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百態] 靜州往事 作者:小橋老樹(已完成)

 
Babcorn 2017-3-26 10:43:1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6 85875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51
第一百六十七章李寧詠

     王橋、毛明、喬勇等人剛剛離開,一輛小車停在街邊。一個扛著攝像機的男子和一個年輕時尚的女子並肩走了過來,女子自我介紹道:「我是電視台《昌東故事》的記者李寧詠,接到舉報,聽說化糞池流到街面了,所以過來採訪,你們誰能談一談情況。」

    頭髮花白的老者指著不遠外的糞便道:「剛才城管委和居委會的人都在,現在走了。你們採訪那些當官的沒有什麼用,還不是老話套話,要採訪就採訪我們老百姓,你看看滿街糞水。」

    李寧詠早就注意到街道上流敞的糞便,此時臭氣恰恰迎風而來,讓她差點嘔吐出來。她強忍著噁心,道:「那我們就採訪你。你別怕,看著鏡頭,就像平說話那樣。」

    「我不行,從來沒有上過電視。」老者推辭道。

    「老胡,這是大家的事,你要接受採訪。」

    「老胡,平時對挺能說,正式場合怎麼就怕了。」

    在大家鼓勵下,頭髮花白的老者接受了採訪,最初面對鏡頭時還頗為拘謹,當他站在糞便邊緣時,一股怒氣油然而生,在鏡頭前揮著手,侃侃而談。

    「我叫胡立誠,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人民政府就要為人民,解決不了化糞池,還叫什麼人民政府……」

    採訪完畢,李寧詠和攝影記者關鵬直奔居委會辦公室。

    這時毛明主任帶著王橋等人剛剛走進居委會辦公室。

    居委會有四間辦公室和一個會議室,牆壁的表面斑駁不堪,散發著一股霉味。辦公桌椅笨重,造型呆板,還有1981年制的印跡。

    毛明道:「居委會的屋子潮濕得很,住久了人都要發霉。居委會條件差。希望王主任能支持一下,改善我們的辦公條件,以後遇到什麼事情,居委會跑得快些。」

    王橋這四年在山南大學跟教授、主任們打交道,說話都很委婉,習慣把觀點放在漂亮的辭藻之下。居委會毛明主任說話是刺刀見血。簡直是赤祼裸威脅和利誘。這種說法方式缺點是太直接,優點也是直接,把中心思想全部表達出來,不會產生歧義。

    王橋也就迅速接受這種說法風格,坦率地道:「我今天才到城管委報到,對城管委的事情兩眼一摸黑,對城管委沒有任何瞭解。若是答應就是一句空話。如果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想辦法解決居委會辦公的條件。」

    毛明道:「王主任是實在人,沒有拿假話來敷衍我們。我們基層幹部都是實在人,當官的拿假話敷衍我們,我們就學慕容復的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他們也聽不到真話。」

    王橋笑道:「我其實說了一堆廢話,說了等於沒有說。」

    毛明對實誠的王橋挺有好感,道:「王主任說的是真話,所以我相信你。喬皮蛋。王主任才來城管委,你別耍滑頭。把事情全部推到他身上,這事怎麼辦。」

    喬勇與毛明極熟,被叫了綽號也不生氣,第一次正面出主意道:「今天的事情得等到陳武陽來了再說。說到底,城管委只是監管部門,具體辦事還是城關鎮環衛站。」

    毛明火沖腦門頂,道:「環衛所和環衛站兩個神仙打架,讓我們居委會怎麼辦。你今天再給我耍滑頭,我以後再不管環衛所的事情。」

    喬勇呵呵笑著,也不答腔。恰好這時傳呼機響了起來,他借居委會的電話回了過去,「樂主任,小王主任在我身邊,我們在居委會。」

    樂彬道:「讓小王主任接電話。」

    喬勇將電話遞給王橋,道:「樂主任找你。」

    王橋將電話貼著耳朵,還未開口,話筒傳來樂彬的聲音:「小王主任,宮縣長又打電話來詢問化糞池外溢的事情,要求務必給老百姓一個說法。小王主任新官上任三把火,肯定能把這事解決掉。」

    王橋道:「樂主任放心,一定解決好。」

    樂彬又激將道:「你是選調生,肯定比其他幹部能力強,一個小小的化糞池,應該不在話下。」

    王橋道:「樂主任,你放心吧。」放下電話,他下定了決心,不管遇到多大困難,必須要將在城管委遇到的第一件事情解決好。

    他不停地對腦筋,又對喬勇道:「城關鎮環衛站陳站長什麼時候能到?麻煩喬所長再聯繫一下。」

    辦公室房門被推開,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出現在眾人眼前。她肌膚白皙,留著時尚的小波浪長發,漂亮且幹練,就如山南步行街讓人眼花繚亂的漂亮女子。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下,李寧詠自我介紹道:「我是昌東電視台《昌東故事》記者李寧詠,請問哪位是城管委領導?」

    王橋初來昌東,從來沒有看過昌東電視台,更沒有看過《昌東故事》欄目,他從欄目名稱猜到了欄目大體內容,道:「我是城管委副主任王橋。」

    李寧詠道:「我們接到群眾電話,說是師範後街化糞池流出來很久都沒有人管,市民對此反應很大。我剛從化糞池外溢點過來,情況確實很嚴重,不公是嚴重,糟糕得沒有辦法了。請城管委王主任談一談化糞池是怎麼一回事情?」她一邊說話,一邊示意關鵬將鏡頭對準了年輕的城管委領導。

    王橋道:「我們正在商量解決措施。

    關鵬將鏡頭對著王橋。李寧詠尖銳地道:「糞便己經流到街道上,又髒又臭,你們還在商量什麼,現在應該馬上解決,還居民們一個乾淨整潔的生活環境。這是政府機關應該做的事情,不做就是失職。」

    鏡頭擺在眼前,王橋知道不能亂說話,謹慎地道:「任何事情解決起來都有個過程,我們在這裡商量也就是為了更好解決問題。」

    李寧詠不客氣地步步緊逼:「請問化糞池是如何管理的,為什麼要等到出了問題才想辦法解決,有沒有更好的預防措施。」

    王橋確實不清楚化糞池是如何管理,他不願意把責任推卸到前任,也沒有立刻回答李寧詠的提問,腦子不停轉動,思考著如何回答這位漂亮的咄咄逼人的記者。

    毛明對新來的年輕副主任第一印象頗佳,忍不住插嘴道:「我是居委會的,讓我來說兩句公道,縣城這麼大,有多少幢樓就有多少幢化糞池,一兩個出問題很正常,沒有必要大驚小怪,更沒有必要上綱上線。」

    李寧詠沒有理睬毛明,繼續追問年輕、高大、英俊的年輕副主任,道:「這一個化糞池外溢應該如何解決,有沒有方案和具體時間?」

    王橋趁著毛明說話之機已經想好了措詞,道:「據我瞭解,這個化糞池情況有點複雜,由於修建時間久遠,找不到建設時期的圖紙。我們正在通過尋訪當事人等辦法,摸清這個化糞池的具體情況。」

    李寧詠道:「難道非要摸清情況才能整治,就不能有預防措施?」

    王橋原本可以用第一天報到來推脫整個事件,但是他在鏡頭前一直沒有將責任推給以前分管的領導,道:「事情發生了我們沒有推諉,正在和居委會、城關鎮一起商量解決方案,力爭早日解決問題。」

    「我們會繼續跟蹤報導。」李寧詠是今年從靜州學院畢業,讀大學期間最崇拜國外記者,學了些咄咄逼人的作風。上班不久,台裡為其量身訂做了《昌東故事》欄目,節目播放兩期,反響還不錯。

    王橋禮貌地道:「歡迎新聞媒體監督,也希望你們繼續監督。」

    在坐諸人都看不慣頤指氣使的年輕記者,覺得這個記者根本不懂基層的具體困難。造成化糞池堵塞的原因很多,但是和在坐諸人沒有直接關係。他們正在想辦法解決問題,算是盡心盡職,因此反感記者一幅高高在上的為公眾代言的口吻。

    喬勇在一旁嘀咕道:「化糞池管理是誰使用誰負責,本來就是居民自己的責任,他們自己不願意出錢,怪得了誰,再說化糞池建成幾十年,以前沒有設計好,管我們卵事。」

    李寧詠給了喬勇一個白眼,昂著頭離開居委會。走出門外,她問關鵬,道:「你是老跑機關的,對這個副主任瞭解嗎?」

    關鵬道:「城管委以前兩個領導我都比較熟悉,現在這個,我不認識,估計是才提起來的,還真是年輕。」

    李寧詠對這個年輕副主任印象很深,回到辦公室以後,就給組織部辦公室谷麗打電話:「我去採訪的時候,遇到城管委一個很年輕的副主任,叫王橋,年輕得不像樣,是不是冒充的。」

    谷麗笑道:「不是冒充的,是省委組織部的選調生,山南大學畢業的。你打這個電話,是不是把他看起了?選調生都是後備幹部,很有前途的,我覺得可以。」

    李寧詠道:「我又不是花痴,見一面就看起了。我只是覺得太年輕了,查一查是不是冒充的。」

    谷麗道:「你少來啊。如果需要介紹,我來出面。」

    李寧詠道:「算了,不給你說了,你這個組織部的大姐姐說話老是不正經。」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51
第一百六十九章決斷

     PS:  指點江山容易,做具體事情真的很難!

    居委會裡,諸人還在等待城關鎮環衛站站長陳武陽。

    王橋看了看表,對毛明道:「陳站長還沒有來嗎?」

    毛明又撥電話,道:「陳站長,城管委新來的王主任第一天上班就來處理師範後街的化糞池,你硬是日理萬機,這點時間都抽不出來。」

    電話裡傳來陳武陽的聲音:「化糞池本來就是城管委管,硬要推給城關鎮,這事有城管委主任管,我不管。」

    毛明發火了,道:「不管你的事情,那就更不管我的事情。等會我就去給居民說,環衛站陳武陽說不管城關鎮的事情。我的胳膊肘兒沒有朝外拐,我是朝居民身上拐,將心比心,你生活在糞便裡是的什麼感覺。我們研究什麼都算數!好,有你這句話就行,你不要後悔。」

    喬勇在一旁介紹陳武陽的情況:「城關鎮遇到這種事情總是想讓城管委出面,陳武陽是狗……抹菜油——又尖又滑。」

    王橋低聲道:「我第一天上班,確實不熟悉工作,要解決這個事,最可行的操作辦法是什麼?」

    喬勇道:「這個地方我來看過幾次,唯一的辦法就是在兩幢樓道間做一個小型化糞便池,平時掏勤一點。只是修建一個池子費用比較高,我們不要提這個方案,讓居委會和陳武陽來提。」

