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鬼怪] 狐狸精急急如律令 作者:四不相 (已完成)

 
li60830 2017-3-25 13:14:26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1 59269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5:52
第二十章 風波又起
風平浪靜了兩天,中秋節后的第三天,也就是10月12日又出事了。
    阿桐是個有爸沒媽的孩子,父親好吃懶做,整天喝酒賭錢,到處吹牛,很少管教他,心情不好就暴打他一頓。所以阿桐很叛逆,勉強小學讀完就加入了蝴蝶幫,因體形剽悍,敢打敢殺成為本村蝴蝶幫骨幹人員。
    阿桐那天被我痛打一頓,他老爸自知理虧,沒敢上我家來吵鬧,還怒罵了兒子一頓。阿桐受的都是皮外傷,看上去鼻青臉腫其實沒什麼大問題,擦點蜂蠟,過了這五六天已經基本消腫退淤了。昨天晚上他一切正常,今天早上卻被發現死在床上,而且很快就有傳言,說他是「舊傷複發」死的。
    阿桐的親人氣勢洶洶到了我家,說是我的責任,我只好去看看。我到的時候屋裡擠滿了人,吳章雅和老范正在檢查屍體,已經報了警,但民警沒這麼快到。
    我看到了阿桐的屍體,圓瞪大眼,嘴巴微張,一臉驚恐絕望的樣子,皮膚帶著點青黑之色,有些腫脹。我不知道他是死了太久變色,還是中了毒,這個我真的沒有經驗,說實話我沒敢細看,而且已經有兩個人在檢查了,老范和吳章雅。
    老范還算是個比較誠實的人,一是一二是二,檢查的結果是中毒,他不知道屬於哪種毒。吳章雅則很肯定地說是中了蛇毒,但全身找不到傷口。幸好兩人的結論都是中毒,於是我打死人的嫌疑就自動消除了,不過阿桐的親人還是不讓我走,要等公安局來人。
    不久就有兩輛警車來了,共五個民警,問明了事情經過之後,由三個民警單獨在一個房間里審問我,反覆問那天打架的經過,以及昨天一整天在什麼地方,做了什麼。
    這是我第一次與警察叔叔親密接觸,雖然不是審訊室,還是讓我有些緊張,但我不怕,因為我沒有投毒的可能和動機。阿桐偷我的雞未遂,我已經痛打他一頓了,還有必要投毒嗎?而且我從來沒有去過阿桐的家,不具備投毒的可能性。再說打架後遺症也是不可能的,這都過去六天了,沒有什麼傷會過這麼久才發作。
    民警只是問話,沒有說結論,對我的態度也不算太惡劣。後來阿桐的親人和我媽、我師父都被分別問話了,最後民警說初步結論是中毒,帶走了屍體和一些提取物,要等法醫檢測之後最終確定死因。我還是有些嫌疑,這幾天必須待在家裡不許離開村子。
    我頭腦一直有些昏昏沉沉的,回到家裡,看到師父意味深長的眼神,突然明白過來,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阿桐是中蛇毒死的,臉上又有極度驚恐之色,那麼害死他的必定是我曾經感應到的那條蛇妖!
    阿桐不太可能惹怒了那條蛇妖,那條蛇妖也不可能無緣無故害死阿桐,那麼只有一個可能——勝玉婆為了嫁禍給我,通過妖物害死了阿桐!稍有點理智的人都不會做這麼瘋狂和歹毒的事,稍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樣坑害不了我,但那老妖婆已經喪心病狂,與瘋子差不了多少,哪裡還有理智和常識可言?
    我極度憤怒,雖然陸成山害得我很慘,我也沒有如此憤怒和痛恨他,我第一次對一個人恨到了想要活活掐死她的程度。如果我懂得害人的法術,絕對會忍不住讓她嘗一嘗,可惜我沒有學會。我沒有證據,無法向公安告發她,也無法衝到她家裡說是她乾的,這更加讓我鬱悶和煩躁。
    師父按著我的肩頭,語重心長地說:「不要衝動,她要是真敢這麼做,王法和人情會饒過她,天道也不會放過她!」
    「天道?天道在哪裡?」我怒不可遏,「我從小就聽長輩和老師的話,做一個好人,從來沒有做過什麼天理不容的事,陸成山卻害得我如此之慘;我只是打了幾個小賊,卻遭到這樣的陷害,現在都鬧出人命了,難道老天爺瞎眼了嗎?」
    師父默然,良久才說:「你是讀書人,應該知道蓋棺定論這個成語,現在還言之過早。況且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苦其心志……」
    我很鬱悶,甩開了他的手,這種話只能用來騙騙小孩子,我是個成年人了。
    師父也沒生氣,悶悶地抽煙,剛好我媽進來了,我們沒有再談這個話題。
    沒過多久,門外衝進了一群人,個個手持刀棍,殺氣騰騰,為首的正是范強。我急忙拿起旁邊那根已經截短只剩一米五的棍棒,向他們迎去,大吼一聲:「你們想幹什麼?」
    現在村裡的人都知道我很能打,又拜了老林為二師父,所以眾地痞被我一吼都有些遲疑地放慢了腳步。范強左臂還吊著,不敢一個人往前沖,以砍刀指著我,大叫:「殺了他給阿桐報仇!」
    「慢著,我有話說!」我又大吼一聲,豁出去了,「阿桐是你媽害死的,有種去殺了你媽!」
    范強怒道:「放屁,明明就是被你打傷死的!」
    我立即道:「公安局已經定案了,他是中毒死的,你媽請邪神害死了他,想要陷害我,不信你現在就去問你媽!」
    范強愣了一下,看樣子這件事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母親有害死別人的能力,所以他比別人更容易相信這件事。其他地痞看來看去,莫名其妙,最後眼光都停在了范強的身上。
    我冷笑一聲:「人在做,天在看,我敢對天發誓不是我殺的,你敢對天發誓不是你媽害死的?」
    當著眾「兄弟」的面,范強不敢不與我強硬到底,鐵青著臉道:「你發誓!」
    我立即舉手向天:「諸天神佛見證,如果是我殺了阿桐,三天之內吐血而死!」
    這個毒誓很有分量,范強的臉色更加難看,他們不講道德,無視法律,卻很重一個「義」字,對誓言也是很重視的,我的鎮定、義憤也讓他產生了動搖。但這樣一來他母親就變成了兇手嫌疑,也就等於是他害死的,他拿什麼臉見兄弟們?
    范強下不了場,咬了咬牙,把刀刃放在左手背上划拉一下,立即血流如注。他大聲道:「我以血發誓,不管是誰殺了阿桐,我絕對放光他的血!」
    我再次冷笑:「大家都聽見了,都是證明!」
    眾地痞乘興而來,敗興而去,走到門口范強很不服氣,回過頭來狠狠一刀砍在門上:「我一定會查清楚,如果是你乾的,我殺了你一家,還有你叔叔一家!」
    我媽和師父在一邊嚇得臉色煞白,不敢吱聲,直到所有人都走了才急急忙忙把前後門關起來。我也暗抹了一把冷汗,要不是范強對他母親有些懷疑,今天難免要血濺七步了。
    師父好一會兒才定下神來,對我豎起了大拇指:「你比你二師父強,不會單憑血氣之勇,不僅成功化解了一次危機,還離間了他們母子……」
    我沒好氣道:「師父你太軟弱,太忍讓了,所以人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負我們,換了是我,早就用法術弄死那老妖婆了!」
    師父訕笑,接著拉著我的手臂:「走,我們出去逛逛,那些妖物應該還不能化形,肯定躲在陰暗的地方,出入總會有些痕迹可尋,只要找到它們,就有可能滅殺它們。」
    我有些不信,要是這麼容易為什麼不早動手?
    師父向我解釋:「我之前不知道它們屬於哪一種類型的邪物,有幾個,所以無從下手,也不敢輕舉妄動。現在知道了它們的本體,就容易對付了,大部分精怪在不能化形之前,只能憑著精神力量迷惑人、控制人,本體並不可怕。況且現在有火器,找到它們的巢穴,請公安來亂槍打死就行了。」
    汗,師父是把我當成探雷器用了……
    難得師父肯積極主動,我當然陪著他去找妖怪蹤跡了。我們先從阿桐家附近找起,可惜沒有找到什麼明顯痕迹,太多人來往,有痕迹也早就被踩沒了。接著我們擴大範圍,搜索那些沒人住的破房子。
    村子後方有不少像我師父住的那種百年老屋,年輕人都到村外路邊建新房或者到鄉鎮去住了,有的老房子已在多年沒人住,有的僅有一兩個奄奄一息的老人住著,這種老屋最容易滋生邪物。有幾個地方我感覺很陰森,可能有些不幹凈的東西,但都沒有巨蛇活動過的痕迹,至於附體勝玉婆的邪物,我師父認為是黃鼠狼,這東西個子不大又狡猾,還真不容易找。
    如果我體內的狐狸精能夠清醒並幫助我,我就等於有了火眼金睛,小小妖物根本無所遁跡,可惜我無法換醒它,我的感應能力就像《天龍八部》中的段譽一樣時靈時不靈,越想控制時越不出現。師父也不敢冒險喚醒妖狐,雖然按他的猜想妖狐不會害我,但猜想歸猜想,萬一又把我弄成植物人就慘了。
    找了半天沒有收穫,我倒是從一個親戚那兒知道了范強與勝玉婆大吵一架,吵架內容外人不太清楚。毫無疑問,范強去質問老妖婆了,老妖婆當然不肯承認,因此吵架。我暗鬆了一口氣,至少短期內范強不會再帶人來找我麻煩了,讓我可以有精力找出邪物的巢穴。
    我有一個很不好的預感,鳳頭殿裡面有三尊神像,千年大樟樹正好三棵,邪物也正好三個,這是巧合,還是有必然聯繫?這是一個大問題,神像和大樟樹我都不敢妄動,否則引起公憤,沒等邪物害我,我就要被村民架到火堆上燒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5:53
第二十一章 神耶,魔耶?
我和師父在村中破屋裡亂轉,弄得滿頭滿臉蜘蛛網時,村外一輛小型貨車在筆直的大路上突然失控,衝進了稻田裡,多人重傷。
    城裡的急救車要很久才會到,所以傷員先在老范的診所里搶救,正在混亂時,勝玉婆突然全身亂抖,又蹦又跳,又念又唱,然後說是我得罪了樹神,阿桐的死和剛才的翻車都是警告,必須再次大祭,並且我要親自去磕頭謝罪才能平息樹神的怒氣,否則全村遭殃。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信她的人都把她的話當成了聖旨一樣,立即開始操辦,不信她的人則看穿了她的真面目,擺明了在妖言惑眾,借神仙之名聚財並提高名氣。但遺憾的是連番怪異和離奇傷亡事件,讓超過八成的村民都站到了她那一邊,反對她的人根本不敢多話。
    更讓人匪疑所思的是,村幹部親自帶人來「抓」我,要我去磕頭謝罪,並且這一次大祭的所費用要由我出。我的辯解根本沒有用,我和師父硬是被他們拉到了三棵大樟樹下,這兒已經聚集了幾百人,燭火通明,香煙裊裊,大量供品正在源源不斷抬來,包括了全牛、牛豬、全羊。
    這一次大祭真要我出錢的話,我要傾家蕩產了。
    絕大多數人都對我怒目而視,不過還好沒人朝我丟雞蛋,那時在鄉下雞蛋還是挺值錢的。最終我和我師父被推到了勝玉婆面前,她眯著眼睛,臉上有掩飾不住的得意,那不陰不陽的笑意讓人不寒而慄。
    「就是他,就是他,砍傷了樹神,還從外面帶來了一個妖怪,所有壞事都是他引起的,他是罪人!」勝玉婆突然跳將起來,誇張地指著我尖聲大叫。
    眾人嘩然,咒罵,面對這情形我反而冷靜下來,趁著聲音暫時平靜一些時,大聲吼道:「大家聽我說幾句,我家確實砍了樟樹枝,如果樹神真要怪罪的話,也是懲罰我,為什麼我沒事卻害了別人?」
    有一部分人清醒過來,紛紛點頭,我緊接著說:「這三棵大樹既然是村子的保護神,就應該保護我們平安,為什麼還會禍及無辜害死人命?只有邪魔才會害人,正神是不會害人的……」
    勝玉婆尖聲大叫:「他胡說,我們村的災難都是他帶來的妖怪造成的,他命硬死不了,卻害了別人!」
    我以更大的聲音蓋過喧嘩聲:「所有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兒子偷我的雞被我打了,她為了報復我一直在造謠,一直在害人,難道你們看不出來嗎?這才是真正原因,這才是真相!」
    勝玉婆大叫:「他回來后才開始出現奇怪的事,這就是證據,他回來時就像個死人,那就是妖怪附在他身上,現在妖怪醒了,離開他的身體了,開始害人了!」
    我還真沒想到老妖婆的反應和口才如此出色,我立即反擊:「放屁,你口口聲聲說是樹神發怒害人,所以要祭祀樹神,現在又說我身上有妖怪,反覆無常,可見你說的都是假話。我堂堂男子漢,人民教師,跟鬼神沒有半點關係,倒是你這個老巫婆裝神弄鬼,自己被妖怪附體了還顛倒黑白,反過來陷害我,有種你請你的神仙顯靈給大家看看,你敢吧?」
    勝玉婆一連串不堪入耳的罵人話,說我師父施法救我就是最好的證明,很多人都聽我奶奶說過我身上有一個妖狐。
    我奶奶像村裡的絕大多數老人一樣愛八卦,所以對許多朋友繪聲繪色說過我師父救我的情形,沒想到現在變成了勝玉婆的證據。動口我一向不輸別人,對上潑婦悍婦也夷然不懼,與勝玉婆爭辯,我最大的理由就是她兒子偷雞被我打了,她這是在打擊報復。
    這種爭論和漫罵只怕永遠不會有結果,村民們里三層外三層圍觀,眼光轉來轉去,似乎我說的有道理,但等到勝玉婆開口又覺得她說的有道理,根本不知道該相信誰。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我是有史以來第一個與勝玉婆吵架不落下風的男人,全村包括我媽和我師父都不知道我有這個能耐。
    事後我師父說了一句:「要是早知道你有這麼好的口才,我就不用忍那麼久,最初就殺到她家裡去了!」
    靠,跟潑婦對罵有什麼了不起的?
