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百態] 靜州往事 作者:小橋老樹(已完成)

 
Babcorn 2017-3-26 10:43:1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6 85870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5
第一百三十八章茶館

     PS:  下一章是弱女子茶館殺四方!

    熄燈以後,原本就是大家夜談的好時機,今天有秦真高這個話題,大家自然會不會放過。

    裴勇樂不可支地道:「秦真高平時不太說話,我們講黃色笑話也不發言,原來肚子裡面有貨,酒後吐真言啊。」

    魏兵道:「如果,我說的是如果,誰將這個話傳到蔣玲耳朵裡,會產生什麼後果。如果胖墩的新聞社將這事報導出去,新聞社立馬會成為校園關注的焦點。」

    王橋道:「各位,各位,聽我說一句。秦真高說的這句話在寢室無論怎樣開玩笑都可以,但是不要到外面去說,說了以後他們兩人很難堪。特別是蔣玲,本來別人是很無辜的,如果傳出去會最受傷。」

    杜建國笑道:「你們猜一猜蔣玲聽到這事會是什麼表情?」

    魏兵道:「無法想像,蠻哥經常說黃泥巴落到褲襠裡,不是屎也變成了屎,大約蔣玲就將面對這個情況。」

    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了一會,在歡樂氣氛中沉沉睡去。

    早上起床歌聲響起以後,寢室諸人都從床上爬起來,秦真高翻身對著牆壁,不肯起床,室友們詢問時他只是哼哼兩聲。王橋見到床邊半盆嘔吐物實在礙眼又製造臭味,屏著呼吸端到衛生間倒掉。

    魏兵刷牙回來以後,見秦真高睜著眼趟在床上,笑道:「秦副主席,你昨天晚上吼了一句話,驚天地泣鬼神,你自己知不知道?」

    裴勇與秦真高關係比較緊張,就沒有說話。收拾自己的床。

    秦真高此時頭痛欲裂,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道:「我吼了什麼?」他平時最討厭別人稱呼其為「秦副主席」,因為這個稱呼被很多人笑稱為「秦婦主席」。

    魏兵想起晚上那句話,又笑了出來,道:「你真不知道自己吼了一句什麼話?」

    杜建國拿著臉盆走了回來。笑道:「秦婦主席昨晚當真了得,說出了所有男人的心理話。」

    秦真高聞言,道:「我昨天喝上說了什麼,你們別亂編啊?」

    魏兵忍不住就講出了真相,「你昨晚大吼,我要日。蔣玲。」

    秦真高愣徵了一下,心裡相信這是一句真話。因為在做春。夢之時。蔣玲無數次成為春。夢的主角。但是,他意識到絕對不能承認,承認就是太糗了,於是他翻身而起,臉色鐵青地道:「魏兵。你他。媽的別亂說,再亂說我就不客氣了。」

    魏兵是嬉哈性格,與寢室裡關係都處得不錯,見秦真高生氣。並不在意,道:「我說是實話。不信問胖墩。」他知道裴勇與秦真高前幾天鬧了不愉快,就沒有說裴勇,恰好王橋提著秦真高嘔吐過的盆子進來,便道:「不信你就問蠻哥。蠻哥。秦副主席是不是真的吼了一句我要。日蔣玲。」

    魏兵反覆將那一句話提到嘴裡,又不停地叫「秦婦主席」,秦真高勃然大怒,抓起桌上的杜建國的飯盒朝魏兵砸去。

    胖墩是食神,飯盒長期都料。昨晚陳秀雅從家裡帶來的紅燒肉,胖墩將紅燒肉吃得精光,剩了一些湯水在裡面。

    魏兵剛換的新衣被湯水糊得不像樣子。如果秦真高只是語言上拿捏兩句,甚至說點髒話,魏兵都不會翻臉。他家庭經濟不好,難得穿一回新衣。眼見著新衣被弄髒,心痛萬分,撿起飯盒就砸了回去。

    兩個人就在狹窄的寢室裡打在一起,互相用拳頭招呼。

    王橋看著直甩腦袋,隔在兩人中間,道:「都是一個寢室的,有話好好說,不要打架。」

    秦真高的戰鬥力遜於魏兵,互相撲擊之下,臉框被亂拳打出一個青包。

    魏兵的新衣服不僅被弄髒了,還被撕了一條口子。他極為心痛這件唯一能在跳舞時穿得出去的新衣,坐在床邊懊惱萬分。

    王橋站在屋中間,嚴肅地道:「你們兩個不准再動手了,一個寢室的同學,用得著動手。秦真高就不要到操場去了,魏兵換衣服,跟我出去。」

    他說了這句話,甩手走了出去。

    胖墩杜建國、裴勇也跟著走出去。

    魏兵默默地換了衣服,也跟著走出去。

    寢室裡只剩下秦真高一個人。

    操場上,黃永貴背著手在場邊站了一會兒,見王橋和同學們走過來,問道:「沒有看到秦真高,他怎麼沒有來?」王橋道:「生病了,躺在床上起不來。」黃永貴沒有多說,背著手去查看其他班級。

    早操散了以後,王橋見魏兵一臉沮喪,道:「你把衣服送到外面洗衣店去洗,讓她們幫忙縫一下。」

    魏兵道:「這是我跳舞的當家衣服,縫好都有一條疤。」

    王橋嗤笑一聲,道:「以後要跳舞,直接穿的衣服,只要掛在衣架上的,取下來就可以穿。」

    魏兵嘿嘿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謝謝蠻哥。」

    在大一時,魏兵等人還剛剛在從高中生轉化為大學生,對異性的追求還藏在心裡,到了大二,不管條件好壞的年輕人都有一顆騷動的心,對異性的追求就轉化實際行動了。

    杜建國縮著脖子抄著手,道:「蠻哥,你能不能陪我到鄉下去一趟。」

    王橋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杜建國道:「我想到鄉鎮去看看情況。這一段時間新聞社全體同仁都在努力寫有份量的稿子,寫來寫去大家明白一件事,如果不走出校園,在校園裡憑想像肯定拿不出能在地級市報紙雜誌發表的新聞稿,梁書記很老辣,他是在變相給新聞社提意見和要求。」

