的寒冰卻又往外直溢,反而讓這木屋所在之處寒熱對流、清涼無比。

孫恩笑道:“還是你聰明,竟能想出這種法子。”

風魂說道:“我也隻是借用了你們孫家一隻猴子的辦法而已。”

孫恩疑惑地問:“我孫家的猴子?”

“咳,沒什麽。”風魂尷尬地笑了笑。如果要跟她提孫悟空,就不得不說到《西遊記》,再提到《西遊記》的作者,她隻怕馬上就能推算出那個叫吳承恩的家夥是“未來之人”而非“過去之人”。

他用手劃了劃,將木屋打開一個門,然後和孫恩一同走到門口,往巨蟒腹內看去。孫恩擲出一張符紙,符紙召出光來,立時間,那些積在毒蟒腹內的寒冰將光線反複折射,耀得五光十色,極是美妙。

“你看那裏,”孫恩指著鑲在巨蟒腹腔內一粒珍珠般晶瑩的珠子,“那就是這隻巨蟒的元丹了,一般的妖物都是將元丹藏在頭顱內或其它極難找到的地方,而它卻隻是簡簡單單地掛在這裏,可見這隻毒蟒並無什麽智慧,隻是恰好應天地之氣而成精罷了。隻需摘除了它的元丹,它便自會死去。”

風魂卻遲疑了一下:“既然它沒有什麽智慧,那想必也不是故意要害此地的百姓,我們真的必須殺了它麽?”

孫恩看了風魂一眼,低聲道:“且不說像這種為禍一方的妖怪,隻要除去它便是一件功德,單是它的這粒元丹便已是無數求道之人夢寐以求而不得,若是拿來練化服用,足可抵得上數百年的修行,就算不用來服食而是練成法寶,也比得上不知多少的仙家利器……”

“但它也是一條命啊。”風魂輕輕一歎。

在那個時代,每當看到網絡上有人發出虐貓虐狗的圖片,他的心裏便極不舒服,他雖然不是什麽動物保護組織的成員,卻多少也有惻隱之心。這毒蟒若真的是故意要傷害地麵上的生靈,他自然會毫不猶豫地將其除去,但它如果隻是出於生存的本性而吸食水氣,那他就難免有些猶豫。

孫恩牽著他的手,微微一笑:“你若真的不想殺它,我卻也有辦法,隻是,你真的不想要它的元丹麽?就算你自己不想要,送給你那個女徒兒豈不也好?我看她的心未必像你這麽軟呢。”

想起薛紅線,風魂也不禁苦笑了一下,心想還是趕緊把這隻巨蟒處理掉,回去找她的好,那丫頭性子有些走極端,萬一真的想不開,那可就糟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3-15 10:41
第十二章 呲鐵盧循
山穀之中,薛紅線仍然被困在遁法造出的木屋中。

金光劍掉落在地,而她的脖子上卻留下了一道劍痕。

劍痕並不深。

“原來,我連死去的勇氣也沒有,”她跌坐在地,呆呆地想,“隻是,我若真的就這樣死了,那先前所有的努力又有何用處?”

她看著地上的粉末,那原本是師父留給她的仙丹。

“原來,我隻是自己不肯相信師父真的會關心我,”她想,“就像我不相信父親和母親也有可能會愛我一樣。但師父若真的不關心我,他又何苦躲在暗中保護我?”

她伸出手,將這些粉末聚攏並一點一點撿起,抹在脖子處的傷口上,同時淚水不自禁地流了出來。

傷口很快地便愈合,連疤也脫落了。

她用手移動已斷去腿骨的左腿,額頭因為劇痛而冒出冷汗。她盤腿坐好,腦中回憶著師父在深山時對自己的教誨。

“我總以為自己學不會禦劍,是因為悟性不夠,甚至差點自暴自棄。”她想,“其實我何曾真的靜下心來傾聽過師父的講解?師父說這太陰劍訣,太陰二字才是根本,而劍訣本身隻不過是枝節,可我卻始終沒有真正想著去理解他話中的意思。師父帶我去看日出,我滿腦子隻有劍訣,師父帶我在瀑布間靜坐,我腦中仍然隻有劍訣,師父叫我停止練劍,多看看周圍風景,我卻以為他是嫌我劍練得不好,反而更是連休息的時間也偷偷跑去練劍。師父說禦劍禦劍,其實不是以氣禦劍,而是以心禦劍,我連心都靜不下來,又如何能夠禦得了劍?”

她將金光劍放入鞘中,橫在腿上,然後深吸一口氣,屏去呼吸,不思不想,不言不語。

她就這樣盤膝而坐,任由屋外的光線由明轉暗,又由暗轉明。

陽之精氣曰神,陰之精氣曰靈。所謂的太陰,意即心靈之極致。陰氣又稱為幽氣,幽者,含氣者也,又為內景。

紅線將氣含在體內,又靜思去慮,將心靈提至極致,不需她再做什麽,內景便自然而然地擴展至大地。八卦之中,地即是坤,坤又出於四象中的太陰,故太陰之道,即為地之道。

其實,所謂的道,原本講的是陰陽相調,隻注重陰氣的話很容易走入極端。然而至陰之中藏有至陽,木公所傳的這套禦劍法門,便是通過追求“陰之極至”從而體悟至陽,達到陰陽平衡,這種方式與玉虛天王所傳的上清一脈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說是有違常理,乃是他獨創的秘法。

如果是他人,便是明白這套方式也難以學成,但紅線性情剛烈,反而讓她更容易達到這個“極”字,一旦屏住呼吸,便寧死也不肯再吸一口氣,任由心靈化作內景。

那妖物仍然守在屋外,偶爾發起怒來,拚命撞擊著木牆。

然而,天空中卻突然飄下了雪花。

陰之勝則生出霜雪。

妖物不知發生了什麽事,隻是愈發地煩躁,不停地嘶吼著,卻又拿這木屋毫無辦法。

雪花不再出現,冰雹卻又莫名其妙地落了下來,在雪地上砸出一個個坑。

陰之專則化作霰雹。

忽地,一道劍光閃過,那座木屋竟被劈成了兩半,然後驟然消失。

妖物見紅線現出身來,也不管那麽多,凶猛地向她撲去。

薛紅線仍然盤膝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金光劍自行離鞘,繞著她轉了一圈,再閃電般擊向妖物……

******

風魂站在祥雲之上,看著遠處的異象,欣慰地舒了一口氣。

孫恩笑道:“看來,你這女徒兒天資不錯。”

“嗯,”風魂使勁點頭,“她的姿色是很不錯。”

“我是說天資不錯,不是姿色不錯,”孫恩瞅了他一眼,又笑道,“我看她的悟性隻怕比你這個當師父的還強得多。”

風魂說道:“其實我的姿色……咳、我的天資也很不錯的。”

孫恩搖頭一笑。

看著她那嫵媚的模樣,風魂心想,你的姿色也很不錯呢。

他提了提手中的小蛇,問:“我們應該把它扔到哪去?”

小蛇的頭上套著一個鋼圈。

這就是那隻冰火毒蟒,孫恩將她的鋼圈幻大後套在它的腦袋上,再花了兩個時辰用禁製強迫它的巨大身體變得隻有這般大小。

孫恩扔出一粒豆子,豆子變成了一個身穿盔甲的士兵。

她讓風魂將毒蟒交給這變出的士兵。

“我會將它帶到南海去,”她說道,“隻要沒有人破去它身上的禁製,它就不會再成長害人,而南海那無窮無盡的海水,它吸再多也沒關係。”

風魂點了點頭。

這樣,他既不用殺死這隻“小蛇”,又免得它再為禍一方。

“多謝姐姐,要是沒有你在的話,我恐怕犯了大錯也不知道。”

“沒有你的妙計,我也抓不住它,”孫恩微微一笑,“不過,你既然稱我作姐姐,那我也不想瞞你,其實我的本名並不叫孫恩,而是叫孫靈秀。孫恩是我在外頭行走所用的假名。”

風魂心知她既然能憑著名字推算別人的來曆,那自然也不免對自己的名字極為看重,不輕易透露給別人,現在她告訴自己,那表示她對他已極為信任。一想到孫靈秀已如此信任他,他卻將自己是來自未來的事瞞著她,不禁心生愧疚。

“靈秀姐姐,我……”

孫靈秀卻伸手遮住他的口,柔聲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並不是要將所有的秘密都告訴別人,才算是信任那個人。我隻要知道你是個值得我相信的人便已足夠,就算是親如姐弟,也沒必要知道彼此所有的事情呢。”

他心中感動,牽過孫靈秀的手,臉上卻笑道:“孫靈秀這個名字可比孫恩好聽多了,別人如果隻聽到孫恩這個名字,還以為是個男人呢,姐姐你為什麽取這樣難聽的一個名字?”

孫靈秀嫵媚地斜了他一眼:“我告訴你我的本名不叫孫恩,你就說孫恩這個名字難聽,靈秀這個名字好聽得多,若我現在再告訴你我其實還是叫孫恩,你是否又會換個說法?”

風魂點頭:“其實孫恩這個名字雖然比較男性化,卻很有特色,而靈秀這個名字雖然更適合女人家,卻實在是太普通了,走到路上叫一聲‘靈秀’,恐怕會有十幾個女孩子應呢。”

孫靈秀失笑道:“你的嘴還真是毒呢,哪會有十幾個那麽多?要不,你幫我取個更好些的名字?”

風魂差點喊出“孫悟空”!

“孫靈秀這個名字就挺好的,真的!”他傻笑著。

兩人手牽著手,依依難舍。

就在這時,一隻頭長雙角,皮毛漆黑的巨大妖物從山穀那頭拚命逃了出來,沿途灑下無數血水,它搖搖晃晃的,跌在他們腳下,哀鳴著:“嚕……尋……嚕……尋……”

孫靈秀讓祥雲落下,她輕移到妖物身前,撫著它的腦袋,妖物的頭搭在地上,它原本火紅的眼睛已變得黯淡,眸中滿是哀求之色。

風魂見到它身上的傷口,猜到它是被紅線的金光劍所傷:“這應該就是那隻經常在附近傷人的妖怪吧,這周圍的野獸死的死逃的逃,想必都是它做的好事。”

孫靈秀卻搖頭說道:“因為大旱,這附近的野獸本就沒有留下多少,這妖物名為呲鐵,本是靠啃食山中鐵礦為生,平常並不傷人。隻是因為有冰火毒蟒在地層之下催生地火,它體內燥熱難耐,這才迷失了本性。”

風魂說道:“但也不能把它留在這裏,隻要它一日仍在,附近的生靈便一日不安。”

“這倒無妨,”孫靈秀微笑著說道,“它能吞食鐵礦,再排出精鐵,我本就有用它之處,才來到這裏尋它。幸好你那姿色不錯的女徒弟劍下留情,沒有殺了它,否則我還真是難辦呢。”

風魂原本也以為紅線既然練成了禦劍之法,那就絕不會留得這妖物性命,沒想到她竟沒有一劍殺了它。

孫靈秀摸著呲鐵的腦袋:“你留在這裏,早晚也會死在除妖之人劍下,不如與我一同去南海吧。”

呲鐵悲嗚兩聲,點了點頭。

“我先給你取個名字,”孫靈秀以手指頰,想了一想,“嚕尋……嚕尋……,嗯,你不如就叫盧循好了,嚕尋和盧循差不多,這樣你也可以算是自呼其名。”

她轉頭看向風魂:“你送給那兩隻小狐狸的仙丹可還有多的?”