    話說我跟勝玉婆吵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天黑下來了,還是陰天,這時有一群不速之客分開人群沖了進來,卻是范強帶著一群蝴蝶幫的痞子。原來他聽說我跟他媽吵得很兇,眼看就要打起來,所以急忙帶了一批人趕來幫忙
    我猛地眼前一亮,機會來了!我指著范強大吼:「范強,你是蝴蝶幫的老大(本村分壇老大),在鄉里也是個名人,男子漢敢作敢當,就在這裡說清楚,阿桐是不是你媽用邪法害死的!」
    范強一愣,勝玉婆立即臉色大變,沒等她開口我又叫道:「你發過血誓,你要是說假話全家不得好死!」
    范強漲紅了臉,額頭青筋冒跳,他重誓言,重義氣,對他母親也一向有很大意見,特別是勝玉婆害死阿桐讓他裡外不是人,恨母親到了極點。但是當他看到母親蒼白驚恐甚至絕望的臉,和那花白的頭髮,他的心又軟了,再可恨畢竟是他母親啊,他怎能把矛頭對準母親?
    數百人都緊張得屏住了呼吸,如果范強承認是他母親害死了阿桐,那麼其他事情都不必爭論了,這是真正的鐵證。但范強會說嗎?我也在非常緊張地等著。
    范強臉色數變,突然破口大罵:「吵個鳥毛,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神仙,都是你們這些妓媽養的裝神弄鬼,點個鳥毛香,都給我滾,給我滾!」
    我冷冷道:「你不敢說了,不敢說就等於承認!」
    范強大怒:「我證明給你看,這世界上根本沒有神仙,沒有法術,不可能害死人!」說著便提刀向大樟樹衝去,舉刀欲砍。
    勝玉婆嚇壞了,急忙衝過去扯住了他的手臂,哀求道:「不能砍,千萬不能砍,真的是有神仙的……」
    范強抬起一腳踹向勝玉婆的腹部,勝玉婆向後跌去,但她卻雙手抓住了砍刀緊緊握住,鮮血立即滴落下來,勝玉婆凄厲怪叫:「不能砍,不能砍啊,你乾脆砍死我算了!」
    范強抽了一下刀,沒能抽出來,勝玉婆的手被割得更多血湧出。范強更加暴怒,丟了刀三兩步走到第一棵大樟樹前,扯下短褲掏出傢伙就朝大樟樹放水。
    勝玉婆扯著刀突然失力,向後跌倒,等她爬起來時,范強的尿尿已經淋到了大樟樹上。她立即發出了慘叫聲,那叫聲無比恐怖,比死了親媽還要傷心。
    范強卻哈哈狂笑:「看到沒有,看到沒有?這就是你們拜的神仙,能把我怎麼樣?來吸我的吊啊,狗屁神仙吸吊都不會,根本就沒有神仙,沒有法術,全是騙人的!」
    我突然對范強產生了些許憐憫,他確實是一個壞蛋,但至少他還沒有泯滅人性,他這樣做的目的只是為了向人們證明,特別是向蝴蝶幫的人證明勝玉婆不會用邪法害死人,他是為了維護他母親!
    蝴蝶幫的人歡呼,鼓掌,在他們眼中范強就是英雄,曾經有紅衛兵砍樹昏倒的神話被打破了,事實證明沒有神,他們這些有實力的人才是神。
    村民們的臉色都很難看,他們所信奉的神靈被當眾撒尿辱罵沒有半點反應,那麼他們的跪拜和供奉豈不是很可笑?
    我突然打了個寒戰,感覺有一個令大地也為之顫抖的聲音在咆哮,有一種看不見的血霧和聞不到的血腥味在瀰漫開,就像我那天晚上做夢的感覺一樣。但這種感覺只是一閃就消失了。
    師父有些驚慌地望著我,喃喃道:「不妙,不妙,終究還是發生了,只怕有大禍事!」
    勝玉婆雙手在滴血,卻全然不覺,失魂落魄的樣子,聲嘶力竭地慘叫:「完了,完了,你們都要死了……」
    靠,這一對死對頭,這會兒還挺有共同語言,不過除了我之外,已經沒有別的聽眾了,人們迅速散開,有的人是精神支柱崩塌無法承受退場,有的人是怕受到連累慌張跑了,有的人是根本不信,再也不會相信神棍和神婆的話了。
    當時我雖然有些震驚,卻也不是太放在心中,充其量也就是一棵大樹而己,還能翻了天?經過這麼一鬧,勝玉婆沒臉再妖言惑眾來騷擾我了吧?
    母親急忙拉我回家,師父和奶奶也跟我一起走,在路上我就感覺越來越不對勁,有一種像是陰霾一樣的霧氣在漸漸變濃,血腥味越來越重,一種無形的壓力讓人感覺喘不過氣來。村裡的狗開始瘋狂吠叫,接著豬、牛、羊、雞、鴨都開始躁動,鳴叫,恐怖有如一隻巨爪把我抓住並緊緊箍住,令我窒息。
    我突然發現此刻的氣息有些熟悉,那天夢見血霧時有這種氣息,碰觸到第一棵大樟樹時也有這種氣息,中秋節那天晚上感應到三個妖物時也有這種氣息,就是那一股霸道、暴躁、狂傲的妖氣!
    難道那棵大樟樹不僅不是神,還是妖物?
    我們回到家不過幾分鐘,我就聽到了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叫聲……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5:54
第二十二章 妖氣衝天
我聽到很遠的地方傳來慘叫聲,師父和我媽等人聽力沒有我好,沒有聽到。我沒有遲疑,立即衝出家門,向慘叫聲傳來的方向跑去。
    慘叫聲沒有停止,還在繼續傳來,而且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歇斯底里:「痛死我了……不要打我啊……饒命啊……
    我聽出來了,那是范強的聲音,聲音就是從他家裡傳出來的。開始我還以為是他老爸在狠狠抽他,但是快到他家門口時,我看到了許多人驚恐之極地從他家跑出來,像是有鬼在後面追著他們一樣,於是我知道不可能是老范在打他。以范強的個性,被人打也絕對不至於發出這麼恐怖的慘叫聲,這些年老范也不敢打強大的兒子了。
    我在范強家門口往裡面看了一眼,范強躺在地上抽搐,凄厲慘叫,他父親老范在手忙腳亂地給他打針,勝玉婆掐著手指不停地往他身上比劃,但一點效果都沒有。
    那一聲聲驚心動魄的慘叫,混合著瘋狂的狗吠聲,以及各種動物的騷動逃竄和驚叫聲,簡直像是世界末日到了。我覺得身上一陣陣發冷,急忙往家裡跑,到了家裡迅速關上大門。
    師父問我怎麼回事,我把看到的情形說了,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連連嘆氣。
    「怎麼會這樣?」奶奶膽戰心驚地問。
    師父看了我一眼,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好一會兒才說:「早在半年前我就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但一直不知道問題在哪裡,我算了一卦,是大凶之兆,所以我一直不敢輕舉妄動,就是怕觸怒了那些邪物。之前我懷疑禍根是附體勝玉婆的東西,直到今天上午我還以為大樟樹是正神,是村子的守護神,沒想到大樟樹才是潛在的最大威脅,更沒想到會鬧成這個樣子。」
    我有些不解:「一棵樹真有那麼大的能耐?」
    「有!」師父非常嚴肅地說,「因為它活的時間很長,又能溝能天上地下靈氣,一旦成了氣候,比一般的妖物還要可怕。據《後漢書·五行志》記載,『建安二十五年正月,魏武(魏武帝曹操)在洛陽起建始殿,伐濯龍樹而血出,又掘徙梨,根傷而血出。魏武惡之,遂寢疾,是月崩』。《三國演義》裡面也有類似記載,曹操為了造建始殿,要砍一棵大梨樹,刀斧不能入,他親自拿劍去砍,鮮血噴涌,晚上做夢有神人以劍砍他的頭,醒來後頭痛欲裂,最後因此死了。你想一想,曹操乃是一代梟雄,挾天子以令諸侯,縱橫天下殺人無數,連他都被一棵樹妨死了,更何況我們這樣的凡人百姓?」
    《後漢書》是史書,記載的內容還是有一定可信度的,所以我無言反駁師父。其實這個問題不需要爭論,現在全村已經亂成一鍋粥了,范強也受到了可怕的懲罰,大樟樹已經顯示出它驚天的妖氛了。
    我媽戰戰兢兢地問:「是范強得罪了它,它不會把別人怎麼樣吧?」
    我立即搖頭,我能感受到它的怒氣有如滔天巨浪,沒有這麼容易解恨。師父也大搖其頭:「這是一個邪神,一旦觸怒了它,它就會瘋狂地報復所有人,就像一個性子暴躁又喝醉了酒的人,被一隻螞蟻咬了,必定把整窩螞蟻都踩死,甚至把所有見到的螞蟻都踩死。」
    我一家人包括我都被嚇壞了,這是要雞犬不留么?