    王橋打定主意不惜一切代價做好在城管委遇到的第一件事情,對喬勇的意見採取了保留態度,等到毛明憤憤地放下電話,主動問道:「毛主任,你有沒有什麼可性性的方案?」

    毛明道:「其實解決方案大家都清楚,就是修一個簡易化糞池。修一個簡易化糞池要幾萬塊錢。誰來出這筆錢。喬所長,你們環衛所還是得出點。」

    喬勇耍起了滑頭,道:「我們領導在這裡,我說了不算。」

    王橋道:「我不知道平時你們遇到這件事情是如何運作的。我的想法是先摸清楚到底要花多少錢才能解決問題。剛才毛主任說要幾萬塊錢,如果是五萬塊錢以下,我覺得可以做。」

    喬勇見王橋輕易表了態。欲言又止。

    毛明笑道:「王主任爽快,我這就找人做個預算,再召集兩幢樓的住戶開會。」

    喬勇想了一會,還是道:「既然王主任表了態,我沒有意見。毛主任,除了每家人湊錢以外,兩幢樓裡有供電局職工、糧食局的職工。這兩個單位無論如何得出一點錢。」

    毛明笑道:「你這個喬皮蛋,心中有數,就是不肯說出來。」

    離開居委會辦公室,喬勇提醒道:「城管委經費緊張,樂主任不一定會答應出錢。」

    王橋道:「委裡經費為什麼緊張?」

    喬勇道:「城管委以前是建委的二級單位。獨立出來以後成為縣政府的組閣部門。但是體制理得不太順,城管委的經費仍然要通過建委,具體來說就是錢從財政局轉到建委,再由建委劃撥到城管委。城管委再把錢按預算劃給各事業單位。以前曹主任最頭疼的就是錢的問題,我估計樂主任也要為這個事情傷腦筋。」

    他又道:「今天處理化糞池的情況。小王主任還要給樂主任報告。如果確實城管委要出點血,樂主任提前知道情況要好說一些。」

    王橋最初得知分配到昌東縣城之時,認為山大畢業生到小縣城工作完全沒有問題,上班第一天遇到的實際問題讓他明白在象牙塔裡指點江山容易。做具體事情真的很難。他坐在小車上,看著街景往後退,用手摸了摸掛在胸前的鐵絲項鏈,給自己打氣道:「活人不會被尿憋死,不管遇到再大的困難,我一定要在昌東立住腳,三年之內回到省城。」

    回到辦公樓,王橋立刻來到樂彬辦公室。

    王橋道:「我和喬所長到現場看了師範後街的化糞池,與居委會毛主任一起商量瞭解決方案。大家形成共識,要想徹底解決化糞池外溢問題,只能修一個小型化糞池。」

    樂彬第一個反應果然就是誰出錢的問題,問道:「修一口化糞池要花不少錢,按照職能劃分,我們是主管部門,但是具體負責方是城關鎮,你們和城關鎮談好沒有?」

    王橋搖頭道:「現場人很多,居民們揚言若是不解決就到政府上訪。昌東電視台的記者也來了,他們要繼續跟蹤報導。居委會給城關鎮環衛站聯繫了,但是他們沒有來。我根據領導指示和現場情況,和居委會商定了修池子的方案。」

    樂彬道:「你的出發點很好,在現場也敢表態,這值得表揚。城管委經濟雖然緊張,修一口化糞池的錢還是有的。關鍵是應該由城關鎮做的事情就應該由他們做,不能破例,不能亂規矩,這個口子一開,以後麻煩事情就多了。」

    這個觀點是前任主任曹勇一直強調的。樂彬與曹勇都是轉業軍人,關係一直不錯。樂彬在上任後專門向曹勇瞭解城管委的真實情況,知道城關鎮一直與城管委在權限和職責上糾纏不清。

    王橋沒有掩飾自己的難處,實事求是地道:「根據我從現場瞭解的情況,要完成宮縣長的指示,城管委一點不出錢,很難解決問題。」

    樂彬道:「城管委是主管部門,領導讓我們限時處理沒有任何問題。我們接到領導指示以後,應該組織城關鎮等相關部門解決問題,把責任分解下去,而不是由我們單獨去幹,這就考驗領導藝術。」

    王橋道:「現在方案由居委會在做,到時我再向樂主任報告。」他打定主意,不管什麼情況,就要把自己的設想變成現實。

    「好吧,到時方案出來拿給我看。」樂彬也退了一步,嚴肅的面容稍稍放緩,笑道:「小王主任第一天報到,就敢去處理這種扯皮事,不錯。等會全委中層幹部聚個餐,劉友樹也要過來。」

    王橋道:「劉友樹要來參加午餐!我很久沒有見到他了,他如今在哪裡工作?」

    樂彬道:「按理說劉友樹在基層幹了好幾年,還立過功,應該提拔了。可是每次都陰差陽錯沒有搞成,城管委新成立,缺兵少將,我把劉友樹借調到辦公室,給文字材料把把關,搞搞統籌管理。」

    王橋道:「友樹協調能力強,工作負責,應該能把辦公室搞好。」

    樂彬原本對分配一位剛從大學畢業的新人來委裡任副職有相當大的牴觸情緒,見面後才知道是原來舊鄉的刺頭王橋,不算才出道的新人,牴觸情緒消解了一些。雖然王橋在處理化糞池外溢事件時不是太圓滑,可是有勇於擔當,勇氣對於城管委工作是很重要的,這讓樂彬的牴觸情緒消解了一半。

    餐館門口,劉友樹一直朝城管委方向張望,見到樂彬身影,迎了過去。

    樂彬道:「給你介紹一位熟悉的新朋友,王橋是城管委新任的黨組成員、副主任。」

    王橋主動伸手,道:「你好,友樹。」

    劉友樹結結巴巴地道:「你大學剛畢業吧,分到城管委?」

    王橋道:「畢業後分配到昌東,才到城管委上班。」

    樂彬介紹道:「小王主任是選調生,帶職安排到昌東。友樹和小王主任是老朋友,中午得多喝一杯。喝醉了,下午回家睡覺,不用上班。」

    劉友樹從舊鄉鎮借調到城管委,實質上是變相調到城管委,為了此事全家人慶賀了一番。人的大部分快樂和不快樂都源於比較,沒有王橋作為參照系,調進城的劉友樹很快樂,有了這個參照系,他的快樂便打了折扣。

    服務員將大盆小盤的山南菜陸續端上桌,堆得如小山一般。

    樂彬大聲地發動群眾,「今天是為小王主任接風,大家一個一個過來敬酒,作自我介紹。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51
第一百七十章夜探

     辦公室主任邵林森知道借調劉友樹意味著什麼,臉色難看,悶頭抽菸,在心裡罵道:「媽的,樂彬早就想好了要調劉友樹,否則借調手續不能這麼快就辦下來。你不用我,老子還不願意侍候。」

    按著昌東習俗,凡是有新同志報到或者老同志調離,同志們都要在酒場上對主角進行合理圍毆,一直到大醉才罷休,喝得越醉,新同志或是老同志才會對這一天印象特別深。眾人喜滋滋地響應樂彬的號召,積極踴躍地開始敬酒。

    王橋對於今天這頓接風酒有大醉一場的心理準備,來者不拒,一口氣喝了二十來杯。這二十杯昌東高梁酒下肚,腸胃裡開始翻江倒海。王正虎眼見王橋臉色不對,道:「小王主任,趕緊吃點菜,胃裡空空最容易醉酒。」

    王橋舀了一碗雞蛋面,呼嚕呼嚕吞進肚裡。

    雞蛋面剛剛進肚子,第二撥敬酒隨即開始,王橋喝了七八杯酒以後,捂著嘴朝門外跑去。在衛生間,混合著面條、酒精和胃液的嘔吐物不可抑制地噴射出來。他再次坐回餐桌時,眼睛血紅,面部肌內僵硬。

    樂彬問道:「還能喝嗎?」

    王橋強忍著醉意,點頭道:「還能喝幾杯。」

    樂彬喝了酒以後話就比較多,嘮叨道:「在城管委工作,每天面對最基層的老百姓,處理的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必須要得到各方人士的幫助,從這個角度說,會喝酒在工作中有優勢。我們基層幹部認為能喝不喝的人是不耿直,不能喝總是喝醉的人是沒有節制。小王主任,我們再來碰一杯。」

    這一杯酒下肚,王橋只覺一股不可阻擋的力量從腹部升起。來不及到衛生間,轉身對著角落的垃圾筒一陣狂吐。

    王橋吐得越狼狽,各科室、事業單位負責人笑得格外開心。

    在充滿酒精味道的歡樂氣氛中,王橋正式成為了城管委的一員。

    王橋被同事們扶到電力局家屬院。

    他意識還有幾分清醒,堅決不讓同事們扶自己上樓,站在樓梯口不停揮手:「你們走吧。我能行。」

    劉友樹道:「你行不行?」

    王橋噴著酒氣,揮著手道:「女人不能說隨便,男人不能說不行。友樹,我肯定能行。」他強撐著身體,一步一步往上走。

    劉友樹站在樓下看著醉態可掬的王橋上樓。

    數年前,劉友樹利用牛清德的關係由舊鄉學校調到舊鄉鎮政府,而王橋不是舊鄉牛背砣過著悲摧的日子。進入舊鄉以後。劉友樹在一次搶險救災中與黨委書記樂彬走到了一起,關係逐漸密切起來,卻與鎮長蔣大兵漸行漸遠。第一次提撥受挫,讓他意識到自己改換門庭是一個錯誤。劉友樹意識到犯錯以後卻無法再改變門庭,只能緊跟樂彬。否則兩頭都不討好。

    「我要想辦法利用樂主任和邱大海這條線,等到邱大海退休,我就更沒有希望了。」劉友樹看著王橋消失在樓梯口,轉身上了小車。

    王橋突然躍至領導崗位。成為自己的頂頭上司,這讓劉友樹心中頗有些酸楚。他唸著:「生活就如強.堅,不能反抗就盡情享受吧。」

    王橋在樓梯口聽到院內小車發動的聲音,全身力氣就消失了,身體發軟。挪不開步子,只能坐在樓梯上休息。半個多小時後,他勉強起身,進門後倒床就睡,醒來以後己經是滿天繁星。

    由於吃的東西全部吐完了,肚子餓得咕咕直叫。

    煮麵條的時候,帶著殘酒的王橋想起了在舊鄉羊背砣與呂琪一起煮飯的情景。舊鄉物質條件極差,個人前景更是暗淡,兩人在一起的溫馨纏綿成為驅走烏雲與黑暗的唯一力量。這麼多年過去,期間還有過晏琳和呂一帆,但是發生在舊鄉的溫馨場景越來越清晰,沒有隨著時光流逝而淡忘。

    「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誰看了你的日記;誰把你的長發盤起,誰給你做的嫁衣……」王橋看著在鍋中翻滾的面條,哼起了那首膾炙人口的老歌。歌詞帶著深深的憂傷和懷念,完全契合他的心境。

    哼了數遍以後,王橋不願意陷入多愁善感的負面情緒,將思緒強行轉到工作上。他吃著面條,回想著糞便四溢的場景,琢磨修建化糞池是否是唯一的途徑。思來想去,他總覺得心裡不踏實,放下麵碗後,乾脆出門前往化糞池爆溢現場。