風魂也不猶豫,取出藥袋掏出十幾粒便要送給她。孫靈秀卻微微一笑,隻是取了一粒,擲入呲鐵口中。

呲鐵身上的劍傷很快便消失了,它本是成了精的妖怪,其性其實甚為溫馴,隻是在地火的誘發下才變得狂暴,現在受了薛紅線一劍,垂死之下卻又得了仙丹,本性開始恢複,又知是孫靈秀救了它,於是伏在她的身前任她差遣。

她飄到呲鐵盧循的背上,向風魂說道:“此間的事既已完成,我也該離開,下次再見到你就不知會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風魂趕緊說道:“姐姐放心,反正我也沒什麽事情可做,一有空就去南海找你……”

孫靈秀卻歎了口氣:“南海現在已是兵戈之地,你還是不要去找我的好。各人有各人的運數,禍福難定,就算你真去了南海,到時我也不知是生是死,倒不如像莊子所說,相忘於江湖的好。”

風魂見她話中不祥,心裏一驚,臉上卻仍然笑著:“姐姐放心,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忘記你的。”

孫靈秀心底一暖,卻也沒有再多做停留,隻是在呲鐵的腳下縱起祥雲,托著她往空中飄去。

風魂向她揮別。

直到她遠得不見蹤影,他才靜在那裏,想著孫靈秀離去時的幽傷表情。

那種表情就像是與他再也不可能見麵一般。

他回想著這個時代的曆史,然而,對於東晉這個時代,他了解的真的不多,隻是知道這個時代的士族喜歡談論玄學,好作空談。同時,這也是西方佛教剛剛開始進入中原的時候。

而在東晉末期,最重要的一場戰役便是淝水之戰,前秦苻堅率百萬大軍南下,想要統一天下,而南方的風流宰相謝安鎮之以靜,讓他的侄兒謝玄率北府將士在淝水與苻堅對恃,最終以八萬人馬大破苻堅的百萬雄獅,成為中國曆史上以少勝多的經典戰役。

也不知道這個時候,淝水之戰結束了沒有?他想。

當然,有些事情想得再多也沒用,他收攏心思,以遁法向山穀逸去。

在那裏,他看到了紅線。

地上積著不合時宜的雪花,而紅線就坐在雪上,失魂落魄著。

風魂一眼便看到她腿上的傷,他走過去蹲在紅線身邊,輕輕摸著她的頭發:“怎麽了?”

“師父!”紅線猛地撲在他的懷中,緊緊抓著他的衣襟。

傻丫頭!

風魂抱起她,慢慢地向穀外走去。

紅線將頭埋在他的胸口,淚水漸漸地流了出來……

……

同一時間。

孫靈秀在遠離風魂之後,卻又停了下來。

祥雲定在空中,她沉思了好一陣。

前方綠光一閃,一個手持拂塵身穿道袍的道士停在了她的麵前。

孫靈秀看著麵前的道士,臉色變得清淡而平靜:“道覆,情形如何?”

“天庭果然已有動靜,”妖術師徐道覆淡淡地稟道,“聽說是北方紫微大帝偶然路過南海,發現有妖類幹預人間戰事,故向天庭稟告。隻是,天庭是否知道參與其事的並非人間界的妖類,而是來自我們妖靈界,卻不得而知。但無論如何,想來他們絕不會束手不管。”

孫靈秀冷然道:“玉皇初登帝位,天界自身尚且不穩,絕不會用太多精力來管理人間界,最多也就是派出一兩個仙神下凡,我們隻要利用好這個時機,必能有所作為。真正需要小心的,反而是西方太極天皇,他的野心太大,卻又沒有公然抗拒天庭的把握,誰也不知道他會弄出什麽鬼來。”

“至少,西皇已暗中承諾會支持我們……”

“這才是我所擔心的,”孫靈秀輕輕一歎,“像西皇這種翻臉無情的金仙,我寧願與其為敵,也不願要他的承諾……”

徐道覆也沉默了。

“多想無益,我們還是先回南海吧。”孫靈秀招了招手,帶著徐道覆一同向南海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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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名山會稽
風魂將紅線放在一塊石頭上,彎腰掀起她的裙腳,查看她左腿上的傷。

她小腿的腿骨已經斷裂。

這美麗女徒的性子過於堅強,反而讓風魂更加擔心,他將稍有移位的斷裂處複位,抹上弄碎的仙丹,又用木板固定住。

風魂做的並不夠好,但紅線雖然疼得冒出冷汗,卻始終沒有哼上一聲。

風魂又給了她一粒仙丹,想讓她服下,但她卻隻是默默地收起,也不服用。風魂看了她一眼,見她的眼睛依舊濕潤,也就沒有勸她。

他把紅線抱到草地上,小心地讓她躺在自己懷中。

紅線漸漸的睡著了。

金光劍始終被她摟在懷中。

月亮漸漸的升了起來,柔風吹過,讓草地上流動著淺綠色的粼光。一隻貓頭鷹落在前方的樹梢上,瞅了瞅他們,又向遠方飛掠。

風魂摟著薛紅線,腦中卻想起了風芷馨,如果他無法在三百年後找到芷馨,那獨自穿越到古代的芷馨是否也會像紅線一樣,孤苦地走在陌生的環境裏?她又是否能夠自己照顧好自己?

在接下來的幾天裏,紅線的傷很快的恢複了。她的體內本就已練成了仙家真氣,腿傷上又抹有仙丹,自然好得極快。

而一旦突破了以氣禦劍這一關,她的禦劍之術更是突飛猛進。

風魂帶著她仍然是往西南方走,偶爾經過一些村莊和城鎮,也會一同進去逛逛。他對東晉的一些習俗和許多東西並不了解,許多時候都需要紅線替他解說,漸漸的,紅線也知道她的這個“神仙師父”在很多方麵都一竅不通,卻也隻是以為師父定是從小在仙山或洞天之中修行,不了解世俗之事乃是理所當然,在回答師父的問題之餘,話也漸漸多了。

那時候的男女之防本就不嚴,民間女子登高臨水、連夜遊玩都是常事,風魂與紅線雖然是年輕男女走在一起,也沒有遇到什麽人加以議論。如果說有引起關注的話,那也隻是因為紅線不但貌美,而且舉止間自有一種秀氣,不同於一般的鄉野女子。

在民間流連了一些日子之後,風魂對當前的時局也開始有了了解。

此時,淝水之戰已經結束,北方由於苻堅在大敗之後又不斷遭遇背叛,已經四分五裂,其實苻堅也算是有為的名主,隻可惜他手下的重要謀臣王猛死得太早,而他在統一北方後又心生驕傲,以為能夠一舉征服南方,結果反而在大意之下慘敗於淝水,若非遭此逆轉,他恐怕真的能夠將唐初的盛世提前個數百年。

淝水之戰的大勝,本使南方人心大定,而在麵對北方強敵時臨危受命、鎮之以靜的名相謝安更是聲望達到極點。然而僅僅過了兩年,受到朝廷排擠的謝安便因病而死,會稽王司馬道子把持朝政,與孝武帝司馬曜的爭鬥日趨尖銳,而沿海諸郡的老百姓又因為無法忍受各種苛捐雜稅和朝廷的強製征兵,在天師道的煽動下開始發動*。

沿海八郡的百姓對天師道的起義紛紛響應,在短短的十幾天內,前來投奔的人數便已擴展至數萬。他們焚燒官府,沒收士族財產,並打得守衛郡縣的朝廷軍隊紛紛潰逃。

而真正讓風魂在意的是,天師道首領的名字,竟是叫做孫恩。

天師道之所以能夠帶著那些聚集而來的普通老百姓不斷取得勝利,據說,便是因為天師孫恩不但信徒眾多,其本身更是有著各種神通。天師孫恩不隻能夠將符紙化入水中治療各種傷病,更能撒豆成兵,搬神運鬼,而其身邊的一些道徒也往往具有呼風喚雨的奇能,在戰場上施展出來,竟是無往而不利。

風魂多方打聽,發現低層的老百姓雖然將天師孫恩傳得神通廣大,但其實根本沒有誰知道他到底相貌如何,說他像個文弱書生的也有,說他高大魁梧身長八尺的也有,甚至有人說他是三頭六臂,每個頭上還開著天眼。

但沒有人猜他是個女人!

應該隻是巧合吧?他想。

不管怎麽想,他都覺得這天師孫恩和他所認識的孫靈秀不會是同一個人。

而隨著關於天師道發動*的消息知道得越多,薛紅線卻也漸漸變得不安起來,有好幾次,風魂都見她張開口像是要向自己說些什麽,卻終又閉上。

風魂問:“紅線,你可是有什麽心事?”

紅線猶豫了一下,才低著頭幽幽說道:“再過幾天便是我生母的祭日,我想回家一趟。”

“你家在哪裏?”

“會稽。”

會稽?風魂覺得這個地名最近好像經常有人提到。

然後,他心中醒悟過來。

天師道已經從臨海打到了上虞,接下來即將攻打的地方豈非就是會稽?鎮守在會稽的乃是內史王凝之,風魂對曆史了解不多,但一聽到王凝之這個名字時,還是忍不住多問了幾句,不為什麽,隻因為這王凝之有個在後世極出名的父親和弟弟。

他的老爸王羲之、弟弟王獻之並稱為“二王”,都是中國古代曆史上著名的書法家,他們的每一帖每一字在二十一世紀都可稱得上是無價之寶。尤其是王羲之,他的《蘭亭序》可是被後世稱為“天下第一行書”,隻可惜其真跡據說被唐太宗李世民拿去陪葬了,流傳下來的全都是摹本。

或許應該去跟王凝之套套近乎,如果弄到一兩張他老爸和老弟的真跡,回到自己的時代後,不就一輩子不愁失業了?

“好,”他看著紅線,“我跟你一起去。”

雖然他答應了紅線,但紅線卻隻是低著頭,不像是很高興的樣子,讓他覺得有點奇怪。

此時,紅線已經學會了太乙金光縱,於是風魂便站在她身後扶著她的肩,讓紅線以禦劍之術載著她一同前往會稽。

紅線意動劍動,立時風雷驚起,仿若白日驚虹,直往南方飛去。

這太乙金光縱,乃是以太陰之氣禦動風雷,速度極快,不一時,他們便已躍過徐州,又在太湖遊玩了一日,再繼續南下,直落在會稽山上。

這會稽山在上古時期又稱茅山(並非是現在江蘇境內的茅山),乃是大禹所葬之處,而山腳古城因山而得名,亦名會稽。

風魂在他自己的那個時代本是一名職業棋手,轉戰過全國各地,其實也到過這會稽山下,那時這山雖然仍叫會稽山,但這片地卻已不叫會稽,而早已更名為紹興。圍棋本就承載著傳統文化的內涵,每到一處,自不免接觸到各地的風土人情和曆史文化,隻是畢竟隔了一千多年,別說人不相同,便是這景物也僅有個相似的輪廓,雖然仍是千岩竟秀,萬壑爭流,卻少了二十一世紀那無處不在的人工味道,多了無數的自然秀麗。

風魂見紅線默默看著山下石城,心知她的家必在其中,於是笑道:“你先回家去吧,這裏風景不錯,我先到處轉轉,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到傳說中的禹穴。”

他那個時代的人最重隱私,紅線既然總是不願說她的家世,風魂也不追問。

紅線自然知道師父的體貼,眼眶一紅:“師父……”

“傻丫頭,”風魂牽著她的手輕輕捏了一下,“去吧。”

紅線點了點頭,這才禦著劍光往山下去了。

美麗女徒走後,風魂便在這會稽山上到處亂逛,在一千多年後他雖然也到過紹興,但那時他心裏隻記掛著棋戰的輸贏,那有心思遊玩?再加上時間緊迫,也沒有遊玩的空暇。

而現在有了閑心,再加上又是以遁法行走,不勞不累,自然不免看得興起。

東晉著名的道教宗師葛洪便是在這會稽山上練丹飛升,留下了知名景勝“葛仙煉丹岩”,此外還有香爐峰、陽明洞,雖然此時都還沒有被人“開發”,卻讓風魂看得賞心悅目。

他又飄到山側,想要尋找會稽山的天然大佛彌勒岩,卻怎麽也無法尋到。

這彌勒岩既是“天然形成”,怎麽卻無法找到?莫非是此時還沒有被人“雕刻”上去?他有些不解,卻沒有太過在意,又轉去看那傳說中大禹治水後,王母娘娘之女瑤姬從東海而來、所乘石船化成的石帆山。

在來到這個時代之前,風魂也曾看過不少穿越小說,那些主角穿越之後所做的事無一不是改變曆史、建功立業,最不濟也要娶個三妻四妾坐擁天下財富,他每次看了後都覺得難以理解,在二十一世紀,人們的生活節奏便已是快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那些主角穿越之後,還要在那忙碌一生,真是何苦來著。

在這空氣清新風景自然民風純樸的古代到處遊山玩水,豈非才是一種樂趣?

