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百態] 靜州往事 作者:小橋老樹(已完成)

 
Babcorn 2017-3-26 10:43:1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6 85876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9
第一百五十八章受傷

     PS:  這是兩個過渡章節,缺了故事就不完整。

    曹勇話音剛落,立刻就有幾個婦女站了出來,她們站成一排,一齊吸氣,準備再吐向曹勇。這些婦女長年勞作,身體強壯,作風剽悍,別說吐痰,就算和男人打架都不怕。

    程嶺躍副鎮長瞭解當地村民的性格,見勢不對,拉著曹勇道:「曹主任,我們到那邊商量一下。」

    曹勇、朱立福和程嶺躍朝遠處走去,圍在一起商量對策。

    婦女們朝著曹勇背影不停吐痰,發出「呸、呸」聲,滿臉鄙視。

    曹勇漲紅臉,咬牙切齒地道:「我當了二十年兵,從老。山槍林彈雨裡爬出來的,從來沒有受過這種侮辱。把派出所趙勁喊過來,我們今天必須進去,不能把這些人慣出毛病。」

    程嶺躍得到過蔣大兵書記的叮囑,道:「鎮裡的幹部主要作勸解工作,我們如果強制進場,以後不好開展工作。做農村工作得有人唱白臉,還得有人唱紅臉。」

    曹勇火氣升起便壓不下來,也不管程嶺躍態度消極,道:「程鎮長繼續做好勸解工作。劉主任組織隊員,把堵路的人全部拖出去。」

    朱立福見山上陸續還有村民過來,心裡發虛,建議道:「曹主任,是不是給縣裡報告,派點警察過來,看這個架式肯定要打起來。」

    曹勇最不喜歡朱立福遇事繞道走的習慣,道:朱主任,男人該硬的時候就得硬,不能下軟蛋,遇到困難絕對不能繞道走。我們不管怎麼繞,困難都還在。」

    在一把手堅持和擠兌之下。朱立福將城管委工作人員召集在一起。城管委來了三十多名工作人員,以監察大隊隊員為主。等人聚攏以後,朱立福道:「我們把堵路的拉開,注意不要動手打人。」

    一個蹲在地上的高個子中年村民慢慢站起來,道:「事情沒有談攏,你們最好不要進去。出了事情大家都不好說。」

    朱立福問:「你是誰?」

    瘦高個村民道:「我是五樹社社長,楊宗明。」

    朱立福升起一絲希望,道:「你是社長,能不能把村民招呼一下,有什麼事情好好談,不要動輒堵路。」

    楊宗明眼睛往上看,道:「我們反映了很多次。給鎮上反映,給建委反映,給縣政府反映過,沒有人理睬。」

    朱立福道:「怎麼沒有人理睬,我就給你們回覆過。」

    楊宗明道:「光是回覆有個屁用。得解決實際問題。」

    曹勇見朱立福跟一個村民說個不停,不耐煩地對執法人員道:「你們愣著做什麼,把堵路的人拉開。」

    執法人員圍了過去,將村民朝外面拖拉。拉拉扯扯中。雙方身體不可避免地開始接觸,又演變成推搡。一個婦女鼻子被弄出血。罵罵咧咧地朝家裡跑。

    楊宗明沒有動手,也不再說話,抱著手,站在一邊冷眼旁觀。

    程嶺躍知道這樣下去局面肯定失控。跳著雙腿在旁邊罵娘。

    撕打之時,陽和鎮的十來位機關幹部站在一旁,喊住相熟的村民勸解。村民火氣越燒越旺,鎮幹部根本勸不了。山坡上居住的村民居高臨下將情況看得清楚,不斷有村民向垃圾場跑過來,程嶺躍急急忙忙朝垃圾場管理房跑,準備給村支書楊宗奎打電話。

    一個年輕的圓臉機關幹部來到楊宗明身邊,道:「楊社長,你招呼一下,別打起來。」楊宗明哼了一聲,道:「邱主任,大家的火氣都上來了,我招呼不住,誰有本事誰來招呼。」

    邱主任叫邱洪,畢業於山南財經大學,是96年的選調生。他懷著雄心壯志來到最基層,三年多時間下來,滿腔熱血被澆滅一半。他現在是陽和鎮政府黨政辦副主任,實際是萬精油角色,什麼事都做,什麼事都不能負責。他抬頭看著越來越多的村民從山坡往下跑,無可奈何地搖起頭。

    曹勇原本以為工作人員進場後,村民自然會被嚇退,沒有料到會真的打起來。眼見著一場混戰開始,他畢竟是打過仗的人,最先冷靜下來,在一旁高呼:「城管委的人,全部退出來,在車邊集合。」

    城管委工作人員紛紛朝公路邊的長安車退去。

    機關幹部聚在長安車邊,有的人衣服被撕爛了,有的人臉上有血。曹勇看著越來越多的村民,急得滿臉是汗水,道:「我們先撤退。」

    長安車正在發動,有人喊道:「朱主任沒有過來。」又有人驚呼:「朱主任在地上,被圍著打。」

    曹勇看見自己的副手倒在地上,被一群村民拳打腳踢,怒火衝天地從車上跳下來,挽起衣袖罵道:「他媽的,我這主任不當了,給我搶人。」一把手帶頭衝在前面,年輕機關幹部血氣上湧,向村民們衝去。

    邱洪見城管委朱立福副主任被打倒在地上,拉著社長楊宗明就朝裡面人群中擠。

    楊宗明不想將事情鬧得不可收拾,用力將幾個粗漢子推開,道:「不准打了,都給我滾,快滾,快點滾。」

    楊宗明在五樹社威信頗高,幾個粗漢子痛打了「當官的」,又聽到「快滾」的罵聲,明白楊宗明的意思,於是在混亂中作鳥獸散,沿著小道迅速消失在山坡上。

    邱洪扶起躺在地上的朱立福,道:「朱主任,聽得到我說話嗎?」朱立福滿臉是血,雙眼緊閉。邱洪想起在農村裡學到的急救措施,猛按朱立福的人中。不一會,朱立福緩緩睜開眼,道:「不行了,頭昏得很。」

    曹勇擠進人群,蹲下來看了看情況,回頭吼道:「來兩個人,扶朱主任上車,趕緊把朱主任送到醫院。」

    分管副縣長宮方平接到電話以後,立刻向縣長彭克報告。縣府辦通知縣公安局、縣城管委、縣衛生局、陽和鎮、縣政府辦等部門領導參加緊急會議。

    半個小時後,從垃圾場回來的曹勇走進縣政府會議室。

    長了一張國字臉的宮方平端坐在桌前,臉板得像塊冰,問道:「朱立福傷勢怎麼樣?」

    曹勇一臉沮喪,道:「斷了三根肋骨,鼻樑骨也斷了。」

    宮方平道:「公安這邊有線索沒有?」

    縣公安局劉勝高副局長道:「發生衝突時很混亂,沒有錄相和照相。派出所詢問了村民,他們都不說,鎮裡面的幹部也說不清楚誰動了手。

    宮方平道:「曹主任,你是打過越戰的老軍人,戰略戰術應該比較強。這一次城管委進場沒有和村民座談,沒有和公安人員聯繫,沒有安排人錄相和照相,我看朱立福是白挨打了。」

    曹勇臉色鐵青,低著頭。

    宮方平給曹勇留了一點面子,沒有繼續批評,道:「縣衛生局盡一切力量醫治,調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藥,一定不要留下殘疾。縣公安局立案偵查,抽調人員進現場。」

    劉勝高道:「立案沒有問題。只是這個案子涉及一個社的村民,比較複雜,村民不支持,沒有任何證據,很難。」

    宮方平道:「就算破不了案,公安局也要組織力量去查。查案的過程是法制宣傳的過程,就是一種威攝。蔣書記,金鎮長,你不要以為這是縣政府的事,事情發生在陽和鎮,你們兩人守土有責,脫不了干係。」

    蔣大兵匯報導:「縣裡召開上半年農村工作會議,我和金鎮長都在開會,就派分管副鎮長程嶺躍帶隊協助,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事情,如果我或者金鎮長在,或者聽我的建議提前與公安局聯繫,應該不會鬧得這麼大。」

    他這一番話把陽和鎮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卻又讓人抓不到把柄。

    宮方平道:「趁著公安查案的時機,城管委趕緊組織力量,把城裡堆積的垃圾運到垃圾場。」

    曹勇道:「朱主任被打傷以後,堵路的村民就散了。委裡己經把所有車輛組織起來,力爭能在明天把所有垃圾運到垃圾場。」

    宮方平聽到明天才能將城裡積累的垃圾處理乾淨,不禁火起,道:「為什麼要等到明天才能處理乾淨,必須在今天之內把城裡垃圾全部拉走,垃圾圍城,傳出去讓人笑掉大牙。」

    曹勇解釋道:「城管委垃圾車數量嚴重不足,運力只能保證清運當天產生的新鮮垃圾,老垃圾只能連夜突擊。我們準備今夜不睡覺,也要在明天把垃圾全部運出城。」

    宮方平道:「那就沒有其他辦法?」

    曹勇道:「我們盡力而為。」

    宮方平道:「不是盡力,是必須。」

    曹勇叫苦道:「宮縣長,環衛所確實運力有限。」

    曹勇擔任環保局黨組書記時,曾經在一次環保檢查和蔣大兵結了些怨氣。聽到曹勇與宮方平爭執起來,蔣大兵輕描淡寫說了一句話:「環衛所運力有限,可以到外面租貨車裝垃圾,曹主任不要捨不得錢,花點小錢,解決大問題。」

    宮方平道:「蔣書記辦法好,曹主任可以採用。不管用什麼方法,明天早上,我希望大街上乾乾淨淨。今天的會就這樣,大家趕緊去忙。」

    曹勇以副團長職務從部隊轉業之後當了多年領導,資格老,級別高,他聽到陽和鎮書記蔣大兵夾槍帶棒的話,禁不住怒火中燒,只是城管委捅了蔞子,作為一把手他必須承擔責任。一股無名火只能死死地憋在肚子裡。他起身時,頭腦一陣昏眩,軟倒在地。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47
第一百五十九章冤家