    盛夏夜晚,小城寧靜安逸。不少臨街居民拖了涼板鋪在街邊,以街道為床,以天空為被,涼板旁邊點上一盤蚊香,與睡在涼板上的左鄰右舍聊聊天,慢慢進入夢鄉。

    這種生活方式深深印在一代人的記憶之中,成為故鄉最經典的畫面。

    在化糞池爆溢的街道附近,沒有人敢於在街道上睡覺。王橋在滿街的糞水旁邊走來走去,尋找著解決之道。

    這一片居民樓都是70、80年代的老房子,多數沒有衛生間。頭髮花白的居民胡立誠起了夜,一般情況下,如果是小便就用夜壺解決,今天要大便,只能出門前往附近唯一的公共廁所。胡立誠遠遠就看見一個人在糞水前轉來轉去,暗生警惕,隨即啞然失笑:「沒有小偷會喜歡糞水,這是誰?」

    走近才認出此人是年輕的城管委領導,招呼道:「這位主任,這麼晚了還到這裡來?」

    王橋認出來者是上午見過面的老者,道:「天太熱,睡不著,出來隨便走走。」

    胡立誠彎著腰,捂著肚子,道:「你是不是真想幫助我們解決這事?如果真想解決,等會我詳細跟你擺談。我先上廁所。對了,你是城管委領導,能不能修點好一些的廁所,現在的廁所又破又舊,太丟昌東的臉皮了。」

    王橋道:「你快去上廁所,出來我們聊。」

    幾分鐘後,胡立誠挺直著腰走了回來。

    王橋道:「你是知情人,能不能給我出點主意。」

    胡立誠道:「找個路燈亮一點的地方,我給你畫個圖,你就明白怎麼弄。」

    兩人蹲在路邊,胡立誠詳細地將周邊幾幢樓的地下溝道的走勢畫了出來,說出自己想法。

    王橋道:「這麼說來,在兩幢樓之間修一個小化糞池是唯一解決辦法。」

    胡立誠道:「總得有個地方裝這些髒東西,其他地方修池子不現實,我給你畫的那個地方是唯一可以修池子的地方。」

    王橋道:「我心裡有數了,謝謝你。」

    胡立誠道:「從來沒有見到那個當官的半夜來看現場,既然你是誠心想解決事情,我就幫著毛主任做點工作,每家湊個三五十塊錢。大家現在經濟都不寬裕,只能出這點錢,就是這點錢都還要做工作才能收齊。」

    王橋回到電力家屬院,出了一通熱汗,酒意這才慢慢散發。

    早上,王橋翻看辦公室送來的文件夾。文件夾第一頁是文件簽閱單,上面印著「樂彬、王正虎、王橋」三個名字。他學著王正虎的方式,在自己名字後面寫下一個「閱」字,再將文件送回辦公室。

    王橋對劉友樹道:「友樹,辦公室有沒有業務範圍內的相關法律法規,我想學習一下。」昨天在處理化糞池時,他意識到自己對業務範圍內法律法規基本上兩眼一抹黑,很難做出正確決策,因此急於補課,盡快熟悉業務工作。

    劉友樹在辦公室的文件櫃裡翻找一番,拿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道:「小王主任,我找到一本創衛留下來的小冊子,裡面有些規範性文件,你先將就看,我等會去問一問老同志,有沒有比較齊全的文件彙編。」

    小冊子又黃又舊,毫不起眼。王橋隨手打開,立刻就發現撿到了一本寶貝。他道了聲謝,急匆匆回辦公室翻看。

    此時,在山南大學外面的土菜館裡,呂一帆和艾敏坐在一起喝早茶。

    呂一帆是昨天晚上來到山南。她下了飛機以後,沒有去住賓館,直接來到了老味道。

    與艾敏以及熟悉的廚師、服務員一起喝了酒後,呂一帆道:「我今天晚上就住閣間。」

    艾敏知道呂一帆與王橋有曖昧,笑道:「閣間平時就是王橋偶爾來住,平時沒有人進去,倒是干淨的,只是灰塵有些大。」

    呂一帆道:「有點灰塵怕什麼,擦一下就行了。」雖然如今經濟條件徹底轉變了,她還是體育生那種簡潔打扮,牛仔短褲,紅色T恤。雖然是極簡的打扮,由於身材好,反而顯得又性感又簡練。

    艾敏道:「你明天有什麼安排?」

    呂一帆沒有掩飾,大大咧咧地道:「明天我到靜州,去找王橋。」

    艾敏道:「你給他打電話沒有?」

    呂一帆道:「不用,直接奔他的老巢。我還以為他要分到大機關,沒有料到在縣城,所以給他一個驚喜,讓他高興高興。」

    艾敏惋惜地道:「你們是多好的一對,可惜有緣無份。」

    呂一帆自嘲地笑道:「我早就認命了。現在也不錯,我以後要經常跑山南,見面的機會還多。」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51
第一百七十一章拍板

     (在外出差三天,時間緊,星期五到星期天,每天只有一章,抱歉。)

    在城管委辦公室,王橋專心致志地看小冊子。

    小冊子裡收錄的第一份文件是《靜州市人民政府關於進一步加強城區糞便處理設施安全管理工作的通知》,第二份文件是《靜州市人民政府辦公廳關於切實加強城區下水道和化糞池等排水設施安全管理工作的通知》。

    這兩份文件出現得很及時,王橋如飢似渴地學習起來。

    他要查找的第一個問題是:化糞池到底是誰管?

    第一份文件第一條就明確各方責任,第一句話是「城區糞便處理設施安全管理工作實行『屬地管理』和『誰所有誰負責,誰使用誰負責』的原則。

    第四句話是「糞便處理設施的產權人或使用人負責日常維護工作,保證設施的安全運行。」

    王橋明白了居委會主任毛明為什麼會挨家挨戶收錢,而且能收到錢,原因是樓下化糞池原本就是應該產權人或是使有人負責維護。

    將兩份文件通讀數遍,王橋在小本本上寫下了讀文件心得:在化糞池管理方面,環境衛生行政管理部門直接負責行政區域內公共廁所、糞便集中處理場、糞便專用管道等公共設施的維護管理,並負責指導街道辦事處、鎮人民政府做好糞便處理設施的安全運行工作,具體實施監管職能。街道辦事處、鎮人民政府負責本行政區域內下水道和化糞池等排水設施安全管理工作。

    把這兩份文件讀懂了以後,王橋信心大增,如吃了人參果一般神情氣爽。

    中午吃飯時,他給喬勇打通電話, 「喬所長。毛主任那邊的錢收得怎麼樣了?」

    喬勇道:「小王主任,我們不能表現得太積極,否則城關鎮幾爺子更會躲在一邊去。不是我們踢皮球,化糞池就是他們的責任。」

    王橋已經明白了各方職責,道:「城管委畢竟負有監管職責,如果我們一股腦丟給他們。居民鬧起來,我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喬勇用無所謂的態度道:「我們只是監管責任,是間接責任。城關鎮是直接責任,皇帝不著急,我們更不用急。如果我們著急,城關鎮百分之一百分會趁機耍滑頭。」

    「你說得也有道理,我們可以等一會。但是不能無限期地拖下去。」縣環衛所、城關鎮環衛站、居委會和居民們形成了一個蜘蛛網,讓一件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王橋採納了喬勇的部分意見,決定推遲一天再過問此事。

    打完電話,喬勇對身邊的副所長姜大戰道:「奇怪啊,王橋剛才打電話。居然聽起來有點內行了。」

    姜大戰道:「他能從大學生直接到副主任的位置,應該還是有點本事的。」

    喬勇道:「以前建委分來的大學生多了去,有的有本事,有的笨得吃屎。不過。王橋從現在看起來還可以。」

    又過一天,城關鎮環衛站還沒有動靜。王橋不願意再拖。拖下去或許可以在與城關鎮的博弈中佔主動。可是想起無數居民踩著青磚跨過糞便的畫面,他就覺得不可忍受,覺得拖下去就真是冷漠。他堅持主動召開城關鎮、城管委和居委會三方參加的協調會。

    喬勇不情不願地來到居委會,進門沒有見到城關鎮的人。嚷道:「毛主任,你趕緊給陳武陽打電話,讓他過來。城關鎮這種辦事態度就是把人民的利益當成兒戲。」

    毛明笑道:「喬所長扣了好大一頂帽子,陳武陽聽到肯定會和你吵架。楊鎮長到縣裡開會,由陳武陽全權代表。等會就到。」

    陳武陽恰好走到門口,道:「喬皮蛋是不是又在說我的壞話,狗日的喬皮蛋,三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

    喬勇道:「我們領導在這裡,你不要亂開玩笑。」

    城關鎮環衛站長陳武陽這才注意到現場還有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輕人,互相介紹後,幾人圍在一起,討論如何解決四處流糞之事。

    毛明道:「兩幢樓居民一共出了六千四百塊,都是一家一家說盡了好話才收起來的。收錢是為大家辦事,現在搞得我像個乞丐。」

    喬勇道:「供電局和糧食局是大戶,這兩個單位怎麼說?」

    毛明道:「供電局有錢,但是是個鐵公雞。我去找到辦公室劉主任,這個劉主任說住房賣給私人,和供電局沒有一點關係。我就說等以後修好了化糞池,凡是供電局員工家的水管都不准接進化糞池,堵死他們。好說歹說,又是哀求又是威脅,供電局給了五千塊。糧食局沒有這麼多費話,也給了五千塊。」

    陳武陽慢悠悠地說了一句:「如果修了化糞池還是解決不了問題,這些錢就是冤枉錢。」

    毛明不高興地道:「看現場的時候你偷尖耍滑,連個代表都不派來,提方案你不參加,我們把錢都收了又來提反對意見,你是啥意思,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陳武陽早就習慣了毛明的直脾氣,也不生氣,道:「毛主任不要急,我是說的一種可能性,萬一修起化糞池後繼續爆溢,沒有能夠解決問題,錢白花了,我們幾個拿主意的人都要遭罵。」

    毛明心裡略有猶豫,道:「喬所長,你是環衛專家,有什麼意見?」

    喬勇道:「我是啥子狗屁專家,小王主任在這裡,請他來定。」

    喬勇這個說法顯得很滑頭,又在情理之中。圓滑處在於他明知王橋初來城管委,不懂業務工作,難以決斷,仍然把難題交給了王橋,自己不擔一點責任;情理之中在於王橋是行業主管部門的分管領導,是在場所有人中職務最高的,應該由他來做決定。

    毛明、陳武陽和喬勇都望著王橋。

    如果沒有認真學習靜州市關於化糞池管理方面的文件,沒有夜訪化糞池時與居民胡立誠長談,王橋很難作出正確的決定。此時他心中有數。胸有成竹地道:「我想問一個問題,如果不修化糞池,還有沒有其他更節約且能解決問題的辦法?」

    三個人想了想,都搖頭。

    王橋用平靜的目光注視著三人,道:「如果沒有,那就下定決心修化糞池。早修比晚修更好。」

    他雖然年輕,可是說話之間自然而然帶著自信。做出決定後,三人都沒有反對,接受了這個決定。

    「毛主任,總預算要多少?」王橋語言溫和,態度明確,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味道。

