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狐狸精急急如律令 作者:四不相 (已完成)

 
li60830 2017-3-25 13:14:2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1 59271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5:40
第十章 真正高手在民間
老林子何許人也?
    他是個老知青,姓林,真名很少人知道,所以無論老幼都稱他為老林。「子」字是方言尾韻和習慣,不是尊稱,與老子、墨子、孫子、韓非子的子無關。
    老林是當年上山下鄉唯一留在這裡的知青,福州人,現在四十來歲,高大強壯,長相兇惡,臉上有一道刀疤。此人脾氣急躁,性格乖張,至今不成家不立業,經常與別人的老婆勾勾搭搭,經常打架鬧事。此外他還是一個絕世老饕,超級吃貨,野豬野兔之類就不用說了,連毒蛇、山鼠、馬蜂窩、天牛幼蟲之類都遭到了他的無情摧殘。
    老林剛下鄉時,什麼農活都不會,賺不到工分總是挨餓。他剛好住在我爺爺家,我奶奶是個善良的人,見小夥子餓得可憐,自家雖然也很困難,還是儘可能送些吃的給他,逢年過節請他一桌吃飯,不能眼看著人家的孩子餓死了不是?後來老林在鄉下混出名堂來了,把我奶奶當成了大恩人,早已千百倍回報,如果不是事關我的生死,我奶奶不會請他去做如此危險的事。
    周潭之所以推薦老林去,是因為他練過武功,身手矯健,常年在深山中打獵也擅長攀爬,另外他兇狠強悍,殺氣很重,鬼邪不敢近身,是最好的人選。
    接著周潭又對我奶奶說了許多話,總而言之他會儘力,但能不能把我救醒,有沒有後遺症都不關他的事,要看我命硬不硬——老神棍就是老神棍,先把責任撇得乾乾淨淨。
    老林最近幾年到處跑,有時一年半載也不見人影,奶奶試著打了一個他留下的電話,第二天他就風風火火趕來了,拍著胸脯說包在他身上。大概是第三天他與我叔叔一起出發了,他從來不拜任何神仙,採藥之前去小廟中祭拜的事要我叔叔去做。
    我時而迷糊時而清醒,連時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只知道家裡人都在忙著找各種藥材和一些特殊的物品,比如可以罩住整個人的大銅鐘,千年以上的樟腦油,養了十年以上的大公雞,討要四十九家人的大米之類。
    村子旁邊有個鳳頭殿,裡面就有一口大銅鐘,我奶奶出面找村裡幾個德高望重的老頭商量,憑著點老臉皮還是借到了;村頭有三棵大樟樹,據說唐朝年間就存在了,樹齡超過千年,砍下些樹枝就能熬出樟腦油。這三棵「神樹」經常有人點香祭拜,平時沒人敢碰,但為了救命也只能硬著頭皮去砍了;十年的大公雞雖然罕見,卻也不是絕對沒有,肯花錢還是能買到的……
    我再起燃起了希望,卻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陸成山找了那麼多高人都治不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老神棍真能治得好?
    若干天之後的上午,周潭開壇施法了,在我家大廳畫了大量符文,叫做聚魂陣。聚魂陣中央倒立一口大銅鐘,把我剝光只穿短褲頭放進鍾內,灌進了大量葯湯,還在鐘下面燒火,大有水煮活人之勢,這場面看過《西遊記》的絕不陌生。
    對了,當時還有一個周潭的朋友在場,叫吳章雅,是個精通中醫的人,在我身上扎了大量銀針,說是為了把藥力和熱量導入體內。
    按照周潭的說法,我是男人,又是童男,乃是陽中之陽;妖狐是妖,又是雌性,為陰中之陰,所以可以藉助時辰、陣法、葯湯、法術的力量壓制妖狐,這是古代陰陽家傳承自上古巫族的秘法,道士們未必會懂……當時他說了很多,我沒聽完整也沒聽懂,我只在乎他和方法有沒有效,而不在乎他的方法有多複雜和神秘。
    周潭不停地念咒,畫符,步罡踏斗,念了畫,畫了燒,燒了又再念再畫再燒,足足折騰了半天。沒人知道他具體是在做什麼,只有我媽在旁邊不停喊我的名字叫我回來(喊魂),其他人都在屋外,遠遠阻止行人和大型動物靠近。
    不知過了多久,我感覺身上漸漸有了暖意,眼睛睜開了,手腳也能動了。周潭卻如臨大敵,非常緊張,叫我不要動繼續在葯湯里煮著。他穿了一件道袍,手裡拿著桃木劍,看起來有些滑稽,但表情帶著凝重與神聖,倒是與往日所見孔乙己形象大不相同。
    我知道我有救了,對他感激崇敬之極,這就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然而好景不長,我突然又覺得身體變冷,變得麻木,連意識也開始迷糊。周潭大驚,連續往我頭頂按了好幾道符,卻沒有什麼效果。他急忙拿起筆畫符,畫的時候好像很吃力,像提著幾十斤重物的樣了,畫完后對著符紙掐指訣念咒語時居然噴出一口血來。
    他的血是噴在地上,不是噴在符紙上,所以不是為了增加效力的舌尖血,而是運功聚氣過度受傷了。
    他把那張符按在我的頭頂上,用手壓著不停地念咒語,有一股氣息灌頂而入讓我清醒過來,體內那股躁動的陰冷氣息又被壓了下去。
    原來我的魂魄重聚的同時,在我身體裡面的妖狐魂魄也同步重聚了,這是必然的,所以陸成山找的許多高人都沒辦法。本來周潭的計劃是聚合一部分魂魄之後,他與妖狐商量,請它放過我,不料妖狐神智沒有完全恢復,就開始憑本能排濟我,想要奪占我的身體。這個時候我的魂魄是很脆弱的,一旦被擠出來就不可能再回到身體裡面了,周潭只好強行鎮壓,但以他的修為很難壓住,只好拚老命了。
    我以為這一次成功了,但是周潭的臉色一直很陰沉,他原本蠟黃的臉顯得有些蒼白,有時卻又湧上紅暈……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突然眼中閃過決絕之色,我頭頂上傳來的氣息猛地增強,身體裡面不安份的氣息全部被壓迫集中到了背部某個地方。
    我聽到了周潭連續大喝三次「定」字,聲音震得我耳朵嗡嗡作響,同時他左手掐訣也在我背上連戳了三次,然後又噴出了一口血。
    「先生,先生……你沒事吧?」我媽嚇壞了,雖然她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看出了事情的嚴重性。
    「沒……事。」周潭勉力開口,舉手示意我母親不要過去,他的一隻手還按在我頭頂,在輕輕顫抖,但沒有再注入氣息。
    我感覺自己完全活過來了,只是覺得虛弱,銅鐘裡面的葯湯這時感覺很燙,快要把我煮熟了。
    這樣過了大約一分鐘,似乎我身體裡面增加了某種能量,感覺沒那麼虛弱了。周潭終於鬆了一口氣,放開了手:「行了,叫人進來,把他抬出來,咳,咳……」
    我早已忍耐不住,立即往外爬,不料手一按到銅鐘上面就被燙得驚叫一聲,葯湯裡面也燙得不敢落腳,心急之下奮力一躍,居然直接跳出來了。
    我顧不上重獲新生的驚喜,急忙扶住了周潭,他顯得非常疲憊和虛弱,甚至無力站穩。
    我家裡人都是又驚又喜,連聲稱謝,請周潭坐下,我奶奶跪下給他磕頭,我媽跟著跪下,我也只能有樣學樣了。這是救命恩人,等於再生父母,磕幾個頭絕對是應該的。
    周潭連忙扶我奶奶起來,連呼折他壽了,我奶奶年紀比他略大,按亂七八糟的輩分他還要叫我奶奶嬸呢!
    一家人喜笑顏開,急忙端出剛熬好的雞湯給我和周潭進補,周潭只喝了一點就到我房間里去休息了。我也是該去躺的,可是我都躺了一個多月了,靜極思動,恨不得繞地球跑一圈,哪裡肯去躺?事實上我精神有點小亢奮,排出一堆又黑又臭的東西之後,除了走路有點飄飄然,沒有別的不適。最明顯的感覺就是肚子餓,但是不能多吃,得慢慢讓腸胃緩過勁來。
    在親人朋友的關懷和祝賀聲中,一個下午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周潭喝了些人蔘雞湯,修息了半天,氣色也好轉了很多,能夠自己走路了。為了感謝他、老林、吳章雅、我叔叔以及給予大力幫助的親友,我媽做了很多菜,搬出了一壇藏了十年的老酒,我媽釀的糯米酒在村裡可是出了名的。
    席間眾人都很高興,特別是老林酒到杯乾,豪氣干雲,滔滔不絕講他的光榮歷史,某次打獵遇到怪物,某年與某某人的老婆大戰三百回合不敗,某地有妖怪吃人之類。
    我注意到周潭今晚的話不多,眉頭微皺,眼神閃爍,心事重重的樣子。他治好了我,應該很有成就感,很得意才對,即使是想要多些酬勞,也該吹噓他的功勞和付出的代價,為什麼還悶悶不樂呢?
    突然我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貌似周潭沒有殺死狐狸精,也沒有把它趕出來,那麼狐狸精是不是還在我身體裡面?想到那隻千年老狐狸還在身體裡面,我就像背上有一條蜈蚣在爬,渾身都不對勁。
    因為大家都很高興,我不想破壞了良好氣氛,所以忍住了沒有立即當面問周潭,無論如何等吃完飯再悄悄問他。席間我尿急出門,結果又發現了一件讓我非常震驚的事:非常黑暗的地方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與白天色調不一樣而已。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夜視能力?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5:41
第十一章 我被換了一個魄
我發現自己能夠看清黑暗中的東西,不僅沒有欣喜,還感到了極大的驚恐和不安。正常人絕對不可能在這麼暗的地方看見東西,只有喜歡夜間活動的動物可以,那麼是否意味著我有了動物的特徵,或者是變成了妖怪?
    在我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忐忑不安,好不容易等到了眾人酒足飯飽散席,我堅持要送周潭回家去,母親看我身體「很正常」,也就由我去了。臨走前母親給了周潭一個超大紅包,大概是八千塊錢,周潭說了些客氣話,最終還是接受了。
    出了門只剩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忍不住開口了:「周先生,我會不會有後遺症?」
    周潭一愣,停下了腳步:「這個,這個要觀察一段時間,咳咳……」
    他明顯是在假咳掩飾他的慌亂,我更加不安:「我身上的狐狸精呢,你怎麼處理了?」
    「啊……我把它封印在你的身上了,咳,咳,到我家去再說吧。」
    雖然我很不安,也有些氣憤,但確實是他把我從植物人變成了活人,並且他事先就說過只管治不管後果的,他也拼了老命吐了兩次血,所以我對他還是很尊敬和感激的,也就沒有再逼問,扶著他繼續走。
    周潭的家在村子中央,是一棟非常古舊的老房子,門檻已經磨矮了一截,門口的青石板也被踩得異常光滑,怕有百年歷史了。這棟大屋以前是好幾家共住的,現在僅有他一個人住,走到裡面一股霉味和潮氣撲面而來,台階和泥地上到處可見綠苔蘚,除了電燈外沒有別的電器,也沒有一件像樣的新傢具。
    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多麼有詩情畫意的兩句話,但此刻我只看到了極度的孤寂和凄涼。我忍不住問:「周先生,你家裡人呢?」
    周潭臉色一變,沒有吭聲,我立即後悔問了愚蠢的問題。從初中開始我就在外地讀書,回家的時間少,在家也是忙著為母親做些事,從來沒有關注過周潭這樣的人,所以我不知道他的家庭情況,但他落魄至此,肯定是有傷痛的,當面問他太孟浪了。
    周潭在八仙桌邊的椅子坐下,掏了一根搖錢樹(劣等煙),點燃開始吞雲吐霧,然後又叫我把手給他,他微閉著眼睛給我切脈。過了好一會兒他問:「你有什麼地方感到異常嗎?」
    「我能看到黑暗中的東西,最暗的地方也能看清楚,還有走路感覺有點飄……」我很緊張地回答。
    周潭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亮光,似乎是驚喜,但很快就變得平淡,微皺眉頭,慢慢地說:「有些事必須要給你講清楚,我沒有把你完全治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重聚魂魄時你的一個魄……應該是英魄沒有聚成,倒是妖狐的英魄有聚成之勢,當時沒有別的辦法,我只好趁妖狐的魂魄沒有完全聚成之前,把它封印。於是它的英魄留在你的身上,變成了你的英魄……」
    我驚呆了,我居然被他移花接木換了妖怪的魂魄!!!