    王橋道:「那我們就去泡一泡鄉場茶館,說不定能聽到一些事情。另外,如果真想寫鄉鎮,可以參考《半月談》的時事類文章,對整理思路有好處。今天第四節沒有課。我們一起到圖書室,將近期的《半月談》全部借出來,認真分析一下當前存在的熱點,然後有的放矢。」

    杜建國神情忸怩地道:「我把陳秀雅一起叫上,她特別聰明,點子也多。」

    王橋笑道:「這是你的自由。」

    第四節課。王橋、杜建國、陳秀雅三人來到圖書館,將兩年的《半月談》合訂本借了出來,細細研讀一番後,三人發現定當前鄉村的熱點是農民負擔,鄉鎮幹部為了收提留統籌和農業稅,發生了很多起致死致傷案件,也有農村拒交稅費款。打傷鄉鎮幹部,更離奇的是發生在偏遠省份的一個偏遠村,村裡輪流到公路上執勤,凡是見到鄉鎮幹部進村,就將一顆消息樹放倒。全村的人該躲的躲,該藏的藏。

    這個熱點和王橋預設的判斷一致。

    隨後,杜建國專程到校外書店尋找與鄉鎮有關的書,買回《村民自治條例》、《村委會組織法》等小冊子。研讀完小冊子。他鬱悶起來:「我們這樣做是主題先行,先有主題。再去湊新聞素材,這不符合新聞學原理。」

    「胖墩,你想不想新聞社得到校方支持,讓新聞社迅速發展壯大。」

    「想。」

    「你想不想通過校方的考驗?」

    「想。」

    「你目前有沒有好的辦法寫出有質量且能發表的新聞稿件?」

    「沒有。」

    「我們選的這條路有沒有可行性?」

    「有。」

    王橋攤了攤手。道:「別矯情了,不管黑貓白貓,抓到老鼠就是好貓,我們只要不是造假,方法靈活一點又有什麼關係。你這人平時還挺靈活,怎麼腦袋裡有這麼多框框。」

    杜建國道:「不是框框,是新聞原則。我總覺得主題先行是褻瀆。」他隨即嘆息道:「為了新聞社的發展,就算是褻瀆我也干,佛說,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王橋笑道:「借用青皮的一句話,你這就是豬鼻子插蔥——裝象,就是去鄉鎮考察一下,談得上下地獄嗎。」

    元旦前夕,王橋、杜建國、陳秀雅坐著公共汽車來到車費最便宜的近郊打穀鎮,他們運氣比較好,來時恰遇趕場天。打穀場鎮人山人海,小攤販雲集,農家出產的雞鴨魚菜擺滿街道。對於村民來說,趕場是重要的社交活動日子,除了買和賣以外,還有一項重要功能是與熟人見見面,喝茶聊天,打牌喝酒,快活得很。

    紅星廠附近就是舊鄉,是王橋少年時經常玩耍的地方。他深知趕場奧妙,帶著杜建國和陳秀雅來到一家最熱鬧的茶館,茶館旁邊有好幾家小餐館。

    「我們就泡這個茶館,聽到真話的概率最大。」

    為了泡鄉鎮茶館,三人特意換上了最樸素的衣服,儘管如此,走到人群中還是與鄉鎮人有明顯區別,走進茶館,引得眾人側目。

    茶館裡有人打牌、有人下棋,還有人閒聊,王橋三人喝著茶,聽村民們談天說地。他們是外來人,不論從衣服、相貌到言談都與村民有區別,不太容易融入到茶館的環境中去。

    王橋不願意呆坐著,在茶館裡轉來轉去,然後站在幾個打牌人身後觀牌,順便聊天。

    杜建國和陳秀雅面對面而坐,大眼瞪小眼。按照他們事先計畫,到了鄉鎮就能和村民打成一片,蒐集到大量素材。誰知來到茶館後才發現,在這個簡陋的小茶館裡,他們是外人,村民們根本不理睬他們。

    正在尷尬時,對面桌子有人喊:「誰下棋,豆包不耿直,輸急眼就不來了。」喊話者是茶館老客,象棋水平高,一時之間,沒有人應戰。

    喊話者沒有過癮,開出了價碼,「誰贏了我,中午請他喝酒。」

    陳秀雅突然站起來,道:「我同你下。」

    杜建國嚇了一跳,跟著站起來,急道:「你能行嗎?」

    喊話者是一個穿著老式軍裝的麻臉,他見一個小嬌滴滴的小姑娘應戰,右腳踩在板凳上,睥睨道:「下輸了中午要請客啊。」

    陳秀雅道:「一言為定,下輸了請客。」

    楚河漢界擺開戰場,由於一方主帥是嬌滴滴的小姑娘,引來茶館眾人圍觀。喊話者急於贏棋,對圍觀的幾個好手道:「觀棋不語真君子,你們幾爺子不准支招。」

    陳秀雅父親陳強從農村娃兒做到省交通廳總工,智商相當高。陳秀雅繼承了父親的智商,什麼東西一學就會,一會兒就通。她在父親的傾力培養下,琴棋書畫皆精,最拿手的則是象棋和圍棋。面對著摸不清底細的鄉村棋手,初戰時她不敢絲毫大意,排兵佈陣皆採取守勢,觀察著對方的戰力。

    麻臉對手絲毫未將小姑娘看在眼裡,甚至還覺得與小姑娘對陣受到了侮辱,他大兵壓境,以雙車直奔對方腹地。

    十幾招過來,陳秀雅輕聲道:「將。」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5
第一百三十九章錄相室