     縣城管委領導班子配有一正兩副,一天之內,一把手主任和分管環衛的副主任都住進了醫院,只能由另一位副主任王正虎暫時主持工作。

    縣委書記吉之洲早就有心調整城管委主要領導,曹勇腦出血以後,立刻責成組織部盡快挑選適合在城管委工作的正科級幹部。

    第二天上午,縣委常委、組織部長牛清揚拿著建議名單來到縣委副書記華成耀辦公室。牛清揚道:「曹勇昨天在會場上昏倒,有輕微腦出血,要住院治療,一時半會肯定無法工作,出院後也不適宜在城管委工作,建議安排到相對輕鬆的正科級崗位。副主任朱立福被打斷了三根肋骨,他再三要求調離城管委,態度堅決,我建議調整。」

    華成耀道:「吉書記明確表示要調整城管委班子。如今社會矛盾多,正值多事之秋,城管委一把手人選很重要,不能軟,又不能太猛,必須是有豐富的基層工作經驗,擅長做群眾工作。」

    牛清揚道:「我有一個備選名單,華書記看一看。明天恰好要開常委會研究人事問題,可以增加城管委主任的內容。」

    華成耀道:「你把名單放在這裡,我先考慮一下。」他是今年初由靜州市委宣傳部調至昌東縣任縣委副書記,初來乍到,不熟悉昌東幹部,因此不急於表態。

    下午,牛清揚再次來到華成耀辦公室。

    華成耀已經思考成熟,道:「經過綜合考慮,反覆比較,我個人覺得最合適的人選是樂彬。等會給吉書記作一個匯報,爭取明天上會。」

    牛清揚又道:「朱立福短期不能上班,而且他堅決要求調離城管委。是不是這次常委會一併考慮。

    華成耀不急不躁地道:「先確定一把手,副職放一放沒有關係。」

    7月7日傍晚,王橋帶著派遣證等相關證件回到昌東城。這幾年每次回家都是匆匆來匆匆去,沒有安心住下來。這一次回到414廠駐地昌東,至少要工作兩到三年。

    本來他準備回家裡,可是來到公交車站。才聽說從昌東到414方向的公交車被二輕系統退休職工堵了大半天,一時半會肯定無法通車。

    無奈之下,王橋提著行李來到以前曾經住過的縣委招待所,到了門口才發現縣委招待所變成了昌東飯店。以前的低矮樓房變成了一幢八層大樓,大樓正門上有閃閃發光的「昌東飯店」招牌,招牌旁邊有三顆星星的標誌。

    大廳旁邊有設施介紹,飯店除了住宿以外。還有餐廳、茶樓、歌廳。從裝修水準和設施來看,昌東飯店檔次接近省交通廳賓館。

    王橋可以從老味道土菜館拿到分紅,腰包比普通大學生要充實得多。為了到組織部報到時有好狀態,他奢侈了一回,住進了條件比較好的昌東飯店。

    王橋在房間裡休息一會。到街上找飯館吃飯。

    賓館大廳站著一個專注打電話女子。王橋從電梯出來之時,恰好看到女子極似呂琪的側臉。他彷彿被孫悟空的定身法定住,停下腳步,很不禮貌地盯著女孩

    女孩子打完電話。扭頭看了王橋一眼,高傲地昂著頭。朝茶舍走去。走了幾步,回頭見年輕英俊的男子還在盯著自己,覺得自己很有魅力,有幾分高興。朝著王橋淺淺一笑。

    看到女孩正面,王橋有幾分失望,女孩子側面與呂琪有五六分相似,正面相似度差了許多,只是笑起來又有幾分神似。

    牛清德坐在茶舍深處,正在與靜州客人談生意。他將王橋的神態看得一清二楚,並不感到奇怪,因為他第一次見到胡小靚時,也將胡小靚當成呂琪。今天有來自靜州的重要客人在場,他沒有當場找王橋麻煩。

    送客人離開以後,牛清德盯著胡小靚不轉眼。

    胡小靚道:「你看著我做什麼,我的妝沒有化好?」

    牛清德哼了一聲,「你和王橋眉來眼去做什麼?不要以為我沒有看見,我瞧得清清楚楚。」

    胡小靚道:「誰是王橋?」

    牛清德道:「你打電話時遇到的那個雜種就是王橋。你這人打個電話還走來走去,發羊癲瘋啊。」

    胡小靚沒有生氣,呵呵笑道:「原來你吃醋了。」

    牛清德惡狠狠地道:「吃個錘子醋,老子遲早要弄死他。」

    胡小靚原本對王橋並不在意,見牛清德氣憤填膺的模樣,反而對王橋生出些好奇。

    王橋在城裡隨便走,找到曾經與小夥伴經常來的熟悉小麵館。數年時間過去,小麵館面目依然。老闆一眼就認出當年曾經經常光顧麵館的小夥子,熱情地打著招呼,詢問畢業後的去向。

    聊了幾句,老闆過去招呼新客人。王橋於是安安靜靜地吃麵,回憶起青澀的少年歲月。那段時間實質上與現在只相隔數年,他再一次感覺恍如隔世。

    吃過麵條,在附近走了一圈,路邊有幾大堆垃圾,臭不可聞,蒼蠅四處亂飛。王橋想起父親所說的話,心道:「爸說得還是有幾分道理,垃圾都管不好,如何能管好一座縣城。」

    王橋要到縣委組織部報到,便給陸軍打了傳呼。他坐在街邊小花園的石板凳,看著街邊風景,等著陸軍回電。十來分鐘後,陸軍回了電話。王橋親熱地道:「沙袋,在哪裡?」

    「在靜州陪領導喝酒。我們這些小人物有什麼辦法,領導在哪裡,我就在哪裡。你今年畢業吧,分到哪裡?」陸軍站在吧檯前,用吧檯座機回電話。

    王橋道:「我分回昌東。」

    陸軍吃驚地道:「山南大學畢業怎麼會分到昌東,具體分到哪個部門?」

    王橋道:「我是省委組織部的選調生,具體哪個部門還不清楚,明天準備到組織部報到,到時我來找你。」

    陸軍道:「我聽說今年要來一個選調生,沒有想到原來是你。祝賀祝賀,選調生是組織部重點培養對象,前途無量。領導找我,等會再聊。」他見縣委組織部副部長彭家振在向自己招手,趕緊掛斷電話,走回雅間。

    彭家振道:「別打電話了,快給領導敬酒。」

    陸軍端起酒杯向靜州組織部王科長敬酒。

    酒飽飯足,彭家振將靜州組織部王科長送回靜州,親自送到家門口,送上昌東茶和酒等土特產。事情辦完以後,彭家振給一把手牛清揚打電話匯報導:「牛部長,我把王科長送到了家門口,順利完成任務。」

    牛清揚正在家裡和三弟牛清德喝酒,朝牛清德作了一個低聲的手勢,問道:「王科長情緒怎麼樣,不要小看了這些科長們,他們處於要害部門,都是手握實權的人物。」

    彭家振道:「牛部長放心,他喝得很高興。」

    牛清揚道:「老彭辛苦了,你後天把《中國共產黨農村基層組織工作條例》貫徹傳達方案拿出來,上部務會研究,這是我們部裡今年的一個重頭戲。」放下電話後,他接著被打斷的話茬,繼續道:「老三,你如今是著名企業家,縣政協委員,是有身份的人,不要象鄉鎮裡的土包子,動不動就打打殺殺。」

    牛清德道:「礦產的根基還是在農村,對付那些下力棒就得惡,你不惡,他們就以為你好欺負,俗話說得好,三天不打那些下力棒就要上房揭瓦。」

    「胡說八道,礦產的根基在政府機關,在政府沒有根基,相關證照你根本辦不下來,所以要尊重鎮政府,適當時候出點血,出點血把關係搞好,值得。」牛清揚又苦口婆心地道:「我給你說的話都是金玉良言,不要當耳旁風。有幾個錢就由著性子胡來,完全是一幅爆發戶嘴臉。你都四十來歲的年齡,專門找些十八九的小女娃,我都替你寒磣。」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47
第一百六十章躲避

     牛清德笑嬉嬉地道:「大哥,我為了事業,大城市都不去了。個人認為趁著身體還雄得起,就得享受,要不然找這麼多錢有屁用。年輕時精子多銀子少,年老時是銀子多精子少,我要趁著精子還不少的時間多給我們牛家播點種。」

    他做礦山生意,在昌東官場上是由兩位兄長罩著,在社會上有一批親信,如今賺錢不少,羽翼漸豐,暗覺大哥、二哥在官場混了一輩子,習慣了夾著尾巴做人,官越當越大,膽子越來越小,很不爽快。自己大把找錢,拚命享受,人生之得意莫過於此。

    牛清永道:「大哥說得對,老三真不能得意忘形。沾幾個女人問題不太大,只要不被你媳婦抓現形,我覺得更關鍵是不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他們出了事,你還得給他們背黑鍋。」

    牛清德敷衍道:「行了行了,我聽大哥、二哥的,努力當一個好兒童,不和社會上的人混,不再給牛家傳宗接代。」說到這裡,他想起在昌東飯店見到的王橋,又惡狠狠地道:「今天我在昌東飯店見到了王橋,就是在山南碧雲間和我打架那一位,我一定想辦法弄他一次,然後就改邪歸正。」

    牛清揚是縣委常委、組織部部長,在白天就知道王橋分到昌東之事,他知道三弟膽大妄為,真有可能去弄王橋,臉色嚴肅起來:「王橋是省委組織部選調生,丁部長特意打電話叮囑我們要關照。他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是無業游民,你打一頓就算了,現在要任命為副職領導,是有身份的人。你千萬不要瞎搞,搞出事你收不了場。」

    牛清德瞪大眼道:「王橋這個狗日的流氓居然成為選調生,省委組織部瞎了眼。大哥,王橋和我結過死仇,你要想辦法把他壓住,他若翻身掌了權。我的日子不好過。

    牛清揚見三弟鬆了口,道:「既然分到昌東縣,他就算是孫悟空也逃不過組織的五指山,個人總得服從組織安排嘛。」他原本想要說逃不出「我」的五指山,話出口,還是改成了「組織」。雖然在自己家裡,談話對象是自己的兩個親兄弟。他還是下意識用模式化語言隱藏了真實想法。

    吃完飯,牛清德纏著大哥道:「你一定要壓著那個王橋,他以前在舊鄉時,我還挺照顧他。他恩將仇報,一心要和我過不去。這人是魏延式的頭上長反骨的人。以後他掌了權,絕對會把牛家趕盡殺絕。」他不停地歪曲事實,就是想讓大哥把王橋打入另冊。