    「三萬。這是最便宜的價格。」毛明解釋道:「居委會把吃奶的勁都用出來了,只籌到一萬六千四百塊,剩下的錢就得由城關鎮和城管委來想辦法。」

    陳武陽道:「我來之前請示過楊鎮長,楊鎮長的意思是居委會籌一部分錢,剩下的錢城關鎮和城管委各出一半。」

    喬勇早就料到陳武陽會找各種藉口推脫。道:「環衛所和環衛站的職責劃分得很清楚,環衛所負責主次幹道清掃,垃圾運輸和處理,環衛站負責背街小巷和化糞池。師範後街化糞池出了問題。我們過來是監管,是幫忙。」

    「喬皮蛋提起褲子爬。監管個錘子。」陳武陽與喬勇極熟,就爆了一句粗話,然後對王橋道:「王主任,城管委不是主次幹道的城管委。是全縣人民的城管委,哪一份文件說過環衛站負責化糞池?」

    喬勇針鋒相對地道:「宮縣長召集開過協調會,會上說得清楚,化糞池就應該由城關鎮來負責。」說這話時,他暗自覺得小王主任少了一點工作經驗,本來城管委作為監管部門站得攏走得開,現在主動開會,湊得這麼近,很有點被動。

    陳武陽針鋒相對地道:「會上說得清楚?你拿得出會議紀要嗎,口說無憑,我們城關鎮不會承認。」

    毛明挨家挨戶做了居民們的工作,費話、好話、氣話說了一籮筐,見喬勇和陳武陽互相推諉,抱怨道:「喬所長和陳站長不願意出錢,我就把從居民哪裡收到的錢全部退了,再也不管這件事,居民們要去縣政府上訪,我就幫他們說。」她看著王橋道:「王主任是委領導,干還是不干,總得表個態。」

    喬勇不停地向王橋遞眼色,希望不要接招。

    王橋下定了決心,沒有理睬喬勇的暗示,拍板道:「三萬塊錢就三萬塊錢,毛主任盡快組織人動工。城管委負責的這部分錢我來解決。」他之所以拍板,也有自己的想法,當領導就要敢於拍板,就算錯了,以後改正就是。不敢拍板的領導,肯定得不到下屬發自內心的尊敬。

    他又道:「陳站長,師範後街的事是我上班第一天遇到的事,特事特辦。但是我無意打破老規矩,以後的事情按靜州市關於進一步加強化糞池管理的通知辦理,關於化糞池的監管和具體管理問題,文件說得很清楚,我就不轉述了。如果沒有文件,我讓喬所長給你送一份。」

    陳武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不與王橋計較,笑道:「先把師範後科的化糞池解決再說,誰來管化糞池是你們領導的事情,我說了不算數。」

    毛明具有豐富的基層工作經驗,知道上級部門經常說話不算數,為了避免被動,斬釘截鐵地道:「各位領導,醜話就說到前頭,我是不見鬼子不掛弦,不見兔子不撤鷹,你們的錢到了居委會我才動工,免得動工以後你們又不認帳。」

    陳武陽道:「楊鎮長表了態,我們先從財政所借支六千八百元。」

    王橋也表態道:「城管委的錢我來負責。」

    喬勇聽到王橋表態,眉毛扭在一起,一幅焦頭爛額的表情。等走出居委會,喬勇道:「小王主任,我為什麼不想答應,不僅僅是出錢的問題,關鍵是規矩。以後化糞池爆了,他們都會找城管委出錢,這事就會沒完沒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52
第一百七十二章垃圾場

     PS:  錢有魔力,改變了呂一帆的生活。

    王橋沒有講大道理,道:「這是我上任的第一件事情,必須要做成。」他看了一眼喬勇,道:「就算是砣屎,我都要吃下去。」

    話說到這份上,喬勇道:「那只能這樣了。」

    回到城管委王橋的辦公室,王橋道:「方案有了,一般情況下,以前是怎樣落實的?」

    喬勇嘆息一聲道:「據我分析,樂主任肯定不樂意出這筆錢,一方面是委裡經費確實緊張,另一方面是城管委和城關鎮在職責化分上是一本糊塗帳,曹主任以前和城關鎮的頭頭拍過桌子,樂主任現在在城管委主任的位置上,屁股得坐在城管委這一邊。他十有八九不會開這個先例,開了這個先例,以後化糞池出了問題就很麻煩。」

    王橋道:「要解決師範後街道這個化糞池外溢問題,這是比較好的方案,也可以說是唯一方案,你等著,我再去給樂主任匯報。」

    喬勇坐在王橋辦公室裡翻著報紙,從短暫的接觸中,他發現新來的副主任頗為幹練,做事果斷甚至還有點武斷,完全不像初出茅廬的大學生,最初的牴觸情緒慢慢緩解一些。

    幾分鐘以後,王橋走了回來,臉色平靜地道:「你說對了,樂主任不同意這個方案。環衛所想辦法出點血,解燃眉毛之急。」

    喬勇苦著臉道:「小王主任,環衛所是差額撥款的事業單位,財政只解決百分之五十的工資,其餘的全靠大家找錢。解決這事確實有點困難,最好還是委裡出,你再去給樂主任說一說。」

    王橋道:「說出口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一口唾沫一口釘,環衛所經費有困難,以後我們一起想辦法克服,當前的問題無論如何也得想辦法解決。」

    喬勇咬著牙道:「我出三千五百塊,所裡實在沒有餘錢。」

    王橋點了點頭,道:「三千五就三千五。其他的錢我來想辦法,但是明天務必將所有錢拿給毛主任。」

    喬勇很好奇王橋從哪裡能弄到另外三千三百元錢,他忍住沒有問,道:「放心,說好的事情我就不會賴債。」

    談妥了化糞池的事,王橋鬆了一口氣,道:「樂主任多次說垃圾場是火藥桶。叮囑要我多關注。今天還有點時間,我們到垃圾場去看一看。」

    喬勇伸手拿起桌上座機,道:「我給垃圾場曹致民打電話?」

    王橋道:「曹致民是誰?」

    喬勇道:「垃圾場場長。」

    王橋道:「我們不是去視察,不用提前打電話。垃圾場是我們的工作場所,隨時都要去。就是要看真實情況。等一會在車上你給我聊一聊垃圾場的管理模式,以及村民鬧事的前因後果。」

    發動小車後,喬勇道:「本來應該請小王主任到環衛所搞一次調研,我們班子給你作一次集體匯報。詳細介紹環衛所的情況。」

    王橋道:「明天我爭取來一趟,找一找環衛所的家門。」

    喬勇麻利地抹著方向盤。道:「那我先在車上談一談陽和垃圾場的情況。最新啟動的縣垃圾處理場位於陽和鎮,所以我們稱其為陽和鎮垃圾處理場。垃圾場選址要在人煙相對稀少的地方,距離又不能太遠,否則運輸成本太高。在修新垃圾場時。縣裡成立了一個工作組,我也在工作組裡。工作組先後在東、西、南、北等方向挑選了七處地址,最後選在了陽和鎮。」

    陽和鎮位於約兩百米高的巴岳山餘脈上,是距離縣城最近的鎮之一。小車出城不久就開始爬山,沿著盤山路朝巴岳山深處走。

    喬勇繼續道:「垃圾場是由建委具體承建,年初開始運行。運行以來一直在與周邊村民扯皮。政府最初想逐步搬遷周邊村民,後來老百姓吵鬧得凶。縣政府為了息事寧人花了血本,把周邊五百米以內的村民全部一次到位搬遷。剛把五百米以內的村民安撫住,五百米以外的村民又鬧了起來。鬧得最凶的是五百零十幾米的幾個居民,他說四百九十九米的地方都臭,難道五百十幾米就不臭了。」

    王橋笑道:「四百九十九米和五百十幾米確實沒有本質的區別。」

    喬勇道:「縣政府只能執行建設部頒發的標準,標準是五百米,少於五百米有可能違法,政府要輸官司。只要達到五百米搬遷要求,縣政府就不算違法。現在最讓政府頭疼的是不能突破五百米,如果輕易突破五百米這個標準,退讓到五百一十米,那麼五百二十米的村民會鬧,退讓到五百二十米,五百三十米的村民會鬧,無休無止。」

    聽到這裡,王橋總結了一句:「既然五百米是縣政府定下的紅線,那麼我們就只能在管理上多做文章。」

    喬勇覺得新來的小王主任反應還真是快,立刻就想到宮副縣長多次拍著桌子說話的形象:「你們就是管理跟不上,管理跟上了,也就沒有這麼臭。」

    「宮縣長也是這麼說的。」喬勇繼續道:「垃圾場建好不久,城管委就和建委分了家。當時垃圾場是由建委承包給曹致民的,城管委接過來以後,繼續由曹致民承包。」他有些話沒有說透,曹致民是前任主任曹勇的侄兒,而且建委現在財務科長是曹致民的親姑媽。

    小車在山上開了二十來分鐘,來到陽和垃圾處理場。

    陽和垃圾處理場有一個牌坊式的大門,陽和垃圾場幾個大字在陽光下閃閃發亮。在王橋心目中,垃圾場都是破破爛爛的,遠遠看到氣派的大門,道:「這個垃圾場比我想像中要好得多,管理上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吧。」

    喬勇含糊地道:「垃圾場都差不多。」

    剛剛停穩小車,無數蒼蠅從四方八面飛了過來,嗡嗡聲響成一片。蒼蠅喜歡溫度比較高的物體,幾分鐘後,小車引擎蓋上爬滿了蒼蠅,密密麻麻的,讓人直起雞皮疙瘩。如果有麻集恐懼症,看得這一群群的蒼蠅,估計會當場發病。

    王橋道:「其他垃圾場都有這麼多蒼蠅?」

    喬勇不好意思地道:「這個季節蒼蠅多得咬卵,滴滴畏都殺不死。」

    除了蒼蠅以外,垃圾場還瀰漫著一股濃烈的臭味,臭味是各種腐敗物混在一起的酸腐味道,讓人作嘔。

    喬勇道:「垃圾場原本應該是一個填埋場,填埋場,就是當天垃圾進來,就用泥土埋掉,這麼就沒有多少臭味。現在實際是一個堆放場,垃圾完全沒有掩埋,臭味和蒼蠅肯定會有。場裡每天都安排人噴灑蒼蠅藥和除臭劑,否則情況更嚴重。」

    「為什麼把填埋場改成了堆放場?」

    「垃圾場是建委修的,得問建委。現在實行規劃、建設和管理分離,管理是最後關口,也是一個大倒霉蛋。」

    又牽涉到體制問題,王橋有點頭疼,道:「曹場長在哪裡?」

    喬勇道:「沒有見到人,聽說回縣城買零件去了。」

    垃圾場問題嚴重,明眼人都瞧得清楚。王橋指著堆滿垃圾的傾倒點道:「我們走近去看看。」

    喬勇道:「越近越臭。」

    王橋也覺得噁心,但是仍然堅持道:「我們搞這一行的,不能怕臭,越臭越要去。」

    兩人來到傾倒點,一群群蒼蠅轟然而起。王橋強忍著捂鼻子的衝動,踩著令人噁心的垃圾來到傾倒點。

    「嗡」地一聲響,花叢中飛起了許多蜜蜂,帶起了無數花香。呂一帆原本當天就要到靜州,由於生意的關係,而留在了山南。在山南大酒店談完合同後,山南的生意夥伴便請這位來自北三省的年輕女老闆吃飯。他們都知道北三省的男人女人都豪爽,但是還是低估了呂一帆的酒量,三個大男人對陣一個呂一帆,結果是三個大男人都喝得趴下了,呂一帆仍然有閒心到酒店外面去散步。