    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以及勝玉婆嘶啞的嚎叫聲:「先生救命,生先救命啊……我給你跪下了,只要救了我兒子,你要我做什麼都行,你的大恩大德,我這世報不了,下輩子再做牛做馬報答你……」
    師父走到大門邊,嘆氣道:「不是我不救你兒子,而是我也救不了,很早我就對你說過了,王母娘娘也好,何仙姑也好,真正的神仙是沒空理你的,跟你溝通的就是邪物,你卻不肯信我。」
    勝玉婆在外面跪下磕頭,頭叩在石板上呯呯直響,苦苦哀求。我師父就是個濫好人,並沒有趁機罵她、數落她,只是再次聲明自己沒那個能力,然後又問:「你知道那棵大樟樹是什麼來頭嗎?」
    「我不知道……」勝玉婆遲疑了一下,「它對我好像有些敵意,並且喜歡血食供養,所以……所以我找借口進行大祭,沒想到它享用之後又想要……」
    師父問:「它到底是什麼東西?」
    「很高很大,紅光衝天,我真的不知道它是什麼來頭啊。先生,救救我兒子,求求你了!」
    師父沉聲道:「我是真的沒有能力救你兒子,只怕不止是你家,全村人都要受災秧了,我要是有那個能力,不需要你求我早已動手了。」
    勝玉婆轉而開始求我、我媽和奶奶,我媽和奶奶臉上有不忍之色,我卻毫不客氣回敬她:「求我有個屁有,我就是有能力也不會救你兒子,難道你忘了你是怎麼坑害我的?你一再造謠陷害我我可以無視,你唆使外村的蝴蝶幫來打砸搶燒我可以原諒,但是你用邪法害我,如果不是我命大早就死了,還有可能今天救你兒子嗎?你害死了阿桐,還能讓他復活嗎?你兒子是兒子,別人的兒子就不是兒子嗎?」
    勝玉婆沒聲音了,但很快又跳腳大罵,什麼短命鬼、遭雷劈、全家不得好死之類,惡毒到了極點,我都不好意思複述。她完全忘了她是怎麼害人的,也忘了全村人都因為她兒子的胡作非為陷入危險,在她眼裡只有別人對不起她,與她意見相反的都是壞人,都該死。
    我給了師父一個鄙視的眼神:「師父,善良是有底線的,瘋狗就是瘋狗,千萬不要因為它搖了幾下尾巴就以為它不咬人了。」
    師父有些慚愧,但不是因為被我「教訓」慚愧,而是因為自己心太軟,忘了大是大非。
    勝玉婆咒罵了一會兒,換了一種聲調開始念咒語,同時對著我的大門比比劃划。她沒什麼文化,但此刻念的卻是文詞晦澀的古文,發音有點像戲台上的「說白」,應該是一種古代語言。我師父很緊張,也開始對著大門掐訣法、念咒語,不過他念的大多是急急如律令、破、赦之類,聲音威嚴而堅定。
    我瞪大了眼睛,但什麼都沒有看到,真實的鬥法就是這樣有點玄乎但一點都不精彩……如果看到精彩,估計有人已經瘋了或者死了。
    勝玉婆折騰了幾分鐘,咒罵著走了,我緊張地望著師父,他吁了一口氣:「沒什麼事,她用的大多是詛咒人的法門,會讓人疾病纏身,氣運衰弱,家宅不寧之類。這類咒法的原理就像是在你家畫上一個記號,引來各種不好的東西,所以只要把記號擦掉就沒事了,她身體也很虛弱了,而且她身上的邪物也受到了壓制,對我們沒有什麼威脅了。但是那個樹神……樹妖,真的不是我可以對付的,唉!」
    我靈機一動:「明天報警,叫公安來處理,他們代表的是國法,這樹妖再猖狂,也不能與國法和國運對抗吧?」
    師父點了點頭:「可以試試,但不一定有用。」
    要等到明天才報警的原因,是因為現在家家閉戶,我沒地方打電話了。那時還沒有「有困難找警察」這種說法,只有殺人、搶劫之類的大事件才會打電話到公安局,沒出人命民警一般不會連夜趕來,我認為晚上打是沒用的。
    其實勝玉婆在我家門口大鬧時,老范已經打了報警電話和急救電話,後來警車和救護車也來了,但是卻沒有進村。據說民警快到我們村子時遇到怪事了,明明知道村子就在前面一兩公里的地方,警車走了大半個小時也沒到,筆直的路面看不到一點轉彎,比高速公路還要直。等他們驚覺不對勁剎車時,車子已經衝進了路邊的稻田裡並陷住了……
    再後來電話變成了忙音,全村所有電話都打不通,少數幾部手機(全球通)也沒了信號,所以也就沒人知道民警同志們後來去哪裡了。
    再說我在家裡,聽到後院里傳來混亂的雞叫聲,急忙打開後門出去看,只見還剩下的四隻雞都在拍打著翅膀蹬著腿垂死掙扎,一邊尖叫一邊噴出血來,甩得到處是血。這場面相當嚇人,我頭皮發麻,不知該怎麼辦,就在這時屋裡傳來了我媽的驚叫聲。
    我大吃一驚,以最快的速度衝進家裡,只見我媽在天井的兔籠邊抱著一隻大白兔,大白兔正在用力掙扎,眼耳口鼻都在往外流血。還有一隻大白兔在籠子里也發出尖銳的慘叫聲,不停地用頭衝撞籠子、在地上打滾,七竅流血,我有生以來從來沒有聽到過兔子叫得這麼大聲這麼慘。
    不僅僅是我家的畜生遭殃,我聽到了鄰居甚至更遠人家的雞鴨豬狗在慘叫,還有許多人的驚叫,怪叫,這情景簡直就是傳說中的修羅地獄。這時我真的有些痛恨自己的耳朵太好使了,聽覺範圍比別人大得多,聲音也更立體更有層次感,這才叫活受罪。
    「雞犬不留,雞犬不留……」師父突然怪叫起來,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聲音在顫抖,人也在顫抖。
    「你能不能不要添亂!」我怒吼,我不知道為什麼變得焦躁,控制不住想要發火,「你總是忍讓,忍讓,要是早一點出手,根本不會弄到這個地步,現在快想辦法解決問題!」
    師父一副絕望的樣子:「除了把樹砍倒,沒有別的辦法了。」
    靠,這也能叫辦法,現在人人自身難保,誰敢去砍樹?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5:56
第二十三章 師父終於雄起了
上半夜村裡各種慘叫聲不斷,到了下半夜反而比較安靜了,因為各種家禽、家畜都死光了。偶然會傳來瘋狂的笑聲或怪叫聲,那是人們承受不了壓力瘋了,或是意志不堅定和體質虛弱的人受妖氣侵襲發狂了。
    也許是師父畫的大量符籙有些效果,也許是我身上散發出的來妖狐氣息令樹妖有所顧忌,我一家人都還平安,只是我媽受了些驚嚇,有些心口疼,精神極差。我決定等天亮后逃離這裡,因為我媽耗不起。
    在感覺無比漫長的等待中,天終於亮了,但是看不到天空,一種暗紅色似霧非霧的陰霾遮住了天空,罩住了四周,血腥味極重——一夜之間,全村的家禽、家畜都七竅流血死了,血腥氣不重才叫怪了。
    我簡單收拾一下,打包背上,師父和我一家人包括我叔叔嬸嬸出發了。走到村口時遇到了一群背著行李扶老攜幼的人,一個個驚慌失措,面無人色。我上前一問,原來有人比我們更心急,天剛蒙蒙亮就開始往村外逃命,他們是順著大路走的,沒有拐彎沒有回頭,卻莫名其妙地走回來了。他們不信這個邪,又往村外走,並且有更多人加入了隊伍,結果還是像上次一樣走回來了,然後遇到我們。
    別人會遇到「鬼打牆」,由我師父帶路肯定不會,他再不濟也是個混了近五十年的陰陽先生,功力沒有了,眼光總是有的吧?
    這一次我們有三十多人,有七八個還是壯漢,如此聲勢浩大,也給大家增強了信心和勇氣。師父手持法器走在最前面,我緊跟著他,牽著我媽的手,我媽牽著奶奶的手,奶奶牽著叔叔的手……所有人都牽著手連成一片。
    我高度集中精神,默念著師父昨晚教我的《本經陰符七術》前三篇。這是鬼谷祖師傳下來的秘笈,既是道教的著名經典,也是謀略書和兵法書,對於我們陰陽師來說,它還是修行和克敵制勝的功法。
    第一篇盛神法五龍,講的是如何提高和集中自己的精神;第二篇養志法靈龜,講的是如何培養自己的意志和毅力;第三篇實意法螣蛇,講的是如何固守精氣神,堅實自己的意志洞察對方的弱點(后四篇我還沒學)。這秘笈博大精深,一輩子也未必能真正領悟,但不必完全領悟,理解一分就有一分效果,完全不理解當成經文來念也有些效果。
    集中精神,堅定意志,外邪難以入侵,自然就不容易被幻象所迷惑,這是最根本也最有效的方法。畫符、念咒、施法之時也是需要強大的精神力和意志力,所以此秘笈為陰陽家必修功課之一。
    我一直很清醒地看到路邊的景物變化,一切都是我所熟悉的,每一步都很真實,我能肯定自己並沒有受到影響。師父走在前面,也精神抖擻,步伐堅定,不時回頭看我一眼,他的表情是凝重的,但沒有任何驚慌和畏懼。
    走了好一會兒,天空還是那種帶著暗紅色的陰霾(若干年後幾乎全國都是這種樣子,只是顏色有些不同),只能看到不足十米遠,血腥味還是那麼重。我開始覺得有些不對頭,路邊的景色雖然是熟悉的,但卻不是前方該有的地型,甚至不該是這個方向的景物。
    前方陰霾中出現了三棵並立的巨樹,枝繁葉茂,亭亭如華蓋,覆蓋數百平方米區域……那不是村尾的三棵大樟樹嗎?
    我愣住了,我們從村子西邊出村,沿著大路直走,結果卻從村子東邊的大路回來了!
    師父也猛地停下,愣了一下轉頭驚訝地望向我,我們兩個人的臉上是一樣驚訝的,這時後面的人也發出了大片驚叫聲:「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從這邊走回來了?」
    傳說中的鬼打牆其實是大腦受到了影響,失去方向感和距離感,迷迷糊糊在一個地方亂轉或者原地踏步。我和師父絕對是清醒的,我們這麼多人也不可能每個人都迷糊了吧,怎麼可能西邊出村東邊回村?難道說地球縮小到了直徑一公里,我們繞地球一圈了?
    我們不敢靠近大樟樹,遠遠繞著它進村了,看到了好幾伙人在追著瘋子跑,或者是被持刀的瘋子追著跑,有很多人瘋了。
    看到我師父,驚恐之極的人們紛紛圍了過來,叫我師父拿主意。大家的信息也集中到了一起,現在的情況是電話、手機、傳呼機都失去了作用,無法與外面的人聯繫;所有往村外走的人都會莫名其妙走回來,外面的人進不來,我們也出不去,所以只能自救。
    我看到師父挺直了一直有些佝僂的脊樑,渾濁的小眼睛變得堅定有神,黃瘦的臉上也煥發出光彩,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振奮和自豪。也許幾十年來已經沒有人這麼重視過他了,人們已經淡忘了周家陰陽先生的名頭,而此刻他找到了這種榮譽和信任,他找到了自信!
    「只有一個辦法,集合全村人之力砍了那棵大樟樹,否則所有人都要死!」師父大聲說,語氣堅決,鏗鏘有聲。
    眾人立即鴉雀無聲,臉上更加驚恐,昨天范強的行為已經受到了可怕報復,並激怒了「樹神」,現在誰還敢砍樹?
    「毛主席說過,人多力量大……」師父激動之下,把毛主席也搬出來了,「白天它的妖氣減弱了,只要大家團結一心,正氣可以壓倒邪惡,一定可以剷除它。想要活命就得聽我的,現在快回去拿上斧頭、柴刀、鋤頭,到樹下集合,有什麼事我第一個頂著。叫上所有男人,快去!」
    師父的鎮定給了村民們極大的信心和勇氣,眾人紛紛回家拿傢伙或是叫人,我和師父調頭往回走,先到了大樟樹下。
    樹其實還是樹,它不能動,只能用靈力影響人們和動物的大腦,而白天它的能力明顯降低。昨天范強撒尿時它並沒有立即發威,那時天沒有完全黑,等到范強回家之後天完全黑了才開始報復。另外當時在場的人很多,人多陽氣重會對妖氣造成壓制,所以師父要叫在全村的男人都來。
    活命比什麼都重要,在這絕境中再懶散的人也不敢拖拖拉拉了,很快就有許多人拿著刀斧鋤頭之類到達。有幾個村民奉師父之命,去附近人家搬了一張八仙桌過來,並帶來了香爐燭台之類。
    師父打開隨身包袱,把裡面的法器、筆墨硃砂之類拿出來擺好,在一張紅紙正中寫上「昊天金闕無上至尊玉皇上帝香位」,左邊寫「鬼谷開派宗師王禪老祖」,右邊寫「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把神位放好,再點上香蠟,因為急促連供品都沒有放,接著他開始不停畫符,畫符的同時掐訣念咒、布罡踏斗自然是免不了的,他終於出手了。
    我不能確定供神位是不是必需的,但至少可以讓人安心一些,要是玉皇大帝在天上感應到了,那還不是打個響指樹妖就灰飛煙滅?
    越來越多人趕到,很快就聚集了上百人,不僅是壯年男子到了,許多老人和婦女也自發來了。每個人都想要擺脫目前可怕的處境,有了主持之人,人心便聚到了一起。
    這時人群外面響起了勝玉婆鬼哭狼嚎似的聲音:「不能砍樹,不能砍啊,誰砍誰就要死……」
    人群分裂開,一小群人擁著勝玉婆沖了進來,她披頭散髮,臉色蒼白,眼睛通紅深陷,簡直像女鬼一樣恐怖。她揮舞著手臂撲向我師父,但立即被一些人擋住了,她嚎叫著:「不能砍,誰砍就要死,必須再大祭,用童男童女活祭才能讓樹神息怒,不相信我的人都得死!」
    村民們開始暴怒了,開始指著勝玉婆怒罵:
    「操死NM你,你兒子得罪了樹神,用別人的兒子來活祭?」
    「老巫婆,死瘋癲,這種話你也敢說出來!」
    「就用她來祭樹神!」
    「都是她惹的禍,打死她,打死她……」
    人們終於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對她的忍耐達到了極限,群情激憤,有人衝過去打勝玉婆,有人朝她扔石頭,連她最最忠實的信徒也嚇得遠遠躲開了。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敢用活人祭祀?說出這話的人已經不能用喪心病狂來形容,她比瘋子還要可怕。
    勝玉婆被她幾個親人強行拉走,她還在跳著腳嚎叫,聲音遠遠傳來:「不相信我的人都要死,不相信我的人都要死,誰敢碰一下神樹就要死……」
    勝玉婆雖然被趕走了,但是她的話卻給絕大多數人造成了更大的思想壓力,本來許多人已經鼓起了勇氣與樹妖拚命,眾志成城,也許真的就把樹給砍倒了,現在被她一鬧,人心惶惶,誰還敢向前?