     在防守之中,陳秀雅並非單純防守,而是偷偷佈置了雙馬飲泉之勢。

    所謂雙馬飲泉,指一馬控制對方帥(將)門,另一馬臥槽將軍。逼迫對方帥(將)不安於位,然後運用雙馬互借威力,迴環跳躍,盤旋進擊而取勝的方法。

    麻臉看不起下棋的弱女子,重兵全在敵方腹地,根本沒有機會回兵解圍。他抓耳撓腮,左騰右挪,由於失去先機,始終破不了對手的雙馬。

    麻臉把踩在板凳上的右腳放了下去,用手推了棋盤中的棋子,道:「這盤不算,剛才讓著小姑娘,被她偷襲了,再來一盤。」

    麻臉來在茶館里長期牛皮哄哄,早就引得眾棋友同仇敵愾。如此耍賴言論,引得眾人一陣陣噓聲。

    經過第一局較量,陳秀雅看穿了麻臉底細,信心倍增。她輕聲道:「來就來。」

    雙方重新排兵佈陣,這一次麻臉要謹慎得多,試探著進攻,不再敢大兵壓境。十幾步以後,陳秀雅賣了一個破綻,有意丟了一個炮給麻臉,幾步以後,又成雙馬飲泉之勢。

    雖然是冬天,麻臉額頭上沁出汗水,他不尋理由,固執地道:「再來。」

    陳秀雅仍然道:「來就來。」

    第三盤,麻臉不敢進攻,完全採取守勢,誰知小姑娘輕描淡寫單車直入對方腹地,來了一個掛角馬。麻臉空有重兵,卻無法救主。

    第四盤,麻臉心情浮躁,進退失措,全然沒了章法。陳秀雅輕易做成了拔簧馬之局,撥簧馬是過宮馬與車配合抽殺對方的一種象棋戰術,由於車可以從馬那裡獲得進攻能量。這隻馬就像一個強有力的彈簧那樣具有極大彈性,所以把具有這種能力的馬稱為「拔簧馬」。

    麻臉眼見著自己的主力被小姑娘慢條斯理一口又一口吞下,臉紅筯漲,終於忍耐不住用手將棋盤一陣亂抹,道:「不下了,你這小姑娘有邪性。馬用得怪,今天早飯沒吃安逸,改天再來下。」

    麻臉輸棋不墜志氣,道:「中午我請吃飯,話要說到前頭,下一場你還敢不敢來。」陳秀雅道:「有什麼不敢。」麻臉提勁道:「下一場我首先要砍馬腳,看你還有什麼招數。」

    到了中午吃飯時。眾棋友要等著麻臉請客,麻臉扯著喉嚨叫道:「我輸了認賬,只請這位小妹仔,沒說請你們。」

    在一陣嘲笑中,眾棋友來到隔壁的豆花飯館。

    麻臉果然單獨請陳秀雅吃飯。

    王橋和杜建國順便邀請幾位圍觀者在豆花飯館同坐。幾碗豆花,幾份燒白,二兩燒酒,像模像樣地請一頓客。

    趕場天。泡泡茶館,喝二兩燒酒。吃碗豆花,然後在微醉中回家,這是鄉人們最舒服的生活狀態。今天看了一場弱女子三番五次砍殺麻臉的好戲,還莫名其妙吃了頓免費飯。更是心滿意足。

    酒足飯飽,王橋、杜建國和陳秀雅重新聚在一起。杜建國問道:「陳秀雅的象棋下得真好,以前從來沒有看過你下象棋。」

    在大學經過接近一年半的時間,成為校廣播站播音員,參加新聞社,還得到杜建國的關愛,陳秀雅內心陰霾消散大半,漸漸露出活潑的一面,道:「小時候學過象棋。」

    杜建國笑道:「什麼時候教教我,你用馬的技術真是出神入化。」

    王橋道:「胖墩肉麻,不用這麼拍馬屁。」

    杜建國辯道:「陳秀雅下棋的水平確實高,不信你和她下一盤,她讓你一個炮。」

    王橋道:「我不擅長下棋,等你學會了下棋,再來教我」

    這句話裡就有當面調笑的意味。王橋和陳秀雅一直共同維護著廣南第三看守所的秘密。大二以後,陳秀雅多次到監獄探望父親,回來後向王橋轉達了父親的感謝和祝賀,這以後陳秀雅偶爾會和王橋談起還在服刑的父親,關係不知不覺拉近了,不再如最初時的牴觸。

    陳秀雅微紅了臉,眼睛看著別處,轉了話題:「今天有沒有收穫?」

    杜建國道:「還真有收穫。這些鄉民談論最多的問題就是負擔重,提起這個問題他們就罵人,還提起一個公章支書,說是這個支書為了完成稅收,總是把公章帶到身上,有人找他辦事,必須要完稅以後他才蓋章,鄉民罵得最多就是這事。」

    王橋道:「公章支書就是最好的題材,可以朝深處挖,造成公章書記的成因,民眾對公章書記反映,如何解決農民負擔問題。」

    杜建國沒有在農村生活過,但是他敏感地意識到這確實是一個好題材。

    得到了滿意的題材,三人返校。杜建國陪著陳秀雅進了學校大門,王橋回老味道土菜館。

    走進一樓大堂,趙波正在和呂一帆瞎侃,呂一帆被逗得咯咯直笑。王橋道:「有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呂一帆道:「趙波說了好多川版的歇後語,特笑人,比如老鼠別手槍——起了打貓心腸,還有死魚的尾巴——不擺了。」她學著趙波的四川話,語音語調又不太準,不倫不類讓王橋也笑了起來。

    趙波拉著王橋就要上樓,呂一帆開玩笑道:「你們兩人談什麼秘密,還要躲在陰暗角落。」趙波又說了一句歇後語:「你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還寬。」

    呂一帆笑吟吟地看著王橋的背影,等到王橋背影消失,又變得有幾分憂鬱。

    閣樓裡,趙波道:「蠻哥,上次你說要我做點正事,我現在接受你的意見,決定辦一件大事。據我考察,校內同學精神極度匱乏,為了拯救大家於水火之中,我準備在老法學系二樓開一個錄像廳。老法學系位置較偏,正好適合放錄像。」

    老法學系位於山大後門左側約三百米的地方,法學系整體搬到新教學樓以後,老法學系一側的教室和私人住房大多空了出來,有幾間私人住房用來開館子。還有很多房子空著。

    王橋沒有明確表態,道:「你缺錢用嗎?」

    「當然缺錢,去砂。舞一次就窮得叮噹響了。我想做點正事,免得一天思淫慾,我不想在學生會當官,也不想搞什麼法學會。我覺得開錄像廳最實惠,能找錢,又能免費看電影。」

    「要開錄像廳也不是不行,但是千萬別涉黃。一般的老闆涉黃最多被罰點款,你是山大學生,如果涉黃就麻煩了。」王橋想起了發生在舊鄉的往事,當時他和鷹鉤鼻趙海等人一起看三級片。被牛清德帶著公安現場捉獲。