    周潭道:「我當然知道人、妖有別,不能亂來,但時當危如累卵,再遲疑片刻妖狐三魂七魄聚集完整,就會奪占你的身體或者逃逸,兩種情況你都活不了,我只能冒險行事。通常情況下是無法換魄的,但是妖狐的魂魄在你身體裡面待了一個多月,重聚起來的英魄也包含了你的精血氣息,天幸成功了!」
    我不知是該哭該笑還是該罵娘,這不是把我整成「人妖」么?我緊張地問:「這會有什麼不良後果?」
    周潭有些無奈地搖頭:「以前從來沒有人這樣做過,所以我也不知道會有什麼變化,就目前來看還好。」
    我一頭冷汗,人家開發一種治感冒的葯都要千百次臨床試驗,從小白鼠到豬牛羊再到人,他居然直接在我身上進行史無前例的移魂換魄,老神棍你也太膽大妄為了!但話又說回來了,他當時沒有選擇的餘地,這樣做雖然風險很大,總比我永遠躺在床上或死了要強得多。
    我開始感覺全身發癢,似乎身上開始長出狐毛來了,同時也擔心屁股上會長出一條尾巴來……
    周潭見我緊張的模樣,突然笑了:「你也不要太緊張,英魄主導人的體質,或許會對你的體質產生一點影響,但應該不會出現獸化現象。用現代的科學來說,你的基因沒有改變,肌體組織也沒有改變,只是體質健康方面可能……」
    說到這裡他的話突兀地停止了,笑容也凝固了,眼中閃過些許不安或愧疚,不敢與我直視。我急忙問:「體質健康方面指什麼?免疫力嗎?」
    「不,不是,不是。」周潭連連搖手,「你先回去吧,我有些累了。咳咳,你身上的變化也要觀察一段時間,總之不論你遇到什麼事,我都會儘力幫你。」
    我知道他一定有很嚴重的事情瞞著我,大概我體質方面有嚴重影響,但他不肯說我也沒有辦法,只好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悻悻然離開了。
    走在路上我一直在擔憂,以前我因為有「靈根」就容易遇到靈異的事,現在可好了,還整了個千年妖狐的魂魄在身上,只怕以後半夜上個廁所,都有鬼兄鬼弟拍著我肩膀問:哥們,拉屎暢快嗎?
    回到家裡我沒敢對母親說身上的變化,母親有心臟病,不能擔驚受怕,這一次她已經夠操心的了,幸好最終我站起來了,所以再大的問題我也要獨自承擔、化解。
    奶奶還在我家,與她聊了一會兒,我才知道周家曾經是本地的名門望族,周潭祖輩都是著名的陰陽先生,直到文革時他父親被整死,他也吃了很多苦頭,失去所有財產。周潭除了搞「封建迷信」外沒有其他謀生技能,不能做這一行後幾乎無法生存,他的妻子嫌棄他貧窮,丟下一子一女跟別人跑路了。
    周潭連混口飯吃都不容易,哪裡有時間和精力管教孩子?所以兒子從小就叛逆,未成年就因為搶劫入獄,現在還在監獄里蹲著。女兒長大后嫁到了外地,對他可能有些意見,難得給他一點錢,基本不回來,所以周潭就一個人生活,混一天算一天,吃一餐算一餐。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直到現在周潭還是膽小如鼠,逆來順受,不敢做出格的事,怕有一天政策改變災難又落到他頭上。
    我嘆息了幾聲,終於知道他為什麼會落魄至此,變成孔乙己第二了。
    一整個晚上我都在做噩夢,夢到狐狸精蘇醒了,憤怒地一口把我吞下。忽而我又變成了女人,背後還有好幾條尾巴,陸成山追在後面不停地用閃電轟我……做了好幾個怪夢之後,我夢到了自己的家鄉,我從空中俯視著村子,突然紅色的濃霧從四面八方湧來,吞沒了村子,血腥味濃重得我無法呼吸,最終我憋不住了大吼一聲。
    「啊……」
    我大叫一聲,猛地從床上坐起,滿頭都是冷汗。前面做的夢都比較模糊,只有最後血霧罩村的夢非常清晰,就像親眼看到親身經歷一樣。
    我「呯呯」狂跳的心漸漸平緩下來,看了一眼電子錶,才凌晨三點,正是一天之中最安靜的時候,但是感覺今晚物別安靜,連蟋蟀的叫聲都沒有,萬籟俱寂,輕風不揚。
    這時我聽到了極遠處傳來一個聲音,模模糊糊聽不太清楚,於是集中精神豎起耳朵靜聽。精神一集中,那時音就顯得清晰多了,那是一個顫抖的、低沉沙啞的聲音:「大王生氣了……大王要吃人……」
    我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回過神來,那是村裡的瘋子在胡說八道。這個瘋子據說以前是某個高等學校的校長,是個數學天才,因為沒人能看懂他寫出來的數學公式,紅衛兵認定是通敵密碼,把他批鬥致瘋。我在這裡住了十年,他一直都是相同的模樣:蓬頭垢面,身披破棉襖,左手夾著撿來的煙頭,右手拿著石塊到處亂畫。他寫出來的阿拉伯數字、字母和數學符號清晰整齊,但是非常複雜,以我的水平只能看出那是一種方程式,大多數符號從來沒有見過。
    一個瘋子的話,不必當真,但我又有點驚訝,因為十年來他沒有任何衰老跡像,也從來沒有清晰地說過話,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清晰地表達出完整的句子。
    瘋子還在念叨著:「大王要吃人……快逃命去吧……快逃命去吧……」
    我感覺到了莫名的不安和壓抑,我當然不會相信一個瘋子的瘋話,但是夢到古怪的血霧剛剛醒來,心情還沒有平靜下來,又聽到了天才瘋子的「警世」之言,難免產生一些聯想,還有這時實在太安靜了,安靜得讓人發慌。
    我無意識地揮了揮手,似乎想把不安和煩惱揮走。我知道我的不安和恐懼是源於身體裡面的狐狸精,以及換魄帶來的不良影響,妖魔鬼怪本來就不在我的知識犯疇之內,連周潭也無法預知後果,我怎能不憂心?人們往往因為未知的東西而恐懼,因為它有太多不確定性,無法預知,無力改變。
    周潭究竟還有什麼事瞞著我?妖狐英魄到底會把我變成怎樣?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我的聽力可能比以前好了,否則不可能聽到那麼遠的地方天才瘋子說的話。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5:42
第十二章 拜師
第二天起床我走路還是有點「飄」,但明顯不是身體虛的輕微眩暈感,也不是身體變瘦的原因。我有些躍躍欲試,原地奮力一跳,居然跳到了約一米五的高度,這在以前我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
    我一時興起,跑到門外,助跑幾步輕輕鬆鬆就跳上了鄰居家約兩米高的院牆!
    靠,難道我會輕功了?我愣了一會兒,再試一次,還是跳上去了,並且發現跑起來特別輕快,衝刺速度明顯比以前快了。
    這難道是換了妖狐英魄帶來的改變?周潭說英魄主導體質方面,看來我的體質全面提升了!
    沒等吃早飯,我就飛奔周潭家,敲開門的時候他披著一件厚衣服,原本就很黃濁的眼睛布滿了血絲,神情疲倦,顯然一夜也沒睡好。
    「周先生早。」我向他點頭問好。
    「又有什麼新發現了吧?」他露出些笑容,有點老狐狸看著大公雞的味道。
    我說跑步速度和跳躍能力都有明顯提高,視力和聽力似乎也有所提高,他只是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轉身往裡面走。
    「周先生,昨天你說妖狐封印在我身體裡面,這個安全嗎?」
    「不安全。」他頭也不回地說,「我的修為不高,它的修為很高,我不能長久壓住它,它隨時都會清醒過來。」
    我更加心裡發毛,急忙問:「它現在在哪裡?」
    「我把它封印在你的夾脊穴,不過這只是一個印記,並不是真的有東西放在裡面。所謂封印有點像現代的催眠術,它處於似醒非醒狀態,遇到刺激或特定的情況就會醒來……」
    我知道他已經有了解決方案,所以也沒有太焦急,跟著他到了屋裡。周潭叫我坐下才說:「你是準備再去當老師呢,還是做別的行業?」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反問他:「這個跟我身上的封印有關係嗎?」
    「有!」周潭很肯定地說,「只有你比狐狸精更強大才能壓住它,你要比它更強大,就得拜我為師,練習我的獨門功法!」
    他說得非常肯定,但是眼光卻沒有與我直視,再聯想到在門口他的奸笑,我猜到了他說的是假話,於是我站了起來:「把我弄成植物人的人叫陸成山,據說是現今道教界的泰山北斗級高人,他想收我為徒,我都拒絕了。」
    周潭愣了一下,急忙說:「我不是道士,我是陰陽先生,我周家家傳已經有好幾百年,是最正統的陰陽家,傳子不傳女,歷代只傳長男……」
    他發現自己說漏嘴了,顯得有些局促。他只有一個兒子,已經入獄,估計也對這行不感興趣,所以無法傳承下去了,那麼收我為徒的目的就不是那麼單純。我笑了笑,他更加難堪,本來他是個滑不溜手的老泥鰍,但關心則亂,他太在意這件事了。
    周潭很誠懇地說:「我沒有騙你,你真的需要跟我學法術才能鎮住它,否則你活不過三十歲!」
    我有些吃驚:「此言當真?」
    周潭咳了一會兒,很嚴肅地說:「當真。我推算過你的八字,你三十歲有一個大劫,幾乎沒有度過的可能,想來狐狸精就是在那時醒來吧?那時我已經死了,別人未必能救得了你,你只能靠自己。」
    我有些慌了,周潭能把我救活,已經證明了他的實力,他推算的結果我不能無視。我現在是二十歲,活不過三十歲的話就只剩下十年時間,我的理想、愛情、事業都還沒有開始,還有母親要供養,十年時間哪裡夠?許多人活到了百歲還不想死呢!