    我師父畫了十三張符,已經顯得有些疲憊,但打起精神,指著第一棵大樟樹厲聲喝道:「樹靈聽著,立即撤去妖霧,恢復一切正常,正本清源,潔身自愛,護佑鄉里,鄉民感你恩德自然會供奉你。若想用妖邪手段脅迫庶民,強索供奉,造下無窮殺戮,必自食惡果,千年道行轉眼成飛灰!」
    大樟樹沒有任何反應,所有人都屏住了聲息,緊張之極。師父深吸了幾口氣,又喝道:「朗朗乾坤,浩然正氣,豈能被你小小妖氛所遮蔽?上有天道,下有國法,順之者生,逆之者亡,聽我好言相勸,改邪歸正,否則悔之晚矣!」
    大樟樹還是沒有反應,陰霾反有更濃之象,師父拿起符籙走向大樟樹,大喝一聲:「既然你冥頑不靈,就休怪我下辣手了!」
    我急忙跑過去,拉住了師父的手:「師父有事弟子服其勞,我來貼!」
    師父眼光收縮,沉聲道:「不,還是我來!」
    我從他眼中看到了一往無前的絕決,就更不讓他去了。他垂垂老朽,身體虛弱,絕對經不起大樟樹的攻擊,而我有千年狐狸精在體內,遇到危險有很大幾率驚動它來替我抵抗,所以這種高風險的事必須由我來做!
    我奪下了師父手中的符籙,向大樟樹大步走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5:57
第二十四章 污水直排的後果
我的命是師父救的,所以無論多危險我都要替師父去做,但實際上我心裡很害怕,我只是一個平凡的人,我也怕死。直到這一刻我才明白英雄不是那麼好當的,如果可以選擇,我情願永遠不當英雄,做一個路人甲、路人乙就好。
    師父拿了一小杯漿糊追過來,我明白他的心意,假如我有什麼不測,他在我身邊能立即救應。
    我怕我想太多了會失去行動的勇氣,所以我迅速挖了些漿糊塗在一張符的背面,「啪」的一聲壓在大樟樹上……
    我沒有感受到任何異常氣息,大樟樹也沒有任何動靜,我和師父有些驚訝地對視了一眼,這妖樹完全放棄抵抗么?實在有些不合情理啊!遠遠圍觀的人們明顯鬆了一口氣,稍有些常識的人都知道用符法鎮住之後,妖邪就等於水牛被穿上了鼻子,翻不了天了。
    我一邊塗漿糊一邊貼,動作飛快,不到兩分鐘就把十幾張符籙貼到了大樟樹上,各個方向都有,順利得出人預料。
    師父臉上有些疑惑,但還是回頭大聲道:「過來砍樹,可以動手了!」
    村民們你看我,我看你,不僅沒有人往前走,反而在努力地往後擠。昨天傍晚的事在場的人基本都親眼見到了,范強只是撒了一泡尿,就被折騰得死去活來,慘叫聲響澈半個村子,現在還暈迷不醒,誰能不怕?
    師父道:「樹靈已經被我用符法鎮住,不能害人了,大家放心過來砍!」
    眾人還是畏畏縮縮,不敢向前,我有一股想罵人的衝動,TMD,最危險的事我都沖在最前面了,現在都鎮住了你們還怕個鳥?
    「我來!」人群中擠出一個人來,搶過了身邊一個人手裡的斧頭。這個人臉上雖然沒有多少皺紋,頭髮卻已經白了大半,斯文瘦削,還戴了副眼鏡,正是范強的父親,當醫生的老范。
    人群一陣騷動,他第一個出手是應該的,但要是他也遭到什麼不測,就可憐復可嘆了。
    老范為人不錯,與勝玉婆雖然是夫妻,卻不信鬼神,從不參與造神運動,平時看病也不欺不詐,誠實守信,大部分村民都是挺尊敬他的。如今他兒子半死不活,老婆瀕臨瘋狂,這個文質彬彬的知識分子也憤怒了,他敢於向一切妖魔鬼怪挑戰。
    老范大踏步走到大樟樹前,毫不遲疑狠狠砍下……
    「呯!」
    聲音不像是砍在木頭上,倒像是砍在某種堅硬的石板上,同時斧頭也彈跳起來,老范用力過猛,身體隨著斧頭的反彈力轉了半圈才停住。
    大樟樹上面僅是一個淺淺的印痕,連樹皮都沒有破。我和師父愣住了,就是石頭雕刻的樹也要出現缺口了,難道大樟樹比石頭還硬?老范也愣了一下,舉起斧頭又狠狠砍了下去,這一次用的力氣更大。
    「呯!」
    斧頭脫手飛出,老范向後一個趔趄跌倒,但立即就跳了起來,驚叫道:「這怎麼可能?」
    有幾個比較驃悍的壯年男子見老范這樣的文弱醫生都敢動手,也動了悍勇之氣,沖了過來,揮起刀斧就砍,其中一個還笑道:「真是當醫生的,抓雞的力氣都沒有……」
    乒乒乓乓一陣亂響,然後所有人都傻了眼,沒有一個人能砍破樹皮,這顯然不是力量的問題了。
    更多人沖了過來,有人吼道:「砍不動就挖,把它挖倒!」
    我和師父都搖頭,大樟樹可能白天受到某種限制,無法發威,但它有自保的方法,砍不動肯定也挖不倒。俗話說樹有多高,根就有多深,這話雖然有點誇張,但這樣大的樹,根有多深、多廣可想而知,只剩不到一天時間了,未必能挖倒。
    村民們的勇氣爆發出來了,恐懼轉變為力量,鋤頭鐵鎬亂揮,沒帶工具的人也幫忙搬石倒土,整個大樹底下忙碌起來。自從八十年代分田到戶之後,就沒出現過這樣壯觀的勞動場面了。
    沒挖多久,突然有人挖到了一個洞,一股腥氣之氣中人慾嘔。等到腥氣稍散,把洞口擴大,卻是一個深溝,裡面有大量烏黑的腐爛物,很難分辨是什麼東西,但有不少發毛可以辨別出來,那是豬毛!
    我猛然想起,那天我看到了屠夫的妻子把殺豬之後的血水和污穢之物沖入水溝之中,水溝正是流向這邊,距離只有二十來米,這些東西必定都是從水溝裡面流過來的。
    師父也一副恍然大悟模樣:「原來如此,原如來此!殺豬的血水天天流到這裡,大樟樹本來就已經有了靈性,吸收了大量污血穢氣,本性漸漸迷失,變得噬血暴躁,護村的神樹因此變成害人的妖樹!」
    屠夫也在場,聞言嚇得全身發抖,其他人則向他怒目瞪視,究其根源,所有一切都是他造成的,這後果豈是他能承擔得起?
    屠夫「撲通」一聲跪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啊……」
    我師父道:「你確實是無心之失,但是八年前你建房子時,我就勸過你不能建在這兒,你不信反而罵我,才有今天的禍事!」
    屠夫不敢說話,朝著我師父連連磕頭,我師父當然不會與他計較,扶他起來:「磕頭是沒有用的,快幫忙挖吧。」
    有一個人突然驚叫起來:「地面好像變高了?」
    我低頭一看,果然,剛才挖了不少淺坑,這時卻差不多與地面齊平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升高的。眾人都傻了眼,如果地面會自動升高,泥土自動補滿,怎麼可能把樹挖倒?
    有個村民問:「周先生,用黑狗血能破邪嗎?」
    師父急忙道:「絕對不行,這棵樹就是吸收血水和穢物才變成妖樹,它最喜歡的就是鮮血,黑狗血不但破不了它,還會讓它妖力倍增!」
    眾人七嘴八舌問:「那可怎麼辦?」
    師父拿著桃木劍走到大樟樹前比劃了起下,再一劍砍下……還是沒有半點損傷。師父揮了揮手:「大家都後退,等我破了妖法再來砍樹。」
    村民們急忙後退,師父還是揮手叫他們後退,直到他們退出幾十米外才停下來。我以為師父要施展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法術,師父卻把大樟樹上的符全部取了下來,用他滷雞爪似的手扯著我來到桌子,神神秘秘地說:「來,你把這些符全部重新畫一遍。」
    我以為我聽錯了,愕然瞪著師父,師父臉上露出些赫然之色,在我耳邊低聲道:「不是這些符沒用,而是我的靈力散掉了,符法沒有威力,現在你要溝通你身體裡面那位,借用它的靈力畫符……」
    我更加錯愕,急忙道:「我沒辦法溝通它啊,而且我從來沒有正式畫過符,連止血符都還沒有試過,哪裡能畫這些高難度的符?」
    師父臉一板:「難道你要看著師父出醜?看著全村人等死不管?如果天黑之前不滅了它,所有人都要死!現在希望就在你的身上,想辦法溝通妖狐,然後集中全部精神開始畫,每道符的結煞秘語和手訣我會教給你,這也是活學活用,現炒現賣,實踐出真知……」
    我哭笑不得,還現炒現賣呢,現在就是把我炒得外焦里嫩也不能一步登天畫出高級的符法來吧?他這簡直就是趕鴨子上架。
    師父見我不知所措的樣子,又說:「你大膽地畫,就像臨摹字帖一樣,你書法得過一等獎,照著葫蘆畫瓢沒什麼困難的。符文的樣子差一點兒沒關係,『符無正形,以氣為靈』,只要你能借到它的靈氣,結煞時有足夠靈氣和精神力,符就有威力。」
    有幾百人在圍觀和等待,我想逃也不行啊,只能苦著臉說:「可是我根本不能與它溝通啊!」
    「你靜下心來,集中所有精神和意念,想著它的樣子,念著它的名字,自己感覺良好的時候就可以開始畫了。」
    聽起來倒是挺容易的,但是我真的很「痛恨」師父這種臨陣換將,趕鴨子上架的做法,所以沒好氣地說:「我沒見過它的樣子,也不知道它的名字!」
    「啊……」師父頓時傻了眼,但很快就露出了老神棍應有的奸笑,「這是一場大功德啊,誅殺千年老樹妖,拯救全村四百餘口,平常行善十年也積不了這麼多功德。嗯,嗯,你一定會有辦法的,從你回來那一天起,我就覺得你是化解大災的契機。」
    我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如果我能做到,根本不需要他威逼利誘,我自己和親人都處於危險之中,哪能不儘力?
    我閉上了眼睛,開始集中精神想著封印在身體裡面的妖狐,但我的心情很難平靜下來,師父的期望,母親和其他親人的安危,妖樹的恐怖實力,從來沒有畫過的高難度符法,還有數以百計的人在盯著我……我鴨梨山大啊!