    趙波見王橋不反對自己開錄像廳,順勢提出要求:「蠻哥,我開錄像廳還差點錢,能否借點。」

    王橋問:「有預算沒有?開錄像廳需要多少錢,你有多少。準備借多少。」

    趙波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他完全準備空手套白狼,一是房租準備開業一個月之後再付,已經談得差不多了;二是板凳準備租用宿管科的舊板凳。開業以後支付租金,也基本談好;三是電視機和DVD。準備找王橋借錢來買。

    趙波用期待的眼光看著王橋道:「目前我已經搞妥了房租,宿管科有很多舊板凳,我跟李科長勾兌得差不多了,可以借來用。錄像機的片源我也聯繫好了。目前萬事俱備。只差一台電視機和一台DVD,這兩樣東西具備,錄像室就可以開業。」

    「行,你什麼時候要錢。」老味道餐館開張時,王橋同樣是一窮二白,全靠大姐、楊紅兵和劉紅全力支持,因此,他準備全力支持趙波。

    趙波一陣興奮,道:「我現在就要。」

    「現在不行,明天給你。」

    趙波張開懷抱,給王橋來了一個熱烈的擁抱,道:「蠻哥,我愛死你了。」得到了承答覆以後,他急匆匆地去找房東,爭取能將房子租下來。

    王橋隨著趙波下樓,站在窗口看著進入校園的急匆匆背影,暗道:「以趙波較為偏激的個性,十有八九要去打擦邊球。如果因放黃色錄像被學校處理,那我就是罪惡元兇。」轉念又想:「大家都是成年人,每個人必須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何況趙波是法學系的,應該明白後果。可是作為朋友,我還是要提醒他,強調一下放黃色錄像被抓可能引起的後果。」

    「喂,在想什麼?」呂一帆來到王橋身後,想嚇一嚇他,猛地出聲。

    王橋果然被嚇了一跳,道:「你怎麼和小女孩一樣。」

    呂一帆道:「你和趙波兩人到閣樓是鬼鬼祟祟商量什麼事情?」

    王橋道:「趙波想要開一個錄像廳,和我商量方案。」

    呂一帆被刺激了一下,笑嘻嘻的表情慢慢消失,認真地問道:「開錄像廳賺錢快嗎,和餐館比起來如何?」

    王橋道:「做小生意賺錢都不容易,錄像廳找點生活費和零花錢沒有問題,不可能賺大錢。」

    呂一帆道:「現在哪一種生意能賺大錢,而且是快速的。」

    王橋腦中第一個想起的人是舊鄉牛清德,道:「比如開礦山的土老肥最容易爆發,不過這種土老肥也不容易,必須在當地有根基,在政府有人脈,還得黑白兩道都有關係。」

    呂一帆神情黯淡下來,隨即恢復大大咧咧的神情,道:「時代變了,山大學生有的開餐館,有的開錄像廳,誰想做學問誰的腦袋就有毛病。」

    王橋並不同意這種觀點,道:「我就想做學問,想有很多時間泡在圖書館。」

    呂一帆故意調侃道:「圖書館美女多,蠻哥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橋道:「我想泡圖書館是為期末考試作準備,平時雜事多,期末考試只能臨陣磨槍,將所有雜事拋開。」

    自從那天操場牽手以後,這是兩人第一次單獨交談。

    兩人似乎都在有意地迴避著對方。

    王橋道:「你很快就要實習了,實習之後想要做什麼?」此時他產生了一個想法,如果呂一帆願意,他可以利用姐姐的關係,幫助呂一帆留在山南。

    呂一帆道:「就是等待分配,回老家找個學校,還能做什麼?」

    王橋道:「你的想法太消極了,應該更主動去改變。你為什麼不想著留在山南?」

    呂一帆道:「我的家在北三省,爸爸、媽媽、弟弟,還有七大姑八大姨,他們大多是工廠裡的,現在生活得很不如意,我不能一個人離開他們。」

    王橋對呂一帆的想法感到十分驚訝,道:「現在是什麼年代了,你怎麼還有這種想法。我個人觀點每個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女子生活得更好,只要你生活得好,父母就會放心。如果你想留在山南,自己可以努力,我也可以找一些渠道。」

    呂一帆眼睛越來越明亮,開心的笑容浮現在臉上。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5
第一百四十章留山南

     山南大學是山南最好的大學,山南畢業生想在山南找個工作還是不難。

    呂一帆道:「留在山留也可以,我喜歡山南。我就要回家,和家裡人商量以後再作決定。」

    王橋道:「你不要把家裡的責任全部背在自己肩上,這樣活著很累。」

    呂一帆自嘲道:「我也不想啊,但是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就能躲過。家裡一群下崗工人,有技術的還能憑著手藝打工,沒有技術的只有擺小攤。你沒有經歷過這些,很難理解我的心態。」

    「我家本身就是三線廠的,」王橋最欣賞呂一帆的地方是面對困難從來沒有怨天憂人,總是用大大咧咧的態度來自己扛,他不停地為呂一帆——洗腦,「對於家庭來說,只有你自己實力強大了,生活過得如意了,才能更大的能力幫助家人。我們要主動地、聰明地選擇自己的人生道路,所以,必須輕裝前進。」

    在這些年來,唯有王橋是發自內心關心自己,呂一帆感到一陣溫暖,道:「我想騎摩托車,你和我一起。」

    「好,沒有問題。」

    王橋打開底樓的雜物間,正在取摩托車。呂一帆從身後抱。住了他,把頭俯在寬厚的背上。

    過了一會,王橋轉過身,伸手將門關了……

    等到雜物間再次打開時,已經過了半個多小時。呂一帆滿臉紅暈,眼神比平時多了幾分柔情。

    「走吧,騎車。」王橋將摩托車推了出來,拍了拍座墊。

    呂一帆騎上摩托車,又朝工業新區開去,在開車地過程中。她愉快地唱起了一首老歌,並且還改了歌詞:

    我的音樂老師是我的爸爸

    二十年來他一直呆在國家工廠

    媽媽以前是喜歡唱歌的

    她總抱怨沒趕上好的時光

    少年時我曾因唱歌得過獎狀啊

    我那兩個妹妹也想和我一樣

    我十七歲那年離開了家鄉瀋陽

    因為感覺那裡沒有我的夢想

    我一個人來到陌生的山南城

    還進了有個叫王橋的山南大學

    其實我最懷念老味道的那段時光

    ……

    這首歌的歌詞被迎面而來的風吹成一粒粒的雨點,全部打在了王橋的臉上,並迅速地融化了。

    在這學期的最後一段時光裡,事情很多,有時忙得王橋泡圖書館的時間就大大減少。

    第一件事是新黨校開課。王橋和蔣玲參加了新黨校學習,黨校培訓時間不長,只有七個晚上,可是接近期末,還是讓王橋倍感壓力。王橋是感到壓力,秦真高則異常氣惱,因為中文系支部大會推遲召開。參加兩期黨校培訓的學生將一起參加支部大會,他在大一上學期就寫了入黨志願書,結果沒有獲得真正意義上的先發優勢。

    第二件事是經過新聞社全體成員的努力,一篇《公章書記憂思錄》在省級黨刊《山南縱橫》發表,獲得廣泛好評。副書記梁柏文兌現了承諾。為校新聞社指派了指導老師,免費提供了工作場所,並給予一定的資金支持。黃永貴特別將王橋叫到辦公室談話,要求他繼續幫助新聞社。力爭在明年再有一篇稿件能上地廳級以上刊物。同時還有另一個任務,要求書法協會參加山南市文聯搞的書法下鄉活動。他作為書法協會新任會長,只能親自帶頭去參加書法下鄉活動。

    第三件事是趙波的錄像廳順利開張。開張當日,免費請了不少同學去看錄像。第一天晚上所有錄像都是周潤發主演的片子,《英雄本色1、2、3》、《縱橫江湖》、《喋血雙雄》。當最後一部周潤發主演的電影放完,錄像室所有人都頭昏腦漲,耳朵裡全是槍聲,腦子裡全是「發哥」英俊瀟灑的形象。

    王橋在當天晚上作了一個夢,夢中自己成了小馬哥,咬著火柴棒去學生一食堂打飯。

    雖然面臨著嚴峻的期末考試,趙波錄像廳依然高朋滿座,每天晚上,不少學生以「看書累了換腦筋」為藉口,看一場錄像,然後再回寢室或教室看書。

    開門大吉,令趙波喜出望外,最有興致的事情就是去淘片子,拿到一部好片子,就意味著賺到一張張票子。唯一令趙波感到壓力的是期末考試,文科類學生需要記憶的東西多,除非極少數記憶超群的人,多數同學都得花時間來強記。作為錄像廳管理者,只能趁著錄像廳放映結束以後,他才能抓緊時間背書。而且由於睡眠嚴重不足,他在白天上課時總是打瞌睡,還不時發出鼾聲。

    相對來說,王橋儘管有雜事,但是用於複習的時間還是充裕得多。在最後複習階段,他吃住在老味道閣間,全力以赴複習功課。如果以60分及格為標準,他原本不需要每天看書到晚上兩三點。只是黃永貴多次告誡學生會幹部:「在大學裡,成績太差的學生幹部將不可避免地失去威信,要想成為學生幹部必須要有一個中等以上的成績。」

    王橋將這個告誡聽到了耳裡,暗自下決心必須要拿到一次獎學金。

    對於大學生來說,考試是一場折磨。當最後一科結束之時,所有學生都如卸下了一座大山。談戀愛的同學們抓緊時間享受難得的輕鬆,沒有談戀愛的同學們則開始收拾行囊,準備回家。

    王橋、趙波、杜建國聚在了老味道土菜館,圍坐在新菜品沸騰魚面前,開了一瓶山南高梁,一邊喝烈酒,一邊享受土菜館新開發的美食。

    沸騰魚從本質上來說就是水煮魚片,屬於經過改良的新派川菜。當沸騰魚上桌的時候,盤子裡的紅油仍然熱乎乎地在冒泡,好像魚在裡面游動,因此得名沸騰魚。這道菜最大的特點是魚片極嫩,有開胃健脾,瘦身養顏,祛寒順氣的功能。

    「我暫時不回家,還在錄像室守幾天。新做的生意全靠堅持,多留住一個顧客就多一分希望。」趙波吃著極嫩的沸騰魚,分享開錄像廳的經驗。

    王橋道:「這次考試如何?」

    趙波一臉苦相地道:「砸鍋了。我帶了書進去抄,結果有兩科是系主任監考,他走來走去,我根本不敢動彈。這兩科肯定要掛。」

    王橋勸道:「你何必自己親自守夜,找個服務員守夜就行了。」

    趙波露出一幅奸商相,「我這是小本生意,找個守夜人要發工資,而且在沒有監督的情況下,服務員百分之一百要吃錢,所以還是由我來守。」

    王橋道:「你可以搞承包制,核定承包人每天交錢的標準。雖然這樣做有損失,但是不影響學習。你畢竟是法學系的學生,不是專職錄像放映員。」

    趙波琢磨了一會兒王橋的思路,道:「這是一個辦法,但是現在不行,要把生意做起來再說。」

    杜建國此時陷入了情網之中,在中午一點鐘時提前離開老味道。他心懷忐忑地將陳秀雅送到交通廳家屬院門前,大著膽子將一個盒子塞到陳秀雅的手裡,道:「送你一個小小禮物,現在別拆開。」

    陳秀雅拿著禮盒,邀請道:「到家裡去坐一坐。」

    杜建國此時哪裡敢進陳家大門,急忙擺手道:「我不進去了,記得看這個禮物,祝寒假愉快。」

    陳秀雅能夠在學校等待杜建國並一齊回家,便是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此時她從杜建國不同尋常的神情中意識到幸福即將來臨,一顆心呯呯亂跳,連告別之語都沒有說。回到家後,把自己關在寢室裡,將禮物放在桌上,盯著看了一個多小時,然後才心情複雜地將禮盒拆開。讀完盒子裡面的求愛信,她淚如雨下,好半天都停不下來。