    周潭怕我不信,又說:「從一個人的先天祖氣強弱也可以看出壽元,你也只有三十歲左右。」
    我更加緊張,並想到了一個問題:「如果命中注定我只能活到三十歲,還能夠改變嗎?」
    「能,我至少有五種方法可以延長你的壽命,我只收你一個徒弟,肯定不能讓周家的傳承斷在你的身上,所以一定不會讓你死的。」
    最近的遭遇讓我對這些神秘的東西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和興趣,拜他為師也不是不行,但我必須弄清楚他手裡的籌碼:「有哪些方法可以延長壽命?假如都這麼容易,世界上就有很多不死的人了。」
    周潭沒有急著解釋,給我講了兩個小故事。
    有一位母親為兒子求測命運,算命先生說活不過十三歲,只有送到廟裡去當和尚才能化解。這位母親半信半疑,找到了一位高僧,結果高僧也說他兒子活不過十三歲,這位母親只好把兒子留下了。到了小孩十三歲那一年,高僧怕萬一他死在廟裡被孩子的母親怪罪,於是勸他回家探望母親。小孩回家探母,之後回到廟中活得好好的,高僧就問他回家有沒有遇到奇怪的事。小孩說,回家的路上遇到天降大雨,有個蟻穴眼看要被沖毀,於是他用泥土圍起來,蓋上樹葉護住了蟻穴。
    另一個故事是有個兒子為母親求測,算命先生說他母親已經死了,但事實上他母親還健在,只是在那一年大病一場,究其原因,他母親一生行善無數,躲過了定數。
    周潭講這兩個故事的道理我懂,就是多做好事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周潭意味深長地說:「我們做陰陽的,給人指點迷津,泄漏天機,甚至是逆天改命,難免損傷自己,所以更要行善積德。鄧主席說,教育要從娃娃抓起,行善也要趁早,小樹苗才能扶正,像我這樣爛了根掉了葉的老樹,就只能等著腐爛嘍!」
    我還在猶豫著,周潭又說:「有很多種秘法是可以延壽的,但我不容易向你解釋,學會了你自然就知道。今天就是黃道吉日,適合祭祀、求財、簽約、嫁娶、訂盟等,就今天拜師吧。」
    我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不想死只能拜師了。周潭帶我到大廳,拿起兩個畫軸掛在正堂,中間那幅是一個禿頂長須的老人,額頭高廣,大鼻闊口,相貌偉岸蒼古,這卷畫本身也是古董,紙質發黃破損,少說也有上百年歷史了。旁邊的那張畫中是一個道裝的中年人,劍眉朗目,鼻如懸膽,三縷黑須,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周潭點上香燭,叫我跪下,說道:「中央的是陰陽家的開山祖師鬼谷子,你磕三個響頭。」
    原來陰陽家的祖師是鬼谷子,看來歷史不算很久,比不過道教的三清祖師……我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周潭看出了我眼中的疑惑,說道:「陰陽五行早在開天闢地之時就有了,陰陽家的前身可能是古代的『巫』,斷代之後是鬼谷祖師收集整理併發揚光大,所以秦漢以後的陰陽先生都尊他為開山祖師。」
    我點了點頭,鬼谷子我是知道的,春秋戰國時間著名的思想家、謀略家、道家、兵家、教育家、縱橫家,乃是千古奇人,有通天徹地之能,神鬼莫測之術,只是沒想到他還是陰陽家的祖師。
    周潭道:「我周家祖傳已經七代,左邊這位是第一代祖師,你也磕三個頭吧。」
    我又磕了三個頭,抬頭認真看了一眼,發現他的容貌與周潭並不像,畢竟隔了六代,不像也正常。
    周潭也向神像跪拜禱告,然後拿了一張太師椅坐在正中:「師徒之禮不可廢,你也磕三個頭吧。」
    面對這個極為猥瑣的准師父,我有一種上了當的感覺,他一夜沒睡好,肯定是在算計著收我為徒,連兩張祖師的畫像都準備好了……但祖師都拜過了,等於是生米已經煮成熟飯,這個師父也不能不拜了。
    「拜見師父!」我磕了三個頭。
    1995年10月5日,農曆乙亥年閏八月十一日,我意志不堅定,被老神棍忽悠誘拐,從一個人民教師變成了一個小神棍,開始了我人生中的最大的轉折……
    拜師之後關於我們這一行的正式身份,我和師父有分歧,我只聽說過日本有陰陽師,中國應該叫陰陽先生。而我師父則說陰陽先生就是陰陽師,以前私塾的老師都是稱為「先生」,所以「先生」就是「師」,陰陽先生就是陰陽師。
    周潭振振有詞地說:「從春秋戰國時期開始,陰陽家之中有實力的人都稱為陰陽師,是後來慢慢分化和改變了,有的稱為天文家,有的稱為地理師,有的稱為算命先生……日本的陰陽師是徐福所傳,徐福是鬼谷祖師的記名弟子,我們是正統,他們是旁系。」
    這方面知識我很貧乏,只能暫且相信他說的了,我又想到一個問題:「我們和道士有什麼區別?」
    「陰陽師與道士供奉的祖師和神靈有些不同,修鍊功法不同,符法咒語方面也有些差別,但最大的區別是宗旨不同。道士的宗旨是清凈無為,真正的道士只修自身,只為成仙而努力,吞霞吐霧、養氣煉丹、參悟大道,不管凡人雞毛蒜皮的小事。陰陽師的宗旨是勾通天地,平衡陰陽,造福人間,一切都是為了民眾所需,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為人民服務』。當然,服務也要收一點小錢,所以你要說是『為人民幣服務』也是可以的。」
    我大笑,沒想到他也有幽默的一面,至此我才明白為什麼陸成山救不了我,老神棍卻得救得了我,這是術有專攻,各有所長。論修道成仙,白日飛升,陰陽師遠不如道士;但論降妖役鬼,驅邪招魂之類的「旁門左道」,陰陽師就比道士強了。
    高談闊論結束,我請師父到我家吃飯,不論他有多猥瑣,有沒有忽悠我,他都是我的師父,還是我的救命恩人,都應該孝敬。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5:43
第十三章 半夜雞叫
拜師那一天,師父對我說了一些規矩和禁忌,畢竟時代不一樣了,沒有必要墨守成規,他盡量簡化,他對我的要求不算多,無非孝敬父母師長,不能仗術為惡之類。之後就開始正式傳藝了,因為我是「法盲」,要從最基本的五行生剋、天干地支、八卦類象、六十花甲納音之類開始。
    另外師父還教了我一種養氣的功夫,叫做陰陽訣,他說這是陰陽家獨有的功法,不能成仙也不能用來隔山打牛,但可以提高自己的精神和靈力,使符咒法術威力增強。鎮壓我體內的妖狐主要也是靠陰陽訣,以他的估計練到第三層也就差不多能鎮住了。
    「所有法術咒語都需要靈力來驅動,沒有靈力就沒有靈驗,施法時到的大部分手訣、步罡、咒語都是為了能夠集中自身靈力或者借到鬼神之力,假如你有足夠強的靈力,不用念什麼九字真言,你說一個『屁』字照樣能震懾群魔。『符無正形,以氣為靈』,只要你有足夠強的靈力,不要紙筆硃砂,隨手在空中畫幾下也降龍伏虎。」師父為了叫我努力練陰陽訣,一語道破玄機。
    我點頭表示理解,靈力就好比武俠小說中的內功,內功高深的人,飛花摘葉都可以殺人,隨便一揮手就能破掉別人的絕招;沒有內功的人,再好看的招式都是花拳繡腿,遇到真正的高手就沒有任何用處了。
    理想是美好的,現實是酷的,事實上我花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也沒能記住相關穴道的名字和位置,晚上打坐了三四個小時,氣海穴內一點點氣機感都沒有。
    我睡下沒多久,突然驚醒了,因為我聽到了後面院子里有雞叫聲。不是公雞打鳴,也不是母雞下蛋,是幾隻雞受到驚擾時發出的叫聲。
    為了給我補身子,母親買了七隻家養的土雞,殺了兩隻還有五隻放在我家後面的院子里養著。我家院子在廚房後面,主要是種菜和一口水井,今年夏天我在家時砌了個衛生間和洗澡間,晚上就是把雞關在洗澡間內。
    我的卧室距離洗澡間有十幾米,隔了一層磚牆和一層土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微弱的雞叫聲會把我驚醒了。我立即起床,開門衝進廚房,再打開廚房的出去,我有夜視能力,不需要燈火,總共不到三十秒鐘我就到了後院。
    雞群驚叫聲更大了,洗澡間門口站著一個人,一隻手抓著一隻雞,另一隻手打著個微光小電筒往裡面照,裡面還有一個人在抓雞。院子的牆頭上蹲著一個人,大概是放風的,黑暗中看不到我,聽到我開門的聲音急忙壓著嗓子喊:「有人來了!」
    站在門口的人道:「別怕,再抓一隻,至少兩隻才夠吃。」
    我認出了這個人,他叫范強,小學曾與我同班,從小就好狠斗勇,打架不要命,最終小學沒畢業。那時他就已經與一群小無賴混在一起,打架鬧事,偷雞摸狗,他家裡人也管不了他。後來他們加入了「蝴蝶幫」,變得更加囂張,從偷偷摸摸變成了半偷半搶,有時村民明知是他們偷的也是敢怒不敢言。蝴蝶幫橫行整個鄉鎮,近幾年壟斷了鄉鎮的客運和菜市,據說有官方背景……
    我家以前也被他們偷過東西,我母親息事寧人,勸我不要與他們衝突,我是個書生,雖然氣憤也不敢真的與他們頂撞。但是這時被我逮了個正著,我火大了,怒吼一聲:「住手,幹什麼!」
    范強吃了一驚,急忙轉身,小電筒向我照來,發現我空著手只有一個人,立即又鎮定下來,嬉笑道:「沒幹什麼,抓兩隻雞吃點心而己。」
    我更加憤怒,衝過去奪他手裡的雞:「放下,這是我的雞!」
    范強把雞藏到身後,另一隻手曲臂擋住了我,展示出他強壯了肌肉,叫囂道:「媽的,吃你兩隻雞有什麼大不了,給你面子才抓你的雞。」
    裡面抓雞的人也擠了出來,高大魁梧,糾號阿桐,惡狠狠道:「叫什麼叫,再叫揍死你!」
    范強道:「他是我同學,給他一點面子,再抓一隻就走。」
    我忍無可忍,一拳砸在范強的鼻子上,他立即向後倒,丟了雞和小手電筒,用手捂住鼻子。
    阿桐一拳向我打來,我往側面一閃避開了,他又一腿踢出,我再次避開,撈住他的腳往上一抬,他立即向後跌倒,頭重重地砸在水泥地面上。
    范強鼻血長流,雙手都是血,哼哼幾聲立即向我攻擊,拳腳帶風,又凶又狠。我連連後退,每一次都剛好閃開了,突然反擊一腳踢在他的肚子上。他後退兩三步身不由己彎下腰,但立即又站直了身,怒吼著向我撲來,改成了撲抱的架勢。他很強壯,挨我幾下沒什麼大礙,我要是被他抱住就慘了。
    我往旁邊一躍,他撲空了,天太黑他沒看清已經站在溝邊,我一拳向他頭部打去,他下意識地側頭並退步,結果一腳踏空摔進了深溝內,一時爬不起來。
    望風的傢伙有些瘦小,身手卻靈活,跳了進來向我跑來。阿桐也爬了起來,搖搖晃晃沖向我,嘴裡大罵著髒話。
    菜地不是很平,還種了許多菜,兩人看不清楚磕磕絆絆,我靈活地在兩人之間跳來跳去,拳腳毫不客氣地往他們身上招呼,揍得他們嗷嗷叫別別跳。
    他們的動作在我眼中都顯得有些慢,他們打不中我,我卻可以很輕鬆打中他們,立於不敗之地。我感到了一種莫名的興奮,妖狐英魄讓我變強大了,不需要再怕他們了!
    屋裡的燈亮了,接著院子里的燈也亮了,我媽在大叫:「誰啊?你們做什麼?有賊啊,抓賊啊!」
    阿桐和小個子終於慌了,分頭逃竄,但院子的牆頗高,沒人接應他們不容易翻出去,阿桐被我扯下來摁在地上又狠狠揍了幾拳,我沒給他面子,後面幾拳都是往他臉上招呼。
    「別打,別打……不要打了,我不敢了!」阿桐縮在牆角,雙手抱頭開始哀求,小個子卻趁翻牆跳了。
    我媽走出來,發現是我在打別人,急忙叫我不要打。范強這時才從溝裡面掙扎出來,滿身都爛泥和臭水,臉上也全是爛泥和血水,右邊手耷拉著無法舉起來,不知是脫臼還是骨折了。
    我媽拉著我不讓我再打他們,阿桐急忙扶著范強走進我家,然後從大門出去。到了大門外,范強又抖起來了,惡狠狠地說:「你給我等著,你死定了,你一家都死定了!」
    我非常憤怒,如果不是我媽緊緊攔住我,我就要打得他像我前幾天一樣,只能躺在床上吊葡萄糖!