不過想想也是,如果那些穿越小說不寫後宮不寫爭霸,隻寫遊山玩水逛遍各地的話,那早就沒人看了。

雖然借助遁法,但他逛得寫意,不知不覺中天色黑了又亮,亮了又黑,竟是一連幾天過去了。

直到逛得有些厭了,他站在高處看著腳下石城,心想:“‘到紹興、喝黃酒’,這會稽可是中國黃酒的起源地,我既然已是到了這裏,若不去喝一趟真正的‘古代美酒’,豈非是白來了一場?”

隻是,喝酒卻是要錢的,他身上要仙丹是有不少,要錢卻一分沒有。

想了一想,他便用術法擒了一隻猛虎,扛到山下尋到一處看上去頗為殷實的山莊叫賣。不一會兒,山莊的主人便走了進來,看到被擒的猛虎大吃一驚,與風魂略一討價,便讓人將猛虎抬了進去,給了風魂一些錢幣。

風魂對這個時期的錢幣本就沒有多少認識,但看到那山莊主人臉上的笑容,卻也知道自己定是賣虧了,他走在路上,看著那幾枚製造粗劣印跡模糊的五銖錢,也不知道它們夠不夠讓自己去喝酒。

接近城門的時候,他思來想去,總覺得靠這點錢就去學古代豪俠們“千金一擲換美酒”,似乎不太靠譜,又想到自己口袋裏的仙丹可都是秦始皇用五百名童男童女都換不來的東西,不利用太浪費了。

於是,他找了根木棍,又用錢幣換了塊舊布。

他自己寫不來這個時期的繁體字,於是找了個看上去“很有文化”的路人請他幫忙,想要在破布上寫上“販賣仙丹,包冶百病”。

誰知那家夥一聽之後,便嚇得跑了。

沒過多久,那家夥便帶著幾名士兵跑了過來。

難道是這個時代的城管?風魂不解地看著那些氣勢洶洶的士兵。

“奸細,”士兵們將他擒住,冷笑道,“身為奸細,竟然如此張狂,簡直是不想活了。”

風魂這才知道他們是把他當成天師道信徒了。

他暗歎一聲,心想自己還真是倒黴,無奈之下,隻好使了個隱身遁法,脫身而去。

那些士兵明明抓住了他,忽然之間卻又抓了個空,不禁麵麵相覷,更加確信那可疑的青年必是天師道道徒,而且既然會這種裝神弄鬼的本事,地位也絕對不低,聯想到那些叛民將要進攻會稽的傳聞,俱都心驚不已。

恰在這時,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他們身邊,有個美豔的女人探出身來,向他們清清冷冷地問道:“出了什麽事?剛才那突然消失的人卻又是誰?”

這幾名士兵從馬車上的標誌認出了問話的夫人是誰,慌忙束手行禮,並告訴她剛才那青年定是天師道的細作,進入城中恐有不軌。

那女子想了一想,讓身邊的丫環取出筆墨,就在馬車上畫了起來。畫完之後,遞出馬車:“我已將那人的相貌畫下,你們可找人臨摹並四處張貼,定要將那細作找出來。”

那幾名士兵慌忙接畫而去。

馬車繼續駛進城中,經過石橋,七轉八彎之後,進入一個華貴的宅院。

那女子下了馬車,進入房中,想了一想,又覺得自己剛才所畫的人像經過他人多次臨摹之後,恐怕會與真人不再相似,於是又用桌上紙筆畫了十數張,找人分發下去。

畫完之後,她無事可做,於是靜坐在院中看著飄飛的柳絮,平淡自然,也不覺寂寞。

忽地,有道劍光直落而下。

一個身穿五色彩衣的妙麗女子出現在她的麵前。

她亦不驚慌,隻是從容地站起,彎腰下拜:“仙子不是在助我夫君布壇列陣,以抵禦那妖師孫恩的邪術麽?如何有空來到這裏?”

王妙想微笑著將她扶起:“道韞夫人不必如此多禮,妙想雖是受王母娘娘之命前來,卻也早聞夫人的才學,隻可惜一直沒有機會與夫人交談。”

謝道韞淡淡一笑,雖然她對自己的才學亦有自信,卻也知道在這大戰之前的時刻,妙想仙子絕不會無緣無故地跑來找她談心。

果然,隻見王妙想將一張人像畫擺在她的麵前:“請問夫人,您是在哪裏見到這位風魂公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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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又見女仙
風魂隱著身形在城裏轉了一圈,心裏叫苦。

古時候的士兵效率果然奇高,不知不覺間,他的人像竟貼滿了街頭巷尾。

更糟糕的是,這畫也不知是出自誰的手筆,竟畫得惟妙惟肖,雖隻有黑白兩色,卻將他的特點突出無疑。

照這樣看去,他別說登上酒樓喝酒,根本是連現身都成問題。

會稽城內河道交錯,綠柳石橋,風景怡人,然而有些地方極其幹淨,有些小巷卻又極髒,衣不覆體的難民聚集其間,眼神中藏著冷漠卻又無可捉摸的興奮。

這種分割太過強烈,風魂很快便明白,想必有些街道是不許平民百姓踏足的,而有些區域士族子弟也是視若不見,仿佛在這個石城裏根本就不存在。

這個時代的等級製度本就極其森嚴。

而那些士兵更是將這些難民封堵在狹窄肮髒的街道裏,像囚犯一般看管著,顯然是擔心萬一天師道真的進攻會稽,這些人會揭竿響應。

他們將老百姓逼得越緊,豈不越是強迫老百姓造反?風魂想。

隻可惜這個道理,並不是每個人都明白的。

他在城中逛了一圈,因為不能現身,興致有些提不起來,想著還是離開算了。

這時,他發現他的人像畫又被那些士兵揭去了。

他暗覺奇怪,現出身形在街道上到處轉了一圈,卻也沒有人喊著要捉他。

風魂猜想,必是那些士兵發現他並不是天師道的探子,至於他們是如何發現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他想既然進了城,是否要去找紅線的時候,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他一回頭,然後便看到一個俏麗的女子正微笑地看著他。

風魂又驚又喜,伸手便將她抓住:“妙想姐姐。”

王妙想見風魂一見麵便將她的手牽住,俏臉微紅,卻也沒有掙開,而是任由他牽著,兩人一同漫步在楊柳之間。

王妙想問:“你如何會在這裏?”

風魂卻先問道:“木公可是已經……”

王妙想歎息一聲,輕輕點頭。

雖然早已猜到木公恐怕已經返虛而去,但得到證實之後,風魂還是不免有些惆悵。他向王妙想解釋,說是他新收的女徒弟在會稽城中探親,自己隻是在這等她,又說道自己原本想弄些錢來逛逛酒樓,嚐嚐會稽有名的“古代美酒”,結果卻被人當成探子差點抓去。

王妙想掩嘴一笑,也不多說,領著他便往一座精美細致的酒樓行走。

他們登上酒樓,尋了個臨窗的座席坐下。

東晉時期的“坐”乃是正坐,在風魂的時代看來已經不是坐而是跪了。好在風魂從小學棋,雖然將腳裸放在膝下的這種“正坐”他並不怎麽適應,但盤膝而坐卻是習慣的,而王妙想當然也不會去介意他坐得到底正不正。

圍棋講究的本就是文化內涵的承載和身與境的結合,所以風魂在這樣一個雖然講究禮儀精神卻更為開放的時代,並沒有什麽不適應感。

王妙想曲跪在風魂身邊,淺笑著為他斟上一杯美酒。風魂飲了一口,果然是清香醇厚,口味極佳。

黃酒其實便是米酒,在東晉時期又被稱為“白酒”或“濁酒”,乃是吳越文化的代表,而會稽流傳至千年之後的紹興黃酒,在國際市場上也極受歡迎。

王妙想也小小地啜了一口。她其實早已辟穀服氣,但濁酒雖然是以糯米釀成,卻已不算是“穀”,而算是“清泉”或是“露”了。

在道家方士的辟穀修行中,“不食五穀”卻又“惟飲酒”的修道之人,也多了去了。

她雖然隻是飲了這麽一口,臉上卻自然地生出紅霞,更顯風韻秀氣,讓風魂看得心動。

“姐姐,你又怎麽會在這裏?”風魂問。王妙想是天界女仙,就算不居天界,也是長住在蒼梧山中,如果沒有要事絕不會自己踏足塵間。

王妙想柔聲道:“北方紫微陛下路過臨海之時,發現有妖類協助天師道對抗官府。雖然一般來說,我們天界是不插手人間的戰事紛爭和朝代更替的,隻是……”

風魂明白過來:“隻是天庭自己雖然不插手,卻也絕不允許那些妖怪去插手,所以才把你派了下來,是麽?”

王妙想微微點頭:“與我一同下界的,還有紫微天尊座下危宿使者踐天先生,人間朝政腐敗,惹起百姓反抗,縱是被推翻也是應當。但那妖師孫恩卻以撒豆成兵、召喚妖魔等各種邪術操控戰事,術若不正,天命又如何能夠得到匡扶,所以,我與危宿使者前來,便是要將那孫恩除去。”

“原來是這樣。”風魂說道。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庭真正關心的並不是百姓的死活,而僅僅是他們所立下的“規矩”,其實商紂時期也曾發生過各路仙神為了天界名位而下界鬥法的事,闡截二教在人間扶持各自的帝王,打得難分難解,但神仙幹預朝廷更替可以,別人要想這麽做卻絕對不行。若真的被一些邪魔外道或是妖怪當上了人間帝王,幹擾人間信仰,天庭豈非大失顏麵?

在西方佛教已經不知不覺滲入到中原各地,搶奪道家信仰的情況下,天庭對這種事自然更加重視。

風魂想了想,小聲問道:“那孫恩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是男是女,長得如何?”

“我也不知,”王妙想搖頭,“我也曾到知機殿中,試圖推算那孫恩的來曆,但卦象卻飄渺難測,竟是無法算出他的出身。我亦曾讓本地的內史王凝之替我收集那孫恩的資料,但毫無用處,雖然天師道的那些信徒將其奉為首領,但真正見過他的人,恐怕根本沒有幾個……你是否有什麽心事?”

風魂慌忙搖頭。

王妙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卻也沒有追問。

風魂當然是在擔心,萬一那天師孫恩真的就是孫靈秀,他該如何是好?王妙想可是王母娘娘身邊數一數二的女劍仙,自幼精修,又得舜帝親傳,孫靈秀無論如何也不會是她的對手,更何況還有個什麽危宿使者,那天師孫恩不來會稽也罷,若真的前來,簡直跟送死沒有什麽區別。

他能夠看著王妙想殺死孫靈秀麽?

當然,這種擔心隻是建立在孫靈秀真的就是天師孫恩的基礎上,而風魂覺得,這種可能性實在太小。

這種事他當然無法說出來,隻好苦笑了一下,將懷中的美酒一飲而盡,看向窗外,忽地怔了一怔。

此時,在酒樓斜對麵的石橋上,恰好有一輛華美的馬車經過。馬車前有衛兵開道,馬車後有丫環隨行,顯然,轎中坐的必是一位官家小姐。

那小姐掀開窗簾,神情寂寞地看了水麵上的荷花一眼。

她不是薛紅線卻又是誰?

酒樓中有人也注意到了紅線,低聲議論道:“那不是長史大人府上的千金麽?聽說她失蹤了一年多,怎麽又回來了?”