    牛清揚道:「喝了酒說什麼瘋話,什麼趕盡殺絕。你以為現在還是舊社會。」

    牛清德添油加醋地道:「不止是我一人是這種評價,彭家振也是這個結論。彭家振說他們父子倆是一個得性。當年在文革時王橋父親就是造反派。」

    牛清揚道:「你別再說了,組織部門的人事安排你不准插手,這是我給家裡兄弟訂的規矩,誰都不能破。」

    話雖然如此說。牛清揚還是將兄弟的話記在心中。上班以後,正好組織部辦公室副主任谷麗送來幾份文件,其中就有選調生的那份文件,他琢磨著三弟提到過的彭家振,提筆寫道:「請家振部長提出方案。牛清揚。」

    縣委組織部辦公室主任陸軍為了陪好靜州組織部王科長,喝了不少酒,早上到辦公室上班仍然帶著酒味。

    辦公室副主任谷麗用手扇著鼻子,道:「你隔我遠點,嘴巴好臭。」

    谷麗父親是縣裡老領導,她從小就是叔叔伯伯眼裡的小公主,因此作為辦公室副主任,經常指使正主任陸軍做事,說話亦無大無小。

    陸軍喝了一口濃茶,道:「今年選調生的文件來了沒有?」

    谷麗道:「來了,我剛剛送給老大,他看文件時臉色嚴肅,眉頭緊鎖,據我觀察,凡是他眉頭緊鎖時就有人要倒霉。」

    陸軍朝門外看了一眼,噓了一聲,道:「這種話少說兩句。」

    谷麗低聲道:「我就是在你面前說說,你不會出賣我吧。」

    陸軍開玩笑道:「說不定,完全有可能出賣。」

    谷麗道:「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這些年我說了好多瘋話,一句都沒有傳到領導耳中去,說明你還是好人。」

    陸軍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到部長辦公室把簽好字的文件拿了出來。他找到那份關於選調生的文件,看完簽字,暗覺不妙。

    93年,王橋父親和彭家振有矛盾,這關係比較好的同學之間不算是秘密,此時讓彭家振提分配方案,陸軍估計王橋去向有點慘。

    還有一件更頭痛的事情。昨天晚上回家後,他猛然間想起王橋曾經聊起痛打過舊鄉牛清德的事情,驚出了一頭冷汗,翻來覆去不能入眠。

    他拿著文件沉思良久,才將文件送給副部長彭家振。

    彭家振一邊說著昨天與靜州組織們王科長喝酒的事,一邊隨手翻著文件,他的目光停在那份選調生的文件之上,自言自語道:「日了怪,王橋居然成了選調生?」

    聽到彭家振這一句話,陸軍敏銳地意識到彭家振確實對王橋印象非常深刻,而且不是好印象。他在組織部工作數年,由單純的學生變成了胸有城府的青年幹部,沒有多嘴,拿著文件平靜地離開了彭家振辦公室。

    陸軍剛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又接到牛清揚電話:「到我辦公室再拿一份文件給彭部長。」

    陸軍趕緊出門,從牛清揚處拿了文件來到彭家振辦公室,在門口聽到彭家振的說話聲,「清德,舊鄉那個王橋,414廠的娃兒,現在做什麼?沒有其他事,就是核實一下。」

    陸軍輕手輕腳倒退幾步,回到辦公室磨蹭一會,再將文件送給彭家振。

    走出彭家振辦公室時,陸軍動起了腦筋:「王橋真倒霉,得罪了常務部長,還和部長的親弟弟是仇人,同時得罪了組織部的部長和常務部長,他在昌東的日子肯定不好過。我絕對不能讓清揚部長知道我和王橋是好朋友,否則我也要跟著倒霉。」

    為了隱藏與王橋的關係,他決定暫時迴避王橋,對谷麗道:「我要到黨校去看一看培訓班的情況,如果有人找,就說我上午不回來,下午也不回來。」

    谷麗道:「你準備偷懶。」

    陸軍將食指放在嘴唇間,道:「噓,小聲點,改天請你吃飯。我昨天喝得太多,要找地方休息一會。」

    谷麗道:「你去吧,我幫你頂著。」

    陸軍離開辦公室不久,王橋來到縣委組織部。組織部辦公室只有一個女同志在填報表,另一張辦公桌上放著印有陸軍照片的座牌。

    王橋禮貌地道:「同志,請問陸軍在嗎?

    谷麗打量王橋兩眼,想起陸軍的叮囑,簡短地道:「不在。」說完,低頭繼續做報表。

    王橋道:「請問陸軍什麼時候回來?」

    谷麗依然簡潔地道:「不知道。」等到來人離開以後,她給陸軍打了電話,道:「來了一個人找你,長得挺帥,己經走了。」

    陸軍接到電話以後,暗自鬆了一口氣,隨即又覺得這樣對待老同學不太地道,正在打電話時,王橋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沙袋,你沒有在辦公室嗎?」王橋在電話裡依然和從前一些叫著陸軍的綽號。

    陸軍道:「不好意思,我有急事出去了。你這麼快就來報到?」

    王橋道:「我來報到前到省委組織部五處談了一次話,包處長讓我盡快回來報到,縣裡還沒有收到文件嗎?

    陸軍道:「收到文件了,縣裡今年只有一個選調生,如何安排還沒有最後定下來,你最好改天再來。」

    王橋道:「中午有事沒有,我們兄弟倆搓一頓。」

    陸軍推脫道:「真不太巧,中午有約,改天我請你吃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47
第一百六十一章樂彬赴任

     一個小時以後,陸軍回到組織部。谷麗道:「你怎麼回來了,說好要偷懶。」

    陸軍道:「原本想睡一覺,哪裡睡得著,還是覺得在辦公室坐著更踏實一些。」

    谷麗眨著眼睛道:「剛才有個帥哥找你,又帥又有氣質,是在哪裡工作?我有個姐們還沒有男朋友,可以介紹他們認識,我覺得很般配。」

    陸軍知道王橋與牛清揚和彭家振都有矛盾,根本不敢暴露與王橋的關係,故意開玩笑道:「谷麗同志,你是組織部的辦公室主任,不是婚姻中介所,別老是想著介紹對象。」

    谷麗道:「就你假正經。」

    陸軍從抽屜裡拿出組織部半年工作草稿,聚精會神地按照彭家振思路修改。

    彭家振走到辦公室門口,安排道:「你到老肥腸安排一個小雅間,我們兩人陪劉部長嘗嘗肥腸魚,劉部長說了好幾次,只有今天稍微空閒一點。」

    陸軍只得放下草稿,到老肥腸火鍋魚店訂房間、打招呼。

    陸軍來到店門口,大聲道:「馬老闆,今天部長親自來吃飯,味道弄霸道點。」

    馬老闆滿臉堆笑地道:「我這家店是老店,什麼時候都不搞假冒偽劣。」

    陸軍在馬老闆面前既有顧客是上帝的感覺,更有縣委組織部幹部的優越感,道:「部長能到你這個店來,是看得起你。部長喜歡來吃,傳出來你的生意都要好得多,你懂得起不?」

    馬老闆懂得和氣生財的道理,道:「要得,要得,一定弄巴適。讓部長吃舒服。」他在安排菜品時,笑臉收了起來,朝著陸軍撇了好幾下嘴巴,小聲道:「這小子拍馬屁,部長也是人,未必多長一個嘴巴。有什麼了不起。」

    陸軍站在餐館二樓窗口朝辦公室方向張望,看到部裡小車開過來,便一陣小跑下樓,等候兩位部領導。牛清揚從小車裡出來,他趕緊接過牛清揚手裡的提包。

    牛清揚邊走邊說:「我最不愛吃賓館的飯菜,不管是昌東的、靜州的還是山南的,不管是三星、四星還是五星。都是一個味道。每回到賓館吃了飯,回家還要下碗麵。上次到歐洲去學習,天天就想吃肥腸火鍋魚。」

    火鍋魚館子掛著「十年老店、童叟無欺」的對聯,陸軍介紹道:「這家火鍋魚開了好幾年,味道一直沒變。」他原本多介紹兩句。猛然間想起彭家振與王橋過節的起始點就是從老肥腸開始,便沒有深說這個話題。

    馬老闆拿了包好菸,慇勤地散煙。他雖然反感陸軍拍馬屁,可是真正見了縣領導就不由得也拍起馬屁。服務員將紅彤彤的肥腸火鍋魚端上桌。馬老闆退了出去。

    牛清揚將馬老闆發的煙扔到一邊,換上一支萬寶路。道:「老彭,選調生的事怎麼安排?」

    陸軍又喜又憂,喜的是牛清揚和彭家振沒有把自己和王橋聯繫起來,憂的是王橋顯然又會受到一次打擊。

    彭家振一本正經地道:「選調生是從大學選出來的後備力量。放到最基層去鍛鍊才能培養出真正的人才。」

    陸軍不由得感慨道:「王橋真是運氣背到姥姥家,你分到任何縣都沒有問題,偏偏分回了昌東縣。」

    牛清揚慢慢地道:「王橋是省委組織部選調生,丁部長為了他的事專門打過電話,希望我們能夠帶職安排。」

    彭家振道:「這幾年分來的選調生都沒有帶職安排,他帶職安排,對其他選調生不公平。」

    牛清揚用手指敲著桌子,發出「啪、啪」的聲音,道:「丁部長發了話,無論如何得考慮,老彭向來神機妙算,得想個辦法。

    「部長給我出了難題,這個嘛有點難,讓我想想。」彭家振摸了一會下巴,道:「如果真要安排職務,就到城管委當副主任。」

    陽和垃圾場是個火藥桶,已經炸得城管委一正一副兩個主任住進了醫院,把王橋安排到城管委任副主任給了靜州組織部常務副部長丁原很大的面子,同時又將一個爛攤子丟給剛參加工作的王橋。

    牛清揚同意了這個方案,叮囑道:「這事涉及上級領導,出了這個門就不能說,組工幹部嘴裡要有把鎖。」

    彭家振突然想起一件事,道:「小沙,你也是舊鄉的,認識王橋嗎?」

    陸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我們是同一個年級的,不同班,認識但不熟悉,畢業以後沒有見過面。」

    牛清揚「哼」了一聲。

    彭家振告誡道:「做人要正直誠懇,不要學你這個同學。」

    陸軍額頭上不停冒出汗水,頻頻點頭。這時腰間傳呼響起,他抽空看了留言:「晚上幾同學聚聚,有空嗎?王橋」

    他趕緊將傳呼掛回腰間。

    接到傳呼後,陸軍沒有絲毫糾結就決定晚上不與王橋見面,他打主意等王橋到城管委上班以後,再找機會在隱蔽地方請他吃一頓飯。這樣做既能保護自己,又不至於完全不顧同學之情。