    我媽確認我身上的血都是別人的之後,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然後就開始埋怨我,不該與他們打架,寧失兩隻雞,不要得罪這些小流氓。
    「媽,不要怕他們,以後沒人敢欺負我們了,來五個也打不過我。」我安慰母親。
    「阿明啊,他們都是不要命的人,又有勢力,公安局都不敢抓他們,我們怎麼斗得過他們啊!他們被打死了不如一條狗,你卻是媽的一切,前途遠大……我們不能跟他們硬拼啊。」
    我默然,他們確實是不要命的,從小就缺少家教,書讀得少也不懂道理,既不信馬列主義,也不信天地鬼神,所以他們沒有信仰,無知無畏,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活著就是為了享受和欺壓別人。范強估計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剛才的狠話不止是恐嚇,應該很快就會展開報復。
    我安慰母親:「不要擔心,他們真要敢亂來,我就報警。」
    母親不停搖頭:「你還不知道嗎,他們進公安局的次數多了,跟民警成了朋友,他們的頭頭就連公安局長都不敢得罪,要不然能霸著路和鄉里的市場?明天我去找他爸媽,給他們陪個理……」
    我非常鬱悶,打了小偷還要向小偷賠罪,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可是天高皇帝遠,在這裡還真沒人能治得了他們。
    母親嘮叨了很久才去睡,我躺在床上睡不著,下半夜村裡的狗此起彼伏,瘋狂大叫,我屢次以為是蝴蝶幫在聚集人手來報復,結果都沒人來敲我的門,平安無事過了一夜。
    我有些興奮,看來換了妖狐的英魄未必是壞事,至少打架能力大幅提升了,二十年來第一次這麼痛快地揍別人,打得他們都不敢再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范強的母親就找上門來了,說我打了他兒子,骨頭都打斷了,要我賠醫藥費。這潑婦相當兇悍,聲音可以響徹半個村,大吵大鬧,絕口不提他兒子偷雞的事,只說我打得她兒子很慘,倒像我是個心狠手辣的殺人魔王……有這樣的母親,難怪也就有那樣的兒子了。
    這潑婦真名我不知道,村裡人都叫她勝玉婆,之所以有個婆字,不是因為她很老,而是她自稱能通神,經常有何仙姑、王母娘娘之類的附體,乃是我師父之後異軍突起,名聲最響亮的神婆。她上有眾仙庇護,下有兒子橫行霸道,老公是村裡唯一的西醫,家中又頗有幾個有勢力的親戚,聲音想要不大都難。
    我媽不停向她賠罪,說好話,我卻沒給她面子,據理力爭,是她兒子偷雞掉進溝里摔斷了手。最終鬧得大半個村子都沸騰起來,圍觀者無數,范強摔進溝里的痕迹還在,鐵證如山,大家也都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所以沒人支持勝玉婆,最終她理屈詞窮灰溜溜走了。
    但事情並沒有因此結束,她回家之後就有神仙附體了,說我借走鳳頭殿的銅鐘,神仙發怒了,必定降災全村,昨夜全村的狗亂叫就是徵兆。
    這麼可笑的事情偏就有人信,不過半天時間就傳得人盡皆知。村裡那些好事的老頭們開始交頭接耳,頻頻出現在我家門口。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5:45
第十四章 囂張的蝴蝶幫
我師父知道我家出事了,特地趕來看我,他只淡淡地說,不必與婦道人家一般見識,就在我家給我授課。我師父還是有些「老粉絲」的,他在這裡坐鎮,那些閑得蛋疼的老頭老太太也不敢太放肆了,沒有圍攻我家。
    我奶奶還聽到一個說法,昨夜范強的同伴糾集了十幾個要找我報仇,結果在外面大路上遇到了一個比屋頂還高的神人,被嚇了個半死,全村狗叫就是因為這件事。我當然不信,一笑置之,不過蝴蝶幫報復是必然的,我特意削了一條約兩米長、小臂粗細的硬木棒備用。
    其實最近村裡的謠言很多,有的人說看起了缽頭大的五步蛇,把整隻小豬吞下去了,這簡直是胡說八道,難道不知道五步蛇最長只能長到一米多?我更相信是被蝴蝶幫這條大蛇吃了。
    妖(謠)言止於智者,畢竟相信勝玉婆的只是少數無聊的老頭,掀不起多大的風浪。不料午後出了點事情,我隔壁鄰居家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子突然無疾而終,一時之間哭聲震天,吵得我在家也坐立難安。
    很快又有一個新版本的謠言誕生了,我借用鳳頭殿的銅鐘觸怒了神仙,先從最接近我家的人開始遭殃,鄰居家的老頭子是受我連累才死的,接下來必將死更多的人。
    這個謠言一出現,鄰居就開始指桑罵槐了,我媽本來在他家幫忙,也被趕了回來,還有些他們家的親戚趕來,不明真相跑到我家來質問我。
    我真沒想到神婆的能量如此之大,無奈之下我關緊了前後門,任你們再興風作浪,總不能以這個為借口到我家來鬧事吧?這都什麼年代了。
    晚上八點左右,門口突然宣鬧起來,開始我還以為是鄰居家在做什麼儀式,不料很快有人用鐵棍敲我家的大門,外面燈火通明,吵吵嚷嚷有二十個人以上。
    我從門縫往外看,全是十幾二十歲的外村年輕人,五顏六色的頭髮,穿著黑色背心,手臂上紋有一隻黑蝴蝶,拿著棍棒砍刀之類,殺氣騰騰,這場面我在港台片中沒少見——事實上蝴蝶幫正是港台片流行之後才興起的。
    「張玄明,你TMD敢打我兄弟,給我滾出來,我要剁了你!」為首的痞子大吼。
    眾痞子棍棒亂砸,叫罵,不過我家大門是三四公分厚的硬木製成,憑他們手裡細細的棍棒和薄薄的砍刀,是不容易摧毀的。
    我終於知道了勝玉婆的毒計,她並沒有想要用謠言來殺死我,而是用謠言來阻止村裡人來支援我。試問我成了大禍根,還有誰敢站出來幫我?她也真夠狠的,怕本村的小地痞會對我手下留情,所以請來了其他村的蝴蝶幫成員。
    我隔著大門問:「你們到底想要怎麼樣?」
    外面紛紛叫嚷:「你斷我兄弟一條手臂,就得還一條手臂!」「砍了手臂還要賠罪!」「叫他揮刀自宮!」
    我冷笑:「你們真是無法無天了,即使鄉公安局不抓你們,還有省、市級公安局,我已經通知我同學報案了,你們就等著吧!」
    眾地痞大怒,更加賣力砍門,並分出一部分人繞到後門去,不過後門我也早就閂上了,後門的厚度是一樣的,因為很小更牢固。
    我媽嚇壞了,隔著門一直說好話,但根本沒人把她的話當一回事。我師父也嚇得夠嗆,縮在角落瑟瑟發抖,這仗陣太像當年的紅衛兵了!
    我問師父有沒有什麼法術可以對付流氓,師父說沒有。到了現代五行攻擊類的法術都失傳了,有些法術需要很高的修為才能發動,他雖然知道卻無法使用。召喚鬼怪也只能對付一兩個目標,這麼多血氣方剛手持利刃殺氣騰騰的流氓,就是厲鬼看見了也怕啊!
    他是老神棍,不是武林高手,是我想太多了。
    我有些後悔,因為我的魯莽和衝動,又讓母親擔驚受怕了,這一次後果可能很嚴重。
    眾地痞砸不開門,開始叫囂要放火燒房子,叫人去找汽油。這下我也有些慌了,他們人太多了,開門我肯定打不過他們,不開門就會被燒死在裡面。事實上我沒有手機也沒有電話,根本就沒有辦法報警,我家是外來戶,直系的親人只有我叔叔一家,人少力孤,值此謠言四起之際,誰敢冒著得罪神仙和惡棍的風險來支援我?
    我叫母親去燒火,倒一桶茶樹油到鍋里燒滾,這些痞子真要敢放火,我就用滾油潑他們!母親雖然怕這樣會惹禍,卻更怕眾地痞衝進來傷害了我,所以還是去燒火熱油了。
    把一鍋油燒熱需要不少時間,為了拖延時間,我假稱願意付醫藥費給范強,再請在場所有人撮一頓。聽說有錢拿,痞子頭目總算是鬆口了,但是獅子大開口,張口就要五萬。
    我擦,那天相關部門的鄰導送我回家,公開給了五萬,誰都知道我家有錢了,這明顯就是范強指使他們來敲詐,說不定偷雞就是他們故意在挑事!
    事實上我家已經沒有五萬塊了,給了我師父八千,當時買各種藥材和特殊物品也花了幾千,現在無論如何湊不足五萬。那些地痞卻死活要五萬,一分都不能少。
    我絕對不可能給他們錢,隔著門跟他們討價還價拖時間,一方面等燒油,另一方面我相信我叔叔知道了,一定會打電話報警的,拖得越久對我越有利。
    過了五六分鐘,我家鍋里的油燒得差不多了,外面的痞子也弄到汽油了,他們大概明白了我是在拖時間,又開始叫囂不開門就燒房子,把汽油潑到大門上。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一聲中氣十足,震人心魄的怒吼聲,緊接著慘叫之聲不斷,外面的地痞騷亂起來。
    那是老林子的聲音!他一向是個神出鬼沒的人,這兩天都沒有見到影子,之前他又說過要去南京與朋友合夥做一筆生意,我還以為他已經走了,真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出現了。
    我立即開門,手持棍棒沖了出去,這時眾地痞都朝老林那跑去,背朝向我,我哪裡還會跟他們客氣,尾隨追去一輪亂砸。
    我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把棍棒削得太長了,巷子較窄,在混亂的人群之中無法靈活揮打。其實以我的速度優勢,很少有人能砍中我,棍棒短一點更有利於我進攻。
    對面衝過來的老林用的是普通的扁擔,劈、戳、挑、擋、格……靈活快速,又准又狠,靠近的人無一例外慘叫著倒下。他一路衝殺過來,我叔叔和幾個人跟在後面,把剛剛爬起的人又敲打倒下。
    這群地痞有二十多人,不過有些在後門,有些去找汽油還沒回來,前門只有十五個左右,眨眼之間就被老林放倒了五六個。這一頭我堵住,也很快打倒了兩個,砸傷好幾個,其中有一個掉進了水溝里。這些人中真正悍不畏死的只有為首幾個,其他都是跟風的,勝則勇,敗則妥,見我和老林如此神勇,全都慌了,更加招架不住。
    不過兩分鐘時間,眾地痞全部倒地,我僅是肩頭和大腿被砸中一下,沒什麼大礙。
    老林單手持著扁擔大罵:「你們蝴蝶幫的是不是?窩剎膩呢(罵人方言),竟敢欺負到我恩人家裡來,你們那個雞巴豹哥見了老子都要客客氣氣,你們這幾個小癟三還能翻了天?都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快去拿繩子來,全部綁了送公安局!」
    後門那一伙人聞聲趕來,我和老林立即迎了過去,一陣亂棍又打倒了幾個,其他嚇得四散奔逃了。老林實在是太猛了,每次出手必定放倒一個,我的速度雖然快,但論力量、準確和時機的把握遠遠不如他,只能把人打退,無法一擊放倒。
    之前被打倒的人趁機逃跑,但還是有好幾個昏迷、關節脫臼、痛得太厲害的沒有逃走,最後給我們綁住了六個。老林知道了他們敲詐我五萬塊后,放出狠話,叫他們的幫主豹哥拿錢來贖人,每個人五萬,不給錢就把他們閹了。
    最終我們沒有拿到贖金,也沒有閹人,因為不久公安民警(那時警察都叫民警)就來了,把他們帶走了。大門上面刀痕累累還潑了汽油就是鐵證,這一次他們明火執仗攻擊平民,鬧過頭了,而且老林與其中一個民警還熟識,所以這幾個倒霉蛋吃幾個月牢飯是難免的了。
    一場大風波就這樣渡過了,老林當然成了我家的大英雄,我媽急忙下廚做菜熱酒,款待老林、我師父、叔叔和幾個來幫忙的親戚——這幾個親戚是因為老林在場才加入的,但終究是來了。
    老林很欣賞我今晚的表現,空手跟我過了幾招,最初我仗著速度快打了他幾拳,但後來每次我一動就被他料敵先機,一舉擒住無法動彈。他的雙手就像大鐵鉗,而且專門扭我的手臂,打我的關節,非常狠毒。
    「速度是挺快的,反應也很靈活,但是力量沒有集中,沒有爆發力,沒有後續力。攻擊的地方不痛不癢,出手的角度也容易被人擋住,來來去去就是這幾個動作……」老林得意便猖狂,狠狠地數落我的缺點。
    「你……你是練過武功的,我沒練過,不玩了。」我氣喘吁吁,以委婉的方式表示投降。
    老林還是把我的手擰到後面壓在地上,冷哼道:「要是遇到了敵人,你說不打就不打么?叫聲師父,我教你打架。」
    我本來就有這個想法,正要叫師父,我師父在一邊大叫:「不行,不行,他已經是我徒弟了,不能再叫你師父。」
    老林牛眼一翻:「剛才被人堵在家裡你怎麼不裝神弄鬼了?你那狗屁咒語念了半天沒動靜,只能用來騙騙人,嚇嚇鬼,打架還是要用真功夫。小子,你現在就反出師門,拜我為師,憑你這樣快速靈活的身手,三年之內就能打遍全省無敵手!」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5:46
第十五章 詐屍了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我師父最怕的就是老林這樣兇悍的人,不敢再跟老林鬥嘴,但他知道我肯定不會「反出師門」。
    說實話,我對當神棍沒有太高激情,對周潭唯唯諾諾瞻前顧後的性格也不是很欣賞,如果兩者處於公平位置讓我選擇的話,我會選豪俠仗義,快意恩仇的老林當師父。但是我當神棍是為了活命,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當然不能真的反出師門了。
    一文一武,周潭和老林並不衝突,所以我提出兩個師父都要,老林其實是跟周潭開玩笑,所以很快同意了。
    凡事要講個先來後到,周潭已經拔了頭籌,老林只能屈居二師父。那些年菊花還是一種花,2B只是一種繪圖鉛筆,「二」字還很受歡迎,所以老林對二稱父這個稱呼雖然不太滿意,也欣然接受了。
    老林的武功是小時候從一個親戚那兒學來的,總共就十幾招,叫做分筋錯骨手,現代改名了,叫做擒拿。他也不知是屬於哪一家哪一派的,反正能打得別人動不了就是好武功。
    老林之所以能在鄉下迅速崛起,有一半是因為他打架無敵手,另外他外粗內細,心靈手巧,打獵、捕魚、鐵匠活、木匠活都很精通,我可以學的東西很多。
    我們正在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吳章雅闖進來了。他近五十歲,與我兩個師父都是好朋友,精通中醫和草藥,老林近幾年大部分落腳在他家,神神秘秘不知在搗鼓什麼東西。物以類聚,我兩個師父和吳章雅都好酒、好吃,經常在別人家蹭吃的。
    我也喝了兩碗老酒,借著酒興問:「二師父,你這麼厲害,臉上這條刀疤是誰給你留下來的?」
    老林已經喝得滿臉通紅,聞言摸著刀疤豪情萬丈:「媽了個逼,那一次我是沒有還手才讓人砍的,我睡了他老婆,他砍我一刀,也算是扯平了!」
    眾人大笑,我則瀑布汗,被人捉姦在床居然還如此得意,也只有這個二師父能做到了。
    老林嚴肅道:「練武的人不是迫不得已,不能對沒有練武的人動手,也不能仗著武術欺負人,這就是我的規矩。」
    我急忙道:「是,我絕對不先動手打人,也堅決不偷別人的老婆!」
    周潭和吳章雅大笑,老林卻做出憤怒的樣子:「沒出息,你應該見到中意的都勾搭上,這才叫男人的本事,只要是你情我願的,皇帝老兒也管不了!」
    周潭急忙道:「別聽他胡說,你勾搭別人老婆,難免別人也會勾搭你老婆,搞不好再沾上幾種花柳病,這輩子就完了。」
    老林得意洋洋道:「我有先見之明不娶老婆,所以只有我睡別人老婆,別人不可能睡我老婆,花柳病之類更無所謂,老吳會治,哈哈……」
    眾人皆倒,碰到這樣的老流氓加老無賴,還有什麼可說?