有人笑道:“定是與情郎私奔後被拋棄了,無處可去,隻好又跑回家中。越是豪門大戶,醜事越多,薛長史有這樣的女兒,也算是丟盡了人。”

此時,風魂也不禁摸起了鼻子。

雖然他早就猜到紅線絕不是普通的鄉村女孩,卻也隻以為她是出身於哪戶殷實人家,怎麽也想不到她竟是一位官家小姐。

要知道,晉朝的官員選拔,實行的乃是曹魏時期傳下的九品中正製,隻有門閥世家的子弟才能夠在朝廷當官。紅線的父親既然能夠在這樣一個要郡當上長史一職,那這薛家至少也是一個中品以上的士族。

這樣一個出身富貴的官家小姐,為何卻一個人孤伶伶地跑到深山老林裏去求仙?

“莫非她就是你新收的女徒弟?”王妙想掩嘴笑道,“模樣兒真的很不錯呢。”

“咳,我之所以收她為徒,是因為她的天資不錯。”

王妙想繼續微笑:“姿色不錯?”

“天資、天資啊……”

******

馬車駛入一座豪宅之中。

紅線下了馬車,慢慢地走進院子之中。

回到家中,她身上的粗衫自然也早已換成了上等的綢緞。

因為名字中有個紅字,所以她從小便喜歡穿紅色的衣裙。

此時,她身穿紅裙,頭係紅絲,連繡花鞋也是紅色的。

她將仙劍藏在閨房之中,並沒有帶在身邊。

一名丫環看到她,趕緊叫道:“小姐,你總算回來了,老爺和蘭夫人已經等得心急了。”

紅線並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進入正房,在那裏,她的父親會稽長史薛據與他的妾室蘭夫人早已等在那裏。

薛據臉色陰沉:“你又跑到哪去了?”

紅線抬起頭來,與父親冷然地對視著。薛據知道女兒性子硬,原本還強壓著怒火,隻是臉色有些難看而已,現在見她這樣,又如何還壓得住?臉上立時現出怒容。

蘭夫人見這對父女總是一見麵便起爭執,更是心中一歎。她的本名叫做杜蘭香,出身於寒門庶族,士族大戶最講究門當戶對,她能被薛據娶為妾室,在他人眼中已經算是極大的幸運,雖然紅線的母親已經去世,但以杜蘭香的出身,卻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轉為正室的。

她牽起紅線的手,低聲勸道:“你父親也是關心你……”

薛紅線卻將杜蘭香的手猛然甩開,冰冷冷地道:“用不著你來假惺惺!”

薛據更是大怒,抬起手便想給女兒一個耳光。杜蘭香慌忙將他拉住,急道:“你可別再將這孩子逼走了。”

薛據滯在那裏,想起女兒在外麵流浪了一年多,定是吃了無數的苦,現在好不容易願意回來,自己卻又總是沒有給她好臉色看過,萬一真的將她再次逼走,外頭現在兵荒馬亂的,卻又如何能再找得回來?

隻是,雖然知道應該對這孩子好些,但他嚴肅慣了的人,卻又哪做得來討好兒女的事?

杜蘭香看著仿佛雕像般凝在當場的這兩個人,心底暗暗苦笑。這一父一女,當父親的心頭雖熱,外表卻冷;當女兒的內心纖細,性子卻倔。這兩人根本就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放在一起如何能不爭吵?

她有意緩和這對父女之間的氣氛,趕緊把薛據拉開一些,又吩咐下人端上早已準備的飯菜。

紅線卻不體諒她的好心,隻是看著他們冷冷一笑:“我剛才隻是去給母親掃墓,今日本是她的忌日,你們自然不會記得。”

杜蘭香與薛據震了一震,呆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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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杜蘭香
紅線說完,也不再看他們,掉頭便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薛據卻怒喝一聲:“站住。”

紅線停在那裏,也不回頭。

杜蘭香心恐夫君再次責罵紅線,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袖。

薛據靜了一靜,然後才看著女兒的背影,輕歎一聲:“馬上便要吃飯了,有什麽事,等吃完再說吧。”

杜蘭香這才放下心來,心知薛據這話雖然說得別扭,但以他的性子,已經算是低聲下氣了。她走到紅線身後,拉著紅線柔聲說道:“你們父女也好久不曾聚在一起用膳,今日就別再互相賭氣了。”

這一次,紅線沒有掙脫。

這一頓飯吃得極是安靜,杜蘭香曲跪在夫君身旁,見這一父一女誰也不說話,倒覺得這樣還更好些。隻是紅線吃得極少,就算動筷,也隻是沾沾湯水,連米飯也沒什麽動。

她以為紅線心情不好,故而不願多吃,有心為她挾菜,卻又知道自己挾的紅線定然不會去吃,隻好暗暗推了一下薛據。

她卻不知紅線自從服食仙丹之後,體內的五穀濁氣去除,三屍不見,已在不知不覺間進入辟穀的階段,對這些人間的飯菜飲食,反而自然地生出厭惡之心。

薛據見女兒吃的少,心生憐惜,挾了一些菜欲放入紅線碗中,卻又突然想到,紅線從小長到大,自己似乎竟是第一次為她挾菜,不覺滯在那裏。

紅線看到父親那凝在半中間的筷子,也不由得怔了一怔,默默地看了父親一眼,自己將碗移上前去,接過父親所挾的菜,一點一點放入口中。

又吃了一陣,薛據放下碗筷,忽地歎了一聲。

他一向不苟言笑,有什麽事也藏在心中,現在突然一歎,反不由得讓杜蘭香與紅線一同抬起頭來,錯愕地看著他。

薛據看著這兩個天底下他最關心的女人,表情變得凝重:“我還沒有告訴你們,我已經準備好了馬車和仆人,明日一早,便會將你們送往建康。”

杜蘭香亦是聰慧之人,很快便明白了夫君是在擔心什麽,低聲問:“莫非那天師道真的是往這裏來麽?但此城兵馬眾多,地勢也好,既然早有準備,又何必怕他們?”

一提到這事,薛據馬上便又顯出怒容:“早有準備?那王凝之做了什麽準備?整天在那擺壇念咒,我勸他早早派人駐守要口,他卻說什麽已經請得神仙下凡,此戰必勝。拜拜鬼神就能打勝仗,那當初還征什麽樂屬?大家都去拜太上老君得了,也不至於弄得現在這樣到處都是叛民。”

杜蘭香心知夫君雖然出身名門士族,卻最看不起那些空談玄學的世家子弟,亦不相信鬼神之說。當初朝廷在沿海八郡強征佃民當兵,還美名其曰的說是“樂屬”,薛據也曾上書明確反對,卻根本沒有人當一回事,結果弄得現在天怒人怨。

而現在會稽眼看便要遭到天師道的進犯,內史王凝之不去考慮如何守城,卻整天在那祭神拜鬼,更是讓薛據怒至極點。隻是,他雖然不滿,無奈自己卻是王凝之的下屬,也就毫無辦法。

杜蘭香想到自己離開之後,萬一會稽城真的被攻破,那天師孫恩對官府和士族的人從來都是一殺了之,到那時,自己和夫君隻怕真的便是天人兩隔,心裏立時一痛,張口便欲說話。

誰知紅線卻搶先抬起頭來,淡淡地說道:“我不走。”

薛據怒道:“我不是在問你意見……”

紅線本也是擔心父親安危,想要守在他的身邊,但父親這麽一怒,她的性子也立時倔了起來,冷笑一聲:“你自然巴不得我永遠不在身邊,就像你們巴不得母親早死一樣。你們氣死了母親,隻要再把我趕走,那就不會再有人煩你們了。”

薛據大怒,抬起手便又要打她耳光。然而紅線隻是盯著他,那粉嫩的臉,讓他無論如何也打不下手。

紅線其實也知道父親這一掌是打不下來的,從小到大,父親已是不知多少次氣得想要揍她,卻終究是沒有一次真正打在她的身上。她放下碗筷,冷冷說道:“我去休息了。”

說完之後,她就這樣站起,轉身向自己的閨房走去。

“她、她……”薛據氣得全身發抖,指著女兒消失的背影向杜蘭香說道,“我薛家怎麽會生出這樣一個死丫頭?這樣的性子,真不知道她是像誰。”

杜蘭香見這父女倆剛才還好好的,突然便又爭了起來,原本還在那暗暗歎氣,現在被薛據這麽一問,反撲嗤一聲掩嘴失笑,心想:“這孩子的脾氣,還不就是像你唄!”

……

那一個下午,薛紅線都待在她的閨房中沒有出來。

薛據因為叛民離會稽越來越近,手中事多,也忙到了很晚才回來。

天黑之後,他躺在床上,還在想著該怎麽說動紅線,讓她前往建康。

誰知杜蘭香卻從側麵抱住了他,低聲說道:“相公,我也不走。”

薛據沒有想到女兒還沒有說服,身邊這一向溫柔聽話的小妾卻也鬧起了性子,不覺怔了一怔。

隻是,對著這個女人,他卻是無論如何也發不起火的。

杜蘭香將身子伏在他的胸口,輕輕顫動。

這個男人若是死在這裏,她又如何還能活得下去?

薛據雖然性情急躁,卻怎會不明白她的心思?隻是戰亂之下,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他又怎能忍心讓這個女人和紅線陪他一起麵對危險?

他內心沉重,卻又不擅說辭,不知該如何勸說安慰杜蘭香,隻好翻過身來,將她那火熱的*壓在身下。

杜蘭香微閉著眼睛,藉由身體的摩擦與擁吻,體會著這個男子那表麵粗魯實則溫柔與含蓄的情意。

夜漸漸地深了。

薛據已經睡著。

杜蘭香微歎一聲,如貓一般從他的懷中鑽出,飄下了床。

她披上輕紗,無聲無息地離開房間,行走在清風明月之下。

她來到後院的假山之間,這裏花草幽香,清泉粼粼,雖隻是人工雕琢而成,卻也宛然有鑒湖的影子。

她踏入溪中,將一塊二十來斤重的石塊輕而易舉地移開。

在這底上藏著一件事物。

她本以為,除非那男人終老死去,自己都將不會再用到這個事物,然而天命無常,許多事情,又如何是自己說了算的?

她將手伸向那顯露出來的穴口,心想:“相公,我才在你身邊陪了這短短的數年時光,又如何能夠滿足?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你死在這個城裏的。”

手伸了進去,她整個人卻忽地怔住。

溪水緩緩地流過她的腳踝,是遺忘許久的冰涼。

一個紅影從假山之後閃出,冷冷地問:“你是在找這個麽?”

那是薛紅線。

她穿著紅衣,束著紅帶,連插在腰間的仙劍不知何時竟也變成了紅色。

但她手中卻提著一件白色的長裙。

白得就像杜蘭香那如雪的肌膚。

杜蘭香緩緩地站起,轉過身來看著紅線。

她看到了紅線臉上的冷笑與怨恨,心底卻莫名地閃過揪痛。

月光灑在她那修長的身上,與晃動的溪麵結合成畫一般的夢境。她那溫存之後未經洗弄的秀發斜掛在香肩上,自有一種淩亂卻成熟的風情。

紅線看著這個女人,不得不承認,她實在是比自己的母*麗太多。

但這是不公平的!

“為什麽不現出你的真身?”紅線冷然說道,“怕人知道你的真身有多醜麽?”