    趙波吃過午飯後,到外面租了碟片,徑直回到老法學系錄像廳裡。此時正值放假期間,只有兩三個不準備回家的學生在錄像室消磨時間,趙波左思右想,覺得王橋的建議很中肯,便改變了初衷,在紙牌子上寫了一個招收服務人員的廣告,放在學生經常路過卻又不太顯眼的香樟大街邊上。

    招收服務人員廣告貼好不久,蘇麗與男友恰好走過,蘇麗男友是體育系大三學生,一米八四的個子,高大魁梧,一表人才,恰與個子偏矮小的趙波形成鮮明對比。男友見蘇麗視線停留在招人廣告上,便道:「我到這個錄像廳看過電影,老闆是法學系的。」

    蘇麗與趙波相交多年,對其字體甚為熟悉,再聽男友介紹,便明白是趙波在開錄像廳。想著趙波對自己的痴情,她神情間略為有些黯然,隨即主動挽著男友的胳膊,一起去校外乘車。

    蘇麗的個子不高,她的父親卻是一個大高個子,從小到大,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都是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漢。父親的個子和相貌會深刻地影響到女子的潛意識,讓其傾向於選擇與父親相似的年輕男子,這是戀父情結在婚姻中的反映。因此,儘管趙波對其傾慕有加,卻始終不能成為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學生散去後,整個校園便失去了勃勃生機,變得蕭瑟冷清。

    呂一帆沒有立刻走,而是吃住都在老味道,當然是與艾敏等服務員住一起。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5
第一百四十一章送別

     PS:  下午還有一章。

    放假第二天,王橋到黃永貴家裡吃過午飯,又與黃小波一起打了籃球。從大一到大二,他與黃永貴一家人的關係非常融洽了,唯一遺憾的是與輔導員陳剛的關係一直不太理想,在一起時表面上挺協調,甚至能開開玩笑,實質上卻隔了一層玻璃,能看見,少溫暖。

    「人與人講究緣分,我和陳剛就是屬於那種不投緣的,總是尿不到一壺。但是我是學生,他是輔導員,雙方地位是不平等的,我的命運受到他的直接影響和掌控,隔了一層玻璃對我不利,我必須主動想辦法解決這問題,不能消極對待。」每次想起這個問題,王橋都感到頭痛。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這種感覺很不好。可是在從政的道路上,每個人都要當刀俎,又要當魚肉,王橋對這一點有清醒的認識,想到這一點,他甚至對以後從政的選擇都有所懷疑。

    打完籃球,王橋回到老味道土菜館,淋浴以後,只覺神清氣爽。

    呂一帆站在二樓與三樓之間的樓梯上,喊:「蠻哥,蠻哥。」王橋說了句「上來吧。」只聽得「蹬、蹬」幾聲響,呂一帆出現在眼前。

    「難得,今天沒有穿運動服了。」在王橋印象中,呂一帆除了穿運動服和老味道土菜館制服以外,基本上沒有穿過其他服裝,今天穿了一件普通的夾克短外套,將腰身曲線顯現出來,既英姿颯爽,又不缺少女性嫵媚。

    呂一帆大大咧咧地笑道:「哪個女子不愛美,我難道不能穿點漂亮衣服。晚上記得送我到火車站,十一點的火車。」

    「為什麼買十一點的火車?」

    「你真笨。又問了同一個問題。晚上十一點的火車可以節約旅館錢。在車上睡一晚,第二天下午就到家了。」

    王橋經歷過苦日子,挺能理解呂一帆,道:「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呂一帆反問道:「請我吃什麼?」王橋道:「你來定吧。」呂一帆樂呵呵地道:「讓我想一想啊。我要吃酸菜花鰱,當然如果有黑魚最好,可惜沒有。」王橋道:「改天等你畢業之時。我一定要弄一頓酸菜黑魚。」呂一帆道:「我再提一個要求,今天想到雅間吃飯,行不行。」王橋笑道:「這有何難處,晚上到雅間吃飯,菜品都想好了,老邢師傅的三大絕技,沸騰魚、嗆炒油渣白菜和風乾排骨。再加上我去做的酸菜花鰱。」

    學校放假,老味道土菜館生意依然紅火,王橋等到近八點,才要到最角落的雅間。他親自到廚房,弄了一盆酸菜花鰱。再端了上來。

    呂一帆坐在帶著絨布的椅子上,感嘆道:「平時天天站在這裡給客人倒水,今天終於翻身做了主人。蠻哥,弄點酒。增加點氣氛。」

    「你能喝酒嗎,晚上還要趕夜路。」

    「我酒量好著了。喝一點沒有關係。」

    「平時沒有見你喝過。」

    「誰見過服務員喝得滿身酒味。」

    取了半瓶山南高粱酒,先分成兩杯,王橋這杯約有三兩多,呂一帆只有一兩多。呂一帆取過酒杯。將兩杯酒倒齊,道:「蠻哥要請客就不能多吃多佔,我們兩人要公平,何況,我是師姐,今天是請師姐吃飯。」

    王橋不願意她多喝酒,取過酒杯朝自己杯裡倒了些,道:「雖然你是師姐,但是還得講桌上的規矩,男士的酒怎麼能和女士一樣多。」

    「臭規矩。」呂一帆不再爭酒,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幾口之後,杯中酒見底,呂一帆到樓下又提了半瓶酒回來。半瓶酒都是客人喝剩之酒,酒店內部的人不會嫌棄這種乾淨的剩酒,或用來泡藥酒,或是自飲,做到物盡其用。

    王橋見呂一帆頭腦清醒,確實有好酒量,也就不再勸,陪著她喝。

    酒入愁腸,呂一帆的話明顯多了起來:「蠻哥,你以為我不知道輕輕鬆鬆地玩,開開心心享受青春時光。我家原來也是小康之家,父母都在廠裡上班,廠裡有幼兒園、小學、醫院。現在工廠敗了,父母雙雙下崗,生活無著落。我讀高中時,最慘的一次三個月才吃一回肉。」