    我媽見我拜了兩個師父,有了靠山,臉上也有些笑容了。
    這晚老林在我家過夜,下半夜村裡的狗又是狂吠不停,整整吵了一夜,實在是把我煩死了。但同時我也有些不安,為什麼這幾天狗亂叫,有人說看見高大神人是真的么?
    第二天天剛亮,老林就開始教我擒拿手法和打鬥的訣竅。吃過早飯,師父還是來我家給我上課,傳授的還是基本知識。兩個師父都留在我家,防止蝴蝶幫來騷擾,結是一整天都很平靜,沒人上門尋仇,勝玉婆也沒來生事。
    難道勝玉婆就這樣服軟了?我覺得她和她兒子都不是這樣的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但不管是文的還是武的,儘管放馬過來,我有兩個師父撐腰呢!
    晚上八點多,我正在聽兩個師父講些鄉野傳奇,突然感覺有一股陰冷腐臭的氣息撲面而來。我說不上為什麼腐臭的氣息不是聞到的,而是感覺到的,總之那種感覺就像面對著棺材里的腐屍,冰冷麻木的感覺迅速從手腳往身上延伸,沖向頭頂。我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背脊上另一股清涼舒適的氣息突然擴散,把冰冷的感覺迅速推出體外。
    坐在我斜對面的師父也感應到了異樣,雙手豎於胸前,拇指和食指豎直,其他手指彎曲收攏,雙手合在一起。但他指訣掐成聚集靈氣時,我已經恢復正常了。
    「怎麼回事?」師父問。
    「不知道,有點古怪……」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隔壁突然傳來非常尖銳高亢的驚叫聲,緊接著又是幾聲驚叫,我從來沒有聽見過如此聲嘶力竭的驚叫,恐懼的感覺像一隻無形之手捏住了我的心臟。我媽和兩個師父也臉色大變,跳將起來。
    「媽呀!
    「快跑!」
    「詐屍了……」
    各種驚叫聲混雜在一起,雖然隔了一道牆,還是讓我們大驚失色。
    詐屍的傳說我聽過很多次,但從來沒有遇到過,沒想到會在近距離內發生了。老林立即往外沖,師父叫道:「不要出去!」
    這一回老林居然乖乖聽話了,停下腳步回頭問:「不幫忙?」
    師父卻問我:「你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他又問:「剛才你感覺到了什麼,說來我聽聽。」
    我知道事情非同小可,急忙把剛才的感覺詳細說了一遍。師父陰沉著臉,用手指按在我的背脊上:「涼爽氣息是從這裡開始嗎?」
    我不能很確實,但可以肯定是從背椎這一塊開始的,所以我點了點頭。
    師父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亮光,好像是驚喜和興奮,卻也有些憤怒的樣子,我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我媽和老林急忙問怎麼回事,師父不回答,只是說不管外面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去。老林火了:「你這個老騙子又開始裝神弄鬼,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吞吞吐吐幹什麼?」
    師父嘆了一口氣:「唉,這事沒有證據,所以你們心裡知道就可以了,不要鬧事。剛才勝玉婆派遣邪物來害玄明,沒有得逞,那邪物落到隔壁的屍體上,變成殭屍了!」
    我和母親毛骨悚然,同時也非常氣憤,這老妖婆唆使了蝴蝶幫來打砸搶燒還不夠,居然還用邪惡手段來害我,真是太過分了!
    老林勃然大怒,立即要去找勝玉婆算賬。本來他與勝玉婆的丈夫有點交情,所以沒有因為蝴蝶幫鬧事找他們家麻煩,現在勝玉婆居然用這麼卑鄙的手段來害我,他暴怒了。
    我拉不住老林,師父冷冷道:「我就知道你這牛脾氣會暴走,但去了也是自討沒趣,還要害了更多人。」
    老林怒道:「怎麼會害更多人了?」
    師父慢條斯理道:「詐屍有很多種,一般的只是坐起來一下,或者跳幾下就不動了,但也有的會變成殭屍,跳躍如飛,力大無窮,身堅如鐵,爪牙帶有屍毒,被它抓中或咬中也有可能變成殭屍,你要是不信可以去試試,看能不能分筋錯骨?」
    老林立即無語,他的擒拿手再厲害也扣不住殭屍,與妖邪對抗不是他的強項。
    師父繼續說:「「殭屍的形成也有很多種,埋在草木不生的養屍地里會成為殭屍;用法術可以煉製成殭屍;新死的屍體被邪物或邪氣附身會變成殭屍;屍體口對口吸收到了生人的陽氣也有可能成為殭屍;還有人死之際,魂散了魄卻滯留體內也有可能成為殭屍。隔壁這個應該是屬於第三種,被邪物附體了,這是最難對付的兩種殭屍之一。」
    我以為殭屍會來攻擊我家,但聽聲音卻是往遠處跑了,我說:「師父,它往別的地方跑了。」
    師父點了點頭,鬆了一口氣:「可能她受到了反噬,不能控制它了,也有可能它畏懼你身上的氣息,不敢過來……」
    「畏懼我身上的氣息?」我有些驚訝,難道剛才是我身上的妖狐趕走了邪物,那邪物畏懼妖狐的氣息?
    師父一副莫測高深的模樣,卻又皺著眉頭像是在擔憂著什麼,說實話我也不喜歡他這副魚刺卡在喉嚨不上不下的難受樣子。
    我們正在說話,有人跑到我家門口重重敲門,大叫:「周先生在裡面嗎?快救命啊!」
    師父道:「你們叫勝玉婆處理吧,我最近病得很重,沒精神。」
    外面的人道:「找過她了,她也病倒了。已經有兩個人被咬了,都是鄉里鄉親的,你不能不管啊!」
    師父道:「我真的病重,力不從心,咳咳……這事你們只能去請她,解鈴還需系鈴人。」
    老神棍說的話就是有含金量,他不會直說是勝玉婆搞的鬼,只說解鈴系鈴什麼的,滴水不漏。門外那人聽出了一點苗頭,跑了,不一會兒又有人來救助,這次是師父的堂弟周沐。師父還是不肯開門,叫周沐用鏡子照殭屍,或用掃帚、通書、尺子、糯米、赤豆打它,要是再沒有效果,就用墨斗線四面圍住等天亮,太陽一照它必死無疑。
    周沐急忙跑了,後來又有幾個人自發來請,都是沾親帶故的,師父不能不答,都一樣交代了,就是不肯出門。
    村裡所有的狗都在歇斯底里地狂吠,還有許多嬰兒哭叫聲,女人啼哭聲,以及遠處不時傳來大量驚叫聲,一種異樣的恐怖氣氛籠罩著村子,我也開始感到心驚肉跳。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5:47
第十六章 學藝
我最初以為師父不肯出手解決殭屍,是與勝玉婆鬥氣,但很快我就發現不是這麼一回事,因為他的表情很痛苦,很複雜。
    拜師那一天,他對我說要多做好事,現在很多無辜的根民受害,他卻不出手有些說不過去。前不久他還跟我說不要與婦道人家一般見識,再以他的性情,絕對不會因為與勝玉婆鬥氣無視村民的請求。
    我突然想到,他的身體本來就不好,肺結核這個老毛病已經十幾年了,前幾天為了救我又吐血兩次,也許他是真的力不從心了。
    不一會兒又有人跑來敲門,說鏡子、掃把、通書、糯米之類都沒有效果,墨斗線也攔不住,求周先生出手。師父道:「打不過就躲起來,把門關緊,被咬傷的人可以在傷口敷上糯米拔毒,再用艾草燒炙傷口。等天亮了殭屍就會逃跑,躲到陰暗的地方,那時跟在後面,四面堆上乾柴,潑些汽油燒了它。」
    來求助的人很鬱悶很生氣,有的還破口大罵,罵我師父膽小鬼,沒卵蛋之類,但師父就是不開門。他見我有些沉不住氣,嘆了一口氣:「我差不多就是個廢人了,你又學藝未成,所以目前不論什麼事我們都不管,更不要與人鬥氣,學好本事才是硬道理。心術不正的人,難免害人反害己。」
    老林有些看不下去了:「那個老妓婆闖了禍不管,你不能不管啊,我就不信你會連一個殭屍都對付不了!」
    師父這時很平靜,淡淡道:「事情遠比你想像的要複雜,該怎麼做我自有分寸。」
    門外還有人在唧唧歪歪,我也火了,吼道:「吵個屁啊,昨天我和我師父被流氓圍攻,你們出面了沒有?你們都可以見死不救,我師父憑什麼替你們去送死?勝玉婆不是有神仙附體嗎,為什麼不去請她?」
    被我這麼一罵,沒人敢再來啰嗦了。
    師父到底在顧慮什麼呢?我突然想到了夢中血霧罩村和天才瘋子的話,莫非這一切有聯繫?大王生氣了,大王要吃人……
    我突然問:「師父,『大王』是什麼?」
    師父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你是當老師的,還會不知道嗎?」
    我把前天凌晨的怪夢和瘋子的話說了一遍,師父臉色更加陰沉:「你看過《西遊記》吧,很多精怪都喜歡自稱大王;一些破廟裡的小神、邪神也喜歡稱大王;每個成規模的、年代較久遠的村鎮都有一個守護神,稱為福主或大王……」
    我媽一臉驚恐地問:「會不會真是我們借了銅鐘……」
    師父立即道:「不要聽勝玉婆胡說八道,瘋癲人的話也當不得准,借銅鐘絕對沒有問題,這件事明天再說。玄明,你要是睡不著,我就給你講課吧。」
    我暴汗,外面殭屍追人滿村跑,全村雞飛狗跳,他居然有心情給我講課?如此爭分奪秒,他不會是沒有幾天好活了吧?