    山南大酒店是花園式酒店,酒店後院就是一片修剪得非常整齊的花園,呂一帆徜徉在其間,感覺還是很不錯。

    當初為了弟弟,或者更準確地說是為了整個家庭,呂一帆選擇背叛自己的青春和愛情。做出選擇初期,她覺得天都要塌下來,吃不香睡不著,半夜還曾經如小林妹妹一般以淚洗面。後來回到家鄉,結婚後發現,生活並沒有因為這個選擇變得更壞,甚至變得更好。

    首先,老公對自己還不錯,不管是貪戀美色還是其佔用女人的青春,總之還是不錯的。

    其次,家庭環境迅速得到改變。錢這個東西總是被人鄙視,可是確實不錯,有了錢,家庭生活就得到了改變,人生就完全不一樣了。

    第三,自己也有了事業,工資在眼裡變得微不足道。雖然這個事業還沒有完全獨立,但是她堅信遲早會有獨立的一天。

    呂一帆走到花園裡,慢慢想著心事。那個英俊的年輕男人就在兩個小時車程的距離之內,想到這裡,她有點心慌。而心慌,是與老公在一起從來沒有過的感受。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52
第一百七十三章重逢

     PS:  清談誤國,實幹興邦,誠不虛也。

    靜州昌東縣,垃圾場核心位置是兩個山峰之間的山溝,山溝底部佔地約兩百畝,修了一個條石壩子攔截垃圾,整個山溝成為一座天然的垃圾堆放場。垃圾傾倒點選在左邊山坡的平台上,平台距離山溝約百米,坡度有近六十度,極為險峻。

    在傾倒垃圾時,一名工人站在平台上盯著汽車輪胎,當輪胎來到崖邊時,他大喊一聲「停」,駕駛員猛踩剎車,車輪胎在距離崖邊不超過三十釐米的地方停住。後廂慢慢升起,垃圾傾瀉而出,沿著六十度的山坡朝下翻液,發出轟轟響聲。

    王橋看得心驚膽顫,對喬勇道:「太危險了,如果操作不當,翻一個車下去就是嚴重的安全事故,車毀人亡,絕對逃不了。」

    喬勇捂著鼻子道:「沒有辦法,垃圾場就是這樣修的,只能在崖邊倒,否則垃圾進不了溝底。小王主任,到管理房去談,這裡太臭了。」

    垃圾傾倒點的酸臭味道鋪天蓋地,讓人無處可逃,難以呼吸。守在傾倒點的工人久入鮑魚之肆而不聞其臭,抽著煙,與駕駛員談笑風聲。

    王橋最初分到昌東縣的時候,頗有情緒,覺得組織不公。現在看到艱苦環境下作業的環衛工人,覺得不公平其實很矯情。所謂苦和累在垃圾場環衛工人面前不值一提。而國家現在能夠強大,又與千千萬萬做實事的工人分不開。

    清談誤國,實幹興邦,誠不虛也。

    王橋指著垃圾場周邊的一條深溝,問道:「那條溝起什麼作用?」

    喬勇道:「那是截洪溝,攔截山水。免得山水進入場內。這條溝非常重要,如果損壞,垃圾場就慘了。」

    王橋觀察著山形,指著半山腰的溝,道:「我們沿著這一條截洪溝走一圈,基本上就可以把垃圾場看完。」

    七月下旬太陽毒辣。喬勇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叫苦道:「今天太熱了,能不能找個涼快天再來看。」

    王橋道:「要等到天涼快,至少九月份了。既來之則安之,你陪我走一圈。」

    喬勇無奈地道:「好吧,我們趕緊走。小王主任,革命工作天天有。用不著這樣拚命。」

    王橋笑道:「前任正、副主任都被垃圾場害了,我如果不認真,被拉下馬是遲早的事情。」

    喬勇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王橋,道:「小王主任,你是才畢業的嗎。我怎麼覺得你像當了多年領導了。」

    王橋道:「確實是才畢業,新鮮出爐的大學畢業生。」

    截洪溝建在半山腰,沿途植物茂密,溝窄不好走。兩人走完一圈。花了近四十分鐘。來到溝底大壩時,衣衫盡濕。

    王橋站在樹蔭下。脫掉襯衣,露出一身健壯勻稱的肌肉。他指著一條蜿蜒向下的水泥管道:「這就是排污管道?」

    喬勇坐在排污管道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將最後剩下的礦泉水喝得底朝天,道:「垃圾要產生滲漏液。滲漏液通過這根管道直接流到山下的污水處理廠,免得污染農田。」

    王橋沿著排污管道朝前走了一段。樹林越來越密,他怕有蛇,這才轉回來。

    王橋回到溝底大壩,道:「截洪溝距離溝底有多少米?」

    喬勇道:「截洪溝是橢圓形,最遠處有接近兩百米,近處只有幾十米。」

    王橋道:「實地走了一圈,我發現臭味和距離是正相關,越近越臭,橢圓形遠端,臭味明顯減弱。等會我們再到五百米的地方聞一聞,是不是如村民反映的那麼臭。」

    喬勇吐著舌頭,累得如狗一樣,道:「今天就捨命陪領導,再走一圈。」

    兩人沿著截洪溝回到管理房,喬勇從後備箱裡又拿出一瓶礦泉水,喝了一半,剩下的水澆在頭上,他由衷地道:「小王主任體力真好,我差點中暑了。」

    王橋道:「我一直喜歡運動,體力不錯。」

    喬勇道:「小王主任來了以後,環衛所還沒有單獨請你喝酒。今天晚上我把環衛所二級班子全部叫上,大家痛痛快快地喝一頓。」

    王橋爽快地道:「行,晚上喝酒。」

    小車發動以後,引擎蓋上密密麻麻的蒼蠅轟然而起,很是壯觀。王橋推心置腹地道:「憑心而論,陽和垃圾場管理得確實不到位,難怪村民要鬧。」

    喬勇略為有點不好意思,道:「我承認垃圾場的蒼蠅多,但是和鬧事的村民沒有關係。周邊五百米距離都全部搬遷了,五百米以外受影響很小。村民們是眼紅其他人得了搬遷補助,心理不平衡。」

    王橋道:「我算了算,村民用補助到場鎮買了房子,其實也剩不下多少。」

    喬勇道:「按照拆遷標準,每戶按四人算,可以拿到十六萬,他們一輩子都沒有見到這麼多錢,誘惑太大。我每月頂了天也就一千多塊,一年一萬五,不吃不喝十一年才能存到十六萬。從這個角度來說,我理解村民。」

    王橋刨根問底:「村民堵場到底是嫌臭,還是想搬家。」

    喬勇遲疑了一下,道:「兩種情況都有。」

    王橋道用手驅趕著一個在車內飛行的蒼蠅,道:「說一千道一萬,我們的責任是把垃圾場管好。管好了垃圾場,他們還要鬧,我們也就問心無愧。」

    小車離開垃圾場,停在入場道路和主公路相交處。喬勇帶著王橋來到一處被拆掉的房子前,道:「這個房子大約在480米,那邊就是楊家大院,大院最近處與垃圾場只有505米,他們鬧得最凶。」

    王橋在拆掉房屋的舊宅基地上站了半個小時,大部分時間都聞不到垃圾場氣味,當山風吹來時,確實能聞到垃圾場的特有酸臭味,只是其濃度與傾倒點相差甚遠。

    在垃圾場轉了一大圈,王橋對垃圾場有了直觀感受,收穫很大。

    剛下山,王橋放在褲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你好,我是王橋。」

    「蠻哥。」電話裡傳來呂一帆久違的東北口音。

    王橋下意識提高音量,道:「是你,好久沒有聽到你的聲音了!」

    「你猜我在哪裡?」

    「你在家裡?」

    「不對。」

    「你在山南,山南大學校園,或者土菜館?」

    「接近了,再猜?」

    「猜不出來。」

    電話裡呂一帆的聲音很快活,「我在昌東汽車站,你能不能來接我。」

    「你就等在車站,我馬上過來。」王橋得知呂一帆來到了昌東縣城,一股內火猛地從小腹升起。

    掛斷電話,王橋道:「喬所長,今天晚上的聚會取消吧,我有個朋友從外地過來,在昌東汽車站。」

    剛參加工作的人能用上手機,這說明王橋非富即貴,聯想到王橋省委組織部選調生的身份,喬勇覺得王橋絕對有深厚背景,不能小視。他主動道:「那晚上一起吃飯,我們給你同學接風洗塵。」

    王橋乾脆利落地拒絕道:「我和同學有兩年沒有見面了,準備單獨聊一聊,接風酒只能改天了。你等會直接把我送到汽車站,然後不用管我了。」

    喬勇原本想說「是女同學吧」,話到嘴邊,又覺得摸不清眼前年輕領導的性子,便將玩笑話埋進肚子裡。

    小車開到昌東汽車站,王橋下了車,叮囑道:「明天記得毛主任的事情,一定要把錢送到,我們不能言而無信。」

    喬勇道:「放心,說過的事情,不會忘記。」

    客車站侯車室裡,呂一帆背著雙肩包,穿著紅色T恤和白色短褲,站在旅客之中如鶴立雞群。王橋在山南大學見慣了都市美女,幾乎忘記美女是稀缺資源。回到昌東,除了那位咄咄逼人的女記者漂亮時尚以外,基本上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美女。此時見到呂一帆的樣子,彷彿又回到了綠樹成蔭的山南大學。

    他目光在呂一帆身上流淌,使勁嚥了嚥口水。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52
第一百七十四章交手

     呂一帆一點都不拘束,上前就親熱地挽著王橋的胳膊,道:「你還是老樣子,沒有什麼變,我都老了。」

    「你沒有老,比學生時代更有女人味道。」

    「唉,女人味道意味著成熟,成熟就是老了,這對女人來說是特悲哀的事情。」

    「看來我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我確實是讚美,你多想了。」

    「聽艾姐說,你還沒有交女朋友,我有點感動。」

    「別臭美了,我只是沒有找到合適的。」

    兩年時間沒有任何聯繫,王橋原本以為會和呂一帆有隔膜感,或者有心理負擔,可是見面之後兩人居然歡歡喜喜,沒有原本應該有的憂傷和惆悵。

    兩人都知道即將發生的是什麼事情,年輕的心都在各自胸腔裡呯呯亂跳。

    王橋對昌東縣城的大街小巷爛熟於胸,沒有走大道,從小巷子鑽進了電力局家屬院,挽著手走進出租房。

    一路上,他腳步都很急。

    進屋後,呂一帆道:「你走得好快。」王橋道:「迫不及待。」呂一帆故意道:「還有工作要忙嗎?」王橋道:「上床,迫不及待。兩年多了,應該補課。」

    呂一帆背靠著房門,臉上掛著笑,眼眸閃閃發亮,嫣紅嘴唇有著極美曲線,散發著淡淡的女人香味,遠遠比大學時代更有魅力。她淺淺一笑,道:「你都沒有徵求我的意見,問我願不願意。」