    說到這裡,她用手抹了抹眼睛。

    王橋道:「不至於吧,就算在農村,自家養得有雞鴨,外面河裡有魚,只要勤快,想吃口肉還是沒有太大問題。我家在三線廠,每家每戶都有自己的菜地。」

    呂一帆道:「農村好歹有塊地,你們三線廠都是建在大山裡,可以開荒種菜。城區工廠的工人下崗是什麼概念,完全是赤貧,沒有任何生產資料,有病不敢醫在家等死的鄰居大有人在。以前工人工資低,沒有積蓄,工廠破產,啥依靠都沒有。」

    最初她還面帶笑容,說到最後淚水漣漣。

    呂一帆一直在自言自語,她很有傾訴的**,此時打開了話匣子,更是不吐不快,道:「我這次回去要跟家裡人商量是否留在山南的重大決定,以前總是想著要回老家,甚至還有人準備和我相親,不止提過一次,據說是一個成功人士。我在老味道端了大半年盤子,總算是想明白了,我就是一個小女人,沒有責任背上太多重負。相親,滾一邊去。」

    王橋不由得想起很久都沒有想過的初戀女友楊明,道:「家庭困難其實並不可怕,只要勤奮做事,咬咬牙就能挺過來。趙波開錄像室時一分錢都沒有,靠借錢開起錄像室,雖然不能賺大錢,維持自己在學校的開支沒有問題。艾姐以前是下崗工人,為了學手藝到廚房打工當墩子。墩子大多是男人,她一個女人家願意去當墩子,全靠一股子毅力在支撐。你看艾姐的手,有很多刀傷。她現在走出了困境,生活越過越好。」

    呂一帆仰頭喝了一口酒,道:「你說的我都懂,但是全靠一點一點積累,得拖得哪年哪月。等到有了錢,說不定我父母早就完了。正在由於有這個想法,所以以前我也有過走捷徑的想法,答應在這個假期和那個成功人士相親。少十幾年奮鬥,我能有什麼損失,損失的就是青春和夢想,不管嫁給誰,青春都會流逝,而夢想又值幾個錢!人就是一幅臭皮囊,用不著看得太重。」

    王橋不願意看到呂一帆略有些玩世不恭的神情,認真地道:「你的家庭到底需要多少錢,需要用你的青春和夢想交換。真需要錢,可以一起想辦法。」

    在王橋的逼視下,呂一帆臉上玩世不恭的表情慢慢消失,道:「一個家庭沉淪於最底層,被人瞧不起,沒有任何改變的希望,這種滋味你沒有嘗過。我們家目前欠下醫藥費就有六萬五千塊,買單位的又破又舊的房子欠下了兩萬多塊錢,為了我讀書將又破又舊的房子租了出去,另租了一套一室一廳的更破更舊的小房子。我爸以前在車間工作,弄成了矽肺,等著用錢治療。農村還有爺爺奶奶,雖然身體還好,可是誰時都有可能生病進醫院。大哥大嫂同時下崗,想起這些事情就覺得身上壓著五十座大山。」

    細說全家人在困境中掙扎的痛苦,呂一帆終於在王橋面前哭出聲來。哭了一會,她抬起頭,用紙巾擦了眼淚,道:「你這人怎麼回事,把我弄哭了。到了山南讀大學,我還沒有哭過。」

    王橋道:「哭就哭吧,沒有必要硬撐著。」

    呂一帆道:「如果沒有你,我這次回去就要相親。現在我接受了你的意見,爭取留在山南。等著穩了腳跟,把爸媽接過來,就算做點小生意,也一樣能過。」

    王橋豎起了大拇指,道:「你這個思路是正確的,操作性也強,應該能成功。」

    呂一帆又撇了撇嘴,道:「這只是設想,離現實還差得遠。落葉歸根,這是多數老人的想法,而且還有兩位老人,我爸媽是否願意離鄉背井來到山南,還是一個未知數。而且他們多半不願意來拖累我。」

    呂一帆家裡遇到的困難在重工業城市非常普遍,原有的社會組織遭到重創,新的社會組織還未建立,整整一代人經受了沉重打擊。從理論上來說這是社會改革的陣痛,落到每個具體家庭則是不堪忍受的慘痛經歷。

    王橋想再勸一勸呂一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勸說難以改變心靈受到的重創。

    到了九點,一瓶酒喝完,王橋最多喝了三兩到四兩,大部分都被呂一帆搶著喝了。呂一帆酒量確實不錯,除了情緒稍為激動一些,神智清楚,一點都沒有醉酒的感覺。

    喝完酒,王橋睡在床上稍稍休息,十點鐘準時下樓,呂一帆已經收拾好行囊在底樓大廳等著,臉色正常,一點都看不出在喝酒時還哭過一回。

    「這個天騎摩托車冷,等會把這個圍巾把脖子、臉都圍上。」

    呂一帆接過圍巾看了看,故意道:「這是女朋友送的?溫暖牌的?」

    王橋道:「是女生送的,但是和女朋友無關,是我姐王曉。」

    呂一帆見過王曉,沒有再開玩笑,仔細用圍巾把脖子和臉圍上。

    摩托車發動,寒風立即襲來,所幸有圍巾護臉,否則呂一帆肯定會被吹成冰棍一根。她習慣性地環抱著王橋的腰,將臉貼在寬厚結實的男性後背。這時,她覺得特別安全。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5
第一百四十二章請客

     到了火車站,王橋在停車場將摩托車停好,提著行李送呂一帆進站。

    此時大部分同學都已經回家,車站上應該沒有其他學生。

    分手之際,呂一帆飛快地用冰冷地嘴唇親吻了王橋同樣冰冷的臉頰,然後提著行李就朝火車走去。進入密集的人流,呂一帆暗自想道:「蠻哥是個好男人,能做事,對女人也好。我們算是什麼關係,比一般朋友肯定要親密許多,親。吻。過,擁。抱。過,可是兩人又和一般戀人不一樣,始終沒有明確確定戀愛關係。換句話說,兩人都沒有明確地給對方以承諾。」

    「我真傻,為什麼不能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這次回家解決自己以後工作地點問題,然後回來以後就勇敢地說出我愛你三個字,不管王橋說不說出來,反正我要說。」呂一帆在離開王橋的短短時間裡,下定了決心,同時還用手朝空中揮了一下,顯示自己的決心。