    我對妖狐的容貌確確實實沒有印象,也不知道它叫什麼名字,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從來沒有與它進行過感情上的交流。事實上我對它一直是懷著恐懼之心的,直到師父說它不會害我之後,我才放下心來,所以到現在為止我對它都沒有好感,它對我來說是陌生和遙遠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我沒有感應到妖狐的存在,反而越來越緊張。精神越緊張就越無法集中,各種各樣的念頭在腦海中閃過,心跳和呼吸越來越快。這時是上午八點多,陰霾遮天,天氣並不熱,我額頭上卻開始出現汗水。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5:58
第二十五章 溝通妖狐
我緊張得要死,師父卻在我耳邊不緊不慢地講起了故事:「狐狸精是一種最特別的妖,是最有人性的妖。根據史書記載,大禹三十歲還沒有結婚,路過塗山縣,遇到一個九尾狐變化成的女子,一見鍾情,又有當地歌謠預言他的到來會與九尾狐結婚,於是他就娶了九尾狐,『綏綏白狐,九尾厖厖。我家嘉夷,來賓為王。成家成室,我造彼昌……』大禹與九尾狐生下了啟,是為夏朝第二個皇帝。如果用現代的科學來說,現在有很多人體內都有九尾狐的基因。」
    這個傳說我沒有聽說過,實著有些震驚,假如是真的,大禹的後代繁衍了近四千年,現在全國有數以千萬計的人身上有狐仙之血了。
    師父又說:「九尾狐本是王母娘娘駕前的瑞獸,上古時期就有很多先民崇拜;先秦兩漢時期與龍、麒麟、鳳凰一起並列為四大祥瑞之一,白狐和九尾狐在世間出現都會被人為是太平吉祥的徵兆;到了唐朝時還盛行供奉狐仙,『無狐媚,不成村』,也就是說每個村子都有供奉狐仙。到了宋朝之後狐狸精才被妖魔化,成了媚惑男人的代名詞,之後明、清兩朝進一步醜化,狐狸精成了紅顏禍水,禍國殃民,比如《封神演義》中的妲己。但也有正面的形象,比如《聊齋志異》中的狐狸精大多數美麗善良,重情重義,比世俗之人更可愛……」
    原來妖狐與人類有如此深厚的淵源,也未必都是淫邪的,我對妖狐的排斥感大幅降低。回憶在北坑村遇到妖狐的經過,它偷了我的蘋果,卻還給我一個雞蛋,還趕走了邪惡的弔死鬼。它雖然勾引我,卻是好奇的成分居多,把陳星弄到我的床上則有些惡作劇,這個可以從它與陸成山的對話中得到證明,它只是「貪玩搗亂」而己。再說它附體到我身上,只是為了活命,換成是人也會這麼種,實在算不上是大奸大惡,比起大樟樹和勝玉婆身上的妖物,它只能算是個不太懂事又頑皮的孩子。
    師父還在講:「人之初,性本善,許多妖物初成人形,善惡不分,只憑本心行事,導之向善則善,導之向惡則惡,所以不能把所有妖物都當成了邪魔。修鍊開竅有靈之物,行善即為神為仙,行惡即為妖為怪,不能一棍子打死。」
    我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心裡想著的都是妖狐,也不知道它現在怎麼樣了,如果有可能,我情願放它走。其實我對它也不是沒有印象的,它的體香我永生難忘,它那凝脂般嫩滑的肌膚印象也無比深刻,它妙曼的身軀我也能想像得出來……
    「呵呵……」
    我恍惚中似乎聽到了笑聲,就像那天在破學校第一晚聽到它的笑聲一樣,似有似無,難以捉摸。我突然產生了莫名的信心,它已經知道了我的想念,它一定會幫助我的,我也一定會善待它的!
    我猛地站了起來,保持著那種微妙的感應,拿起筆醮滿特製的硃砂水,開始照著樣子畫符。正如師父所說的,對於經常臨摹字帖的我來說,照著樣子畫符難度不大,而寫字時凝神聚氣的狀態與畫符的要求是一樣的。當然,最重要的是結煞,一張符的最終威力大小,還是取決於結煞,說得通俗一點結煞就是給符籙注入靈氣。
    不同類型的符法,結煞時是不一樣的,需要掐特定的指訣,存想指定的神人(師父沒叫我存想神人,只想著妖狐借力量給我),念誦特定的秘語,如果沒有經過這一步,符籙是沒有效果的,或者效果極其微弱。
    我每畫完一張,他就在旁邊教我怎麼結煞,然後他還要在符紙上蓋一個印章,也是為了增加符籙的威力。
    當時我只知道一切照做,沒敢多想,結煞時也沒有感覺怎麼吃力。事後我都有些吃驚,因為有的手訣非常複雜,彎過來繞過去,我看一遍就正確無誤地做出來了;有的秘語多達八句,我也是聽一遍就正確地念出來了,要是在往日我是絕對做不到的。
    我有一點興奮和驚喜的感覺,似乎我早就想學這些了,直到現在才有機會——也有可能這是妖狐的心情,這種感覺不是很明顯,所以我也無法確定。
    不知不覺十三張符就畫好了,我感覺如釋重負,像是卸下百斤重擔,但也沒怎麼覺得累。
    這一次師父沒有搶著去貼,他想要讓村民們都看到是我畫的符,是我貼上去鎮住大樟樹,建立起我的威信,功勞也全是我的。
    由於前一次貼符時沒有任何動靜,所以我也沒怎麼在意,拿起一張九鳳破穢符抹了一點漿糊就往樹上拍。不料我的手接觸到大樹的一瞬間,一股霸道之極的靈力衝進我的身體,我感覺眼前金星閃爍,天旋地轉,身體向後倒飛出去,著地后又是幾個翻滾。胸口有一股極痛極悶的感覺,氣息往上涌,喉嚨發癢,我忍不住噴出一口血來。
    眾人發出一片驚叫聲,我媽、奶奶、叔叔等人跑了過來,急忙扶住我,問我怎麼了。師父也急忙過來,按住了我的脈門,臉上滿是關切和懊悔。
    其實那一口血噴出來之後,我就感覺舒服多了,受傷應該不是太重,但是我剛與妖狐建立起來的一點點微妙感應消失了。我有些惶恐不安,不知道它受了多重的傷,會不會就這樣消失了。
    我推開眾人的手站了起來:「我沒事,真的沒事。」
    師父緊張地問:「你有什麼感覺?」
    「好像有一個巨人打了我一拳……」在靈力衝進我體內時,我有過一閃即逝的幻覺,一個高大之極的巨人出拳打向我。
    師父的臉色很難看:「之前我畫的符沒有威力,所以它任我們貼,你現在畫的符會威脅到它,所以它開始反抗了。」
    我精神一振:「那麼只要把符都貼上去,它就會被鎮壓住了?」
    師父有些遲疑:「應該能鎮住,但問題是沒辦法貼上去……」
    我受了一記重擊之後沒有生命危險,可能是妖狐保護我,現在妖狐受的傷還不知道有多重,我不能再輕易去碰。除了我,其他人更加不堪一擊,怕是上去一個死一個。
    「師父,能不能解開我身上的封印?」事到如今,我也只能霍出去了。
    師父面露為難之色,搖了搖頭:「我只有封印的方法,沒有解開的方法,除非它自己突破了禁制醒來,或者是你的修為足夠高之後放它出來。」
    我媽和奶奶莫名其妙,不知道我們在說什麼,我也沒向她們解釋,掃視了一眼,村民們都在遠處膽戰心驚的模樣,他們不敢去貼符的,我也不能叫他們去送死。
    我的眼光停在了供桌上,上面有師父的法器,其中有一張柳弓和一支小箭。我靈機一動,大樟樹只能對接觸到樹身的人造成傷害,如果把符粘在箭桿上射入樹身,它就傷害不到我。
    「師父,把符粘在箭桿上射到樹上有用嗎?」
    師父搖頭:「有用,但是沒有鎮住它的妖氣之前,連斧頭都砍不動,小箭怎能射得進去?」
    我眼光一掃又有了主意,從地面挖起兩團軟泥,分別揉成小球狀,把一張符的頂端夾在兩團軟泥之間,壓按結實然後向大樟樹投去。「啪」的一聲,軟泥連同符紙粘在樹上,沒有掉下來,我也沒有受到傷害。
    師父大喜,也開始挖軟泥,我叔叔嬸嬸也來幫忙,把軟泥捏好遞給我,我飛快地把符紙一張張夾好,近距離砸到大樟樹上。
    砸到第九張符時,大樟樹突然震顫起來,地面也開始震動,暗紅色的陰霾開始向這兒集中,風突然變大了,繞著樹旋轉,血腥味重得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我很震驚,沒想到大樟樹還有這個手段,它一定是感應到了危險開始絕地反擊了。我急忙把第十張符投了過去,成功附在樹上了,但是之前粘在樹上的符紙有一張因為震動掉了下來。軟泥的附著力並不好,還有幾團軟泥連同符紙搖搖欲墜。
    「要用糯米,誰去煮些稀爛的糯米來?」師父朝遠處的人叫喊,立即就有幾個人往家裡跑去煮糯米。
    眼看就要成功了,哪裡還能等到糯米煮爛?我迅速又把兩張符砸到了樹上。這時樹身和地面震動得更厲害了,似乎有樹根在往地面上鑽,陰霾更重了,風也更大了,肉眼就可以看到暗紅色的氣流在繞著樹亂卷。
    我不顧一切把手裡的符都砸到了樹上,撿起掉落的符再往樹上砸,它一邊掉我一邊撿,撿起就砸。我的速度優勢在這一刻得到了充分發揮,繞樹跑了兩圈,終於有那麼一瞬間全部符紙都附在大樟樹身上。
    大樟樹突然停止了震動,地面也平靜了,風停了,天空也明朗了許多,那感覺就像是暴風雨過後的平靜,令人神清氣爽。
    「可以砍樹了!」師父很興奮,親自撿起一把砍刀準備去砍樹。就在這時我超常的聽力聽到了一些異樣的聲音,循聲抬頭望去,只見第三棵大樟樹約五六米高的大樹洞里鑽出了一個三角形蛇頭,緊接著身體也滑出了一截。
    這條蛇的頭特別大,是很明顯的三角形,吻端和鼻端尖而上翹,頭背是紅褐色,有方形大斑塊,腹部是白色,有交錯排列的黑褐色斑塊,體表很粗糙。這種蛇我見過,本地人稱為「烙鐵頭」,也叫五步蛇,毒性極強,性格兇猛,一旦靠近它就會發起攻擊,但我所見過的五步蛇最大也就刀柄大小,一米來長,這一條卻足有碗口大小,長度難以估計。
    五步蛇能長到這麼大?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5:59
第二十六章 天雷震震
樹上那條五步蛇不僅是大得出奇,眼神氣勢也遠非普通的五步蛇可比,它有一種極度兇殘強悍,令人膽寒的氣場,眼神陰沉冰冷,就像一個非常自負的冷血殺手在盯著獵物,已經把獵物當成了死人。
    毫無疑問,這一條就是我和師父找了很久的蛇妖,沒想到它躲在第三棵大樟樹的樹洞里。
    「師父,快後退!」我急忙呼叫師父,但不敢亂動,因為我感覺蛇妖是在盯著我,我一動它就有可能從樹上撲擊下來,而我沒有多少對付毒蛇的經驗。
    師父已經舉起了砍刀,聽到我驚惶的叫聲,硬生生停住轉頭望向我,然後再順著我的眼光看到了巨大的五步蛇,然後他的身體也僵硬了,一動都不敢動。所有與毒蛇猛獸對峙過的人都知道,你不動它未必會發起攻擊,你要是大幅度動作,它感受到了危險就會立即發動致命一擊。
    我和師父不敢動,但樹上的蛇妖卻在緩慢而堅定地從樹洞中滑出來,它從容鎮定,不慌不忙,像一個強大驕傲的王者走進會場登台亮相。它的鱗片粗大,花紋鮮艷光亮,除了五步蛇應有的花紋外,還有一種淡淡的金色炫光,更加顯示出它的不凡。
    「蛇,蛇,好大的蛇!」遠處也有人發現了,大聲驚叫起來。
    「天哪,這麼大的烙鐵頭!」更多人驚叫。
    「那是五步蛇,有劇毒,千萬別動,讓我來……」有一個人大叫,飛快向這邊跑來,好像是吳章雅的聲音。
    到了我身後,吳章雅放慢速度,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黑色小布袋,扯開布袋倒出了一顆黑褐色的藥丸,然後不停吐口水到藥丸上,雙手搓揉並在手背和手腕上塗抹……我聞到了刺鼻的藥味,樹上那條極為傲慢的蛇妖突然停下了,沒有再盯著我和我師父,改盯著吳章雅。我可以感覺到它有些憤怒,也有些畏懼。
    「快走,快走!」吳章雅低聲說,他非常緊張,塗完了雙手和雙臂,接著塗臉、脖子和衣服上,眼睛則死死盯著蛇妖。
    術有專精,我和師父在這裡只有添亂的分,所以開始慢慢後退,退了幾步之後加快了速度,退出五六米外才停下來。
    蛇妖又開始往外移動身體,整個蛇身露了出來,尾端有一個半尺來長的尖銳角刺,全身長度三米以上,因為它身體是彎曲的,我無法準確估計。
    村民中又有幾個人大叫起來,意思都差不多,他們曾經見過有一條這麼大的五步蛇,但從來沒有人肯相信五步蛇能長到這麼大。
    蛇妖沒有下樹,而是順著一條大樹枝游到了中間的大樟樹上,這下它距離吳章雅更近了,居高臨下,隨時都可以發動致命一擊。
    吳章雅最初是想抓它的,這時也有些膽寒了,見我和師父已經撤退,他也開始一步步後退。蛇妖大概也有些畏懼他手上的驅蛇葯,沒有再繼續逼近,身體盤縮起來,頭向後縮盤在中間,做出即將撲擊之勢然後不動了。
    一條如此巨大的五步蛇盤踞在樹上,誰敢去砍樹?師父畢竟是老江湖,很快有了主意,對後面的村民們說:「快回去搬乾柴,有汽油、柴油和桐油都搬來,放火燒死它們!」
    「有道理,是蛇都怕火。」吳章雅也退了出來,卻已經汗流夾背,一臉倦容,「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可怕的蛇,比對著一個拿槍的土匪還要可怕。」
    「因為它成妖了!」師父介面說。
    大部分村民都回去拿乾柴和燃油了,還在場的人都躲得遠遠的,我和師父、奶奶、叔叔等人也走到了離大樟樹十多米外,以防止蛇妖暴起傷人。這時我突然看到樹後方山坡上的灌林叢中鑽出一個人,蓬頭垢面,身穿破爛大棉襖,光著腳飛快地跑下來,向第一棵大樟樹衝去。
    這人赫然是村裡的「天才瘋子」,我驚呼一聲:「他要幹什麼?