杜蘭香輕輕歎息:“沒有你手上的那件裙子,我是無法變回原形的。”

紅線咬了咬牙,將手中的白色長裙拋了過去。

她實在也很想知道這個氣死了母親的女人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妖怪。

杜蘭香接過白裙,心裏暗暗地鬆了口氣。沒有這件裙子,她身上的靈氣便無法使用,實與普通人類無異。她褪下身上的輕衫,任其沿著溪水流下,掛在一塊石頭上。

她輕柔地將白色裙子穿在身上,然後搖身一變。

一隻白龍顯現在紅線的麵前,鱗片有如白玉,龍睛溫情如水,纖長的身體輕盤在假山間,一如精美的玉雕。

她竟是一條螭龍。

雖然早已猜到這個女人並非人類,但紅線怎麽也沒有想到,杜蘭香的真身竟比她所化的人形更加美麗。自從父親將這個女人帶回家後,原本就善妒的母親自然難以容她,誰知這個女人就像有著神通一般,不管母親如何害她,她都有辦法一一避過。

母親一直說她是妖怪變的,但父親卻始終不信,漸漸的,竟連府內的丫環也更喜歡這位蘭夫人。母親因妒成疾,最終死在了紅線的麵前。

紅線看著這條白玉般的螭龍,想起母親死前那充滿絕望的眼睛,身子不禁悸動了一下。她看著螭龍,冷笑一聲:“如果父親看到你現在這副模樣,你猜他會怎麽想?”

杜蘭香重新化作人形,身上的鱗片也變作長裙,裙腳飄在水麵上。她輕歎一聲:“他不會看到的。”

手一揮,一縷清香襲向了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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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蘭花夜放
紅線站在那兒,不言不語,一道劍光卻驀然閃現,隻是繞了一圈,不但清香散去,更是直追向驚慌退去的杜蘭香。

杜蘭香雖然猜到紅線在這失蹤的一年多裏,恐怕確實學了些東西,卻終究以為這短短的時間裏,她縱有小成,也絕不是自己的對手,剛才那忘魂香撒向紅線,不過是想讓她將今夜所見之事忘去,還深怕撒得多了,手中留情。

誰知紅線所學乃是東方太乙救苦天尊傳下的仙家劍路,至陰的仙氣再配上其至烈的性格,玄極生妙,早已深得太陰禦劍之道。杜蘭香若是直接以真身全力與紅線為敵,還不至於如此輕易地遇險,偏偏她又擔心太多,被紅線控著仙劍擊來,竟是連閃避也來不及。

她心中一歎,心想我雖無心,但這孩子的母親總是因我而死,她尋我報仇也是應該的。於是閉上眼睛,束手等死。

誰知仙劍指在她的喉前,卻又定在那裏。

她張目看去,隻見紅線雖然緊抿著嘴唇,眼神卻極是猶豫,心知這孩子雖然恨她入骨,卻終究是心地善良,又未曾殺過人。於是,她也不趁機躲避,隻是定定地看著紅線,看她到底會做何選擇。

紅線猛一跺腳,厲聲道:“你若立誓就此離開我父親,永遠不進入我家,我就放過你。”

杜蘭香苦苦一笑:“要讓我離開你父親,還不如讓我死在這裏。”

紅線怒道:“你一個妖怪,為何總是纏著我父親不放?”

杜蘭香卻道:“我並非妖類。”

紅線冷笑:“不是妖怪,難道還是神仙不成?”

杜蘭香輕歎一聲:“勉強說來,我確實是神仙。”

紅線顯然不信。

杜蘭香說道:“我等龍族自黃帝時期歸降於天庭,隻要不犯大錯,皆能分封於五湖四海、各路河川。我本受封於鑒湖,因為不耐寂寞,喜歡化作人形遊玩於鑒湖周邊,誰知有一天,遇見了你的父親,一時竟無法自拔。那時他還年輕,因為不願受家族的指婚而逃了出來,卻又好作不平,沿途得罪了許多歹人。我救下他後,也不露麵,當時隻是覺得他與別人不同,不知不覺地喜歡在暗處觀察他。我看著他因為無奈而回到家中,看著他與不喜歡的女子完婚,又生下了你。他生性與你一般,縱有心事也不說出,然而我日日地在暗中看他,隻覺得自己才是天底下最了解他的人,最終,我耐不住情思,利用身為地方神靈的一些神通,讓你父親娶了化作杜家小姐的我為妾,這樣,我就能天天守在他的身邊,再也不願離開。”

紅線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也有著自己不了解的一麵,一時竟呆在那裏。這些年來,她年紀雖小,卻反而更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她的母親總是逢人便說父親新娶的蘭夫人是個妖怪,卻總沒有人信,但她卻知道,這位蘭夫人確實有些古怪。

母親多次想害這位蘭夫人不成,反漸漸地怕了杜蘭香,隻敢將怨氣發在自己的女兒身上,紅線也覺得所有的錯都在杜蘭香身上,再看到母親死後那無法瞑目的眼睛,小小年紀怨怒卻深,竟獨自跑出家門去尋找傳說中的神仙,想要學成本事將這禍害家中的妖魔斬除。

然而,就算沒有杜蘭香,父親和母親又真的能夠和睦相處麽?

紅線呆呆地想著。

杜蘭香看著呆在那裏的紅線,也是心底發酸。

紅線的母親薛夫人本就是世家小姐,出身名貴,在丈夫心中竟不如一個出身寒門的小妾,自是極不甘心,幾次三番想要將這個新來的小妾害死,然而杜蘭香本是螭龍所化,又豈是她害的成的?薛夫人由妒生恨,對丈夫惱恨之下,連自己的孩子也折磨起來,偏偏紅線性子也從小剛烈,縱有苦楚也不說出,薛據事多,又粗心了些,以為薛夫人再怎麽也不會害到自己的孩子,竟不知紅線從小就受到母親的虐待。

杜蘭香其實是看著紅線出生長大的,愛屋及烏,連這孩子也極是喜歡,她利用神職私改了這一土地上的姻緣簿,嫁到了薛家,原也想對紅線好些。誰知她對紅線稍一關心,薛夫人便更是折磨紅線,她因為私改姻緣,對薛家的這對母女本就心有愧疚,不想真的傷害薛夫人,雖然心疼紅線,卻也不敢再去接近她,隻是暗中弄些神通,讓這孩子所受的苦楚與疼痛減輕一些,誰知這孩子內心纖細敏感,察覺出她的異常,反而更相信母親的話,覺得這蘭夫人果然是個妖怪。

月色如水,攪得銀光遊離。

杜蘭香和薛紅線站在這些假山之間,互相沉默,竟都不知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時間慢慢地流逝,夜風極冷。

忽地,紅線將手一招,仙劍飛入她的手中。

她跺一跺腳,躍上天空,如一道電光般向遠處飛去。

她竟是下不了手。

杜蘭香心中一驚,知道這孩子心性極傲,這一去隻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慌忙化成龍形飛上夜空,想要將其追回。

然而紅線的金光縱本是太乙秘技,風雷閃動,縱躍千裏,一忽兒便沒了影子。

杜蘭香看著無煙無雲的月色,心底焦急,卻又不知該往哪裏去追。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卻從下方躍了上來,微笑地看著她:“你想找到她麽?我來幫你!”

杜蘭香所化的螭龍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青年,卻又不認得他。

青年朝她攤了攤手:“我叫風魂,是紅線的師父。放心吧,那丫頭雖然偶爾喜歡犯傻,卻不是真的不懂事,我這就帶你去將她追回。”

說完,也不多話,便以遁法向會稽山逸去。

杜蘭香雖然不能確定風魂真的就是紅線的師父,但關心則亂,又見風魂所用的遁法與紅線的禦劍雖然神通不同,但確實是同出一源,也就緊追其後。

到了會稽山上,風魂回頭說道:“你在這先等一等,我去找她。”

他繞著山路轉了一轉,果然見到了紅線。

此時,紅線已撤下劍光,獨自走在山間小路之上,心思重重。

其實,她又何嚐不知道杜蘭香甚至比母親對她還好?她每次受了母親的針紮或是踢打,夜晚總是會有人悄悄潛入她的屋中,將發出清香的藥抹在傷口,身上很快也就不疼了;有時她在夢中哭醒,也會發現自己睡在一個溫暖的懷抱中,隻是一覺醒來,將她抱在懷中的女人卻又不見蹤影,讓她不知是夢境還是幻覺。

紅線雖然不敢肯定那個總在夜間悄悄照顧她的女人就是杜蘭香,但現在想來,在薛府之中,能那般神出鬼沒,又擁有能輕易撫去疼痛的奇藥的人,除了蘭夫人又還能有誰?

她又如何真的能夠狠下心來,殺了杜蘭香?

她一邊走著,一邊暗自苦惱。

就在這時,眼前人影一閃,她抬起頭來,然後便看到了風魂。

“師父……”她低下頭,眼睛無由地一紅。

“有人欺負你?”風魂裝作什麽也不知道,走過來摟住她,惡狠狠說道,“告訴我那人是誰,我幫你教訓他。”

紅線擦了擦眼淚,在師父懷中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師父,我們離開這裏吧……”

話還沒說完,她隻覺得身子一軟,也不知師父做了什麽手腳,她體內的太陰真氣竟被封住,整個人也被師父抱了起來。

她滿臉通紅,也不知師父想要對她做什麽,卻隻見風魂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師父在此間還有些事情要做,你還是在家中多留些時日吧。不是每個人都還能見到關心自己的親人,別再耍小性子了,乖。”

微風晃動,她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崖前,而杜蘭香正站在那兒等著他們。

紅線這才知道師父是要把她送還回去,卻又怕她跑了,才暫時封了她的氣脈,不禁又氣又急,卻又覺得,師父這種做法豈不比她還要孩子氣?一時間又是想笑。

風魂將這美麗女徒交到杜蘭香手中,向紅線說道:“過些日子我再來找你。”

說完後身子一晃,竟自走了。

杜蘭香低下頭來,見紅線雙眼微紅,擔心這樣反更惹得她生氣,隻好小心問道:“跟我回去好麽?你父親醒來若是發現我們不見了,會擔心的。”

紅線躺在她的懷中,體內的太陰真氣慢慢地又回複了。雖然如此,不知怎的,她竟是不舍得從杜蘭香懷中下來,心底的酸楚與那曾經熟悉的溫暖交雜在一起,竟是難分難解。

最終,她微微地點了點頭,淚水卻又流了出來。

杜蘭香抱著她躍出山崖,向她們的家中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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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危機突現
風魂現出身來,看著紅線被那螭龍所化的女子抱得遠去。

他也知道那丫頭性子太傲,若真的將她的真氣一直封閉下去,反而容易把她逼急,還不如隻是封上一時,把她交給蘭夫人後,讓她自己做出選擇。

這位蘭夫人對紅線的關心和愛惜,連他這外人都看得出來,紅線若真的不肯接受,那他也毫無辦法。

幸好紅線沒有再使性子,乖乖地跟她走了。

想起這美麗女徒剛才那副別扭的模樣,他也不禁暗暗好笑,幸好芷馨雖然偶爾也耍耍小脾氣,卻比紅線要乖巧得太多,否則的話,自己若是有個這樣的妹妹,早就被氣死了。

這時,一個妙麗的女子飄到他的身後,低聲笑道:“你對你這女徒兒還真是很不錯呢。她的禦劍功夫也極出色,剛才突然一下竄到這裏,連我也被她嚇了一跳。”

“差得遠呢。”風魂不斷搖頭。紅線的金光縱也算有成,但她剛才隻顧低頭亂走,連有人跟在身後都不知道,雖然是心中有事,其本領顯然也是差得王妙想太多。

“時間也不早了,”王妙想說道,“我還要再去金壇之上布陣行法,你可願與我一起。”

風魂牽住王妙想,微笑著:“我自然要跟著姐姐。”

王妙想臉頰微紅,任他牽著,向城中飄去,落到內史府的後院之中。繞過一片竹林,一個祭壇便出現在他們麵前。

壇下還有兩個人,其中一個男子慌忙迎上。

王妙想向風魂介紹道:“這位是本地的父母官王凝之王先生。”

又向王凝之說道:“這位乃是東皇陛下的傳人風魂風公子。”

風魂心想,原來這個人就是王凝之。

定睛看去,隻見王凝之舉止穩重,一副老實模樣,心想他的父親和弟弟可是流芳百世的書法家,怎麽他看起來卻如此普通?