    師父問:「你會寫毛筆字吧?」
    「會,學校有開設書法課,我拿過校內軟筆比賽一等獎。」我頗有一點自豪,同時也表達出自己的水平。
    「很好,很好!」師父點著頭,明顯鬆了一口氣,「畫符與寫字雖然有些不同,但拿筆是一樣的,寫畫時需要胸有成竹,全神貫注,力透紙背,一氣呵成。你有這個基礎,在畫符文方面是沒問題了,主要是手訣、步法、咒語、結煞方面。在學畫符之前,先要說一說準備工作,畫符有『十忌八戒』,『三五禁法』……」
    我忍不住打斷了他:「師父你不是說只要靈力夠強,放個屁也能震懾群魔,隨便畫幾下也能降龍伏虎嗎?」
    師父愣了一下,立即狡辯:「我的意思是說,有很高修為的人,使用簡單的符法和咒語時可以隨意發揮,比如有百斤之力的人可以輕易舉起十斤重物,有千斤之力的人可以輕易舉起百斤重物。現在你沒有很高的修為,最簡單的符也要老老實實地畫,一個步驟都不能少。」
    我無語,當師父的就是有這個特權,他說是圓的就是圓的,他說是方的就是方的。
    接著師父給我講戒律,十忌是不能貪財無厭、褻瀆神明、無故殺生、好色酗酒等等;八忌是忌婦女經、忌見色動心,以作符為名行雲雨之事、忌為非歹人畫符……
    師父道:「這些禁忌代代相傳,總是有些道理的。再說剛才的話題,如果是一些普通的符法,比如止血符、化骨鯁符、鎮痛符等,只要集中精神畫出來就行了,修為高的人直接虛空畫符都有效。如果是召神役鬼,辟邪散瘟之類等較高級的符法,畫符之前要齋戒、浴身、凈口,備辦供品,焚香禱告禮拜,念誦凈身咒、凈筆咒、凈紙咒等。畫符時要存思運氣,集中意念,口念咒語,腳踏步罡,左手掐訣配合。畫完之後還要『結煞』,什麼符結什麼煞念什麼咒,不能亂來,『刀無鋼不快,符無煞不靈』。要是更高級的符法……」
    師父說到這兒就停住了,好久沒有說話,我問:「更高級的符法又怎麼樣?」
    「更高級的符法需要請鬼神上身,不過這樣的符法基本上都失傳了,我教不了你,不說也罷。」
    我學習的是現代知識,對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潛意識中有些不信,忍不住問:「為什麼畫高級的符要這麼麻煩?符籙它的工作原理是什麼,我的意思是有沒有什麼科學依據?」
    師父搖頭苦笑:「換了是以前還真不許懷疑這些,也無法回答,不過我現在可以試著解釋一下。現在的科學已經證明了有磁場、力場、氣場之類存在,有些對人體有益,有些對身體有害,符法的效果就是把畫符的人的靈力或者天地間的靈力固定在符紙上,形成一個磁場或氣場。它就像一個小形的陣法,把靈氣集中、轉化、放大等等,產生對人有利或有害的結果,或者達到某種巨大變化。」
    我點頭表示明白:「我知道了,畫符的許多規矩,主要是為了讓人嚴肅認真,恭敬祈誠,集中精神產生正能量。」
    「孺子可教也!」師父大笑,狀極欣慰,「符籙大多屬陽,集中的就是你所說的正能量,而婦女經血之類屬陰,極為污穢又帶死絕之氣,若是沾上了就有可能失效,所以要迴避。還有絕大多數神仙都喜歡正人君子,所以要從神仙那兒借到神力,就得做一個正人君子,至少在畫符時要把誠心誠意像個正人君子一樣。」
    亂七八糟的規矩和原理講了好久,終於開始正式傳藝,萬丈高樓平地起,就從最簡單的「止血符」開始。
    止血符有很多種,不同派系各不相同,這裡只說一種不需要筆墨硃砂,簡單易學,無公害不反噬,人人都可以掌握使用,居家旅行必備之法:集中精力,右手掐劍訣在紙或布上虛寫一個繁體的馬字,每寫一畫念一個地支。繁體馬字十二畫,地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個字剛好念完,然後朝向自己念咒:日出東方一點油,馬字封門血不流,然後按在流血的傷口上大喝一聲止。
    ……
    村裡吵吵鬧鬧到了快天亮才逐漸平靜下來,下半夜我一直在打坐練氣,到天亮時收功,竟然發現了氣海穴內微有氣息感了。這讓我很驚訝,師父說至少要幾個月才會有氣機感,難道我是個天才?
    陽陰訣與絕大多數道門功法不同,它不是氣走周天打通任督二脈,而是氣走十二正經。修鍊之初先以意念聚集本身精氣於氣海穴,稱為本命元氣,聚集了一定本命元氣之後才能以此為動力從身體外面採集靈氣。採集來的靈氣是駁雜不純的,需要在體內沿著經脈運行,進行煉化提純,積蓄備用。
    本命元氣施法時很少消耗,消耗了很難補充,使用過多就直接損傷身體甚至壽命。施展各種法術時用的都是靈氣,靈氣消耗完了可以通過打坐練功、吃補藥等方式較快恢復,必要的時候還可以用本命元氣轉化為靈氣,但靈氣無法轉化為本命元氣。
    當我告訴師父我有氣機感時,他很肯定地說:「這是錯覺,就算你是天才也要一個月以上才有氣機感,不可能三天就有感覺。走,跟我出去逛逛。」
    好吧,算我太心急產生錯覺了,我跟著他往外走。鄰居家門口早已聚了一堆人,議論紛紛,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驚懼之色,看見我們兩個過來立即閉嘴不說話,以仇視的眼光看向我,好像昨夜的一切全是我弄出來的。
    師父神情自若地走過去:「怎麼樣了?」
    詐屍老人的兒子名字叫徐鑒茂,雖然很氣憤昨晚我師父「見死不救」,卻也不敢得罪他,紅著眼啞著嗓子說:「跑到村外追不上,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師父「嗯」了一聲又問:「有幾個人受傷了?」
    「可能六個吧?」徐鑒茂掐著手指頭數了一遍,基本都是跑不快的老人。
    「先生,現在怎麼辦?」徐鑒茂都快要跪下磕頭了,他老子抓傷咬傷了人,後果全要他承擔,要是有人感染屍毒死了,他的麻煩就更大了。
    我師父說:「首先聲明一下,這件事不是我不幫忙,而是不該由我來承擔,咳咳……你們家也是受害者,既然你問我了,我也不能不指點一下:現在立即去找,白天它能力下降,不敢出現在太陽底下,堵住了就可以用火燒掉,要是白天沒解決,今晚會有更大麻煩!」
    徐鑒茂連連答應,急忙呼叫親人朋友去找,並且請村領導發動群眾幫忙。他也不是笨蛋,聽出了師父的弦外之音,只是沒有證據也不能向勝玉婆問罪,但給她施加壓力是肯定要的。
    我跟著師父往外走,到處是三五成群議論紛紛的人,既害怕又仇視我,但也有些師父的親戚和「粉絲」主動來請教,並告訴各種謠言,據說昨晚詐屍之際,勝玉婆在家裡突然暈倒了,現在還躺在床上……看樣子她是害我不成,受到反噬了。
    我師父不作評價,帶著我往村外的鳳頭殿走去,剛到門口,就看到七八個老人驚叫著從廟裡面衝出來。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5:48
第十七章 古廟與老樹
村子坐北朝南,前面視野開闊,有大片稻田和一條小河。村后的高山向西南方延伸一條支脈,低沉后又昂起向內拱,狀如一隻鳥伸長了脖子向後望;東南方也有一條余脈低沉平展,看起來像鳥兒向後掠的翅膀,整個地形就是一隻回頭望的鳥用自己的頭、脖子和一個翅膀呵護著村子。
    這有個名目,叫青鸞回首。
    在鳥頭靠近尖嘴的地方,有一個破舊的古廟,稱為鳳頭殿。這個地方雖然是廟宇,因為很破爛又放著大量空棺材,顯得特別陰森,小時候天黑之後我都不敢從廟門前的路走過。
    我和師父剛走到鳳頭殿門口,就有七八個老頭驚叫著沖了出來,個個面無人色,看到我師父便紛紛大叫有鬼,救命。
    師父很沉著地問:「出了什麼事?」
    「棺材里有聲音!」一個老太太說。
    「我看到棺蓋動了!」另一個老頭說,原來昨夜出了大事,他們一大早就來鳳頭殿燒香,結果被嚇壞了。
    我和師父都有些震驚,不是怕鬼,而是怕殭屍躲在棺材里。
    製造棺材是一件很麻煩,很講究的事,不可能等人死了再來造,所以很多人到了中年就造好棺材,沒上油漆存放在廟裡,等斷氣那一天再來上油漆。記得小時候鳳頭殿的空棺材是很多的,現在因為推行火葬,空棺越來越少了,從門口看進去只有左廂停著十來具。
    就在我們探頭探腦之際,有一具棺材蓋緩緩向上升起,然後歪到一邊,一個披散著長頭髮的頭探了出來,臉與頭髮差不多黑,被亂髮遮蓋著看不太清楚。廟內光線幽暗,其他人更加看不清楚。
    這場面實在太驚人了,眾老頭驚叫著跑了,難得他們這一把年紀,老胳膊老腿的能跑那麼快。
    我也嚇得雙腿發軟,但師父站著沒動,我也不好意思跑。下一刻我便認出了從棺材里鑽出來的人,不是什麼惡鬼也不是殭屍,正是那位赫赫有名的天才瘋子!