    「唉呀不好!」師父也驚叫起來,「他被長尾(黃鼠狼)控制了,要破壞符陣!」
    蛇妖還盤踞在樹上,我不敢過去,只好望向吳章雅,吳章雅也不敢過去,就這麼稍一遲疑,老瘋子已經把兩張符抓下來,撕碎。
    我又氣又怒,我費了那麼多心血,冒著生命的危險才鎮住樹妖,卻被他給毀了,但他本來就瘋瘋癲癲,此時又被妖物控制,又怎能怨他?
    根據我的猜測,三棵大樟樹中只有第一棵多年吸收污血穢氣,修為突飛猛進,具有了獨立的人格和強大的能力,同時也性情大變。第二棵和第三棵大樟樹雖然有點靈性,卻還沒有形成獨立的心性,但卻被一隻有了氣候的黃鼠狼和一條五步蛇依附樹上吸收了精氣,大樹本身的靈性反而沒有了,所以第一棵大樟樹對黃鼠狼和蛇妖是仇視的。
    大樟樹的修為比黃鼠狼和蛇妖高,但它本體不能移動,有些事只能靠黃鼠狼和蛇妖去做,所以只能姑息養奸,容許它們留在第二棵和第三棵樹上。黃鼠狼妖和蛇妖需要借樹修鍊並接受村民香火,不想離開這兒,有時只能聽從大樟樹的指揮……這就是它們之間的複雜關係,是敵非友,但卻在同一條船上,所以現在蛇妖和黃鼠狼妖現身來救大樟樹了。
    蛇妖虎視眈眈,沒有人敢靠近,只能眼睜睜看著老瘋子把符紙一張張扯下來撕碎。黃鼠狼妖和蛇妖都不敢直接碰符紙,所以黃鼠狼只能控制老瘋子來做這個,論魅惑和控制人心智的能力,黃鼠狼並不比狐狸精差多少。
    大樟樹又開始動了,而且這一次震動之劇烈遠遠超過了前一次,整棵樹的千萬條樹枝都在晃動,地面也快速拱起,一條條粗大的樹根有如巨蟒從土中鑽出。從樹身上散發出大量紅霧,風吹不散,有如洪水向四面八方擴散,四五米外就完全看不見了,同時血腥氣濃重得讓人幾乎無法呼吸,就像這些紅霧是用鮮血化成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好像看到了霧氣中有一個無比巨大的人在掙扎著,似乎要擺脫什麼,一種強大的氣息讓我不得不往後退。
    「師父,它是不是要變成人了?」我大聲叫喊,但我自己聽到的聲音卻很小,不知道是樹枝顫動的聲音、泥土破碎的聲音、氣流呼嘯聲,或者是有人在嚎叫,讓我的聲音顯得很微弱和渺小。
    「應該不會吧,才一千多年,不可能變成人……」
    師父的話像是從天邊傳來,我無法確定是什麼東西影響了我,總之這一刻我被一種強大的力量或現象所影響,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小螞蟻……也許是天黑下來了吧?因為血霧的遮蔽,光線本來就不亮,這時更加黑暗了,比月圓之夜亮不了多少,天地變色,萬物戰慄,小小的人類當然就顯得很渺小了。
    我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慌和絕望,那種感覺就像天馬上要塌下來了,無論躲到哪裡也沒有用,必定碎身碎骨。我拉著我媽和師父在往後跑,突然就腳軟了,站立不住向前撲倒,還好我媽和師父立即扯住了我,繼續向前跑。
    我發現我的雙腿使不上力氣,並且有一種非常恐怖的壓力壓在我的身上,讓我難以喘氣,甚至動一下小指頭都有困難,但是我媽和師父卻沒受到多大影響,一人一邊架著我飛奔。擦,我居然要兩個體弱多病的老人拖著走,這叫我情何以堪啊!
    一個樹妖,怎能弄出這驚天動地的變化?我很疑惑,但此時根本無法集中精神去想這個了,我被一種強大到了無法形容的力量壓迫著,驚怖到了極點,那是一種出自本能的害怕……
    我媽和師父慌不擇路,跑的是離開村子的方向,我就像一條死狗被他們拖著走。天空更黑了,幾乎要達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但剛才那種可怕的壓力和恐懼卻減輕了幾分,似乎離大樟樹越遠,壓力和恐懼感就越弱,我稍微恢復了力氣,雙腿能邁動了,努力奔跑減輕我媽和師父的重量,速度加快了一些。
    跑了一會兒,我突然發現血霧消失了,陰霾也消失了,但天空卻還是一樣的黑,有如一口倒扣的黑鍋。這……這是怎麼回事?
    我回頭望去,只見紫色光芒刺眼之極,一道水桶粗細的紫色閃電從高空中炸閃下來,正好轟在第一棵大樟樹上。同一時間我雙耳轟鳴,全身麻木,腳下一股巨大的衝擊力撞來,我身不由己地飛起,然後倒下,「看」到了無數星星在閃爍。
    我不確定過了多久才恢復了意識(估計幾秒鐘),頭還在暈,耳朵聽不到任何聲音。我從地上撐起,發現我媽和師父也從地上撐起了身體,他們的嘴巴都在動,但我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難道我的耳朵被震聾了?我有些怕,但很快想起受到太強的聲音衝擊會出現暫時失聰現象,未必是真聾。剛才那道閃電……
    我站起來往前看,只看到兩棵大棵樹,第一棵已經不見了,地上有一個大坑,一截焦黑的樹榦斜躺在大坑裡,還在冒著煙火。
    我突然明白了,我剛才的恐懼和壓力並不是來自於大樟樹,而是來自天雷,那是我體內的妖狐對天雷的本能畏懼。天雷炸下之前,產生了強大的壓力,令妖物無法逃走,我因為有一個魄是妖魄,所以也受到了影響,連腳都邁不動,幸虧我媽和師父把我拖遠一點,要不然我也有可能受了重大影響。
    滿天烏雲快速散開,我看到了烏雲之後有一團淡淡的五彩雲氣,像是一個古裝女子騎在一頭麒麟上,與鳳頭殿內的仙娘有些相似,但只是一眨眼時間就消散了。
    這是我的錯覺,還是神仙顯靈了?是意外打雷擊中了大樹,還是老天爺開眼,譴來雷神擊倒了妖樹?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6:00
第二十七章 樹心
一道天雷,把幾個人都合抱不過來的千年大樟樹轟倒了,所有枝葉和根須都化為飛灰,僅剩下樹身最粗大部分的一截樹心,長約四米,直徑約一米,表面焦黑,還在冒著黑煙。
    相距僅幾米的另兩棵大樟樹,僅是被震落了一些樹葉和小枝,可以用毫髮無傷來形容,簡直令人不敢置信。
    蛇妖死了,全身焦黑直挺挺躺在離大樟樹七八米的地方,頭朝外,顯然它是想逃走的,但被天雷之威壓住跑不動了。
    我用腳踢了一下,蛇身立即就碎成了黑色碎屑,僅剩下尾巴一小截。師父小心地把它撿了起來,其實這不能算是尾巴,只是蛇妖尾巴尖端上的角質刺,黃褐色,半尺來長,扁平,尖銳,整體微略變曲,有很細的條紋。
    師父當寶貝似的放進了口袋,我眼光掃來掃去,沒看到黃鼠狼的屍體。再轉到樹后,卻看見老瘋子愣愣地坐在那兒,破棉襖被震碎了大半,有燒焦的痕迹,但他看上去卻沒什麼事,真是個命大的傢伙。
    「你有沒有看到一隻黃鼠狼?」我問老瘋子,這時我已經能聽到自己的聲音了。
    老瘋子沒有理我,依舊獃獃坐著,師父跟在我後面過來了,笑道:「他是瘋癲子,問他也是白問。」
    老瘋子突然白眼一翻,怒叱道:「你才瘋癲了,你一家都瘋癲了!」
    師父一愣,隨即又笑道:「不要跟瘋子一般見識!」
    老瘋子哼了一聲:「你夫人薄情寡義,欺貧重富,不念夫妻母子之情與人私奔,不瘋嗎?你兒子不學無術,目無法紀,為了幾個錢打劫傷人,結果身陷牢籠枉度青春,這不瘋嗎?你女兒不知孝悌,愛慕虛榮,連親生父母都不要了,這算不算瘋?你們都以為我瘋了,其實是你們都瘋了!」
    師父傻了眼,我也愣住了,一個能說出這樣話的人,怎麼可能是瘋子?
    老瘋子此刻眼神明亮,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旁若無人就走,走的卻是離開村子的方向。我師父忍不住問:「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仙岩頂上修道,以後你可以叫我煮石道人,哈哈……」老瘋子手舞足蹈,哈哈大笑,一邊跳還一邊唱,「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今何在?荒冢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
    我和師父對視一眼,都明白老瘋子被雷擊之後已經不瘋了,但是他無法面對曾經經歷過的事,所以決定去當道士,並且繼續裝瘋賣傻。
    老瘋子,不,還是叫他煮石道人吧,據說在他落難時,他夫人懸樑自盡了,具體原因外人不知,那個年代太亂了。他有一個兒子,但沒有得到他天才基因遺傳,沒讀幾年書就失去了上學的機會,幾乎等於文盲,如今三十多歲了還沒有結婚……對煮石道人來說,世間沒多少東西牽挂了,去當道士對他來說也許是一件好事。
    我突然發現師父望著煮石道人的背景流淚了,其實他的人生軌跡與煮石道人極其相似,他沒有瘋,卻比瘋了更痛苦,而這種痛苦我這一代人是無法真正體會的,只有他與煮石才能真正互相理解。
    「過幾天我去找你喝酒!」師父大聲說。
    煮石道人沒有回答,也沒有回頭,師父轉到了一邊,抹掉了眼淚,等到他轉過頭來望向我時,臉上已經有些欣慰的笑意,眼神有些曖昧。
    我有些背上發毛:「師父,你這樣看著我做什麼?」
    師父沒好氣地說:「我看看徒弟不行么?」
    「呃,當然行。」其實我明白師父笑的原因,也許他的一生很失敗,但現在他至少還有一個希望,那就是我。
    附近沒有黃鼠狼的屍體,但事實上我和師父並沒有見過它,只是推測它的存在。天雷降臨之前,它的靈體是在老瘋子身上的,應該沒有逃脫,那麼它的靈體已經被滅殺,本體既使活著也靈智全失,與普通黃鼠狼差不多,沒有威脅了。
    很多村民趕來,先是震驚,然後是欣喜,再之後是感恩,感謝蒼天有眼滅殺妖物拯救了村民。天雷擊下之時,附近有許多人都被震暈了,但很快都醒了,都沒受傷,並且村裡許多昨晚發瘋的人也在這一聲巨響中清醒了。
    聽老人說,以前本村和附近鄉里曾有過多次雷劈死人的現象,奇怪的是站在旁邊的人毫髮無傷,被擊死的人無一例外是奸惡忤逆之徒,所以人們認為雷電是上天在懲罰大奸大惡之人,不會殃及無辜。
    對於這種傳說,以前我是不怎麼相信的,假如真有這種事,全世界的大壞蛋都死光了,還需要法律做什麼?但現在我信了,那一道閃電明顯就是針對大樟樹的,大樟樹之前不敢太囂張,可能也是怕引來天雷,這說明達到了某個準則的極限,老天爺是真的會降下神罰的。
    那一記巨雷之威,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忘記,我相信所有經歷了這一場風波的人,心裏面陰暗的東西都會大幅縮減了,舉頭三尺有神明啊!