    王橋沒有想到陸軍是刻意躲著自己,在賓館睡了午覺以後,閒來無事,在縣城裡閒逛。走過老電影院,見到一大群村民模樣的人圍在一個大門前,情緒激動地爭吵。

    他好奇地朝裡瞧了瞧,一幢三層樓房門前掛著「昌東縣城市管理委員會」的牌子。

    一個中年人站在院子中間,對圍在自己身邊的村民道:「我們領導住院了,而且要調走,新主任還沒有來,我們說了也不算數,等新主任來了,自然有解決辦法。」

    城管委在體制內權柄不重,但是管著城市裡的大事小事婆媽事,時刻影響市民生活。從這個角度來說,城管委一把手人選相當關鍵,一把手選得不好,會給縣委縣政府惹很多麻煩。

    縣委常委會通過了組織部報送的城管委人選方案,並且要求新主任樂彬必須在一天之內到位。往常任命幹部有推薦、考察等一系列程序,最快也要十天半月。如此快的速度任命部門一把手在昌東縣並不常見,有著臨危受命的意思。

    縣委書記吉之洲把樂彬叫到辦公室,進行了任前談話,交待給樂彬兩個任務,一是管好垃圾場,二是理順城管委各項工作。

    部門一把手上任,按昌東慣例由組織部常務副部長送到單位。樂彬在組織部副部長彭家振陪同下前往城管委,透過車窗玻璃,注意到街邊有不少垃圾堆。他家住昌東縣城內,經常能見過這些垃圾堆,當時沒有過多關注。從今天起他就是城管委的一把手,再看到這些垃圾覺得格外刺眼,甚至有觸目驚心之感。

    在會議室與城管委中層及中層以上幹部見面之時,樓外傳來一陣喧嘩聲。辦公室主任邵林森到窗外看了一眼,對主席台上的三位領導道:「陽和鎮村民又來了,在院子裡吵鬧。」

    彭家振收起桌上水杯,道:「把樂主任送到城管委,我的任務結束了,準備回部裡,你們繼續開會。」

    樂彬道:「彭部長到了城管委,我這個新主人無論如何也得辦招待。」

    彭家振道:「改天吧,樂主任還得應付陽和鎮的村民。」

    樂彬想到外面吵鬧的村民就頭疼,點了點頭道:「那就改天,到時我給彭部長聯繫。」他對下面坐著中層幹部們道:「散會吧,辦公室同志到樓下接待村民,別在院子裡吵吵鬧鬧。」

    會議室傳來桌椅的拖動聲,中層幹部們拿起茶杯、筆記本,魚貫而出。

    彭家振將準備送行的樂彬攔住,道:「我們兩人是多年朋友,何必拘禮,你還是集中精力處理眼前這一攤子事情。」

    樂彬知道自己必須要把縣委書記交辦的兩大任務解決好,解決不好,仕途就到頭了。他沒有過多客氣,緊緊握著彭家振的手,道:「彭部長,改天抽時間喝個酒。」

    彭家振提著包離開了會議室,下樓時見自己的小車被村民擋住,對駕駛員道:「我走路回去,等會你把車開回來。」

    院子裡站著二十來個村民,怒火衝天地與城管委辦公室的同志論理。

    看到這個場景,彭家振不禁為自己的機智感到自得:「不知道王橋通過什麼渠道抱到丁部長的大腿,就算抱了丁部長大腿,想要在昌東翻身也是做夢。他到城管委這個火藥桶裡,說不定就被炸得粉身碎骨。」

    彭家振牢牢記住了王橋父親王永德對自己不好的地方,將王永德對自己友好之處忘得一乾二淨。還有另一層原因,他擔心王橋發達以後算舊賬,因此千方百計想將羽翼未豐的王橋踩住腳下,不讓其發展。

    上任第一天就遇到了群體性事件,樂彬感到沉重壓力。他站在窗口看著樓下吵鬧的人,心道:「城管委做群眾工作確實有問題,怎麼能夠讓群眾堵在門口吵鬧,沒有人主動將群眾引導到合適的場所。」

    在窗前站了幾分鐘,村民吵鬧聲音越來越大。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47
第一百六十二章下馬威

     樂彬走來到辦公室主任房間。辦公室主任邵林森正在低頭看報紙,聽到腳步聲,將桌前的稿紙拉到面前,假裝寫文章。

    樂彬不願意第一天到城管委就批評人,心平氣和地道:「你去把群眾們叫到辦公室來,有什麼問題就談什麼問題。」

    邵林森道:「村民又凶又惡,根本不聽勸,我們還是報警吧。」

    樂彬沉下臉來,道:「他們是來談事情,反映問題,又不是來打架。你讓他們全部到會議室,不要影響辦公秩序。」

    邵林森這才放下稿紙,下樓將村民們帶到二樓會議室。

    村民們有男有女,老年人和中年人各佔一半。社長楊宗明在人群中不吭聲,暗自打量新來的城管委主任。

    雍符秀又當急先鋒,氣勢洶洶道:「你就是新主任?我們的問題怎麼解決。」她不等樂彬回答,昂著脖子道:「你不解決,我們就住在這裡。」

    村民楊秀金向來和雍符秀形影不離,雍符秀開了腔,她幫腔道:「你們這些當官的硬是想把我們整死,不解決問題,我們就是不走。」

    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

    樂彬能看到十幾同時張開的嘴巴,耳中一片嘈雜。他攤著雙手,無奈地道:「你們一起說話,我聽不清楚,如果想解決問題就一個一個說,好不好。」

    雍符秀道:「你這是騙鬼,哄小娃兒,你們不答應搬走垃圾場,今天我們就不走。」

    光頭村民楊少兵振臂大呼道:「城管委騙鬼,每次都哄我們老百姓。不搬垃圾場,我們就要搬家。」

    會議室內除了村民外。城管委工作人員一個都沒有進來,有三四個機關幹部無精打采地站在外圍。

    樂彬當了十來年一把手,遇到過大大小小不少群體性事件,但是從來沒有遇到過現在這樣的情況,他對著門外大聲道:「邵主任,邵林森。別站在外面,給老鄉們倒水,再拿包煙。」

    邵林森磨磨蹭蹭地到辦公室拿了兩包煙,擠進人群。樂彬瞪了他一眼,抓過香菸,轉過頭來,滿面笑容地給男性村民散煙。

    滿臉皺紋的楊宗明接過香菸。道:「你們別瞎吵吵,聽新來的主任說。」

    樂彬有豐富的基層工作經驗,憑著這一句話判斷出楊宗明是帶頭人,道:「有什麼事,你先說。」

    楊金秀道:「大家不要鬧。讓我叔講。」

    楊宗明吸了一口煙,慢吞吞地道:「我們都是一個社的,我是社長楊宗明,今天來向新主任反映問題。不是我們愛鬧。確實是多次來反映問題,你們都是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後天。能不能給我們說一句準話,到底怎麼辦?」

    楊宗明說話以後,村民們逐漸安靜下來。

    樂彬知道眼前瘦高個是關鍵人物,道:「我叫樂彬。才調到城管委,你們有什麼問題可以給我說,我能夠解決的一定解決,我辦不到的立刻向縣政府作好匯報,行不行。」

    眾村民皆沉默,幾個男人不停抽菸,房間很快變得煙霧繚繞。

    樂彬走到門口,沉著臉,口氣嚴歷地道:「邵林森,拿筆記本過來,找個人給鄉親們倒水。」

    邵林森原本站在外面袖手旁觀,被新主任點到頭上,慢條斯理地到辦公室拿了筆記本,來到人群前,道:「讓一讓,你們不讓我怎麼記筆記。」他用力擠進來,惹得幾個潑辣婦女罵了起來。

    楊宗明道:「今天來的都是斑竹村五樹社的人。我們要求不高,垃圾場臭得要死,每天吃飯蒼蠅把桌子爬滿了,我一張桌子蒼蠅有幾百個,把這個問題解決了,我們就不來找你們。」

    樂彬立即道:「我馬上安排人消毒打藥,斑竹村靠著垃圾場的農家每一家都要發放蒼蠅藥。今天下午就去落實,絕不放空話。」

    楊宗明道:「垃圾場開場有大半年時間,我們住在附近的人天天聞臭氣,很多人都得了病,我們要求做一次全面體檢,這個要求不高吧?」

    體檢看似是一個簡單的事,但是如果真的組織村民去體檢,必將面臨著一個非常複雜的局面:由官方組織村民進行體檢,只要村民身體查出點毛病,都可以說成是垃圾場引起的,屆時周邊村民所有治病費用就會要求政府承擔,更遠處的村民必然依葫蘆畫瓢,後患無窮無盡。

    樂彬基層工作經驗豐富,立刻意識到看似簡單且有人情味的體檢蘊藏著巨大的風險,不接這個話茬,按著自己的思路道:「解決問題總得有個過程,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今天先發蒼蠅藥,每一家都有,做不到,我樂字倒起寫。其他的事情要給我一個調查瞭解的時間。」

    楊宗明不依不饒地道:「樂主任是想把事情拖過去,我們這麼多人跑到城裡來一趟不容易,來回車費都幾十塊,還把家裡的事擱到了一邊,你不能幾句話就把我們打發了。不能體檢,就把垃圾場搬走,或者讓願意搬家的村民搬家。」

    雍符秀立刻站了起來,道:「我們不能上當,這幾個月我們跑了多少空路,每回都說得好好的,你們這些當官的撒尿就變。你當大主任的寫個條子,答應我們去體檢。」

    光頭楊少華高聲道:「我想問大主任一個事,500米臭,505米就不臭了嗎?」凡是村民與垃圾場起衝突,光頭家恰好在搬遷線500米以外,只多五米,因此最不服氣,只要大家來找各級政府,他肯定會參加,而且總是煽風點火,唯恐事情搞不大。事情搞得越大,搬遷越有可能實現。