王凝之見風魂是與王妙想一同前來,又說是太一東皇的傳人,以為風魂也是天庭派下來助他對付天師孫恩的仙人,連忙拜倒在地。

風魂連忙將他扶起,直說自己也隻是一個路過此間的閑人,他見這王凝之謹小慎微的樣子,也不好意思馬上去問他能否送自己一兩幅他老爸或是老弟的真跡,好在將來當成國寶賣錢。

王妙想又引見風魂去見邊上一人:“這位就是北方紫微大帝座下,危宿使者踐天先生。”

這踐天身形高大,臉卻冷得跟冰一樣,不見絲毫表情。他身穿金甲,頭頂暗黃道冠,看了風魂一眼,也不多作理會,隻是哼了一聲。

風魂大怒,心想你是神仙又怎麽了?南極仙翁我都見過,你一個北皇座下的天將有什麽好哼的?於是幹脆自己也學著踐天,冷哼一聲。

危宿使者踐天卻早就轉過頭去看著金壇,不再理會他。

風魂看向王妙想,卻見這位妙麗的女劍仙正掩嘴偷笑,才知這個危宿使者本就是脾氣古怪,對誰都是這樣打招呼,倒不是故意針對他,也就隻好尷尬地撓了撓頭,心道剛才自己還在想,要是有個紅線這樣的妹妹一定會被氣死,現在想來,紅線已經不錯了,誰要是做了這家夥的父母,那就是氣死了都無法在棺材裏閉上眼睛。

這金壇建得較大,高有五尺,寬為九丈,長也九丈,四麵布有醮紙,紙上畫著仙家咒符,壇中還有個極大的香爐。

布設金壇,講究的事太多,風魂看著王妙想行法畫咒,雖然插不上手,卻也並不覺厭,等金壇完全布好之後,那天師道果然已帶著叛亂的百姓逐漸向會稽逼近。

在這其間,風魂尋了個空向王凝之求要他父親和老弟的字跡,誰知王凝之卻百般推托,風魂也隻好作罷。

他卻不知,王羲之的幾個兒子在書法上都得其所傳,王凝之的名氣雖然不及他的弟弟王獻之,前來求字的名門子弟亦有不少。文人自古相輕,就算是親兄弟也不例外,風魂當著他的麵去要別人寫的字,那和在一家酒樓裏當著老板的麵誇別家的酒更香有什麽區別?王凝之雖然家中確實藏有一些父親與兄弟的真跡,又如何樂意拿出來?

天師道帶著起義的百姓終於帶到了會稽城外,風魂擔心那天師孫恩真的就是孫靈秀,心裏也有些緊張。

那一日,敵人開始攻城,天空中落下無數黃豆,盡皆變成手執兵戈的士兵。

王妙想見對方果然用出撒豆成兵之術,也立在金壇之中,持劍而舞。這開壇作法本應披頭散發,她卻隻將一縷青絲從髻中分出咬在皓齒之間,身上五色彩衣隨著劍舞輕旋,有如淩波踏水,曼妙自然。

風魂看著王妙想的舞,一時間竟是癡了,隻想著如此美妙的人兒若是能娶回家中,哪怕隻是看著她舞來舞去,便也一輩子無憾。

心隨劍走,仙氣飄散,不知不覺間,一縷清香覆蓋上整個會稽城,敵方的撒豆成兵之術全被破去,以妖術搬運來的妖魔鬼神,也盡皆惶惶,不敢靠近會稽成一步。

危宿使者踐天隻是負著手守在壇前,替王妙想護法。

那些起義的八郡百姓並沒有受過正規的訓練,又缺少攻城器械,沒有妖術的幫助,又如何能夠攻入城中?所幸他們不知從哪弄來了無數精鐵製成的兵器,又憑著對朝廷的憤怒,將城中殺出的軍隊數次打敗,一時間,竟成了相持不下的局麵。

那天師孫恩顯然也藏在百姓之中,眼見撒豆成兵之術被破,又帶著天師道一眾道徒招風引雨,甚至將會稽山削下一截,砸入城中。

然而王妙想不喜不怒,仿若蘭花輕舞,那風雨便自行消退,砸下的斷山也化成土氣消失無蹤。

危宿使者站在一旁麵帶冷笑,知道對方除了現身鬥法,單靠這些鬼神之術根本就無能為力。而風魂也對王妙想的仙家道術暗暗讚歎,心想這樣的女仙娶回家中什麽都好,唯一不好的是,萬一她要是生起氣來自己還真是打她不過。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黑,那些亂民攻城無用,不得不暫時退去。

一陣陰風吹來,數隻幽影落在金壇周圍,眼睛時明時滅。

風魂知道這是天師道的行法之人被逼現身,想要與王妙想直接交手,否則的話,便是弄再多玄虛,麵對王妙想的仙家道法也毫無用處。

果然,一道綠光從天而降,落在王妙想麵前。

這是一名男子,身穿道袍,手持拂塵,麵目陰沉難測,眼神淡定無光。

風魂見來的不是孫靈秀,這才暗暗地鬆了口氣。

王妙想收起劍舞,朝九嶷山的方向拜了一拜,這才看向眼前的道士,淡淡問:“閣下可是天師孫恩?”

對方卻朝著她慢慢地行了個道稽:“天師門下徐道覆,見過妙想仙子。”

見來的竟然不是孫恩,王妙想倒不禁怔了一怔,她目光如燭,一眼便看出徐道覆並非與她鬥法之人,於是冷笑一聲:“汝師既自號天師,莫非隻敢在暗處裝神弄鬼,卻不敢現身不成?”

徐道覆淡淡說道:“天師說,妙想仙子雖然已得舜帝真傳,卻還未達玄感之境,要對付仙子,隻要道覆一人足矣。”

王妙想自幼習道,守貞如一,雖然朝藹精誠,卻也難免有些心高氣傲,見自己竟然受到如此輕視,也不禁生出慍怒。她自然是沒有達到玄感之境,但能夠達到玄感之境的,充其量也不過隻有王母娘娘與太一東皇等少數幾個金仙而已,其餘眾仙,便是玉皇大帝,離這玄感之境也還差得太遠。

她看著徐道覆冷冷說道:“也好,我就看看你有何本事。”

話音未了,卻聽危宿使者踐天在她身後說道:“此人由我來處理,仙子隻管行法便是,以防那孫恩利用此人為餌,暗中再弄玄虛。”

說完後,踐天將袖子一拂,一塊金磚祭在空中,金光流轉,隱隱地將徐道覆罩住。

王妙想見踐天已先一步祭出玄元磚,也就還劍入鞘,誰知那徐道覆看到踐天祭出金磚,立時臉色驚慌,急急後退。王妙想不禁暗自好笑,心想此人說得冠冕堂皇,原來竟是如此無用,正要看看踐天如何將這人擒住,卻聽風魂在壇下急急叫道:“姐姐小心!”

王妙想心中一驚,急忙回頭,卻見危宿使者踐天竟是麵露凶光,玄元磚亦朝著她直砸而下。她足尖點地,往後退去,但終究是慢了一步,金磚追來,竟砸在她的胸口。

她雖然受了重傷,但畢竟道法精微,怒叱一聲,竟將喉間湧出的濁血化作元氣,仙劍自動出鞘,擋住了玄元磚的又一擊。隻是,玄元磚雖然被她暫時擊退,她的傷勢卻再次加重,五內受創,連元嬰也差點被震碎,整個人向後拋飛。

這時,風魂已飛了過來,緊緊地將她抱住。

風魂也沒有想到踐天竟真的會對王妙想下毒手,因為事情本是與他無關,所以他隻是站在壇下當個看客,再加上已得木公所傳,一眼便看出不管是一直藏在暗中施法的天師孫恩還是這膽敢現身的徐道覆,其本事都與王妙想相差太遠,因此也不擔心。誰知無意之間,看到危宿使者踐天表麵上是要對付徐道覆,眼睛卻暗瞅著王妙想的背影露出殺意,他大驚之下,下意識地便向王妙想發出警告,卻仍是遲了一步。

他抱著王妙想撞在牆上,眼見踐天已一步步地逼來,隻覺頭皮發麻。

徐道覆見計謀已成,也不多話,帶著身邊妖魔逸走,散落在城中的黃豆再次化成士兵,連那些被困住看管的難民也加入了戰團,會稽內史王凝之見形勢有異,匆匆趕來金壇,更是被退走的徐道覆直接擊殺。

踐天看著風魂,陰沉地冷笑一聲:“將青龍之圭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些。”

風魂沒想到這危宿使者一開始便直接向他要青龍之圭,立時心裏一驚。知道他身上藏有那塊上古翠玉的隻有木公、王妙想、浴月、梁休和北極戰神符奚斤等少數幾人,木公已經返虛,王妙想和浴月自然也不會輕易告訴別人,梁休雖然與風魂關係並不好,但他長年呆在大荒境當金童,想來也不至於與這危宿使者有所瓜葛。

將他身藏青龍之圭這種事告訴踐天的,必是符奚斤無疑,但這兩人一個是北方紫微大帝座下,一個是西方太極天皇手下戰將,又怎會勾結在一起?

見踐天逼近,風魂不敢多話,將單手一擲,數枚棋子飛向踐天。

“雕蟲小技!”踐天將手一指,其中一粒棋子立時化為粉碎,其它棋子落在地上失了呼應,亦毫無作用。

但風魂趁著這一空檔,將身子一晃,帶著王妙想借地而遁。

見風魂與王妙想消失,踐天也不惱怒,隻是飛上高處祭出玄元磚,玄元磚灑出金光,將方圓數百尺的範圍全都照住,金光徹入地底,果然見到風魂正背著王妙想向南逃逸。

玄元磚朝風魂猛砸而下,一時間土石亂飛,竟砸出一個深達丈餘的大坑。

踐天落在坑中,卻無法找到半片血肉,也未發現風魂與王妙想的蹤影,這才意識到自己隻以為那叫風魂的小子修行太淺,小看了他,卻忘了他所學乃是太一東皇所傳的遁術,另有一番玄妙。

踐天冷笑一聲,也不慌忙,他再次躍上空中,正要將玄元磚往周圍照去,就在這時,城北卻飛出一道白光,顯是有人正借用神通從會稽城中逃走,他心中一驚,雖覺風魂就算要逃也無如此快法,終究怕他真的就此跑了,連忙收回玄元磚,朝那白光直追而去。

風魂背著王妙想從金壇之下鑽了出來,抹一把冷汗,朝著與踐天相反的方向遁走。他剛才雖然瞞了踐天一陣,卻以為自己終究難以逃脫,幸好那踐天像是被別的什麽東西吸引了注意力,才讓他找到逃脫的空隙。

踐天越過城牆,直追上白光,卻見那竟是一條白玉般的螭龍,龍背上乘著一個中年男子。在螭龍身邊還飛著一個紅衣少女,見有人追來,紅衣少女立時持劍定在空中,緊張地看著踐天。

踐天心知自己追錯了人,也停在那裏,皺了皺眉。

這時,妖術師徐道覆帶著十幾名天師道道徒飛了過來。

踐天對螭龍與紅衣少女不再理會,轉頭朝徐道覆說道:“王妙想已受重傷,定然還在城中,你們速以咒法守住城牆,一有警訊便馬上通知我。還有她身邊那個叫風魂的小子,他身上藏有一件重要事物,你們也要將他找出。”

徐道覆沒有想到王妙想受了危宿使者踐天的玄元磚重創,竟仍然能夠逃出,心知若不將她找出殺死,必有後患,立時帶著那些道徒散開,布下天網。

踐天也躍入城中,以刺史府為中心,用玄元磚仔細搜索。

在他身後,那紅衣少女一邊陪著螭龍繼續往北飛行,一邊暗暗想道:“為何他們要尋找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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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謝道韞
風魂潛入一處豪華的院子,進入屋內,將王妙想放在床上。

他雖想一股作氣逃出會稽城,然而王妙想的氣息極為微弱,禁不起折騰,而那些天師道道徒役使鬼神四處封鎖,他的遁法雖然另有玄妙,卻不像紅線的金光縱能夠一息之間縱躍千裏,隻好帶著王妙想藏在這裏。

他解開王妙想的衣裳,見她渾圓的雙乳間竟是一片發黑,心中焦急,忙取出兩粒仙丹,一粒塞入她口中,另一粒捏成粉末,抹在她的傷處。

然而王妙想生氣已經極弱,她口中的仙丹竟是含而不化,風魂不得不將它取出放入自己口中咬碎後,再伏下身子,用舌頭度入她的口中。

王妙想在仙丹的作用下慢慢蘇醒過來,見自己仍然未死,方自疑惑,卻又發現自己竟是在風魂麵前坦胸露乳,她本是自幼修真之人,何曾在男子麵前露過這種地方?一羞一怯,剛剛被仙丹凝固了一些的元嬰受到震動,竟差點魂消魄散。

風魂見她醒來之後臉色反更加蒼白,身體也顫抖不休,焦急萬分,他看著這個妙麗的仙子,卻見她眼中含淚,唇間輕顫,似乎有什麽事欲說還休。

他猛然醒悟過來,連忙將床上被子抓了過來,蓋住這美麗女仙的身子。

王妙想這才安下心來,想起昏迷前的遭遇,心知是風魂救了她,又因為酥胸竟被風魂看去,雖然是事急從權,終究有些羞澀,隻好低聲問道:“我們這是在哪裏?”