    全村每一個能走動的人都來親眼見證奇迹,只有一家人沒有來。勝玉婆死了,差不多在蛇妖出現的時間,范強掙斷了繩索,用菜刀砍死了她,據說砍了無數刀,體無完膚,整個房間里都是血——正如范強所發的誓言一樣,他要把害死阿桐的人的血放光,只是他在做這一切時,神智已經不清了。
    老瘋子走了,但後來村裡又多了一個小瘋子,而我與范家的恩怨也沒有到此結束。勝玉婆的女兒在石獅打工,急急忙忙趕回來了,有其母必有其女,此女幾乎完全傳承了勝玉婆潑辣、狠毒、無賴、唯我為中心的秉性……這是后話,暫且不提。
    再說雷擊現場,人們感嘆一番之後紛紛離去,家裡牲口都死光了,幾天來所有生活都混亂了,得回家收拾收拾去。師父一直在倒地的焦樹旁邊轉來轉去,沒有回去,我也只好在一邊等著,直到人們基本走光,只剩下十幾個老人和小孩。
    師父把砍刀遞給了我,低聲道:「被雷擊殘留下來的木頭,是製作法器的好材料,你把它砍開看看裡面還有沒有沒燒焦的地方。」
    我這才知道師父的意圖,拿過砍刀立即開始砍削。這一截是大樟樹的樹心,本來是很堅硬的,但現在已經變成了黑碳,很容易就削下了。往下刮削了半尺左右,露出了焦黃色的木材,我沒有再深挖,而是把完全碳化的地方先削掉。
    奶奶見我一個人擺弄得慢,跑去叫我叔叔來幫忙,叔叔用一把闊嘴木工斧頭砍,進度快多了。
    隨著黑碳掉落,焦黃色的木材逐漸顯露出來,圍觀的人群中有一個小孩子突然說:「看起來像一個人啊?」
    我後退一些細看,果然是一個人的形狀,頭部、雙肩、一隻手和雙腿已經露出來,完全符合人的身體比例,但高度達到了四米左右。我非常震驚,之前我接觸到大樟樹時,不止一次感應到巨人的形象,村裡也有多人見到「屋頂高的神人」,現在大樹榦裡面真的有一個「人」,怎不讓人驚訝?
    也許只是雷火燒焦大樟樹時,湊巧燒出了人的形狀,為了證實這一點,我走到「木人」頭部,把小塊焦碳挖掉。隨著黑碳的剝落,人臉的軟廓漸漸清晰,有鼻子有耳朵,眼睛和嘴唇的樣子也可以看出來,這是一個相當好看的男性的臉,如果把黑碳全部挖掉會更清晰……
    師父的聲音在我後面響起:「不要再挖細的地方了,以免驚世駭俗,這焦黃的木材已經酥脆,沒有用了,再挖到深處看看。」
    我本來還想把整個人清晰挖出來,作為一件見證靈異的證據,聽了師父的話才想到這件事太匪疑所思了,會引起太大的轟動。事情鬧大了,必定會有人來處理,東西也必須收繳,那麼我不但得不到挖出來的東西,還會有麻煩。
    我只能忍痛割愛,一頓亂砍把巨人的臉部砍爛了。師父則在一邊「妖言惑眾」,說樹裡面還有妖氣,會讓人倒霉,所以我要把它砍爛,妖氣外泄說不定還會出現意外……說這話的時候他一臉沉重,好像有天大的禍事,嚇得圍觀看熱鬧的老人扯著自家小孩跑了,最後幾個小孩也被我師父嚇跑了,現在誰不是驚弓之鳥?
    形成巨人的木料要比外面的材料更硬,所以遭受雷火焚燒之後,外面完全碳化了,裡面只是變成焦黃色,並且輪廊清晰完整。但正如師父說的,形成巨人的木料已經變得很酥脆,一砍就崩塌,沒什麼作用了。
    我砍掉了木人半個頭,中間也焦黃酥脆了,沒有堅固的木料,現在唯一的希望是胸部,因為那兒最大最厚,也許會有殘留。
    我拿過了叔叔手裡的斧頭,對著木人的胸部一陣狂砍,大約砍到了心臟的部位,斧頭突然遇到特別堅硬的東西,震得我手發麻。我扒拉開碎屑,看到了下面有些地方是橙紅色的,不是燒焦的顏色。
    師父湊過來一看,大喜過望:「這是這兒,把它挖出來!」
    我快速揮動斧頭把洞口擴大,然後再深挖,裡面那塊木料非常堅硬,不用擔心碰壞了,我可以毫無顧忌地砍。半個多小時后,那塊殘留的木料基本露出來了,比手掌略大,頗像是人類的心臟,色澤橙紅,表面光滑,堅硬程度不亞於玉石。
    整棵大樟樹的樹枝、樹根以及外面厚厚一層木材已經在雷擊時完全消失了,存留下來的那一截就是樹心,木人是樹心中的樹心,而我挖到的這一塊又是木人的樹心,是第三層樹心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6:02
第二十八章 法器
「這怎麼可能?」我極度震驚,樹裡面有個木人已經不可思議了,木人裡面居然還有一顆完整的心,我花了十幾年學的科學知識在瞬間被顛覆了。
    「為什麼不可能?」師父在一邊並不驚奇,只有竊喜。
    我振振有詞道:「人是精子與卵子結合,十月懷胎生下來的,樹又不分男女,不能交配,與人的基因完全不同,怎麼可能生出一個人來?」
    師父眨了眨眼:「那麼你說人是從哪裡來的?」
    「從類人猿……」我本來想說人是從類人猿進化來的,但我曾經親眼見過狐狸變成的人,現在親手從大樹裡面挖出一個木人,連心臟都有了,我還敢提「進化論」嗎?
    師父倒是沒有取笑我,叫我繼續挖,然後慢條斯理地說:「樹還是分男女的,但稱為雌雄,雄樹不開花或者只開花不結果,雌樹則需要雄樹的花粉才能結果,既使是無花無果的樹也可以分雌雄,萬事萬物,總是陰陽並立的。」
    我有些無地自容,這是常識啊,我剛才只是心裡震驚思維混亂了。
    師父接著說:「你應該聽說過千年人蔘和千年何首烏會變成人形,甚至化形為真正的人,那麼千年古樹變成人形又有什麼奇怪的?不過這種情況還是很罕見的,一百棵千年古樹之中,未必有一棵能開竅通靈;一百棵有靈智的古樹之中,未必有一棵能孕育出人形,真正是萬中無一啊!你們看這兩棵大樟樹就沒有孕育出木人。」
    我駭然問道:「那麼如果這棵大樟樹沒有妖化,沒有被雷擊死,裡面的人是否會變成活人?」
    師父笑了起來:「當然,不過那恐怕要萬年之後,經得起天劫的考驗,變成的也不是凡人,而是神人,道教裡面有一個桃花女,就是萬年桃樹成仙。這棵大樟樹才一千多年,所以雖然具有了人型,卻只有一棵心臟算是真正成形。」
    這種說法太讓人震驚了,我更願意相信是雷擊燒焦剛好形成人的模樣,大樹中央剛好有一個心型的樹心,否則很多根深蒂固的思想和知識都要被顛覆。幸好我現在沒當老師,否則我該怎麼教學生?
    費了不少力氣,樹心被我挖出來了,外表光滑,輪廓完整,分明就是人心的模樣,但有人心的兩倍大,拿在手裡頗為沉重。有些可惜的是,樹心有一小半被雷電擊壞了,儘是龜裂紋,只剩下約五分之三是完好的,堅硬如鐵,滑潤如玉,氣息芬芳。
    「已經裂了一半。」我有些失望,在手裡掂了掂就交給師父。
    師父接過之後卻兩眼放光,連連點頭:「不錯,不錯,還有一大半呢,你真是幸運啊!」
    這也叫幸運?
    師父看出了我的疑惑,笑道:「不要小看了這半顆心,它是大樟樹一千多年來形成的最純粹心核,大樟樹在受到雷擊時,巨大的壓力把它的全部精華都壓縮到了這棵樹心上,所以它蘊含的靈力遠超過你的想象。如果沒有受到雷擊,絕對無法把整棵樹的精華壓縮到這麼小的地方,而受到雷擊,心核一般都會被擊碎,偶然會留下一點兒,能夠留下一大半是非常幸運的。」
    我還是有些疑惑:「師父,這是妖樹的核心,能用嗎?」
    師父笑著把樹心遞給我:「你試著感應一下,還有妖邪之氣嗎?那麼強的天雷轟下來,所有妖氣、煞氣、雜質都被煉化了,留下的是最純粹的樟樹精華,雷擊木正是因此特別珍貴。」
    我用手掌按著樹心,凝神感應,果然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氣息,手掌處傳來溫暖、清爽的感覺,似乎還有一股樟樹的清香透體而入,令人神清氣爽。
    「快收好了,不要被人看到,對於道士和陰陽先生來說,這是可遇不可求的寶物啊!」師父感嘆著。
    「師父,那麼蛇妖的尾刺也是寶物嗎?」
    師父道:「這個我也不能肯定了,它全身都被天雷擊成焦碳,僅有這根尾刺留下,應該有些特別的地方,回去祭煉一下就知道了。現在把這根木料多砍成幾段,像人的地方都砍碎,不要嚇著村民了。
    ……
    回家之後,師父迫不及待叫我開始加工樹心。這半棵心能做什麼用?我想了好久沒有頭緒,最後還是師父出主意,叫我把它雕刻成一方印章,就是畫符時蓋印的印章,可以對符籙加持靈力和威勢,另外還可以用來當作布陣法器、直接鎮壓鬼怪妖邪等。
    自己用的法器,最好自己取材、製作、祭煉、溫養,所以師父讓我自己動手做。
    我從來沒有學過雕刻,而且這個樹心硬得出奇,工具又不趁手,師父還要求邊角料要盡量完整留做其他用處,所以難度特別大。折騰了兩天,我手上磨出了好幾個水泡,光榮地在手指上留下了好幾道傷口,才把它弄得像個官印模樣,印紐還只是一大坨,沒有刻成具體的東西。
    師父說漂亮不漂亮是無所謂的,不影響使用效果,以後有時間和精力時再慢慢雕刻。接下來還要在磨平的這一面刻字,師父在宣紙上寫了兩個彎彎曲曲的篆字,再反過來叫我刻上去。
    「師父,這是神馬字啊?」
    「不是神馬,是『通靈』二字。」師父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連連搖頭,「連通靈兩個字都不認得,現在的孩子書都白讀了。」
    我倒,現在誰還學大篆啊,況且他這兩個字還進行了改寫,跟符文差不多了。我有些疑惑:「師父,好像你用的印字很多啊,陸成山用的印字也很多,為什麼我的印字這麼少?」
    師父道:「這個要因人而異,我用的是『三界混元總攝萬神印』,有的人用的是『玉皇大帝印』、有的人用的是『太上老君印』,還有的要根據門派而論,五花八門有幾十種。我跟你說過了,靈力是一切符籙、法術、咒語的動力,只要有強大的靈力,念個屁字也能震懾群魔。你具有靈根,身上還有一個千年妖狐,所以對你來說是最重要的就是『通靈』,溝通妖狐和各種神靈,借到他們的靈力,這樣才能把你的潛力最大程度發揮出來。」
    我明白了,笑道:「那我念咒時是不是要念『狐狸精急急如律令』?」
    「哈哈……」師父大笑。
    我躲在家裡刻印的幾天,外面傳得紛紛揚揚,四鄉八鄰都知道我們村有一棵千年古樹成妖,差點害死了全村人,後來被雷劈了,面還有一個巨大木人……有幾家報社和電視台的記者來採訪,但我早就把大門關起來了,誰都不見,師父說做人要低調。
    面目全非的木人已經被村民劈碎拿回家當柴燒了,村裡死掉的家禽、家畜早已處理了,儘管村民們說得天花亂墜,記者卻沒有得到直接的證據,在這次事件中死亡的只有一個勝玉婆,但她是被他發瘋的兒子殺死的……最終這次靈異事件只在某個報紙上夾角出現,某月某日某地,一棵千年古樹被雷劈倒了,所幸無人傷亡。
    這件事對於我們村的人來說,恐怖到了極點,終身難忘,但對沒有親身經歷的人來說,只是一個故事,一個傳說而己。幾天後老林趕回來,也是對此事嗤之以鼻:「又在裝神弄鬼了,說了半天不就是打雷把樹劈倒了嘛!」
    對此師父只是笑一笑,不與老林較真,請老林把蛇妖尾巴上的角質刺做成了一柄匕首,送給了我。經過師父的處理,角刺已經變得赤紅如火,手柄是一隻老山麂的角,小巧鈴瓏,總共只有八寸來長。
    蛇妖的這根尾刺雖然很硬,但必竟是角質的,兩側沒有開鋒,無法用來削東西。師父卻說這根尾刺內蘊至陽劇毒,能對鬼魂、殭屍、一切陰屬性靈體和妖物造成傷害,唯一的遺憾是五步蛇只有一兩百年的修為,效力差了一點,不算是上品,無法與我的通靈神木印相比。
    突然之間我就有了兩件法器,於是又多了一項工作,每天要把它們供在神像前,供完之後拿在手裡念一些經咒,練功的時候要把它們掛在胸口。師父還說等我練出了靈氣,就要經常調運靈氣撫摸它們,與它們溝通,這就是溫養法器,好的材料必須經過長年累月細心祭煉溫養才能真正發揮威力,否則也只是木頭一塊而己。