    「發藥,馬上就發。另外讓垃圾場多灑點除臭的。」樂彬把談話中心固定在如何消滅蒼蠅和減少臭味上面,不理睬體檢和搬遷的提議。

    村民們情緒激動起來,光頭楊少兵等人開始罵人、拍打桌子。

    邵林森以前在建委工作之時,長期受到老闆們的恭維,哪裡受過這種窩囊氣。當雍符秀用力又拍了一次桌子以後,他忍不住也用力拍桌子,罵道:「你會拍桌子,老子也會。」

    這一句髒話捅了馬峰窩,雍符秀是為人潑辣的農村女子,吵架無數,猛烈反擊道:「你是當幹部的,怎麼能罵人,你還老子,老個錘子。」

    楊金秀跟著罵道:「你還老子,老個麻皮,全家都老個麻皮。」昌東農村婦女極為強悍,在田間地頭開玩笑敢把男人的褲子脫下來,罵點帶生殖器的髒話更是小菜一碟。

    楊少兵煽動,大聲叫道:「當官的罵髒話,罵我姐麻皮。」

    建委和城管委分家之時,邵林森一心想留在建委,被踢到城管委以後,他窩了一肚子氣,半年多時間都沒有調整過來。從建委分家以來積累起來的火氣控制不住地湧了上來,指著楊金秀道:「你再說一句,我撕爛你的嘴巴。」

    邵林森伸出的手指成為打鬥的導火索,楊少兵上去抓住了邵林森手掌。

    村民們和站在門口的幹部抓扯起來。

    樂彬處於漩渦中心,被幾個婦女圍住。只聽得「噗哧、噗哧」一陣亂響,他的衣服被撤成布條,上半身裸露在外,狼狽不堪。

    鼻血長流的邵林森趁著混亂溜了出來,站在外面叫道:「報警,快點報警。」

    樂彬與曹勇一樣都是軍人出身,在混亂中保持著理智,大喊道:「不要動手,有話好好說。」

    楊宗明也不願意在城管委打架,用身體護著樂彬,將幾個婦女喊住,道:「他是新主任,垃圾場管他屁事,狗日的誰要動手。」

    派出所距離城管委不遠,幾個警察很快就來到打架現場,將氣喘吁吁的兩群人分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51
第一百六十二章花瓶

     帶隊的派出所所長趙勁與樂彬相熟,將樂彬單獨叫到辦公室,道:「樂主任,你給高局長打個電話,通報個情況。居然敢動手,以為我不敢拘人。」

    一個機靈的小夥子將身上的衣服脫下來,遞給樂彬。樂彬穿上小夥子脫下來的體恤,用毛巾擦掉臉上的血污,道:「算了,法不責眾。真為這事拘了人,我以後在陽和鎮就更不好做工作,這個啞巴虧吃定了。但是你還是要把帶頭的社長叫過來教育一下,免得以後他們無所顧忌。你教育過後,我再說幾句好話。」

    趙勁將楊宗明叫到辦公室,嚴肅地道:「楊宗明,你們今天的行為是錯誤的,聚眾擾亂社會治安,衝擊了黨政機關的正常辦公秩序,我們公安機關要對當事人進行治安拘留。」

    楊宗明非常冷靜地伸出雙手,道:「我是社長,是帶頭的,如果要拘留,就先拘留我。公安局派出了很多人在村裡來問話,我在這裡明確告訴你們,今天來反映情況的人都打了架,有本事你把我們全部抓起來。」

    趙勁盯著楊宗明看了幾秒鐘,道:「你以為法當真不能責眾,那是老黃曆了。只要事實清楚,證據確鑿,一樣可以拘你。只是,樂主任的意思是你們今天的行為確實是情有可原,他建議不予追究。」

    樂彬向楊宗明伸出手來,誠懇地道:「老楊,我們算是不打不相識。我今天才到城管委報到,屁股沒有坐熱,對委裡情況兩眼一摸黑,怎麼能夠對陽和垃圾場的事情亂表態。老楊,你應該是老基層,明白這個道理。總得給我一點時間。」

    楊宗明只是想給城管委施加壓力,並不想將事情搞得不可收拾,道:「樂主任講得還算耿直,我等會去給大家說一說。我只是去說一說,如果他們不願意走,我也沒有辦法。」

    從剛才發生的事情來看。楊宗明確實在群眾中有威信,他答應去說一說,應該問題不大。樂彬暗自鬆了一口氣,道:「那就拜託老楊,什麼事情都可以談,談一次不行還可以談第二次。」

    楊宗明回到辦公室,與村民們聚在一起小聲商量。幾分鐘後。楊宗明帶著村民走出會議室。

    楊宗明道:「其他事情就等個十來天再談,蒼蠅藥和除臭藥硬是要多打點,大家受不了的時候,還是會來的。」

    樂彬道:「我馬上安排下去,希望楊社長和大家也能監督。」

    送走了村民。樂彬臉上笑容斂去,陰了下來。

    那位脫體恤給樂彬穿的年輕人小林又拿了幾個創可貼進來,交給了樂彬。

    樂彬拿出一面小鏡子,仔細地將創可貼貼在臉上。貼了創可貼的臉非常可笑。如打了敗仗的逃兵。

    從縣政府開會回來的王正虎副主任聞訊來到樂彬辦公室,道:「太不像話。警察怎麼能夠一走了之,不抓幾個人,以後他們會得寸進尺。樂主任傷得重不重,是不是到醫院去看看。」

    樂彬道:「沒有事。被幾個瘋婆娘抓了幾爪。」

    王正虎道:「我開會時遇到組織部的曲文華,他說要調一名年輕的副主任過來。」

    樂彬道:「年輕,有多年輕?」

    王正虎道:「聽說是省委組織部今年的選調生,山南大學剛剛畢業的,很優秀。」

    樂彬捂著臉一陣牙疼,道:「城管委的工作要真刀真槍地干,沒有工作經驗的年輕副主任。再優秀有個屁用,不知道組織部們是怎樣考慮的。」

    王正虎道:「直接到城裡來當城管委副主任,肯定是有關係的。」

    樂彬火不打一出來,生氣地道:「家裡有關係,想鍍金就到縣委縣政府的機關去,城管委是一線部門,處理的都是具體事,根本不可能混日子。我要給彭部長商量一下,能否換一個經驗豐富的。」

    王正虎道:「曲文華說吉書記把文件都批了,估計無法換人。」

    樂彬半響沒有說話,嘆息一聲,道:「屋漏偏遇連夜雨,分一個沒有經驗的學生來,你讓我怎麼用他。王主任,我覺得分工得調整一下。」

    王正虎對分工敏感得很,忙道:「我建議就讓新來的年輕主任接管朱主任分管的事,他是選調生,屬於第三梯隊,好鋼就要用在刀刃上。」

    樂彬道:「我擔心年輕人頂不上去,如果弄出點事情來,還得我們來擦屁股。王主任,你考慮一下。」

    王正虎愁眉苦臉地道:「我心臟不好,走到垃圾場費勁。更何況縣裡政策是52歲退居二線,我後年滿52歲了。」

    樂彬見王正虎執意不肯接管環衛工作,只得作罷,準備讓新來的年輕副主任分管環衛工作。

    委裡工作一團亂麻,一位副主任年齡偏大,遇事滑不溜秋,不敢硬碰硬。另一位新來的副主任沒有任何工作經驗,純粹是花瓶,這讓一貫作風硬朗的樂彬愁眉苦臉。

    王橋此時壓根不知道自已即將到城管委上任,在靜州飯店閒著無事,邀約幾位關係走得近的老同學聚會。聚會時間定在晚上六點半,地點選在老肥腸火鍋魚館。

    五點四十分,王橋提前來到老肥腸火鍋魚館,點了菜,等待幾位老同學。

    最先來的是初戀情人楊明。

    王橋和楊明的戀情屬於初戀時不懂愛情,剛開始就結束。初分手時王橋覺得五雷轟頂、天昏地暗,經過數年沉澱,他完全能夠心平氣和地面對這一段感情。

    與六年前相比,楊明由情竇初開的少女變成了略顯豐腴的少婦,她打量著數年未見的初戀情人王橋,下意識用手梳了梳亂蓬蓬的頭髮,問道:「聽說你分回昌東,讀了山大怎麼回昌東這個小縣城?」

    如果是數年前,王橋見到楊明多多少少會影響心情,此時他完全走出了初戀陰影,道:「從今年開始大學要擴招,以後畢業分配是雙向選擇,今年是統一分配的最後一趟末班車,能分到政府機關算是不錯了。」他沒有與楊明談起進省委辦公廳遇阻之事,也沒有談起省委組織部選調之事。

    楊明道:「你留在城裡還是分到鄉鎮?」

    王橋道:「現在還不知道,我正等著組織部分配。」

    楊明道:「陸軍是組織部辦公室主任,消息靈通得很,等會可以問他。他在組織部混得比較好,到哪裡都吃得開。」

    在以前,王橋和楊明是一個層次的,此時經過江湖歷練和大學四年培養,王橋已經是眼界大開,志向高遠,沒有將縣委組織部辦公室主任瞧在眼裡,換了個話題:「你小孩兩歲了?」

    楊明道:「女同學生小孩都早,我算是晚的,同學中最大的小孩都讀小學了。你有女朋友了嗎?」

    王橋搖了搖頭,道:「有過,沒有成功。」

    楊明聞言反而誤會了,道歉道:「對不起,當初我也是迫不得已。」

    說這話時,她心裡隱隱開始後悔,如果當年有跟隨王橋共渡難關的勇氣,如果當年不為了現實利益去找現在的老公,生活應該要幸福十倍。看著眼前英氣逼人的前男友,對比著一天打牌喝酒的老公,越想越後悔。可是世上沒有後悔藥,前男友成為展翅高飛的雄鷹,自己還在地上如螞蟻般奔忙,兩人再也沒有機會重新走在一起。

    聊了幾句,兩人都感覺無話可說。

    山南大學四年時間,讓王橋胸懷大志。他此時在心理上與楊明相隔很遠,不可能在楊明面談起自己的理想和奮鬥,因為那樣會很滑稽。

    楊明結婚生子、工作調動、婆媳不和,佔據身心的全是雞毛蒜皮的生活瑣事。她此時不可能在王橋面前談起自己和丈夫家庭緊張的關係。

    幸好劉紅及時出現,消除了略顯尷尬的氣氛。

    六點半時,楊紅兵從靜州開車過來,進屋就道:「陸軍怎麼還沒有來?」

    王橋道:「我給陸軍打過傳呼,他沒有回。」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51
第一百六十四章人的變化