雖然不想讓她擔心,但風魂也知道現在不是隱瞞的時候,隻好告訴她他們仍在會稽城中,會稽城已被攻破,而踐天仍在搜尋他們。

王妙想閉上眼睛暗暗省察自身,知道自己的元嬰已經受了重創,就算服了仙丹,也無法馬上複原,又見仙劍仍然隨在身邊,並未失去,心裏一歎,向風魂說道:“你將我的劍抽出來。”

風魂以為她想出了什麽脫身之法,聽話地將仙劍抽出。

王妙想閉著眼睛,輕輕說道:“你用劍殺了我,然後自己逃走吧。”

風魂身子一震,仙劍竟差點失手落下。

王妙想淒涼說道:“踐天與我與一同受天庭之命而來,現在竟做出此事,顯然是與西皇暗中有所勾結,他擔心我回歸天界後上告於紫微大帝,必不肯放過我。你殺了我,我還可借你的手兵解而去,轉世度劫之後,多少還有些希望,若是落在踐天手中,他必定連我的元神也不放過,我連轉世再修的機會也無,你殺了我,亦是幫我。”

風魂知道王妙想既然已登仙界,那是早已曆盡三十三劫,修到今天這種地步絕非易事,若是就這樣兵解,就算保得元嬰,來世也要重新度劫,那是談何容易的事?

他搖了搖頭,將仙劍還入鞘中,卸下蚊帳,躺在王妙想身邊。

王妙想見風魂不肯殺她,急道:“隻要我死了,踐天與你無怨無仇,或許會放過你……”

風魂心想,這才是你的真心話吧?

修真之人最重道行,王妙想忍了不知多少苦楚才修到這一步,最算走投無路,也絕不會願意就這樣放棄這一世的修行。說到底,她還是希望用自己的死來保全風魂,免得風魂為了保護她同遭踐天的毒手。

他鑽入被中,牽起王妙想的手,低聲說道:“就算你死了,踐天也不會放過我的。他想從我身上得到青龍之圭,又怎肯饒過我?更何況,你現在可是我的女人,我怎麽舍得親手殺你?”

王妙想羞道:“誰、誰是你的女人了?”

“你剛才昏迷的時候,我親了你又摸了你,現在還跟你睡在一起。俗話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是共枕眠,我們現在不但是共枕眠,而且還是共被眠,你不是我的女人那還有誰是?”他將王妙想小心地摟在懷中,“你看,我現在還抱了你。”

王妙想從小修仙,何曾聽過這種情人般肉麻的話?臉上害臊,心裏又不自禁地生出一絲甜蜜。

“也罷,”她低聲說道,“你先扶我坐起,我試著看能不能聚些真氣,踐天的玄元磚有搜天查地之能,我們躲不了多久的,必須得想辦法避開他,逃出城外。”

風魂將她扶起,誰知這一扶,王妙想的酥胸又露了出來。

王妙想愈發羞怯,又心想反正已經被他看去了,就讓他再多看幾眼也是一樣。

風魂卻閉上眼睛,伸出手去係她的衣裳。

王妙想見他體貼,心裏也生出暖意,誰知他不閉上眼睛還好,這一閉眼,摸索起來,反而在她的胸口連摸了好幾下,連那兩粒嫣紅的小豆也不經意間碰了去,羞得王妙想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風魂心中暗笑,卻又怕她發現自己其實是故意的,吃了幾下豆腐後,也就老老實實地幫她係好衣裳。

王妙想在風魂的幫助下盤膝坐好,歸元入定,開始調息體內元氣。

風魂不敢打擾她,隻是坐在一旁端詳,見她麵目嬌美,皮膚白皙,益發覺得要是能娶個這樣的美麗女仙回家,那真的是一生無憾。

但芷馨會不高興的吧?不知怎的,他卻又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一想到風芷馨,他的心又亂了起來,不禁越想越多,腦海中勾勒了一出愛情劇,劇中自己與王妙想躲在房中偷情,誰知芷馨剛好回家,見到他與妙想仙子的不堪畫麵,含著眼淚跑入雨中,他想要追出去,王妙想卻抽出一把水果刀握在手中,說你要是去追她我就自殺,他站在那裏,竟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靠,這不是台灣的三流言情劇麽?

就在他做著白日夢的時候,蚊帳卻突然被人揭了開來。

他猛地一驚,暗悔自己的大意,手不自禁地抓住了王妙想的仙劍。

站在床前的是一個從容淡雅的女子,她看了入定的王妙想一眼,又看了看風魂,也不驚慌,隻是淡淡地放下蚊帳,退了開來。

這個女人太過淡定,反而讓風魂一時間生出冷汗,不知如何是好。

那女子卻隻是立在屋口,也不說話。外頭人馬喧鬧,火光衝天,她卻隻是沉默不語,也不知是認了命,還是另有主見。

幾個丫環牽著一個三歲多的男孩跑了過來,男孩抱住這女子喊著“韞姨”。

“夫人,”一個仆人跪在那女子麵前哭道,“那些亂民已經進入城中,聽說內史大人已經被妖人殺害了,夫人,您快躲一躲。”

那女子卻淡淡地說道:“事已至此,躲也無用,我身為謝家子女,若是因為害怕賊人而狼狽躲避,豈非辱沒了父親與叔父的名聲?”

那些丫環仆人哭著哀求,她卻隻是不膽不怯,反牽著那三歲多的孩子安慰道:“濤兒莫怕,韞姨一定會保護你的。”

此時,風魂躲在帳內,腦中忽地一震,想到了這個女人是誰。

她就是謝道韞!

風魂對曆史本身了解不多,如果問他某一時代的君王或是大將之類的人物,除了像三國或是唐初這種人盡皆知的之外,別的他都不太說得上來。但如果問他一些曆史上的才子佳人,他卻能夠逐一說出。這一方麵是因為芷馨很喜歡看這方麵的野史傳記,另一方麵也是由於他本身是一個棋手,所謂琴棋書畫,對於中國曆史上的文人雅士,多少也會有些認識。

這謝道韞就是東晉末期有名的才女,同時也是名相謝安的侄女,會稽刺史王凝之的妻子。

他的妹妹芷馨很喜歡看《紅樓夢》,每一次看都要哭得嘩啦啦的,《紅樓夢》中有一首詩句,曰“可歎停機德,堪憐詠絮才;玉帶林中掛,金釵雪裏埋。”

這“詠絮才”說的便是謝道韞。

有一天,名相謝安召集子侄輩講經義,外麵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謝安一時興起,問:“白雪紛紛何所似?”謝道韞的哥哥謝朗搶著回答說:“撒鹽空中差可擬。”

這時,還隻是個小女孩的謝道韞接了一句:“未若柳絮因風起!”

這一詠雪名句不但讓謝安當場讚歎,更是直傳到千年之後。

風魂聽著外麵的兵戈之聲,心裏也替這個後世知名的才女擔心起來,那天師道帶著難民起義,對普通百姓並不為難,但對世族豪門的人卻從不放過,尤其謝道韞還是會稽內史王凝之的妻子。

果然,他聽到遠處有人群向這裏擁來。

那些仆人丫環更加急了,甚至有人想要與謝道韞交換衣服,替她送死。

謝道韞卻從容地阻止他們,返回房中抽了一支長劍,淡淡地看了帳中的風魂和王妙想一眼後,竟朝外迎了出去。

她的神情異常平靜,讓那些仆人也不知不覺鎮靜了下來,隨在她的身後。

她讓人將大門打開,自己走了出去並立在台階之上,手持長劍,清清冷冷地看著那些擁來的亂民。那些亂民俱是飽受朝廷壓迫,對官府和豪門大戶恨之入骨,每攻下一處便要將當地的大戶誅盡殺絕。他們殺了內史府中的所有官吏,還不解恨,又殺到了這裏。

然而此時,不知怎的,他們見謝道韞獨自一人擋在那裏,任由晨風吹拂,一時間,所有人都被她氣勢所逼,不敢上前。

此時,已有人認出她的身份,知道她是謝安的侄女,謝玄的妹妹,更是猶豫起來。雖然謝安已經去世,但民間百姓對謝安的尊敬並無絲毫減損,更有人認為,如果謝安還活著,老百姓絕不至於被逼到走上絕路的地步。

江左風流宰相,唯有謝安一人!

天色慢慢地越來越亮,遠處騰起的黑煙反而更多更濃。

那些亂民互相對看,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一個輕柔而難以捉摸的聲音從不可知的方向傳了過來:“據說安公生前,曾稱讚道韞夫人雅人深致,如今看來,夫人不但德才俱備,連勇氣亦是驚人。孫恩在此,見過道韞夫人。”

天師孫恩既已出現,所有人更是安靜下來。

謝道韞淡淡道:“婦道人家,不敢自言膽量,不過是家門風範,不容敗在我一人手中,隻好站在這裏求死而已。”

風魂在內頭也聽到了天師孫恩的聲音,隻是那聲音時東時西,陰柔難辨,明明覺得有些熟悉,卻又無法肯定,竟讓他分辨不出這聲音到底有沒有聽過。

“好一個家門風範,”天師孫恩語聲飄渺,“當年,若非有安公鎮之以靜,又有令兄謝玄臨危不亂,這南方早已淪落到胡人鐵蹄之下。可惜你謝家為朝廷做了那麽多事,反而受到排擠,當日安公下土之日,滿山都是哭聲,我亦是其中之一,今日我若是殺了你,隻怕江左的百姓亦不容我。”

那些亂民聽到孫恩要放過她,都不由得鬆了口氣,他們本是喊打喊殺地衝來,現在竟因為一個女人能夠活下去而感到安心,這隻怕是他們自己事前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事。

這時,府中的那個孩子因為害怕,竟掙脫了丫環的手跑了出來,緊緊抱住謝道韞的腿。

“隻是,”天師孫恩的聲音忽地轉冷,“我可以放過你謝家的人,卻不可放過王家的人……”

謝道韞知道孫恩是將這孩子誤認成王家的子孫,持著劍大聲說道:“事在王門,你又何必牽連他人?這孩子是我的外侄劉濤,與王家無關,你若要殺這府中一人,那就先踏過我的屍體。”

其他人都將孫恩視若妖魔,她卻竟是毫不畏懼。

孫恩沉默了一下,語氣又轉陰柔:“罷了,道韞夫人不讓須眉,令孫恩心折,隻要你在這府中一日,孫恩必不容人進入內中妄殺一人。”

謝道韞這才暗中鬆一口氣,知道自己後背亦是一片冷汗。她也不言謝,隻是慢慢地退入府中,令人將門關上。

那些亂民既已聽到天師的命令,也就散開,又尋其他豪門大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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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欲突重圍
風魂在暗處聽到謝道韞與天師孫恩的對答,不禁對這才女的果敢和勇氣深為佩服,而那天師孫恩似乎也本就有留情之意,否則,就算謝道韞不死,這府中的其他人恐怕也難以逃出生天。

雖然知道這裏不會像其它豪宅一樣化為火海,但風魂也明白,就算那些天師道徒不會進入此間搜查,踐天的玄元磚卻也早晚會照到這裏。

這裏終究不是適合藏身的久留之地。

他看向王妙想,卻見這位仙子也已睜開眼睛傾聽著外頭動靜,臉上同樣露出欣佩之意。見風魂向她看來,王妙想低聲說道:“我們離開這裏吧!”