    王橋自信滿滿地道:「如果不願意,何必千里迢迢來看我。」

    呂一帆道:「這些年,想我嗎?」

    王橋在呂一帆面前總是很放鬆,他一本正經地道:「當然,夜晚有時會自衛。你是絕對主角。」

    呂一帆最初沒有想明白這是什麼意思,等明白過來,臉上如牡丹一樣嬌豔,道:「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工作沒幾天,就變得油嘴滑舌。」

    「你稍等一會。我才從垃圾場出來,全身都是臭味。你自己倒水喝,我先去沖澡。」王橋來到衛生間,旋風一樣脫掉衣服,打開水籠頭嘩嘩地衝著。低頭朝下看,那裡已經架起了大炮,雄糾糾的。

    呂一帆推了推衛生間的門。果然沒有鎖。她站在門口,挑釁似地瞧著雄糾糾的大炮。

    王橋大步向前,將呂一帆拉進衛生間,近距離細細地看她……(此處省去二十分鐘)

    呂一帆身體和靈魂都燃燒起來,頭腦一陣發暈。氣息漸緊。過了許久,她睜開眼,道:「我也要洗澡,出了一身臭汗。」

    這一次輪到王橋欣賞呂一帆。

    由於長期堅持運動。呂一帆身材更接近於西方女孩,脖子修長、鎖骨明顯。小腹收得很緊,從肚臍到胸部有一條明顯的線,後背還有兩個可愛的背窩。

    在浴室激情萬丈地過了半個多小時,兩個平靜的人回到客廳。說著離別以來的閒話。

    呂一帆道:「這兩年,你都不來主動聯繫我。」

    王橋道:「我真來了,會讓你尷尬。」

    呂一帆大大咧咧地道:「你如果真來了,我就和你**。對男人來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女人其實和男人一樣。」

    王橋知道呂一帆是為了整個家庭這才嫁給一個有錢人,有滿肚子的苦水。她越是表現得滿不在意,他越是覺得酸酸的滿不是味道。他用左手胳膊將身體撐起,又開始動用手指和舌頭。

    「好好談話,不要分手。」

    「你不喜歡。」

    「喜歡。」

    「那就來吧。」

    又一次激情之後,兩人積聚起來的慾火得到徹底釋放,開始談起別來後的經歷。

    「你這個堂堂中文系學生會主席怎麼分到昌東這個小縣城,你應該留在省城,發展前途大得多。」

    「別說我,你的情況怎麼樣?」

    「我還能怎麼樣,畢業就結婚。最近辦理了停薪留職,學著做生意,把北三省的特產賣到山南。你不要用這種憐憫的眼光看著我,其實我過得不錯,比想像中要好。」

    「好吧,我換一種眼光,生意好做嗎?」

    「家裡那位一直在做生意,生意還行。我在山大讀過書,熟悉山南,山南這一片的生意就交由我來跑。這是我第一次單獨跑大區,有點壓力,我必須要做好。。」

    王橋瞭解呂一帆不服輸的性格,道:「你肯定能做好。」

    呂一帆道:「這一次在山南火車站貨場遇到點麻煩。」

    「解決了嗎?」

    「我明天準備再到山南,直接到貨場。以前的聯繫人老王在貨場有點關係。我不想動用老王的關係,我想把山南的生意變成自己的生意,這樣才保險。」

    王橋翻身坐起,給現在神通廣大的老同學楊紅兵撥打過去,「斧頭,你在山南火車站有關係沒有,我有一位朋友,是大學同學,她在貨場遇到些麻煩。」

    楊紅兵道:「拐著彎總有辦法。這個朋友和你是什麼關係,關係不一樣,幫忙的程度也不一樣。」

    王橋道:「你就把她當成我就行了。」

    楊紅兵熟悉王橋說話方式,道:「我明白了。你讓你的那位朋友直接來找我,我有個哥們與火車站的頭頭關係還不錯。」

    呂一帆到昌東來找王橋,純粹是為了鴛夢重溫,能解決自己生意上的問題是意外之喜。她沒有矯情,很是高興。

    與呂一帆兩度交手之後,王橋起床在廚房煮了兩碗雞蛋面,起鍋時撒了點蔥花。由於體力消耗巨大,簡單純粹的面條變得格外誘人。

    吃過麵條,已經到了兩點鐘半。王橋一路小跑,來到辦公樓。呼吸平穩後,抬頭挺胸走進辦公室。與呂一帆約會導致上班遲到,他原本暗自忐忑。走回自己辦公室,發現並沒有一位「老師」站在「教室門口」打考勤,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城管委領導,比普通幹部有更多自由。

    三點鐘,城管委召開辦公會,研究彭克縣長臨時交辦的任務。

    會議結束後,王橋回到辦公室抓緊學習老文件,包括城管委去年的工作總結以及今年的工作要點。通過閱讀文件,他對城管委要做什麼事情有了一些基本認識。

    下班以後,王橋切了滷肉回到電力家屬院。打開房門,聞到了濃濃香味。呂一帆穿了短褲和背心在廚房忙碌,聽到門響,從廚房探出頭,道:「我給你做了家鄉菜,豬肉燉粉條。」

    家裡有女人等候,這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王橋知道呂一帆只是臨時客串家裡女人角色,進房門後仍然能感到有家的幸福。

    「明天早上我要到縣政府開會,不能陪你到山南。我等會再給我的同學楊紅兵打電話,到時你直接去找他。」

    呂一帆將大鍋菜端上桌,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上街還要拉大人衣角。如果你的朋友關係不到位,陪我去也沒有用。如果關係到位,不陪也沒事。」男歡女愛是最好的化妝品,經過兩度歡愛,她神采奕奕,膚色細膩,幸福之色溢於言表。

    王橋道:「大學畢業這幾年,你進步很大啊,說話一針見血。」

    呂一帆道:「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沒有時間和精力去搞那些花花草草的虛情假意。」

    這一夜,體力耗費得比爬垃圾場還要多。

    八點鐘被鬧鈴叫醒。王橋送呂一帆前往昌東汽車站。他們找了一家早餐館,買了稀飯、饅頭和鹹鴨蛋,邊吃邊聊。

    王橋褲子口袋裡的手機振動起來,號碼顯示是城管委辦公室號碼。電話裡傳來劉友樹的聲音:「小王主任,沒有打擾你吧,星期六早上驚了好夢。」

    王橋:「早就起床了,在外面吃早餐,有事嗎?」

    劉友樹道:「今天輪到我值班,一大早就有個女的來找你?我讓她給你說。」

    電話裡傳來的居然是山大師妹楚小昭甜甜的聲音:「師兄,我剛到昌東縣。沒有你的電話,就找到城管委辦公室。」

    王橋一直沒有接受楚小昭的相思,從來都沒有給她任何機會。他看了呂一帆一眼,道:「你出了城管委大門,一直朝右走,不要拐彎,我會在一家早餐館門口等你,這是一條直道,不會走錯的。」

    呂一帆道:「女朋友來找你,我是不是不合時宜?」

    王橋道:「來的人是山大中文系大二的女生,中了愛情小說的毒。你在場最好,讓她看到你就會死了心,免得耽誤小女孩青春。」

    呂一帆道:「她能從山南追到昌東縣城來,說明很愛你,你怎麼能這樣狠心地對待一個陷入愛河的女生。」

    王橋道:「只要有女生對我表示好感就接受,那就太隨便了,我可不是一個隨便的人。」

    呂一帆打趣道:「你隨便起來不是人。」說到這裡,她想起了瘋狂的情景,白皙的臉上湧起一抹紅暈。

    王橋道:「等會那女孩進來時,你要親熱一點,打消她的念頭。」

    呂一帆道:「女生很醜嗎?」

    王橋道:「不醜。不是我的菜。」

    呂一帆道:「你對女人從不粘粘乎乎,是個男人,我喜歡。我最討厭欺騙女孩子感情的小白臉,每次看到這種男人就忍不住想要踹一腳。」(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2:11
第一百七十五章心真硬

     七八分鐘以後,淺綠色裙子、青春洋溢的楚小昭與王橋一起走進餐館。

    王橋用目光示意呂一帆。他直接將楚小昭帶到了桌前,道:「我介紹一下,呂一帆,山大體育系畢業的,我的師姐。」

    「你好,小師妹。」呂一帆站起來時,很親熱地為王橋理了理衣領,自然而然地拉著王橋的手。

    楚小昭吃驚地見到高挑漂亮的呂一帆,眼光在呂一帆和王橋之間來回移動,臉色驟變,失望、悲傷之情幾乎噴湧而出。

    呂一帆很賣力地演戲。其實也不是演戲,而是另一種意味的本色演出。她熱情地招呼道:「小師妹還沒有吃早飯吧,吃點什麼,有面條,也有包子饅頭。館子小了些,味道很好,很不錯。」

    楚小昭搖頭道:「我吃過了。」

    王橋道:「一帆吃過早餐要到靜州辦事,你過來有什麼事情嗎?」

    楚小昭聽到「一帆」這種稱呼,眼淚水就要湧出來。她強忍即將奪框而出的淚水,故作鎮定地道:「你們要到靜州,我就不打擾了,真沒有什麼事情,就是過來,臨時想起來看看。」她轉身離開小餐館,走到遠處時,雙肩開始不停聳動。

    呂一帆望著遠去的背影,道:「小姑娘長得挺漂亮,身材也很,你的心真硬,故意把她氣走。」

    王橋道:「我這樣做是對她負責。既然不想和她談戀愛,就不要唧唧歪歪,免得發出錯誤信號。」

    呂一帆定眼看著王橋,道:「你為什麼要和我好?」

    王橋道:「那是王八看綠豆,對了眼。」

    呂一帆抬腿欲踢,道:「去你的。你說說誰是王八誰是綠豆?」她又道:「小姑娘會不會做傻事?」

    王橋道:「楚小昭敢於主動追到這裡,說明她還是一個性格外向,膽子大、行動力也不錯,這種性格的人不會做傻事的。」

    呂一帆幾口就將饅頭和鹹鴨蛋吃掉,道:「這樣吧,我反正都要走。就去跟在那個小姑娘後面,以防萬一。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就直接走了。」