    「死瘋癲子,你躲在裡面做什麼?」師父大叫一聲,他也認出來了。
    瘋子爬出了棺材,雙手抱著胸,彎著腰,驚慌地四處張望,嘴裡含糊不清地說:「有鬼,有鬼……」
    我哭笑不得,怕鬼還躲在棺材里睡,這是哪門子道理?難道說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
    我師父用方言罵了幾句,瘋子向我們走過來,伸出兩根手指向師父晃了晃,卻是討煙抽,師父趁機問:「你看見大王了?」
    「看見了,看見了,身高三丈,紅光衝天……」瘋子突然又縮頭做出驚恐之狀,飛快跑了。
    「什麼意思?」我問師父。
    師父搖了搖,走進了鳳頭殿。
    古廟雖破,依然可以看出當年雕樑畫棟的精美,飛檐斗拱,石板石柱氣勢不凡。師父說以前這兒香火是很旺的,文革之後沒人敢再燒香,但也沒人敢拆,於是變成了存放空棺的義莊,直到近十年才又有人來燒香。
    「為什麼文革時沒有拆掉呢?」我有些不解。
    師父笑了:「當年確實要拆的,但是他們一走進廟裡就頭痛,然後就不拆了。」
    居然有如此靈異?我有點不信,師父也沒有多解釋,走了進去。
    大殿正中供的是一個女性神像,端莊秀麗,騎一匹威風凜凜的麒麟,右手掐訣於胸前,左手托著一個珠狀的東西——這個就是仙岩頂上得道成仙的仙娘,旁邊還有一個美麗侍女和一個青面惡鬼狀侍童。
    左邊偏殿供的是一個古代員外打扮的中年男子,面目和藹,長須及胸,慈祥不失威嚴,這個就是本村守護神,稱為「福主」,也稱大王。
    右邊偏殿供的是白須白髮的老人,乃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土地公公。
    師父與我來這兒的目的就是看看這位「大王」有什麼不正常的地方,師父圍著香案轉來轉去,到處亂瞄,突然俯身從供桌下面掏出一個小木人,刻得很粗糙,只有一個人形輪廓,但上面寫有字。我湊過去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上面寫的赫然是我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
    「有人用這個害我?」我問師父,這種害人的邪法幾乎無人不知,連幼兒園的一些小朋友都會以此為泄憤方式,但真正會用的人卻非常少。
    師父點了點頭:「勝玉婆就是用這個來害你,但已經失敗了。」
    我極度憤怒,破口大罵:「TMD,這老妖婆太過分了,太惡毒了,竟然用這麼邪惡的手段來害我!還有這什麼亂七八糟的神,居然幫助老妖婆害人……」
    師父的臉色也很難看,急忙制止我:「不許胡說!」
    我還想罵,卻被師父強拉出廟去了。到了外面師父說:「這裡荒棄太久,神靈大多數時間不在,是一些邪物佔據廟宇接受供奉,信奉的人越多,它的能力就越大。為了獲得更多香火,它們會不擇手段,通過附體的方式妖言惑眾,勝玉婆所宣稱的何仙姑、王母娘娘,其實都是這裡的邪物!但是神像還是屬於正神的,你指著神像罵正神,是不合理不恭敬的行為。」
    我不服氣:「他們姑息養奸,縱容邪物在他們的廟宇里為惡,難道不該罵?」
    「如果有人用你的名字在外地為惡,你不知道,那麼你有罪嗎?」師父反問我,接著說,「鬼神之類你可以不信,但是不能不敬;你可以無視它,但切記不要去辱罵,不論你有多大的理由。」
    我還是不服氣,但也沒有再爭論這個話題,我問:「廟裡現在有邪物嗎?」
    「應該沒有,不過我的感應能力不高,不一定能感應到,以後你可以試試。集中精神,放鬆全身,去感應不一樣的氣息,冷熱、陰陽、濕燥、明晦……每個地方的氣息都是不一樣的,有神靈的地方應該是光明的、祥和的、溫暖的,讓人心生喜悅和平靜;有邪物的地方就會有陰森、腥臭、妖異、凶煞等等氣息,但受到迷惑的人感應到的將會相反,所以要保持本心如古井映月,空靈剔透……」
    師父一逮到機會就極力灌注知識,等他說完了我問:「那麼你看這個大王是不是瘋子所說的大王?他的真身到哪裡去了?」
    師父嚴肅地說:「第一瘋子的話不可盡信,第二我看不出在這裡冒充大王的是什麼邪物。有時雖然是冒牌的,做事有分寸,還會成為正主的代理,這事我們還真不好插手。」
    「師父,你會很多法術,老妖婆如此惡毒,我咽不下這口氣,你有什麼辦法可以反擊她?」
    師父嘆了一口氣:「辦法是有的,但我們不能這樣做,這樣做的話我與她又有什麼分別?而且最近村裡氣氛詭異,異象頻生,似乎有好幾個邪物在活動,卻又正邪難辯。我算過一卦,近日村裡將有一個大劫,所以千萬不要輕舉妄動,處理不好就會有大禍啊!」
    我終於明白了師父不肯出手,處處忍讓的原因。勝玉婆無知者無畏,以為自己能通神沾沾自喜,根本不知道與她溝通的是邪物。我師父卻擔心打擊了勝玉婆或某個邪物,會導致更多、更強的邪物暴怒禍及全村,他擔不起這個責任,這才是他真正憂慮的地方。
    師父因為年輕時受到批鬥嚇破了膽,行事極為小心,後來十多年的肺結核病折磨,導致他靈氣耗盡,無法與鬼怪妖邪硬拼,所以只能採取懷柔和忍讓的手段,這是形勢所迫,實在怪不得他。現在我剛剛入行,還不算入門,也只能忍辱負重了。
    村邊有一條土路,我們兩人沿著土路從村頭走到村尾,離開村子約百米遠的地方,路邊有五六戶人家,是近十幾內建起的房子。其中有一戶人家是屠戶,我們走過時,屠夫正在給一隻大肥豬開膛破肚,屠夫的妻子則把地面上的血水和污穢衝進水溝里,一股血腥味和豬屎味迎風飄來。
    離這些人家不到二十米就有三棵巨大的樟樹,樹身要好幾個人才能合抱過來,樹高二十米以上,枝繁葉茂亭亭如蓋。前幾天師父救我時,用的千年樟腦油就是從其中一棵樹上砍下來的樹枝熬製成的。
    十年前我家搬來時,這三棵大樟樹就是現在的模樣。大樹身上掛著許多小旗、小弓、小箭,這是一些人家小孩子受了驚,或是家裡有久治不愈的病人,於是做了些「法器」掛在樹上,用來鎮邪辟惡保佑平安。樹下有石砌的供桌,上面有燭台、香爐,一些花生瓜子蘋果之類的供品,由於長年有人燒香,有一大片樹皮都被熏得油黑光亮。
    不僅是老人們對這棵大樟樹敬若神明,年輕人也極為敬畏,從來沒人敢在樹下撒尿、吐口水,最調皮的小孩也不敢爬上樹去玩,不敢偷樹下的供品吃。我不知道為什麼人們對大樹如此尊敬,但這並不是我們村的陋習,據我所知很多地方都有這個習俗,把村邊的大樹當成神靈來供奉祭祀
    師父說:「我們村是唐朝貞觀年間建立的,這三棵樹就是那時種下的,已經一千三百多年,有靈性了。當年紅衛兵要拆鳳頭殿,一進去就頭痛,不敢拆就跑過來砍這三棵樹,因為這三棵樹經常有人點香。結果一斧頭砍下去,紅衛兵的頭頭就大叫一聲昏倒了。」
    我順著師父的指向看去,第一棵大樹上果然有個疤痕,像是斧頭砍的,這事以前我也隱約也聽村裡的老人說過,應該不會假。這麼說,這三棵樹真的成神樹了?
    第一棵大樹特別茂盛,整棵樹看不到爛樹洞;第二棵根部有幾個小樹洞,第三棵在約五米高的地方有一個大樹杈腐朽形成了較大樹洞,這兩棵可能已經空心了,但相對於千年古樹來說,還是算非常健壯旺盛的。
    我不經意地把手按到了第一棵大樹上,卻像觸了電一樣立即縮回來,發出一聲驚叫。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5:50
第十八章 樹神
師父見我驚叫後退,急忙問怎麼回事。
    我驚魂未定,幾秒鐘后才鎮定下來,剛才我的指尖碰到樹皮的一瞬間,就像觸電了一樣,有一股強大的靈力衝進我的體內,令我全身震顫,不亞於真的受到電擊。而且在那一瞬間,我感應到了樹裡面有一個巨大的人,就像是一道影子一閃而過,我無法說出具體有多大,長什麼模樣。
    我把我的感覺說了一遍,師父驚疑不定,緩緩伸出手按到了樹上,但卻沒有一點動靜。我壯著膽子,像要碰高壓電線一樣,非常小心地,慢慢地伸手……
    手指上傳來碰觸到粗糙樹皮的感覺,沒有電流一樣的靈氣,也沒有巨人的形象,什麼都沒有。我難以置信,放開手再次重重按在上面,還是沒有一點反應,再試著摸第二棵和第三棵,也沒有感覺。
    難道剛才是幻覺?
    師父突然笑了起來:「你剛才一定是感應到樹神了,為你施法的時候,用了它們的樹枝熬成的樟腦油,所以你身上有它的氣息,能與它產生感應。」
    我有些疑惑,因為我碰觸的是第一棵樹,砍下樹枝的是第二棵樹,而且剛才那種感覺相當霸道,似乎對我並不友善。
    師父一臉神秘地問我:「你知道昨晚勝玉婆害你為什麼會失敗嗎?」
    我昨晚已經有些猜到了,但還不能肯定,師父有些興奮地說:「你體內的妖狐雖然處於封印狀態,卻不是完全沉睡,可以感知你遇到了危險,咳咳……它現在與你共用一個魂魄,與你生死與共,休戚相關,所以感受到了危險就自動禦敵了。那邪物雖然有些道行,卻又怎能敵得過年千年修行已經可以化形的妖狐?」
    我頓時來了精神:「這麼說它以後不會害我了?」
    「應該不會了,而且你們共用一魄,極有可能形成一個靈力『通道』,所以你可以通過它的能力感應到一些東西。那一次你夢見血霧罩村就有可能是它感應到的,剛才與樹神勾通可能也是它的功勞,否則就算你身上有千年樟樹的氣息,沒有靈力和修為也是無法與樹神溝通的。以後你與妖狐會有更多溝通,也許你還可以借用它的靈力……當然,這個還要以後慢慢應證,慢慢溝通。」師父的眼光很狂熱,有些激動,就像發現了一個寶藏。
    我有些疑惑,莫非收徒之前他就已經知道我會變成這樣,極具開發價值,所以把我忽悠成徒弟?
    「師父你不會是早就知道會這樣了吧?」
    「咳,咳……之前我想過有這個可能,直到昨晚才證實。」
    我又有了一種當小白鼠的感覺,不過這真是一個好消息,以後不用擔心妖狐跟我搶身體了,還能幫我擋災,幫我溝通神靈,簡直就是專用保護神啊!
    「師父,它不會再害我,那我只能活到三十歲的問題是不是解決了?」
    「不,妖狐雖然不會害你了,但短壽的問題可能是換魄引起的,也有可能是陸成山打傷你造成的,你命中就是有這一個坎,所以你必須跟我學延壽的法術。」
    我有些鬱悶,陸成山這王八蛋,都是他造成的,如果不是他趕盡殺絕,妖狐根本不會附到我身上,也就不會有後來這麼多事了。可恨他修為極高,又有權有勢,我這輩子估計是沒有報仇的機會了。
    師父輕撫著樹身,感嘆道:「這三棵古樹真是我們村的保護神啊,有人說這幾天夜裡看見巨大神人,可能就是樹神進村驅趕邪物。」
    我不太相信,要說千年古樹有了一些靈性,我是可以接受的,要說它們能夠變成巨大神人到處跑,打死我也不信。不過片刻之後我的想法就改變了,師父並沒有說樹神是實體的巨人,如果只是靈體出動還是有可能的。至於我感應到的樹神很霸道強橫也不足為怪,人家都一千三百多歲了,我這點年紀對它來說就像一隻螞蟻一樣。
    往回走路過那幾戶人家時,師父有些生氣地說:「這個地方是不能建房子的,種這三棵樹是為了鎮壓風水,這些人就是不信,唉!」
    現在很多人建房子都不講究風水,更不會管整個村子的格局,有時連村幹部都阻止不了,就更不要說我師父了,我攤了攤手,表示無奈。
    我看到了很多人拿著棍棒、長柄砍刀之類往村外走,都是去找殭屍的,這事對誰都有威脅,加上有村幹部出面組織,全村八成壯年人都出動了。
    勝玉婆的老公在路邊開了一家診所,我和師父路過時,勝玉婆正躺在竹椅上打點滴,范強吊著一隻手臂,打了夾板,另外還有幾個他們家的親朋好友。見到我和師父,范強怒氣沖沖跑出來攔住了我。
    我把師父護在身後,用冰冷的眼神盯著范強,只要他敢動一下,我就會讓他另一隻手和兩隻腳都打上夾板和繃帶,經過老林指點之後,我出手絕對會比以前致命得多。
    范強被我的從容和冷靜鎮住了,回頭一看,他那些親戚都站著沒動。由於他平時胡作非為,他的親戚包括父親都對他意見很大,如果是我去他們家鬧事,這些人必定護著他,但現在是他跳出來找我麻煩,這些人就不會幫忙了,因為直到此刻理虧的還是范強。
    范強咒罵了幾句,除了罵我,連他那些親戚也罵進去了,什麼沒良心,只會吃的狗之類,然後他沒有回家往其他方向走了。
    勝玉婆一直在死死地盯著我,眼神怨毒無比。她的顴骨很高,眼睛很大並深陷,看上去很像貓的眼睛,臉色呈病態的蒼白,額頭有些青黑,加上那深陷幽暗的眼睛,有些散亂的花白頭髮,看上去很嚇人。她盯得我渾身不自在,但我不怕他,故意昂起頭,撇了撇嘴,一副極度不屑模樣:有种放馬過來!
    師父卻不敢與老妖婆對瞪,用力拉著我走了。走了一會兒前後沒人,我低聲問:「師父,她一定還會用惡毒的方法來害我,你可要盯緊一些,不要讓你的高徒未出茅廬身先死了啊。」
    「呸,呸,童言無忌,胡說八道!」師父很忌誨這些,訓了我幾句,有很多法術咒語都是忌口舌的,比如說止血符。有一次有一個村民的小腿被破碎的熱水壺膽割破了,傷口很深很長,血流如注,老范(范強他爸)無法止血,我師父用一道止血符就止住了。不料這個受傷的村民震驚之餘,說了一句:「好像還有一點沒止住。」結果壞事了,一直有一點兒血水往外滲,無論如何止不住,整整流了一夜才結束。
    師父也知道勝玉婆不會善罷甘休,所以回到家立即就開始教我解咒之法,然後畫了一道袪解符貼在我的卧室內,還畫了護身符、平安符給我帶在身上。畫符的同時他把一些用到的手訣、步法、咒語也傳授給我,手訣如天綱訣、日君訣、月君訣;咒語如清心咒、凈口咒、凈筆咒、凈紙咒;步法如太乙真人步罡法、先天八卦罡法、玉女過河罡訣等等,從實際應用中來學知識,可以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符籙的效力,完全看畫符的人修為深淺,而凡人本身修為是有限的,只有溝通天地鬼神,借到了靈力才能畫出強力的符籙。我師父本來修為就不高,重病多年耗損嚴重,他也沒有「靈根」,不容易通靈,所以他畫的平安符和護身符效果是有限的。他希望我學會之後,在狀態良好的時候自己畫,有可能我現在畫出來的符效果比他畫的更好,因為我有靈根,又有可能意外獲得千年妖狐的助力。
    一連串靈異事件和麻煩,讓我和師父差點忘了今天是中秋佳節,殭屍沒有除掉,估計全村人都沒心思過節吧?