那天師孫恩雖然已答應放過謝道韞,但危宿使者踐天若是發現他們藏在這裏,殺向此間,卻必定會連累到她。

風魂擔心地問:“可姐姐的傷……”

“暫時已被我壓下,”王妙想道,“隻要不與踐天動手,其他人還攔不住我。”

這時,謝道韞已向此屋走來,風魂心中一動,溜下床來到謝道韞麵前。謝道韞剛想殷殷下拜,風魂已將一件事物塞進她的手中,低聲道:“在下風魂,希望夫人能替在下暫時保管此物,若是我與妙想姐姐能逃過此劫,日後再來求見夫人。”

說完便閃到王妙想身邊,牽著她遁地而去。

謝道韞怔了一怔,低頭看這手中事物,卻隻看出這是一塊佩玉,刻有左右雙龍,光華流轉,卻不知有何其它用處。

風魂與王妙想遁出王府,卻見一道光束恰好照至他們身後,他們暗暗慶幸自己離開及時,急忙向城牆隱去。

然而,那些天師道徒已帶著各類役鬼上天入地,封鎖在城牆周圍,風魂自然不怕這些役鬼,但王妙想傷重未愈,一旦打草驚蛇,危宿使者踐天必然追至,他們將逃無可逃。

城中仍然亂成一團,天師道開倉放糧,附近的難民瘋狂擁入,一些豪宅的火勢又還未熄滅。風魂不敢多作耽擱,與王妙想略一商量,幹脆直接藏在人流之中,逆成人流往城門走。

城門處亦有不少妖魔守在那裏,那些維持秩序的信徒與湧進城中的難民雖然看不到這些妖魔,風魂和王妙想卻知道自己不得不賭上一賭,他們用遁術隱去身上靈氣,隻是借用步法在人群中快速地往外直走。

由於難民太多,擁擠不堪,王妙想的仙家氣息與眾多凡人混在一起,那些妖魔果然無法分出,然而就在他們即將逃出城門的時候,一道厲喝傳來:“站住!”

守城的天師道道徒與那些信徒立時封閉入口,阻止人群移動。

風魂回頭一看,隻見那徐道覆正從空中直飛而來,他心中急急祈禱,希望這家夥是發現別的異常,與他和王妙想無關。

但妖術師徐道覆分明是衝他們而來。

風魂心知已被看破,焦急之下,扔出一枚棋子,棋子化作利刃擊向徐道覆,與其同時,王妙想也嬌叱一聲,仙劍飛起。

徐道覆隻是在天空中見到他們形跡可疑,這才飛過來查看,哪裏想到王妙想竟真的敢這樣光明正大地從城門離開?大意之下,被風魂的遁法與王妙想的仙劍一同攻擊,竟是身陷險境,他拂塵一抖,將風魂用棋子化出的利刃破去,然而王妙想雖然已經受傷,仙劍之利仍然不是他可以抵擋的。

就在徐道覆的身體將要被仙劍洞穿之時,一朵桃花從空中落下,無巧不巧地阻住了王妙想的仙劍,若是平常時候,這種障法對王妙想自然無用,但此時她元嬰受創,真氣已弱,隻好被迫收回仙劍。

一個身穿綠色長裙、頭插步搖的女子現了出來,將那朵桃花拈在手中。徐道覆持著拂塵守在她的身邊,恭敬不語。

綠裳女子沒有看向王妙想,反而先盯著風魂,輕輕一歎。

風魂也摸著鼻子苦苦一笑:“靈秀姐姐……原來真的是你!”

那些難民雖然不知道這飛在空中的女子其實便是他們崇拜的“天師孫恩”,卻也看出風魂與王妙想是天師道想要抓的人,立時散在一旁,將他們團團圍住。天師道起義前,便已是到處治病救人,在這些平民百姓中聲望極高,現在利用難民對朝廷和豪門大戶的不滿聚眾生事,每打下一處便開倉放糧,救濟災民,更是深得人心。

孫靈秀看著風魂,也是心生惋惜,在知道踐天不但要她底下的道徒幫助找出王妙想,還要找到一個名叫風魂的青年時,她便已心生不祥,然而事已至此,她竟不能放過王妙想,亦不能為了風魂得罪危宿使者踐天,也隻好沉默不語。

遠處破空聲響起,危宿使者踐天已是踏著日光奔來。

風魂被孫靈秀和徐道覆率著天師道道徒圍住,已經知道自己難以逃脫,而王妙想剛才勉強攻出一劍,體內真氣翻湧,也知自己無法再戰。兩人對望一眼,隻得躍上空中,想要一同赴死。

孫靈秀暗歎一聲,知道用不著自己動手,又不忍親眼見到風魂慘死,於是悄然退去。

風魂牽著王妙想的手,又轉頭注目看她,心想不能將她娶回家中,那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隻是,這一世無法再見到芷馨,卻還是有些難以甘心。

就在這時,他的眼角在不經意間發現人群中閃出一道紅光,心裏驀然生出明悟,轉身便將王妙想緊緊抱住。王妙想本已自忖必死,又見風魂深情地看著自己,不知怎的心中竟並不難過,反有一些羞澀,誰知風魂忽又抱了過來,雖然覺得兩人抱在一起死也是好的,但終究是眾目之下,很難為情,正想將他掙脫。

一道紅色劍光卻突然從人群間掠出,挾著他們便往遠處縱去。徐道覆和那些天師道道徒役使鬼神想要攔截,卻被劍光輕易地破出重圍。

在他們身後,危宿使者踐天也發現有人想要救出王妙想和風魂,大怒之下,立時祭出玄元磚向那劍光砸去,誰知那劍光竟是極快,連玄元磚也追之不及。

無奈之下,他隻好收回玄元磚,朝劍光掠去的方向緊追不舍。

早就紅光閃現之時,風魂便已知道出現的是他的美麗女徒薛紅線。

他抱緊王妙想,讓紅線用劍光載著,任由身邊風雷交加,彩雲倒卷。

然而,金光縱雖然快速,卻畢竟是多載了兩人,紅線用盡全力也無法甩脫踐天,她在山中繞來繞去,又竄入烏雲之間想要躲過踐天的視線,然而踐天手持玄元磚,一道光束竟是將她三人全都照定,躲到哪裏也是無用。

太陰禦劍之道雖然為太乙救苦天尊另辟捷徑創出的仙家秘法,但紅線學劍時日終究還是太短,連體內元嬰也未聚成,如何能與身為星宿戰將的踐天相持?時間一長,體內真氣漸漸耗盡。

眼見踐天追近,紅線咬了咬牙,性子一起,幹脆將風魂與王妙想順著劍勢往前一送,自己卻回過身來,縱著紅光劈向身後的天將。

王妙想大吃一驚,心知紅線隻是憑著她那傳自木公的縱地之法才能逃到這裏,若真與踐天硬拚,實與送死無異,趕緊激發出體內最後一口真氣,將仙劍飛出,支援紅線。

王妙想的劍光是白色,紅線的劍光為紅色,這一紅一白兩道劍光有如蛟龍般和在一起,閃電般劃向危宿使者踐天。

踐天冷笑一聲,將玄天磚幻大得有如小山,直迎上去。

兩道劍光劈在玄天磚上,發出轟的一聲巨響,玄天磚隻是震了一震,王妙想與薛紅線的兩道劍光卻一同拋飛,連人也往下直墜。

風魂趕緊用遁術將她們分左右抱住,落在山間。他低頭看去,隻見王妙想舊創複發,已是再度昏迷,而薛紅線也是嘴角溢血,體內的太陰真氣潰散,隻是勉強保持著清醒。

踐天冷哼一聲,也落了下來,玄天磚罩在他們頭頂,隨時便可以將他們一同壓個粉碎。

風魂將紅線小心放下,讓她跌坐在地,自己卻將手一招,將紅線的金光劍召住手中。他一隻手摟著王妙想,另一隻手卻持著紅線的仙劍架在自己脖子上,同時朝著危宿使者踐天淡淡道:“你最好退開幾步,否則我現在就死在你麵前。”

踐天冷眼看他。

風魂道:“青龍之圭早已被我藏了起來,普天之下,隻有我知道它在哪裏,你若是想要青龍之圭,最好按我的話做。”

他也不知道踐天是否會將奪取青龍之圭的事看得比殺王妙想更重,隻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試上一試。

踐天這才皺了皺眉。

風魂將王妙想也慢慢放下,自己踏前幾步,解開衣服,將身上的東西一件件扔到地上,從棋子到藥袋,甚至還有太乙天書,沒有一件落下:“這就是我身上所有的東西,你如果不信,我也可以把衣服全脫光讓你看。雖然我不喜歡把自己的身體露給一個男人看,但你如果真的想看的話,我也不是那麽在意的。總之,青龍之圭並不在這裏,信不信由你。”

踐天冷冷說道:“我信。”

早在內史府後院的金壇上時,踐天便已偷偷查看風魂身上是否有青龍之圭的靈氣溢出,卻一無所得。隻是他並不知道,其實那時風魂是將青龍之圭帶在身上的,隻是它上麵早已被木公親自施了隱咒,確保它的靈氣絕不外泄,踐天就算再厲害,又怎看得穿木公親自施展的咒法?

踐天看著風魂,麵無表情地道:“青龍之圭在哪裏?”

風魂說道:“你如果答應放過我們,我就帶你去找它。”

踐天道:“你和這個女孩子我可以放過,王妙想卻必須得死。”

風魂看了腳下昏迷未醒的王妙想一眼,暗暗心疼,嘴裏卻繼續說道:“你要殺她,無非是擔心她重返天庭之後,將你與靈……與天師孫恩勾結的事告知紫微大帝,但她現在被你傷成這樣,根本無法穿越罡風重返天界。你如果肯放過她,我就代她立誓,永不再返天庭。”

他雖然猜到踐天勾結的隻怕不是孫靈秀,而是西方太極天皇,卻並不說出。

踐天沉默了一下,將玄元磚收回:“也好。”

見踐天答應得如此容易,風魂反而更不放心,知道這惡神一旦將青龍之圭弄到手中,必會立時反悔,將他們除去,但現在這樣的情形,風魂也隻能能拖多久就算多久。

他彎下腰,正要將地上的東西收起,踐天卻忽地說道:“仙丹留下。”

其實以王妙想和薛紅線現在的傷勢,就算服了仙丹也絕沒有那麽快好,但仙家妙藥,畢竟有固元還本的奇妙功能,王妙想若非遇到偷襲,就算是踐天也無法如此輕易地傷到她,所以踐天預防萬一,不讓風魂留下他從太虛境帶出的仙丹。

風魂隻好將整個藥袋扔了過去,同時慶幸那太乙天書從外表看上去隻是再普通不過的竹簡,沒有引起踐天的注意。

踐天又看了看王妙想和薛紅線。

風魂無法,隻好將王妙想身上的丹藥也搜出,一同扔到踐天腳前,又指著紅線向危宿使者說道:“這是我在人間新收的徒弟,她身上並沒有任何的仙家丹藥。”

踐天注視著他,見他不像是在說謊,也就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將那些仙藥收入一個寶袋之中,冷冷問道:“青龍之圭藏在哪裏。”

風魂聳了聳肩:“你跟著我往北走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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