     PS:  前一章誤將一百六十三章弄成了一百六十二章,書友們注意一下,有兩個一百六十二章。

    楊紅兵走得急,汗水打濕了襯衣。他站在電風扇前吹了一會,道:「蠻子,你他媽的在外面混走一圈,怎麼又回到原點,山南大學白讀了?」

    劉紅道:「怎麼會白讀,以前是鄉村教師,現在蠻子是國家幹部。」

    楊紅兵道:「我和陸軍沒有讀過正兒八經的大學,現在陸軍是組織部辦公室主任,我好歹是靜州刑警隊的中隊長,這個長雖然小,可畢竟是長。王橋出來工作,當到個長字不知還要多少年。我覺得王橋劃不來,讀大學白白耽誤四年。」

    王橋坐在椅子上,微笑著沒有爭辨,隨口問道:「昌東組織部現在的部長是誰?我明天去報到,好稱呼。」

    劉紅道:「部長是牛清揚,副部長有兩個,一個是以前的教育局長彭家振,另一個是李友明。」

    聽到這兩個名字,王橋湧出一陣不祥之感,驚訝地道:「牛清揚和舊鄉小學校的牛清德是什麼關係?」他早就知道牛清德有哥哥在昌東當官,只是離開昌東數年,並不清楚其到底在做什麼。

    劉紅道:「牛清揚一家人在山南挺有名氣,有個弟弟劉清永在當黨委書記,還有一個弟弟是開礦的大老闆,應該就是那個牛清德。」

    王橋倒吸了一口涼氣,想起了陸軍不正常的行為,道:「我明白了。」

    劉紅道:「你明白什麼?」

    王橋道:「沒什麼,有點感慨。」

    這一次回縣城,王橋感覺陸軍的態度頗為怪異,客氣中透著疏遠。此時得知牛清揚和彭家振都在縣委組織部當領導。便猜到陸軍知道兩位部領導的態度以後,有意迴避。在山大學生會工作三年,他見識過學生會幹部之間的勾心鬥角,受到了預備官場訓練,對陸軍的心態揣測得十分準確。

    服務員將大盆肥腸火鍋魚端了上來,火鍋魚熱氣騰騰。楊紅兵道:「現在就只有陸軍沒有來了。肚子餓得慌,乾脆我們開始吃,不等狗日的。」

    三人正舉起筷子,楊明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接完電話,道:「不好意思,我要先走一步,小朱兒在家裡又罵又鬧。誰都勸不住,我得趕緊回去。」

    王橋道:「趕緊吃幾筷子再走。」

    楊明眼神裡有一絲慌亂,道:「不吃了,我得趕緊回去。」

    楊明匆匆忙忙離開後,劉紅道:「楊明與婆婆娘關係弄得很僵。那個老女人自以為兒子在財政局工作,將楊明從鄉下調進城,把自己當成了救世主,成天趾高氣揚。頤指氣使。楊明最煩她,現在一直在忍。如果不是有了孩子,有可能就離婚了。」

    王橋默默地點起一枝煙。

    楊紅兵知道王橋與楊明的糾葛,道:「今天是蠻子回鄉的日子,不說這些爛事。」他刁著香菸。用手機又打陸軍傳呼,等了好一會,陸軍仍然沒有回電話。

    99年,傳呼機和手機同時在使用,陸軍在組織部門工作,位置重要,在黨政機關很受尊重,辦事能力強,但是他在經濟上並不寬鬆,加上組織部才搞了集資建房,因此一直在使用傳呼機,一直沒有用上手機。

    楊紅兵在靜州當刑警,與三教九流都在接觸,老婆經商,手頭很是活泛,換了手機。

    楊明的老公在財政局預算科,管著許多單位的錢袋子,油水比較足,她也就用上了手機。

    劉紅一直在學校教書,連傳呼機都沒有配。

    王橋、楊紅兵和劉紅三個人喝完了一瓶白酒,陸軍還沒有出現,也沒有回電話。楊紅兵喝得臉紅脖子粗,罵道:「狗日的陸軍,跟著當官的混,不理睬咱們這些兄弟伙。蠻子以後當了官別象陸軍那樣不耿直。」

    王橋不願意將陸軍的真實想法揭穿,道:「組織部飯局多,他十有八九要陪領導,走不開。」

    楊紅兵道:「走不開也要回傳呼。」

    王橋道:「有可能喝多了。」

    酒足飯飽,陸軍都沒有出現。

    劉紅獨自回家。

    楊紅兵陪著王橋回到沙州飯店。楊紅兵習慣了過夜生活,晚飯後不搞活動覺得心裡空蕩蕩的,道:「九樓有一個KTV,我們上去吼兩嗓子。」王橋道:「要唱歌,剛才就不讓劉紅走,劉紅唱得還可以。」楊紅兵神神秘秘地道:「就是不能讓劉紅參加,否則就不好玩了。」王橋道:「莫非還要喊小姐?如果遇到警察掃黃,我還沒有報到就遭了。」楊紅兵道:「讀了四年大學,蠻子怎麼變傻了,敢在沙州飯店開KTV的,豈是一般的人,絕對沒有問題。在昌東,遇到警察也無所謂,全是哥們。」

    到了九樓門口,四個穿著旗袍的年輕女子一齊鞠躬,脆生生地道:「歡迎光臨,客人裡邊請。」

    楊紅兵在王橋耳邊道:「這是昌東最好的KTV,有背景的。」

    在包房坐了一會,一位精幹的年輕人走了進來,道:「楊哥,來這裡都不給兄弟打個招呼。」他撕開一包熊貓煙,熱情地散煙。

    楊紅兵叼著香菸,道:「小傻兒,你龜兒子鼻子還靈通,怎麼知道我來了。」被稱為小傻兒的年輕人道:「你和這位哥都長得這麼高,一走進門,小紅妹就把你認出來了。」楊紅兵道:「小紅妹在做什麼?」小傻兒道:「在這裡搞管理。」

    楊紅兵想起往事,半天不說話。

    小傻兒看著楊紅兵的神情,試探著道:「我叫幾個妹兒耍,讓不讓小紅妹來。」楊紅兵沒有直接回答,吩咐道:「不叫小紅妹了。叫兩個乖點的,懂事的,不要喊一堆讓老子們選。」

    王橋聽著兩人對話,覺得楊紅兵確實變了許多,同時,自己內心也有點渴望。

    不一會,進來兩個漂亮的女孩子。小傻兒在門前叮囑道:「楊哥難得來耍一盤,你們熱情點、主動點,不要傻戳戳的像個木頭。」他又在門口道:「楊哥,你慢慢耍。」

    關上房門,露出兩條大長腿和半邊胸部的年輕女人坐在王橋身邊,軟軟的帶著香味的身體朝王橋身上靠,道:「帥哥,想喝點什麼,我幫你點。」

    王橋正在斟酌點什麼,楊紅兵道:「一件啤酒,弄點果盤,來些小吃。」

    楊紅兵點了《水滸傳》的歌曲,音樂響起,他扯開嗓子唱道:「大河向東流,天上的星星參北斗……」

    唱歌,喝酒,跳舞。這是昌東KTV三部曲,前兩個動作是增加情調,為後面釋放**作鋪墊。

    年輕女子很主動地貼在懷裡,非常溫順,一幅任君摘取的模樣。

    王橋告誡自己:「我前程無量,不能輕易倒在糖衣炮彈之下,要懂得收斂,克制自己的**。」他的雙手一直沒有在年輕女人身上亂摸,規規矩矩地跳舞,可是也沒有捨得將年輕女子從懷抱裡推開。這個地方和東城之東不一樣,東城之東是徹底將自己隱沒在人群中,藉著人群掩護自己的行為,此地則是赤裸裸地暴露自己的**,非常直接,沒有遮攔。

    楊紅兵相當豪放,在中場黑暗快節奏之時,將女子的上衣。弄。了下來。女子不以為意,嘻嘻哈哈地與楊紅兵瘋玩。

    離開KTV時已是凌晨一點鐘。

    楊紅兵有點醉意,望著王橋道:「蠻哥,你讀了幾年大學,怎麼一點都放不開了。就是玩玩,又沒有實質性行為,有什麼關係。」

    王橋道:「我確實有點不適應,你們平時都這樣玩?」

    楊紅兵攬著王橋的肩頭,道:「也不是,得看人。一起……,這也是一種人生境界。你讀大學這幾年,社會上發生了太多變化。」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51
第一百六十五章上任

     王橋雖然在KTV保持著理智,可是欲。火還是被KTV年輕女子成功挑逗起來,回到房間時渾身燥熱,睡不著覺,沖完冷水澡,看了一會電視,這才迷迷糊糊睡著。

    夢裡,他回到舊鄉羊背砣,在月光下與呂琪擁。抱在一起。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呂琪如溫玉般的肌膚和淡淡的體香。夢中的鏡頭不斷變幻著,他看到呂琪身邊站著一個男子,憤怒地揮拳向那個男子打去,可是手上根本沒有力氣,出拳速度是那麼慢,眼睜睜看著那個男子帶著呂琪慢慢離開。

    睡來,才發現這是南柯一夢。

    坐在床上,王橋自己都為自己的夢而詫異。以前與晏琳分手一個重要原因是自己總是在夢中遇到呂琪,並且還喊出聲來。按理說時間會沖淡感情,他捫心自問,在清醒時想起的其實最多的是呂一帆,因為兩人在一起酣暢淋漓的信愛給身體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可是為什麼依然在夢中會經常夢到呂琪,這讓他感到有些困惑和茫然。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這句詩具有恆久的生命力,穿越了一千多年的時間,依然能夠打動人們的心。

    次日,王橋再次去縣委組織部報到。經過組織部辦公室時,他朝辦公室裡看了看,正好與陸軍的目光相遇。

    陸軍趕緊從辦公室走出來,在走道上低聲道:「昨天不好意思,我有個走不開的飯局。你到幹部科去報到,曲科長具體安排。」他說話時,眼睛注意力在領導辦公室方向,擔心牛清揚或是彭家振突然從辦公室出來。看到自己與王橋說話。

    小幹部的人生是可悲的,如果被兩位領導之一看到這一幕,這對於陸軍來說絕對是一個難以挽回的災難。

    陸軍將王橋帶到掛著幹部科牌子的辦公室前,站在門口道:「這是干部科曲科長的辦公室,你自己去報到,我還得趕緊去開會。」

    王橋點頭道:「那我去找曲科長。你忙吧。」

    陸軍趕緊又找了個藉口,離開辦公室,免得王橋來找自己。

    曲文華是一位面容嚴肅的中年人,為人處事頗為得體,看完相關證明材料,站起來與王橋握手,道:「歡迎山南大學的高材生到小地方工作。部務會研究過你的事情。準備讓你到城管委擔任副主任,這樣安排很少見,前幾期選調生全部到了鄉鎮,而且都沒有安排職務,你是山大高材生。部裡相當重視。」