    王橋道:「我在山南那邊還有另外一些關係,如果事情還搞不定,一定要記得給我打電話。」

    呂一帆點頭道:「我不會客氣的。這是我自己的事業,做好了,我就自由了。」她趁著早餐店無人注意。飛快地在王橋臉上啄了一下,留下了淡淡的鹹鴨蛋香味。

    昌東縣城不大,沒有太多的岔道。呂一帆加快腳步,很快就追到了楚小昭。

    楚小昭在前面走著,低著頭。神情鬱鬱。來到昌東汽車站時,她並沒有上去,而是在車站前徘徊。徘徊了十來分鐘,楚小昭走進了車站。

    呂一帆目送著楚小昭走進侯車室、買票、進站。然後給王橋打電話:「你的判斷是對的,那個小師妹走了。鬱悶肯定鬱悶。不會做傻事。」

    王橋道:「你什麼時候走?」

    呂一帆道:「我馬上去買票。」

    王橋道:「我現在才到城管委,還不熟,要不然都可以讓小車送你一趟。」

    呂一帆道:「算了,你才當官。還得把尾巴夾著。」

    王橋掛斷電話,想著楚小昭唸著眼淚的眼睛,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此時,楚小昭正在汽車上抹眼淚水。在路上,她強忍著淚水,等到汽車發動之時,淚水終於又流了出來。

    回到山南,滿腹心酸的楚小昭必須要找人傾述,否則這股鬱悶會在胸口爆炸。

    「曉婭,你在哪裡?」楚小昭來到了盛世華庭的小區門口,給閨蜜打電話。

    張曉婭計畫明天到廣南去看望侯爺爺,這是從小時候到現在每個暑假不變的節目。她接到楚小昭的電話,道:「我在家裡?怎麼聽起來有點怪。」

    楚小昭道:「我就在你家門口。」

    張曉婭趕緊來到門口,見到楚小昭面臉痕的模樣,吃驚地道:「你不是回家了嗎?怎麼還沒有走。哭成這樣,誰欺負了你?」

    楚小昭見到張曉婭就如遇到了親人,立刻抽泣起來,道:「我到昌東去見了王橋。」

    張曉婭無奈地道:「你這個痴情丫頭,肯定是遇到負心漢子。不對啊,你和王橋還沒有正兒八經打戀愛,不存在負心漢子啊。」

    楚小昭憤憤不平地道:「我還以為王橋沒有談戀愛,所以今天早上我去找他,結果,他和一個女的在一起吃早飯。」

    張曉婭瞧著梨花帶淚的室友,反而笑了起來,道:「他和一個女的一起吃早飯,很正常啊。」

    楚小昭道:「你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王橋是個大騙子,明明有個女朋友,還對外說沒有。」

    張曉婭越瞧越覺得哭哭泣泣的楚小昭很好玩,道:「具體講講,是怎麼回事?」

    楚小昭狠狠地抹了眼淚,道:「那個女的是山大體育系的,王橋叫她師姐,看模樣應該是畢業一、兩年的。王橋還叫她一帆。」

    「王橋在學生中還算不錯,有女朋友很正常,沒有才不正常。」張曉婭道:「原來他的女朋友是體育系的。他是籃球健將,經常和體育系的混在一起,找個體育系女生應該很正常。對了,你怎麼判斷他們是在談戀愛,完全可能是偶遇。」

    楚小昭想起呂一帆含情脈脈的模樣以及細小的動作,道:「肯定是談戀愛,沒有證明,是憑直覺。」

    張曉婭道:「別哭哭啼啼了,把眼淚擦乾淨,然後像扔餐巾紙一樣把王橋丟掉,這樣你就有新生活了。這麼漂亮一個小姑娘,單相思兩年,也應該覺醒了。」

    楚小昭道:「理智上我覺得應該這樣,可是想到他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就心如刀絞。」

    在兩個女子交談時,王橋直奔縣政府,參加上午十點的工作會。

    這是一個關於益楊中學環境整治的會議,主持會議的人是常務副縣長吳永誌。吳永誌見到一個陌生年輕人面前放著城管委的牌子,還以為是幫領導開會的年輕人,於是皺眉問道:「城管委領導沒有來?今天是研究具體事情的會,領導怎麼能不來?」

    縣府辦工作人員笑著介紹道:「他是城管委新來的副主任王橋。」

    「你就是王橋,還真年輕。」吳永誌想起這事,沒有再追究此事。

    正式開會後,吳永誌開門見山地道:「今天是研究益楊中學環境整治的工作會,上一次會議要求各個部門提出具體方案,今天各部門依次談各自的方案,然後交由領導小組辦公室來綜合。」

    昨天辦公室通知開會,並沒有說城管委有什麼工作方案。現在要當場談方案,王橋一下就傻眼了。

    他藉著尿遁之機給辦公室打電話,萬幸的是劉友樹還在辦室室,不幸的是劉友樹壓根不知道什麼工作方案。他急忙打電話詢問辦公室主任邵林森,邵林森懶洋洋地道:「以前的會是劉主任去開的,劉主任住院了,這個方案就沒有搞,現在沒有方案。」

    得知這個結果,王橋只覺得頭大無比,輪到城管委發言時,只得道:「上一次開會是劉主任來的,劉主任還在住院,我不清楚以前的方案。」

    吳永誌之所以在星期六來開會,是因為省教育廳檢查組在星期二要到昌東。他毫不客氣地訓斥道:「你不清楚以前的方案,跑來開什麼會。你馬上打電話,讓知道情況的人來開會。」

    無數道目光刺向王橋,讓他覺得十分難堪。

    王橋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道:「目前城管委沒有人知道情況,曹主任調走了,朱主任還在住院。我和樂主任都是新來的,確實不知情。」

    吳永誌知道城管委有特殊狀況,沒有深究,黑著臉道:「那你就好好聽,回去給樂彬匯報,制定工作方案,星期一送到府辦。」

    十點半鐘,縣政府會議結束,灰頭灰腦的王橋趕緊給樂彬打電話,匯報會議情況。

    樂彬安慰幾句,又道:「時間很緊啊,下午三點鐘,我們開個班子會,研究益楊中學整治工作方案。吳縣長就是那個脾氣,你得習慣。」

    王橋隨後又給環衛所喬勇打電話:「我散會了。你到縣政府門口來接我,我們一起到居委會,免得毛主任說我們不講信用。」

    喬勇道:「毛主任催了我幾次,有點生氣了,說我們不守信用。我正要到居委會,先把環衛所的錢先付了。」

    趁著喬勇開車過來之前,王橋趕緊到銀行取了三千三百元現金。在山大的老味道土菜館渡過第一年的艱苦期以後,每年都有相當穩定的利潤。他還清了借款,還有了一筆可觀存款。為了自己處理化糞池能夠首戰成功,他動用了私人存款來做原本應該由集體做的事。

    王橋取錢後剛走到縣政府大門,喬勇開著小車也到了。

    喬勇壓根沒有想到這是王橋私人的錢,將錢放到黑色皮手包裡,高興地道:「小王主任還能拉到贊助,以後多幫環衛所拉點,我們環衛所日子過得緊巴巴,幹部職工積極性都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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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車禍

     這一次王橋拿私人的錢補貼公家事只是為了「首戰必勝」,以後的事情還得公家歸公家,私人歸私人。因此,當喬勇提出「非法」要求時,王橋當即就把話封住:「我是新兵,各方面關係還淺得很,這有個積累的過程,有機會再說。」

    喬勇確實沒有想到工資都沒有領的新領導會掏自己的腰包,也不會相信有人會這樣做,笑道:「小王主任很牛,才來幾天就能弄到錢,看來以後環衛工作有希望了。」

    王橋強調道:「這不是尋常辦法,用一次可以,用久了就要失效。」

    兩人聊著天來到居委會毛明辦公室,喬勇有錢腰就硬,道:「毛主任,你催命一樣,硬是不相信同志。」

    毛明用慣常的鄙視眼光道:「你們幾爺子說話不算數的時候太多了,我必須得防一手。錢拿來沒有,一手交錢,一手幹活。」

    喬勇經常與毛明打交道,關係極熟,互相都非常瞭解,將錢放在桌上,道:「毛主任,我的錢全部到位,城關鎮的錢到了沒有?」

    毛明先將錢點清,然後繼續鄙視道:「這次如果沒有小王主任,你歸兒子肯定要耍賴。」

    喬勇緊追不捨:「我們把錢都送來了,城關鎮怎麼說?」

    毛明道:「你才是真正不相信同志,他們給我說了,下午送到居委會。」

    王橋想起滿地的糞便地街道便心頭髮緊眼前發黑,道:「毛主任,大部分錢都已經到位,下午能不能開工。「

    毛明道:「王主任耿直,我也不能太小家子氣,今天下午就動工。早一天動工。居民們少鬧一天,我也免得耳朵煩。」

    喬勇傳呼機呼響了起來。他漫不經心地回電話,剛接通就變了臉色,道:「傷得嚴不嚴重,你趕緊通知120,我們跟著過來。」

    得知環衛工人出了車禍。王橋和喬勇不敢耽誤,一路小跑下樓。喬勇臉色蒼白,發動汽車後就猛踩油門。桑塔納一路飛奔,王橋不停地提醒:「慢點,慢點,我們是解決車禍,不是製造車禍。」喬勇道:「我最怕這事。麻煩得很。」

    小車停在圍觀車禍現場的人群旁邊,發出嘎嘎的剎車聲。喬勇不等車停穩就跳了下去,擠開人群,來到受傷工人面前。一名環衛工人昏迷在地,頭上鮮血淋漓。將整張臉全部染紅。右邊褲子撕爛,血肉模糊的傷口露了出來。喬勇臉色蒼白,聲音顫抖,問道:「誰看見肇事車輛?

    圍觀人群你一言我一語。紛紛指認是一輛白色轎車。王橋比喬勇要清醒得多,拿出手機。同時大聲問道:「通知120和110沒有?」

    一名熱心的中年婦女道:「己經打了電話。」

    一輛救護車閃著燈從運處開來,發出「哎呀、哎呀」的聲音,緊跟在救護車後面是環衛所副所長姜永戰的長安車。受傷環衛工人被抬上救護車,副所長姜永戰隨車去了醫院。

    幾分鐘後。警車開來,下來一位身材高大的警察,對著人群嚷嚷道:「別圍得這麼近,把現場破壞了,受傷的人在哪裡?」

    王橋一眼認出來人是曾經在一起打過籃球的蔣剛,上前招呼道:「蔣兄。」

    蔣剛驚訝地看著王橋,道:「你怎麼在這裡,是你撞的?看到出車禍的情況嗎?」在他心目中,王橋還是社會上的無業青年,因此說話也不客氣。

    王橋沒有計較蔣剛的態度,道:「我剛剛調到城管委,受傷的人是環衛工人,被120急救車拉到醫院去了,這是環衛所喬勇所長。」

    蔣剛見慣了交通事故,神經很是大條,情緒沒有受到車禍事故影響,聽到王橋自我介紹,道:「你小子調到城管委?這幾年你這小子人間蒸發了,從來沒有在昌東碰過面,通過那個的關係調到城管委,是臨時工?」

    王橋道:「我前些年從舊鄉到了廣南,出去打工沒有混出名堂。後來考了大學,大學畢業後分到昌東城管委。」

    蔣剛吃驚地道:「你小子是大學生,那麼就是正式工了。」

    王橋道:「是正式工。」

    和蔣剛一起來的警察開始勘查現場和詢問目擊者,圍觀的人群漸漸散開。

    喬勇一直覺得王橋與普通大學生不一樣,對基層情況和人情事故很熟悉。他仔細聽著王橋與蔣剛的對話,琢磨著王橋隱在身後的關係,主動介紹道:「這是我們城管委新來的小王主任,在委裡分管環衛所和組織人事工作。」