    上午十點多,奶奶急急忙忙來我家,聽說勝玉婆又有神仙附體了,老妖婆說我治病時砍了大樟樹的樹枝,樹神發怒了,這幾天的怪異事件都是樹神生氣造成的,必須進行大規模的祭祀。這一次相信她的人更多,一方面從來沒有人砍過大樟樹的樹枝,另一方面殭屍給村民們帶來了極大的心理壓力,肯定要找出一個罪魁禍首的。
    我真的很敬佩勝玉婆的無恥和精力,剛打完點滴又有力氣折騰了,不管她怎麼說,只要沒人來找我麻煩就行,真要有人上門來,我也有辦法應付,我師父的威信不比她低。
    我師父也對勝玉婆的造謠很生氣,不過祭祀樹神他沒有意見,沒說什麼。
    中午老林到我家來坐了一會兒,上午他也去找殭屍了,沒有任何收穫,老殭屍不知躲到哪個旮旯里去了。
    下午勝玉婆和她的忠實信徒,以及昨夜受災的人、膽小怕事的人大肆操辦,用全豬全羊全牛供奉樹神,現場雞鴨、糕點、月餅、水果等供品無數,香燭紙錢鞭炮無數,還有鑼鼓嗩吶助陣,進行一種「走彌陀」儀式,規格之高近百年絕無僅有。
    我沒有去現場,怕被那些受愚弄的村民砸臭雞蛋,要不是我師父一直坐鎮在我家裡,只怕他們早已經殺到我家來,揪出我這個罪魁罪首了。
    老人和婦女們在大樟樹下一直鬧到了快天黑,去找殭屍的人卻還是沒有收穫,陸續回來了。所有人都早早地躲進家裡,關好大門並加固,防止殭屍闖進自家。
    徐鑒茂有到外地請過幾個陰陽先生,但一聽說有殭屍都不肯來,下午曾有公安局的人來過,但他們說詐屍的事不歸他們管,所以今夜不會有人來支援。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5:51
第十九章 非我的感應
我知道勝玉婆一定在製造一個更大的陰謀,蝴蝶幫吃了個大虧也不會就此罷休,我現在處於龍捲風的中心,看似平靜,實際上極度危險。真沒想到打了個偷雞賊,會惹出這麼大的麻煩來!
    我師父也是憂心忡忡,月圓之夜,太陰之氣最盛,正是許多邪物能力達到巔峰的時刻,前些年村裡的老宅子屋頂上到了月圓之夜就會有狐狸、黃鼠狼之類站在屋脊上「拜月」,野外狼和一些動物則會對月長嚎……今晚是中秋夜,月亮特別圓,只怕要更熱鬧了。
    我奶奶、叔叔、嬸嬸都在我家吃飯,晚餐是豐盛的,但每個人都有點食不知味,老林一向好酒,今晚也沒怎麼喝。吃完飯,一家人都坐在客廳閑聊,等著怪事出現,我師父連桃木劍、小弓箭、五色旗、鈴鐺、糯米、筆墨硃砂之類都準備好了。
    師父的桃木劍只有尺許長,不僅體積小,做工也很粗劣,表面看不到任何符印和紋飾,與路邊頑童手裡的玩具沒什麼兩樣。
    「師父,這是你兒子小時候的玩具么?」我故意說笑,放鬆一下大家緊繃的神經。
    師父嘆息一聲,拿起小劍露出緬懷神色:「這是我爺爺親手給我做的法器,最初確實是當玩具的。你不要小看它了,木劍是用上千年的桃樹心削成,按特定的時日取材、削制、刻畫、祭煉、嵌入斬妖魔符印,要大半年時間才能製作完成。這支箭也是用同樣的材料製成,弓則是用幾百年紅柳製成,柳弓桃箭對鬼邪有很強的剋制作用。雖說我這個當師父的不成器,這兩件法器也是祭煉溫養了近五十年……」
    我是第一次聽到師父說起他的祖先,急忙問:「師父,你爺爺一定很厲害吧?」
    師父笑了笑,笑容中掩飾不住的自豪,但很快又顯得有些傷感落沒,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七歲那一年我爺爺就失蹤了,這是他失蹤之前交給我的。以前我也想不通他為什麼把這兩件法器製作得如此難看,直到那一次大浩劫來臨我才明白,如果不做得像小孩子的玩具,就無法保存下來了。」
    「難道曾師祖他推算出了會有那場浩劫?」我知道師父說的大浩劫是指文化大革命,但卻有些不信,按他說的時間,曾師祖失蹤時新中國應該還沒有成立呢。
    師父道:「我爺爺失蹤后,我周家還是有很高的名聲,家有良田百畝,便是什麼都不做,兒孫幾代也不愁吃用,你說我為什麼會窮困如此?我父親是被人批鬥整死的,他的所有法器都被人毀了,一件都沒有留下……罷了,罷了,都是過去的事了,不說了。」
    老林奸笑:「你完蛋了,你剛才說的話我都錄音下來了,你這是對國家和ZF不滿,心懷怨恨,早晚圖謀不軌,裡通外國……」
    師父立即面如土色,身體一晃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我急忙扶住了他:「二師父是跟你開玩笑的,別信他胡扯,現在言論自由了,你到省天安門去說這話都沒關係。」
    老林大笑,得意洋洋,別以為他是救人於危難的大俠,有時候他也會欺負人,就是個老流氓,捉弄我師父更是常有的事。
    師父也沒有跟老林計較,或者是不敢與他計較,開始講一些奇人異事。他家七代都是著名的陰陽先生,經歷的和聽說過的古怪事情當然很多,十天半個月也講不完,只要他一開講,人人都樂於旁聽。
    我有問起師父的爺爺是怎麼失蹤的,但師父只是淡淡說曾師祖去找龍脈,一走就沒有再回來,不想多說的樣子。
    我們聽師父講故事,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半夜,沒有發生任何特別的事,村裡的狗也沒有亂叫,這證明殭屍並沒有進村。一切太正常了,反而讓我們覺得心中忐忑,誰都沒有去睡。
    我坐久了覺得有些累,便向後靠在椅背上放鬆一下,這時我突然感覺有些恍惚,像是有一個人或東西在盯著我,那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就像我瞧不起的人在向我耀武揚威。很快我又發現不止是一個東西在盯著我,而是三種讓我很不爽的氣息在壓抑著我,第一種氣息冰冷而滑膩,第二種氣息奸詐陰暗,第三種兇狠而噬血。
    我突然跳了起來,把其他人嚇了一跳,紛紛問我怎麼了。
    「沒事……」我舉手示意大家不要緊張,然後摁著太陽穴努力思索,剛才那種感覺非常奇怪,就像人很困的時候打瞌睡晃了一下腦袋就清醒了,對清醒之前怎麼進入瞌睡狀態沒有印象。剛才那種感覺雖然是我感應到的,但卻又不像是我經歷的,只是我知道有過這麼一回事。
    我突然靈光一閃,難道剛才不是我感應到的,而是我身上的狐狸精感應到的?
    師父一直盯著我,從我的表情看出了一些端倪,問我:「你感應到了什麼東西嗎?」
    「是的,有三種不同的氣息,我很難形容……一種是冷冰冰的,濕漉漉的;一種是很陰險、很狡猾的感覺;還是有一種是很霸道、很暴躁、很狂傲的感覺,總之這三種氣息都讓我覺得很討厭,它們在挑釁我。」
    所有人都一臉古怪地盯著我,我媽緊張地問:「是不是又有人在害你了?」
    「不,不,我沒事……」我真不知該怎麼說,因為除了我師父外,別人並不知道我換了一個魄,身體裡面還藏著一個千年狐狸精。這事要是讓我媽知道了,肯定牽腸掛肚擔心半死,所以我絕對不能說。
    師父問:「是在村內還是村外?」
    我搖頭,剛才那種感覺很模糊,一閃而過,我哪裡能弄清楚?
    師父沉吟了一會兒:「你說的第一種氣息,像不像蛇?」
    我猛然醒悟:「對,就是對著一條蛇的感覺!」
    師父點了點頭:「第二種我知道是什麼了,但第三種猜不出。果然如我所料,不止一個邪物!」
    我也想到了,第二種感覺有點像勝玉婆的眼神,那麼必定是與她溝通的邪物,難怪她詭計百出,狡詐陰險之極,這就叫臭味相投,近墨者黑!
    老林、我奶奶他們面面相覷,根本不知道我跟師父在說什麼,老林很鬱悶地問:「你們在打什麼啞謎?」
    師父終於有了報一箭之仇的機會:「跟你說了你也不懂,沒事就睡覺去,看來今晚天下太平了。」
    其他人不明白師父的話,我卻很清楚,三個妖邪之中有一個是勝玉婆的「主人」,勝玉婆今天的行動是受它主使的,所以它們今晚肯定不鬧事,以顯示勝玉婆的偉大和正確。但今天勝玉婆祭的是三棵大樟樹,莫非與這三棵樹有關?我望向師父,他眼中也有一些困惑,顯然他也想不通。
    別人不去睡,我先去睡了,事實上我好幾天沒有睡好,得趁著平靜惡補一下。
    下半夜我睡得很香,沒有做夢,村裡也很平靜。
    第二天早上,全村轟動,都在議論勝玉婆和樟樹神,對她的通神能力和大樟樹的靈感神異讚不絕口,就連許多平時不信鬼神的人也開始半信半疑。很多信徒趕往勝玉婆家,給她家的神位上香,各種禮品堆成了小山,後來還大張旗鼓往她家送了好幾面錦旗,諸如「有求必應」,「威靈顯赫」、「神通廣大」之類。
    我和師父很無語,真是道消魔長啊,這樣搞下去,除我家外全村人都會成為她的忠實信徒,她要是把予頭指向我,就是我師父也鎮不住了。
    老林心情也很不爽,最後一走了之,他真的與朋友合夥做生意,急著要去南京一趟,已經拖了好幾天了,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他不感興趣。於是他就這樣揮揮手走了,錯過了後來千載難逢的盛會……
    接下來兩天都風平浪靜,勝玉婆沒有鬧事,殭屍老頭就像變成了空氣,無影無蹤了。被殭屍抓傷和咬傷的人也基本沒事了,除了徐鑒茂少了個老爹,別人都覺得事情已經過去了。
    我師父是一個很好賭的人,平時跟一群老頭沒完沒了玩「四色牌」,輸贏也就幾塊錢,主要是為了消磨時間。但是玩著就上癮了,這幾天沒有摸牌,全身都不得勁,難得平靜下來,丟下兩本書叫我先背基礎知識,背熟了他再給我講解,然後就去打牌了。
    這兩本書都很舊,快被翻爛了,一本叫做《太清神鑒》,是看相的秘笈;另一本叫《卜筮正宗》,是占卜算卦的書。
    《卜筮正宗》是以八卦六爻加上卦身、世應、用神,結合天干地支生、扶、拱、合、刑、沖、克、害,五行生剋,六神輔助等等進行的分類預測方法,非常複雜,可以推算預測天時、年時、國朝、征戰、地震、婚姻、病症、醫藥、種作、求財、求名、仕官、家宅等等,發展到現代甚至可以用來測股票的漲跌。
    起卦之時,以三枚銅錢合於掌心祈誠禱告所求何事,在地上連丟六次形成六爻組成八卦,按科學的說法,當求測者集中意念時,腦電波向未來發射,通過銅錢的磁場轉化形成八卦六爻,再經過特殊的「公式」推算出結果;按照迷信的說法,是上天或者鬼神指點迷津,通過八卦顯示出預兆……總而言之,這是針對某件具體事情進行精準預測的最正宗占卜術。
    《太清神鑒》為劉伯溫所整理編纂,歷代宮廷密藏不許外傳,是相術界人士夢寐以求的相學寶典。全書共六卷,先總論,後分論,每篇又詳分若干條目,從手紋、面相、骨骼等方面詳細分析,另外還別開生面從人的姿態、眼神、氣血、語氣、音調、卧姿、腳步急緩等方面進行吉凶禍福貴賤分析。
    這兩本書有海量口訣和基礎知識需要背記,口訣的意思我開始並不理解,完全是死記硬背,讓我痛不欲生。若干年後,我有了一台電腦,知道可以用電腦軟體排四柱盤和六爻盤,還可以在線排盤,幾秒鐘就搞定,以前背的口訣完全沒必要了,我淚流滿面……
    師父所傳《卜筮正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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