    「謝謝曲科長。」自從得知牛清揚和彭家振是組織部領導以後,王橋做好了被打發到最偏遠鄉鎮的準備,誰知道自己居然被分到了城管委,而且還擔任副主任。他沒有料到是這樣的結果。驚訝之後,迅速猜測著原因:「為什麼這樣安排?按理說劉、彭兩位部長執掌組織部。不會給我一個好位置,肯定是丁原副部長起了作用,他們雖然不喜歡我,但是不願意得罪丁部長。」

    他是經歷過挫折和磨難。對人心把握得很準,儘管初參加工作,這番猜測還是非常準確。

    曲文華的態度不冷不熱,給王橋倒了一杯開水,道:「你先坐一會,我馬上與城管委聯繫,等會就送你到城管委報到。」

    王橋原本以為到組織部報到以後,還在隔一段時間才到工作單位去報到,沒有料到立刻就要到工作單位,這讓他回舊鄉老家的時間都沒有。

    曲科長打完電話,道:「我已經和城管委樂主任聯繫上了,馬上就過去。城管委離這兒不遠,我們就不讓城管委派車了,走過去。」

    走了十來分鐘,王橋和曲科長來到城管委。在前往城管委的途中,曲文華變成悶嘴葫蘆,幾乎不與王橋交談。王橋主動搭話,也只是簡單地嗯一聲。曲文華的這種態度讓王橋感到這位科長很彆扭,也很難接近。

    來到城管委樂彬主任辦公室,結束了尷尬行程。王橋驚奇地發現城管委主任居然是舊鄉鎮政府的黨委書記,這又讓他感到一絲憂慮。在舊鄉時,他是有名的敢打架的刺頭,不知道樂彬會不會有成見。

    城管委樂彬主任與曲文華握手,道:「曲科長太客氣了,怎麼自己走過來。這怪我考慮不周到,態度不端正,應該派車過來接你們。」

    曲文華笑道:「樂主任才是真客氣,幾步路就走過來,沒有必要派車。我們天天坐辦公室,沒有機會鍛鍊,出來走一走對身體有好處。」

    王橋聽著兩人對話才知道曲文華不是悶葫蘆,嘴巴也利索,只是不想跟自己說話。

    曲文華熱情洋溢地道:「這位是王橋同志,山南大學的高材生,經部務會研究,縣委同意,派他到城管委任副主任,增加城管委的力量。」

    樂彬用力握著王橋的手,道:「歡迎歡迎,人長得精神,又高高大大,城管委需要這樣的新鮮血液。」

    王橋暗自鬱悶,「城管委需要的高高大大的人,難道不需要高素質的人。」

    會議室裡,城管委二級班子正職全部到齊,幹部科科長曲文華等人進來後,大家停止講話,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新來的據說是才從大學畢業的年輕副主任。

    樂彬作了簡單介紹以後,曲文華道:「今天按部領導安排,我送王橋同志報到,先讀任命文件。」讀罷任命文件,他又道:「王橋是省委組織部選調的優秀學生幹部,到城管委充實領導力量,部裡相信,城管委在樂主任、兩位王主任的帶領下,一定會出色完成工作。樂主任,王主任交給你了,部裡還有事,我先回去了。」

    樂彬真誠地邀請道:「曲科長是難得到城管委來,吃了午飯再走。」

    曲文華不由分說地拿起了包,道:「時間還早,下次吧。」

    樂彬、王正虎、王橋三人起身相送。王正虎走到會議室門口就停住腳步,王橋一直在觀察諸人的行為,見王正虎停步便跟著止步,由樂彬獨自將曲文華送到樓下。

    幾分鐘後,樂彬回到會議室,道:「城管委是今年三月從縣建委分離出來的,成立的時間不長,出的事情不少,組織部考慮得很周到,將省委組織部的選調生放到城管委擔任領導,請王主任講兩句,大家歡迎。」

    場上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樂彬大聲道:「大家早上沒有吃飯嗎,掌聲有點勁。」

    在鼓動起來的掌聲中,王橋開始作來到城管委的第一次發言,「我叫王橋,畢業於山南大學。我記得佛家有一句話叫做五百年的緣份能同船,我能和大家在一起工作,至少有一千年的緣份。我會珍惜和大家在一起工作的機會,努力工作,和大家一起把城管委的工作搞好。我是才畢業的學生,對城市管理工作不熟悉,希望大家多幫助。」

    樂彬對組織部門派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來任副職相當不滿,沒有心情多講話,道:「現在散會,大家各自抓好自己的工作。王主任、小王主任和邵林森留下來。」

    組織上安排王橋當副主任,說明對王橋重視。送王橋過來報到,卻又沒有一個副部長相陪,幹部科長來了,講了幾句話又匆匆離去,這又透著怪異,讓樂彬有點摸不著頭腦。

    從會議室回到辦公室,樂彬獨自抽悶煙,半天沒有說話,臉上的創可貼格外顯眼。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51
第一百六十六分工

     抽了一枝煙,樂彬再回會議室。

    王正虎也跟著回到會議室。

    王橋一直留在會議室,見樂彬回來,主動道:「樂主任,我是414廠的子弟,以前在舊鄉,曾經到過你的辦公室。後來出去闖了闖,再後來考上山南大學。」

    樂彬一直覺得王橋面熟,這才一拍額頭,道:「搞了半天,原來你是那個,」他差點脫口而出「你是打架很凶的那個小子。」,話至口邊,改為「你是那個舊鄉的名人,山不轉水轉,我們轉到一起了。你怎麼為成了山大的選調生?」

    王橋簡明扼要談了離開舊鄉後的經歷,誠懇地道:「樂主任,我對城管工作很陌生,希望樂主任多批評。」

    樂彬道:「城管委是新成立的單位,萬事開頭難。曹主任身體不好,調到機關黨工委做書記,朱主任還在住醫院,肯定要調走。我是城管委第二任主任,到今天為止班子才配齊。城管委的工作是實打實的工作,我們就不來虛的,把分工調整一下。」

    邵林森拿了一份城管委工作職責和機構設置表送給王橋。

    樂彬道:「市政設施維護和環衛所是城管委工作量最大的兩個部門,王主任分管監察大隊、市政設施維護、公園、綠化、路燈、辦公室,你分管環衛所、人事科、工會,我管全面工作,分管財務。你們兩人有沒有意見。」

    王正虎早有打算,只要不管環衛工作,其他無論管什麼都可以,痛快地道:「我沒有意見,聽樂主任安排。」

    王橋對城管委各項工作是兩眼一抹黑,無法做出判斷。道:「我聽從安排。」

    樂彬道:「邵林森記住將分工情況發一個通知給各科室和事業單位,把王主任辦公室安排好。這兩天陪王主任到分管部部門和科室去走一走,讓王主任盡快熟悉情況。」

    王橋等到樂彬說完,又問道:「樂主任,委裡有沒有職工宿舍?」

    樂彬為難地道:「以前建委倒有一些,城管委是新成立的單位。沒有職工宿舍。王主任暫時克服一下,以後慢慢想辦法。」

    王橋完全沒有料到會以這麼快的速度到城管委上班,而且是到一個有兩百人的大單位當副職。

    中午,他走出城管委辦公樓,打通了家裡電話。

    王永德得知王橋被安排到城管委作副主任,憂心忡忡地道:「二娃,你無功而居高位。並不見得是好事,有句老話叫捧得越高摔得越重。」

    王橋道:「副主任是副科級幹部,是干部體系中最低一級職務,這和高位絲毫不能搭界。」

    王永德道:「我是指現實,在大家眼裡副主任就是大官了。你要踏踏實實工作。不辜負黨和人民的希望。在生活上要節儉,聽姐姐說你在大學裡搞了一個食店,讀大學時是勤工儉學,沒有任何問題。但是當了領導幹部以後。你就是違規經商辦企業。」

    王橋笑道:「爸,我知道。」

    王永德道:「知道是一回事。做到才是最重要的,那個貪官都知道,可是仍然要貪。」

    王橋打斷道:「我才到新單位,工作任務很重。這幾天暫時就不回家。」

    王永德道:「家裡沒有什麼事,你媽的身體恢復得很好,省城的技術確實要比縣城強。你不要操心家裡的事情,把工作做好才是正經。單位有宿舍嗎,等天冷了以後我和你媽給你送被子。」

    王橋道:「比較麻煩的就是這事,單位是新單位,沒有住宿,要靠自己解決。」

    王永德道:「你就找一個距離單位近一點的房子,這樣方便上下班。」

    放下電話,王橋到街上尋找出租房。

    昌東是一個封閉的內陸小縣城,流動人口少,出租房市場不發達,走了半個城卻勞而無獲,回到城管委大樓前,居然看到不遠處的電力局家屬院有一個租房廣告。

    三室一廳的房子雖然有點大,房租亦貴,優點是距離城管委步行只要六七分鐘,房屋配套齊全,周邊環境亦不錯,站在窗邊可以看到城管委辦公樓的房頂。

    王橋沒有猶豫就交了半年房租,將房子租了下來。

    王橋將自己安頓了下來,在出租桌上擺起一張紙,龍飛鳳舞地寫道:「三年之內回省委」。寫完之後,他又覺得這樣寫起太矯情,取過點火機,將這張寫有自己心願的小條幅在衛生間燒掉。他站在窗邊看著城管委辦公樓,心道:「這是我仕途的第一個,不能失敗,只能成功。」

    在城管委辦公大樓第三樓,環衛所所長喬勇在邵林森辦公室裡罵娘。他抖動著城管委關於領導分工的文件,罵道:「組織部門亂雞巴搞,他們以為城管委是機關那種只動嘴皮的單位,把一個沒有工作經驗的大學生分到城管委當副主任。城管委麻煩事情一大堆,才畢業的大學生能把工作搞好,我喬字倒起寫。樂主任也亂搞,環衛所是城管委最難管的一個部門,正在和陽和垃圾場打架,派一個新手來,純粹添亂。」

    邵林森看了一眼大門,道:「樂主任有什麼辦法,要麼大王主任來管,要麼小王主任來管,只有這兩個選擇。」

    王正虎工作作風偏軟,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喬勇悶頭吸菸,道:「看來領導靠不上了,陽和垃圾場的事情只能靠自己。」