    「小王主任?什麼主任?」

    「我們城管委的副主任。」

    蔣剛得知王橋居然是局行領導,對著王橋胸口打了一拳,道:「你小子不出聲不出氣就當城管委副主任了,城管委工程多,什麼時候弄點工程來做,守著點死工資,日子難過。」

    王橋沒有回答這個赤祼裸的問題,道:「蔣兄的聯繫方式有變化嗎?我以前只有一個傳呼號。」

    蔣剛道:「誰還用傳呼,早就落伍了。你的手機號碼是多少,我給你打過來。」

    王橋報完手機號碼,問道:「能追到肇事車輛嗎?」

    蔣剛道:「你不是外人,我跟你說實話,這事有點難度。昌東是小縣城,沒有監控。如果環衛工人死了,或許還能調集警力偵辦此案,沒死,公安局每天事情這麼多,不會管這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王橋堅持道:「環衛工人受了重傷,司機逃逸,這是犯罪了,應該能夠立案。」

    蔣剛笑道:「現在破不了的案子多得很。王主任,什麼時候一起吃個飯。」他剛才一口一個「你小子」,得知對方當了領導後,也就改口稱呼官職,轉換得非常自然。

    一輛長安車快速地開了過來,環衛所副所長姜永戰跳下車,滿臉焦急道:「醫院叫先交錢?否則就不開藥,現在就掛瓶鹽水吊命。」

    喬勇憤怒道:「醫院還有沒有道德,人都要死了,就知道要錢。」他自知發火無法解決問題,道:「你給王波說,讓他取點錢,先墊支一部分。」

    姜永戰道:「你還得打個電話。」

    喬勇打完電話後,姜永戰忽匆匆趕迴環衛所,找出納王波拿錢。

    喬勇哭喪著臉對王橋道:「保險公司要求先解決交通事故,再解決保險,找不到肇事車,環衛所要倒貼一大砣錢。小王主任,你有啥好辦法?」

    王橋是第一次面對這事,不敢亂說,道:「我們回去商量。」

    環衛所有三百多環衛工人,每天要在公路上清掃作業,另外還有二十多台各型環衛車輛,不停地縣城裡來回穿梭。因此環衛所每年都有交通事故,要麼是環衛工人被人撞,要麼是環衛車撞了人。每次發生交通事故,喬勇總會心驚肉跳,很多天都食之無味。

    等到警察勘驗完現場,他無心陪同王橋,將王橋送回城管委辦公室以後,回到環衛所,召集同事們商量如何解決車禍後的麻煩事情。

    到城管委工作只有數天,王橋先後遇到了化糞池爆溢和環衛工人交通事故兩件事,感受到實際工作與學生會工作的不同之處。在學校當系學生會主席時,他有時也感到壓力,可是彼時的壓力和此時的壓力完全不是一個性質,不在一個檔次。學生會幹部遇到的事情多是風花雪月之事,很難直接影響噹事人的生存和生活,往往有隔鞋騷癢之感。現在處理的事情與人們的日常生活息息相關,會直接影響噹事人的生存和生活,每件事情都刺刀見紅,必須全力應對才行。

    王橋想著環衛工人的慘狀,暗道:「我一定要將這事也處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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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烏鴉嘴

     下午三點,樂彬把王正虎、王橋、劉友樹以及監察大隊的同志叫到辦公室,商量昌東縣中學環境整治工作方案。

    樂彬和王橋都是新人,所以方案由監察大隊提出,由王正虎認可,再到會上讀一遍,大家沒有什麼意見,便算正式通過。

    通過後的正式方案就由王正虎向吳縣長匯報。

    制定完工作方案,樂彬等人回家渡週末。王橋是單身漢,回家沒有什麼意思,便留在辦公室翻看去年的《靜州年鑑》。

    在城管委機關,沒有人會對枯燥的《靜州年鑑》感興趣,唯有王橋覺得年鑑類的書很有意思,裡面有關於靜州大量有用的信息。從第一天進辦公室開始,他每天都認真讀幾頁年鑑,結合在這幾天在昌東看到的情況,年鑑裡冰冷的數字在其眼裡變得越來越生動。

    他看了一會年鑑,就給喬勇打電話,詢問受傷環衛工人的手術情況。

    接近六點時,喬勇找了過來。他此時恢復了平靜,夾著煙慢慢地抽:「手術搞了四個小時,總算保住一條命。」

    王橋心情輕鬆下來,道:「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喬勇遞了一枝煙給王橋,道:「小王主任,對我們環衛所來說,人救活了,麻煩事情就來了。如果車禍死了,環衛所就痛一回,現在成了傷殘人員,肇事方找不到,保險公司陪付金額有限,環衛所要多用好幾萬。」

    聽到此語,王橋滿不是滋味,「作為領導,我們不能想著環衛工人死掉,連內心有這種想法也不行。」

    喬勇道:「小王主任。我有這種想法是被逼的。環衛所是差額撥款單位,縣裡只拿一部分錢,一部分工資和資金都要自籌。如果環衛工人治傷花了太多錢,工人的工資就要受到影響。一次兩次可以,長期如此,我就沒有辦法調到工人們的工作積極性。隊伍亂了。人心散了,對於我們來說就是天大的麻煩。所以,有時我就產生要撞就撞死的想法。」

    喬勇直承難處,這反而贏得了王橋的理解。王橋也跟著發了句牢騷道:「環衛所是事業單位,做的是公益事情,天天和又髒又臭的垃圾打交道,為什麼要搞成差額撥款。這是逼著環衛所去想辦法撈錢。」

    喬勇道:「沙州市下轄各區縣的環衛所全部改成了全額撥款單位,靜州當官的沒有良心,把事業單位卡得很緊。如果哪一個領導能把差額撥款改成全額撥款,環衛工人給他敲鑼打鼓。」

    王橋把這句話牢牢地記在了心裡,但是沒有當場承諾。他想起蔣剛上午所言。道:「我覺得蔣警官話裡有話,不知你聽出來沒有。」

    喬勇道:「怎麼會沒有聽出來,我和公安打交道很多,他們說這些話無非是想弄點經費。」

    王橋不由得想起開黑魚餐館的公安局辦公室袁主任。認同了喬勇的評價,商量道:「我覺得可以花點小錢。爭取找到肇事車輛,最起碼可以還工人一個公道,還可以追討一些費用,免得環衛工人家屬天天來纏你。」

    最後一句話打動了喬勇。他點頭道:「王主任,我聽你的。但是最好不要用錢,就開點油票。」在不知不覺中,他在這一次把「小王主任」變成了「王主任」。

    形成共識以後,王橋給蔣剛打了電話,詢問肇事車輛的消息。

    蔣剛在電話裡說得很直接,道:「王主任,我明人不說暗話。交警城關中隊管縣城的全部車輛,要辦得案子多得很。真要破案,估計得費點錢,我給你派一個民警和一個協勤,盡最大力量把肇事車輛找出來。你幫派出所報一點費用。」

    王橋道:「報多少?」

    蔣剛道:「5000吧。」

    王橋道:「5000塊錢不好報,要被審計審。環衛所車多,用油方便,幫你們報5000塊油費。」

    公安部門每輛車用油是有限制的,報油費等同於報錢。蔣剛爽快地道:「那就一言為定。明天是星期天,原本要休息的。王主任這樣耿直,我們也加班,明天上午大家再車禍現場碰個頭。」

    喬勇聽說要報5000塊油費,又開始心疼了,嘀咕道:「萬一找不出到肇事車輛,環衛所還要倒貼一筆錢。」

    王橋耐心地做著思想工作,道:「環衛所每年有這麼多交通事故,但是據我觀察,你們和交警關係很一般。就算這次破不了案,與交警隊搞好關係,也是有益無害,是一筆划算投資。」

    喬勇悶頭想了一會,道:「明天我和老薑一起到現場,配合交警。」

    星期天上午九點,王橋和喬勇前往車禍現場。在公路邊的樹蔭下等了十幾分鐘,蔣剛帶著一個民警和一個協勤來到現場,兩人拿著本子開始進行走訪調查,尋找蛛絲馬跡。

    喬勇見只來了兩個正式警察,問道:「蔣隊長,這是大海撈針,估計沒有什麼用。」

    蔣剛道:「你別小瞧了老辦法,公安辦案歷來講究群眾路線。出車禍時肯定有人看見,說不定有人就記住了車員,就算記不住車號,總有人看見是什麼牌子的車,車是什麼顏色,這些都是線索。」

    王橋笑道:「喬所長,你看問題有點悲觀。」

    喬勇垂頭喪氣地道:「誰來當環衛所所長都是這個屌樣,一天忙不完的事情,稍有點差錯就被領導批評。我是建築中專畢業的,當初找關係進建委基建科,混了七八年終於混成了副科長。後來得罪了建委領導,被踢到環衛所,名義上還提了半級,被稱為重用。在環衛所工作七八年,無論多樂觀的人都要變得悲觀。」

    蔣剛道:「老喬別灰心,王橋這人我很早就認識,板眼多得很,在舊鄉就會做生意,以後肯定會想出辦法解決環衛經費問題。」

    王橋道:「我今天中午睡在沙發上想,要提高環衛所幹部職工的積極性,第一條就是解決差額撥款的問題。這是我今後的努力方向,要尋找合適的時機,把這個問題解決掉。」

    喬勇對此根本不報希望,嘆息一聲:「縣財政窮得咬。luan,哪裡捨得花錢在環衛職工身上,我看不到差額變全額的希望。」

    王橋道:「喬所長又悲觀了,事在人為,只要方向正確,奇蹟就有可能發生。」

    三人站在樹蔭下聊天,汗水爭先恐後地從毛孔裡鑽出來,將襯衣打濕。喬勇看著烈日,道:「幸好垃圾場沒有被堵,如果這種天氣被堵住進場道路,就整死個人。」

    蔣剛道:「老喬,這種話最好別說,悲觀的人都是烏鴉嘴。」

    蔣剛話音未落,王橋的手機響了起來。

    辦公室劉友樹道:「小王主任,垃圾場又被堵了,樂主任讓喬所長馬上到垃圾場去勸解。你趕緊回辦公室,樂主任和你碰個頭。」

    王橋掛斷手機,道:「被蔣所長不幸而言中。」

    喬勇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打了自己一個耳光,道:「我這張臭嘴,簡直是胡說八道。」

    王橋跟著苦笑道:「我到城管委上班不到一個星期,先後遇到化糞池溢出事件和車禍事故,現在又是村民堵路。但願事不過三,把村民堵路解決以後,總得讓我喘口氣,慢慢熟悉城管委的情況。」

    喬勇道:「王主任,環衛的麻煩事情一堆堆,現在還早得很,說不定那一天又遇上稀奇古怪的事情。」

    王橋道:「喬所,你又是烏鴉嘴。」

    喬勇眼睛眉毛都皺在一起,道:「只要不當環衛所長,我就不是烏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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