    有一天我外出,看到奶奶與一群老太太拿著香燭紙錢供品往鳳頭殿急走,於是問她去做什麼,奶奶一臉神秘地告訴我,打雷那天,有人看到仙娘在天空顯靈,現在要去感謝一下。
    我有些震驚,難道那天不是我的幻覺,天空真的出現了仙娘的形象?我跟著去鳳頭殿看了看,感覺鳳頭殿比以前亮堂多了,雖破卻不陰森
    其他人都覺得事情已經過去了,天下太平了,但我的領居徐鑒茂可不這麼想,他老子變成了殭屍,至今下落不明。前前後後出動了幾百人次尋找,毫無收穫,後來民警也來幫忙了,還帶來了警犬,結果也是一無所獲,老殭屍就像是突然從人間消失了。
    徐家的人不止一次問我師父,我師父都說不知道,但有一次與我閑聊時說漏了嘴,說老殭屍有可能是跑到猛鬼山寨去了。
    所謂「猛鬼山寨」,指的是雲頂山蛇腸谷內一個小村落,據說以前有一股悍匪盤踞在裡面,後來全部離奇死亡,白天也有猛鬼橫行,無人敢靠近,所以被稱之為猛鬼山寨。
    雲頂山離我們村有幾十里,山勢極高極險,到處是絕壁深澗,山頂常年雲霧繚繞,老殭屍能跑到那麼遠去嗎?為什麼鬼物喜歡跑到哪裡去?我對此極為好奇,但師父卻像是有意瞞著我,每次我提起他就岔開話題。
    (第一卷完)
li60830 發表於 2017-3-25 16:04
第二卷 猛鬼山寨
第一章 幫主造訪
師父對我的功課非常抓緊,每天上午七點到十一點雷打不動給我講課,學習看相、算命、算卦、陰宅陽宅風水、法術咒語、陣法、齋醮科儀等等。這些東西每一項都要花大量時間學習和研究,比如一個祈福道場就需要念唱大量的經文,填寫大量籙表,甚至吹拉彈唱都要學,非常麻煩,師父卻不管三七二十一,填鴨式教育,想要在短時間內全裝進我的腦袋。
    這還不算,他還要給我講大量祖師爺的經歷和心得,以及一些鄉野奇聞迭事。除了上課還要熟讀背誦大量書籍,晚上我至少要花五個小時練陰陽訣,有時凌晨還要跟著二師父老林子練擒拿術,以至於我媽屢次想給我相親我都沒空去。
    其實我已經有「未婚妻」了,但這門親事我是同意的,陳書記沒找上門來,我求之不得,當然也不會再提這件事,所以也沒告訴我媽。
    忙碌的日子過得快,眨眼就過了大半年,我跟著師父偶然給附近的村民處理一些雞毛蒜皮的靈異事件,不值一提,遇到紅、白喜事去混一頓吃的,我漸漸也染上了喜歡去別人家蹭吃的惡習。
    這期間有幾件小事需要說明一下,第一件是勝玉婆的女兒去市裡面告狀,結果導致我拿不到「退休金」了。因為我本來就不是退休人員,退休金只是出於人道主義給我生活方面補助,現在我的病好了,當然不能再拿。
    好吧,我是好青年加好公民,不能當國家的寄生蟲,不拿就不拿了,無所謂,以後就當神棍混吃騙喝吧。
    第二件是蝴蝶幫對我懷恨在心,前不久在我家大門上按了一個血手印,還把一隻砍掉了頭的雞丟進我家後院……這兩次威脅著實把我緊張了一陣子,但他們並沒有真的大動干戈,也許他們也有一點怕我會法術吧?至於那隻沒有頭的雞,我沒捨得丟掉,把它拔毛去肚,燉成了香噴噴的雞湯。
    第三件事就發生在剛才,讓我相當鬱悶和挫敗感。經過持之以恆的苦練,我終於打通了手三陰三陽,足三陰三陽共十二條經脈,以為陰陽訣功行圓滿,可以抖一抖威風了,一大早就很興奮地跑去告訴師父。結果師父卻告訴我,我只是練成陰陽訣第一層而已,只能算是剛剛入門,後面還有第二層、第三層、第四層……
    我以為師父是在跟我開玩笑,結果他翻出一本破書給我看,那是祖師爺的練功心得,有字有圖有真相,我真的只練成了第一層「太極混沌」,放在古代甚至還不能算是陰陽師。
    什麼叫太極混沌?那就是我氣海穴內的靈氣是混沌一團的,不陰不陽,繼續修鍊下去,靈氣會陰陽分離,變成兩股如陰陽魚一樣旋轉不休,可以任意調用陰氣或陽氣,這樣才達到第二層「兩儀陰陽」;
    再繼續修鍊,陰陽二氣達到極致,就會陽中生陰,陰中生陽,太陽之中包著少陰,太陰之中包含著少陽,內視氣海穴時可以看到一對陰陽魚有了眼睛(就是我們常見的太極圖模樣),這樣就達以了第三層「四象化生」;
    後面還有第四層「五行長生」、第五層「返璞歸真」,周家的幾個祖師爺都沒有煉成過,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師父很嚴肅地說:「我們是正宗傳承的陰陽師,不是江湖騙子,陰陽訣作為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功法,怎麼可能一年時間就練成?萬丈高樓你只打了一個地基,越往後越難,絕大多數人終其一生只能達到第二層,只有極少數人能達到第三層,至於第四層和第五層,近幾百年來沒有聽說誰練成功。」
    見我很失望的樣子,師父語氣又緩和了一點:「你算是非常快的了,第一層一般人需要五年以上才能練成,你才花了不到一年時間,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就是百年難遇的奇才,足以驕傲。但你要有思想準備,越到後面越難,陰陽訣比道家的內丹功法更難練……嗯,我只要求你三十歲前達到第三層,沒有更高要求。」
    我忍不住問:「師父,你達到什麼境界了?」
    「咳,咳,我現在不是基本沒有修為了嘛。」師父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肯直接回答。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又是三十歲,難道我真的活不過三十歲?我問:「師父,為什麼一定要在三十歲前達到第三層?」
    「這個,這個,咳咳……這是我給你設的最後一個保障,是一個可以百分百延命成功的逆天法術,是正宗的陰陽家代代相傳的救命絕招,必須陰陽訣達到第三層才可以使用這個法術。」
    我大喜:「原來還有這麼牛B的絕招,快點教我。」
    師父立即大搖其頭:「不行,現在不能教你!」
    「為什麼不行?」
    「你修為不夠,根本不能使用,強行使用必定失敗,而這個法術終身只能使用一次。」
    有這麼神奇的法術不學會,我要吃不下飯睡不著覺了,我立即舉手朝天:「我對歷代祖師發誓,陰陽訣沒有達到第三層之前絕對不使用!」
    師父一臉為難之色,吞吞吐吐道:「還是不行,我要對你的未來負責,總之我會安排好的,該教的時候我會教,該說的話我會告訴你,你不用心急。」
    我就更鬱悶了,師父您老人家身體一直不好,萬一哪天睡著了就不醒來,我去向誰要這最後一道保障?不過我不能當面咒師父,也不希望出現這樣的事,所以這話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我覺得師父有很多事情在瞞著我,可是他不肯說就是不肯說,理屈詞窮了就倚老賣老,我也無可奈何。
    正當我們師徒倆僵峙不下時,門口傳來一個男人聲音:「周潭先生在家嗎?」
    我和師父急忙起身,走到卧室門口探頭往外看,這一看我們倆立即就愣住了,該來的躲不掉,終究還是來了!
    那人四十齣頭,皮膚白凈,五官端正,富富態態,身穿雪白襯衫,筆挺西褲,鋥亮皮鞋,看起來像個村幹部,但與他眼神相對之際,就會發現他眼神有些陰冷和凌厲,令人不安,我們這裡沒人不認得他——他就是蝴蝶幫的幕後老大陳有源!
    陳有源表面身份是個體戶,承包了大量茶園和橘園,承包了本鄉的客運車隊(實際是壟斷並抬高票價),在鄉鎮辦了個雕刻廠,有兩家幾家歌舞廳,還有很多我所不知道的生意,他是本地的一個大名人,可以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陳有源後面還跟著兩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強壯精悍,穿戴整齊,沒有染髮也沒戴耳環之類的零件,提著一個密碼箱。
    我承認以前港台片看多了,立即想到了港台劇中的黑幫交易或談判,那個密碼箱裡面如果不是滿滿的鈔票,就一定是槍械……
    師父畢竟是老得成了精的人,一愣之後就堆起了笑容迎過去:「老朽就是周潭,陳老闆是大忙人,今天刮的是什麼風,居然把你給吹來了。」
    陳有源快速打量了師父和我一眼,眼睛微眯,淡淡道:「聽說周先生很有本事,特地來找你看看相。」
    「不敢,不敢,老朽水平有限,實在是鄉親們有難處,才不得不硬著頭皮幫個忙,實在談不上本事。陳老闆請坐。」
    師父示意我倒茶,我卻站著沒動,這是「人民公敵」,我豈能倒茶給他喝?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做個了斷也好。
    陳有源給師父敬了一根中華,我拒絕了,雖然我也有點想試試這種傳說級的香煙,但我絕對不能被黑暗勢力收買。接著我師父就開始滿口跑火車了,什麼眉清而秀,四海聞名;耳有垂珠,富貴雙居;口紫而方,廣買田莊……拜託,看相要綜合起來看的,再說他的嘴既不紫也不方,耳垂也不是很明顯。
    唉,為了一根中華,節操掉了一地。
    陳有源也知道我師父是在胡扯奉承,卻微笑著點頭。師父口沫橫飛,說了幾分鐘突然語氣一轉:「不過……你印堂上有一青一黑兩股氣,青主怪異,黑主憂疑,恐怕有些怪異的事讓你煩心。」
    陳有源立即挺直了腰,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我嚇了一跳,師父要忽悠人也得挑一句專業一點的,印堂發黑大胸之罩這樣的話,完全是江湖騙子說的,沒有一點含金量。
    陳有源倒是沒有發怒,眼睛眯得更小了,不動聲色道:「能說得更詳細一點么?」
    師父不慌不忙站了起來,走近陳有源瞪大眼睛細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得陳有源坐立不安,這才笑道:「你印堂處的黑氣向上延伸到了中正位,中正代表同僚,另外交朋位上暗晦,代表朋友之事,可見你憂心的事不是你自家的事,而是你與人合夥經營的生意不順。」
    此言一出,陳有源霍然站起,他後面的兩個年輕人也露出驚詫之色,互相對視了一眼。我暗鬆了一口氣,再看陳有源臉上,印堂並沒有什麼黑氣,倒是中正和交朋位上真的有一點兒偏暗,像是有污垢的感覺,但非常輕微,如果不是師父指出來我根本不會注意到。
    PS:「中正」在印堂之上一指寬處,「交朋」在印堂之上兩指寬再橫移約兩指寬處。
    陳有源換上了笑臉,連連拱手:「先生果然名不虛傳,厲害,厲害,這件事你幫我化解了,以後誰都不敢對你們不敬,有什麼難處也可以來找我。」
    我和師父剛露出的笑容僵在臉上,他這是在威脅我們,如果我們幫他化解了,他可以不計較以前的事,還會罩著我們兩家,如果不幫他化解,估計血手印和沒頭雞的警告就要兌現了。
    我年輕氣盛,忍不住就要發作,卻被師父扯住拉到了後面,他笑道:「陳老闆是做大生意的貴人,一定可以逢凶化吉,哪裡需要化解?」
    陳有源道:「周先生是為鄉親們排憂解難,我也是在為鄉親們出力,周先生既然認得我,應該也聽說過我在附近鄉鎮修橋補路,捐資助學,規範市場,做了不少好事。」
    「這個……咳咳,陳老闆先把事情說來聽一下,如果我力所能及,當然儘力化解,要是力有不逮,陳老闆再請別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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