    邵林森道:「有個年輕領導也是好事,你少受約束。明天早上你到城管委來一趟,與王橋見個面,交流一下情況,既然組織決定了,你總得面對。」

    喬勇道:「但願王橋不要不懂裝懂,更不要亂插手。」

    第二天早上,王橋按照在大學養成的習慣,六點半鐘起床,在電力家屬院小壩子裡鍛鍊身體。八點鐘到街邊小店吃了一碗麵,步行來到辦公室。

    邵林森帶著王橋來到新辦公室,介紹道:「這是昨天才買的傢俱,小王主任還有什麼需要,給我說。」

    辦公室配有寬大的辦公桌、老闆椅、電腦、熱水器,比得上山大梁柏文副書記辦公室的配置。王橋道:「很不錯了,暫時沒有什麼特別需要。」

    邵林森又道:「等會環衛所喬勇要過來,你等他一下。」

    按照分工來說,環衛是王橋分管的最大部門。人數最多,事最雜,矛盾也突出,王橋自然很重視,道:「麻煩邵主任找一找全委的花名冊。」

    邵林森道:「辦公室亂七八糟的,不一定找得到,找到後我給你送過來。」

    王橋道:「環衛的在職幹部花名冊有沒有?」

    邵林森道:「也得找。我就去找一找。」

    王橋獨自坐在屬於自己的獨立辦公室裡,環顧左右,感覺還是很不錯。他等到十點鐘,門口出現了一位個子瘦小、頭髮稀少、愁眉苦臉的中年人,正是環衛所所長喬勇。

    喬勇坐在王橋對面,不停抽菸,道:「小王主任怎麼分管環衛,環衛麻煩大得很,曹主任和朱主任被調走就和環衛所有關。」

    王橋客客氣氣又實實在在地地道:「我初來乍到,分工時哪裡有資格挑肥撿瘦,讓我做啥就做啥。」

    喬勇道:「這倒也是。」

    王橋又問:「環衛工作到底有什麼麻煩?」

    喬勇狠狠地抽了一口煙,道:「小王主任是我的分管領導,我得給你說實話,免得以後說我不耿直。城管委麻煩事情多得數不過來,很不好整。建委和城管委分家時,大家各顯神通,千方百計都想擠進建委。被分到城管委的人牢騷滿腹,沒有什麼進取心,工作就得過且過。」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51
第一百六十七章化糞池

     王橋不喜歡小王主任這個稱呼,但是由於還有一個王主任,便沒有糾正這個稱呼,道:「即來之則安之,來到城管委再發牢騷就沒有意思了,純屬給自己找不愉快。我以前沒有讀大學時在外面打過工,城管委的條件比打工時的條件要好得太多,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丟,關鍵在於心態。」

    「小王主任是工作以後再去讀大學?」

    「嗯。」

    「那太好了。」交談時,喬勇一直在試探和觀察王橋。王橋從談吐到氣質來看都比一般大學生要成熟,應該不至於壞事,這讓喬勇稍稍放心。

    「喬所長,我怎麼覺得你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喬勇不知不覺爆了一句粗話,道:「環衛所事情太雞。巴麻雜了。」

    「說具體點。」

    「環衛所有五個難處,我先難後易給小王主任做介紹。一是設備差,常言道光用掃帚掃不出一個衛生城市,我們急需掃地車、灑水車、垃圾車;二是環衛工人的工資,馬上要進入新千年,環衛工人才拿兩百多塊錢,再不增加工資,工人就要罷工了;三是環衛所和城關鎮扯皮事多,經常內耗。四是最難的事,今年新的陽和垃圾場投入使用,三天兩頭堵場,前任朱主任就是在垃圾場被打斷了肋骨,樂主任臉上的傷疤也是被村裡頭的潑婦抓的,垃圾場的事情解決不了,環衛所的工作永遠都做不好。還有些事情我慢慢講。」

    王橋沒有料到迎接自己的將是許多難題,他突然間明白為什麼牛清揚和彭家振會將自己放在城管委:靜州市委組織部丁原副部長為自己的事特意打過招呼,他們兩人既不願意得罪丁部長,又想陰自己一把,所以將自己分到當前矛盾激烈的城管委。

    喬勇見小王主任突然不說話了。以為被自己的話所嚇倒,暗自搖頭,覺得環衛工作以後自己單打獨鬥,對委裡不報希望。

    邵林森走到辦公室門口,道:「剛才接到電話,師範後街的化糞池又流出來了。附近居民一直不停地給縣政府打電話投訴。樂主任讓王主任馬上去處理,喬所長一起去。」

    喬勇梗著脖子道:「化糞池明明是由城關鎮具體管理,為什麼總是讓我們去,龜兒子才去。」

    邵林森道:「宮縣長親自給樂主任打的電話,城管委的職責就是一個筐,啥東西都往裡面裝。小王主任,你以後在城管委工作就別想得到表揚。能夠被領導少批評兩句就算菩薩保佑。」

    「小王主任」的稱呼實在很不入耳,只是大家都這樣稱呼王橋,王橋縱然心裡有意見,也只能答應著。

    喬勇怒氣衝衝地道:「化糞池明明是由城關鎮管,和我沒有關係。不管那個打電話我都不得去。」

    邵林森不緊不慢地道:「我把話帶到了,責任就盡到了,你去不去都不管我的事情。」

    兩人的爭執讓王橋感到有幾分尷尬,他迅速在心裡作出了判斷:「宮縣長通知樂主任。樂主任通知辦公室,按照上級服從下級的組織原則。我們應該到現場去。」

    在山大讀書期間,土菜館化糞池被油污堵塞過好幾次,王橋每次都蹲在化糞池旁邊看工人清理,還和工人們進行過交流。因此對化糞池並不陌生。

    王橋問道:「喬所長為什麼不去?」

    喬勇咕噥道:「縣政府專門就化糞池的職責出過一個文件,由城關鎮具體管理。」

    王橋道:「我才到城管委,很多情況不瞭解,想問一個問題,城管委對化糞池有沒有責任,為什麼宮縣長要給樂主任打電話。」

    喬勇道:「城管委是監管職責,但是具體管理方是城關鎮。我們如果到現場,城關鎮的人就會躲到一邊,把責任全部推給我們。師範後街的化糞池問題不小,要徹底整好得花幾萬塊錢,環衛所一窮二白,沒有這筆預算。」

    王橋把事情問清楚了,便不再囉嗦,果斷地站起來,道:「宮縣長發了話,我們還是去看看,免得宮縣長追問起來不好說。」

    「真不該我們管。」喬勇不情不願地跟在王橋身後,不停嘆氣,搖頭。

    縣環衛所負責全城的清潔衛生,工作對象是全城的大街小巷,為了有利於開展工作,配備了一輛普桑作為環衛檢查車,這輛車實際上由喬勇所用。

    城管委機關只有兩輛小車,樂彬用一輛,王橋和王正虎兩位副主任合用一輛,同時這輛合用車還要為辦公室服務。若論用車方便,城管委副主任實際上不如環衛所一把手。

    在師範後街下了車,遠遠就能聞到一股臭味。走近幾步,能清楚地看到流出的糞便。兩幢紅磚樓之間窄小通道上全是糞便,幾塊磚頭成為糞便中的孤島,每當有行人踩著磚塊走過時,無數蒼蠅飛起來,嗡嗡作響。

    一位瘦高女子迎了過來,道:「喬所長,你看怎麼弄?這兩幢居民發了狠話,再不把化糞池弄好就要去縣政府上訪。我這個居委會主任管不了這事,也不想管了,早上訪早解決問題。」

    喬勇道:「毛主任,按照化糞池管理規定,誰所有誰負責,誰受益誰負責,這本身就是兩幢居民自己的事情,上什麼訪?」

    居委會毛明主任道:「居委會召集兩幢樓的業主開過會,每家願意出二十塊錢,現在關鍵是找不到化糞池,找不到化糞池,這個問題就永遠解決不了。你是環衛所所長,是化糞池方面的專家,有沒有好意見?」

    一群居民得知喬勇是環衛所所長,圍在他的身邊,七嘴八舌地訴苦。

    喬勇道:「毛主任,我剛才忘記介紹,這位是城管委新來的小王主任,分管環衛所。」

    「小王主任」就如黑暗中明燈對於飛蟲的吸引力一樣,將所有居民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來。

    王橋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年輕,明顯感到喬勇是在推事,很不爽。但是面對眾人圍觀和訴說,他必須要站起來,否則就被人看扁了。

    他沒有慌亂,腦子裡不停地搜索關於化糞池的點滴知識,分析居民中有價值的觀點。他聽了一會,問了一個關鍵問題:「毛主任,這兩幢樓是什麼時候建的,怎麼找不到化糞池,圖紙應該很清楚。」

    王橋能問出這句話,讓喬勇感到有點意外。在喬勇心目中剛畢業的大學生都是啥都不懂的書呆子,沒有料到這個新主任說出來的話還可以。

    毛明道:「我和居民代表到建委檔案館和縣檔案館找過,沒有找到,這種八十年代的老房子根本沒有檔案。」

    一位頭髮花白的居民道:「以前修房子的時候我在場,當時根本沒有修化糞池,修了一條溝直通河道,化糞池其實與河道直通的,這種情況多得很,所以河水很臭。去年河道附近修房子時,肯定把那條溝弄壞了,糞便流不出去,所以經常冒出來。」

    王橋道:「溝壞了,能不能疏通?」

    毛明用手指著附近幾幢樓,道:「河道附近去年修了一排商場,水溝在房子下面,沒有辦法檢查。」

    王橋上班第一天就遇到如此棘手的難題,不知道以前是怎麼處理的,擔心自己亂決策引起麻煩,就用眼光尋找喬勇。

    喬勇始終認為整化糞池是城關鎮的事情,不想把事情弄到自己頭上,便迴避了這個眼光,假裝沒有看見。

    王橋便建議道:「毛主任,情況我們已經瞭解,是不是到你們辦公室研究一下。」

    一個居民情緒激動地道:「當官的沒有把問題解決,怎麼拍屁股又走。」

    毛明大聲地道:「我們到辦公室就是去商量解決辦法,大家站在這裡也不能解決問題。城管委領導到了現場,說明人家很重視。你這麼激動,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毛明當了七八年居委會主任,與居民們很熟悉,關係處得不錯。居民們沒有阻攔他們,讓他們離開了。

    一個年輕居民說了狠說:「這次就讓你們走,如果拿不出辦法,下回就沒有這麼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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