    王橋雙手插在口袋裡,看著呂一帆背影融入密密麻麻的人流之中。人群中的呂一帆突然朝空中揮了拳頭,但是並沒有回過頭來。

    回到老味道餐館,停車時,王橋聽到一串來自東城方向的自行車鈴聲。

    在鈴聲方向,陳剛頂著寒風,彎著腰,用力地蹬著自行車。

    在這個時間點,從東城方向而來,百分之一百是砂。舞剛回來。年青男人身上充滿著**,去砂舞場所是解決問題的一個渠道,這和靠看黃。片解決生理**相類似。雖然在道德上不被承認,王橋本人能夠理解。

    這是王橋經過的第二個寒假,相較於第一個寒假,他的生活得到了很大改善。至少不會為經濟而發愁。

    送走呂一帆的第二天,王橋照例拜訪姐姐的老人公。李家人對侯氏姐弟極好,特意安排在省交通廳賓館吃晚餐。晚宴結束,王曉悄悄對弟弟道:「明天你又來找我,我們請李澄吃頓飯,表示謝意。」

    王橋經常為姐姐當擋箭牌。心領神會地道:「中午還是晚上?」

    「李澄晚上有應酬。中午,我們到遠一點的地方去,乾脆就在老味道土菜館。」

    王橋忍不住道:「姐,你沒有必要一直住在李家,沒有自由,活得壓抑,你總得有自己獨立於張家的生活。」

    王曉道:「我知道。等安健大一些再說。」

    孫子李安健是李家夫妻的心肝寶貝和精神寄託,兩位老人家絕對不會同意李安健離開李家。王曉又捨不得將兒子單獨留在爺爺家裡。王曉要離開李家,兒子李安健必然是雙方爭奪的焦點。

    王橋換位思考亦覺得這個問題是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分手後。他試著和久不見面的孟輝聯繫。與孟輝聯繫也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主要是即將放假,與在山南的老朋友見個面,喝喝酒。他對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有著深刻的認識。當初要不是孟輝出面,要擺平靜州黑社會發出的追殺令還真是一件難事。

    電話裡。孟輝的聲音透著股高興勁:「蠻哥,在大學樂不思蜀吧,都不找老哥聊聊。」

    「我怕打擾你的生活。」

    「我重回陽光下,不怕你來打擾了。有時還真想跟你聊一聊。」孟輝由黑暗世界重回光明,現在的生活與他的部分歷史完全割裂,王橋是他願意接觸且又聯繫著過去的人。

    王橋道:「我和廣南第三看守所還是很有淵源,陳強的女兒陳秀雅跟我在一個班,看守所李澄所長明天還要跟我和我姐吃飯。」

    「我知道李澄從廣南調到東城分局了,一直沒有機會和他見過面,可否過來蹭頓飯。」孟輝不願意跟黑暗世界的人再有任何來往,李澄是刑警,見面無妨。

    王橋直言道:「稍等,我得先和我姐聯繫,看是否方便,五分鐘回話。」

    得到大姐肯定回答後,他隨即給孟輝回了電話。

    由於兩位客人都比較特殊,王橋特意和艾敏商量如何配菜。艾敏作為餐館老闆之一,自然知道公安朋友的價值,連忙安排採購黑魚,力爭讓兩位公安朋友吃得滿意。

    採購一大早就出去,到了十點鐘,依然一無所獲。王橋騎著摩托車到西城太平農貿市場找老李,結果也是空手而回。

    艾敏很感慨地道:「如果黑魚能夠人工飼養,飼養人就發大財了。等有錢了,我去找山大搞這方面專業的人,和他們聯合搞黑魚人工飼養項目。」

    王橋又道:「山南大學生物學院有專門搞魚類研究的,我們養不了黑魚,說不定專家們有辦法。」

    艾敏道:「如果真能人工飼養,那肯定會賺大錢。」

    王橋道:「那我就聯繫聯繫。」他隨即給書法協會裡生物學院的朋友打電話,委託他幫忙聯繫相關專家教授。

    等到王橋放下電話,艾敏感慨地道:「我知道蠻哥為什麼要考大學了。大學裡好多專家教授,而且你們這些畢業生出來就會在各行各業掌權,象蠻哥這種會交際的人,以後在山南橫著走都行。」她一邊說著,還一邊嘖嘖有聲。

    王橋道:「那有這麼簡單的事情,以後大學都是基礎教育了,雙向選擇意味著出校門就得找工作。我們比較幸運,大學畢業還有一份工作。」

    艾敏道:「其他大學或許會存在分配工作的困難,山南大學不會,畢竟是全省第一的大學。」

    十二點,孟輝第一個來到老味道。他一身便裝,腳蹬一雙布鞋,顯得輕鬆隨意。

    十二點半,王曉開車接李澄過來。李澄是從單位直接出來,身上還穿著警服。當他剛進雅間,孟輝主動招呼道:『李所長,我曾經是你關押的犯罪嫌疑人。」

    李澄遲疑道:「你是?」

    孟輝道:「我是孟輝。」

    在刑警系統,只有高層警官才知道孟輝這個傳奇人物。李澄曾經是看守所所長,後來又調任東城分局刑警大隊長。因緣巧合下,他知道孟輝。不料今天能在這裡見面,出於對警界英雄的警重,李澄莊重地敬禮。

    在私底場合,王氏兄妹很少看到警察之間正式敬禮,都有些愣神。

    孟輝回了禮。伸手相握,道:「李所,你別客氣。當初你在看守所威名赫赫,凡是你當值的那一天,所有監舍全部都規規矩矩。你對犯罪嫌疑人的人性化措施也搞得不錯,我先後進過六個看守所,廣南第三看守所名不虛傳。」

    王曉道:「你們別站著敘舊。快請坐,坐下再聊。」

    冷盤熱菜一樣樣傳了上來,四人開了一瓶紅酒,喝一口紅酒,品一塊雞肉。土洋結合,另有一番滋味。三人正談論著廣南第三看守所種種趣事和噁心事,房門被推開,校保衛處老楊和陳剛端著酒杯走了過來。

    「李支隊。怎麼有空到山大,到了山大不跟我打招呼。」老楊是保衛處老人。與東城區公安分局頗為熟悉,他從包間門口經過時,無意中瞧見房裡的李澄,便帶著小老鄉陳剛一起過來敬酒。

    李澄開玩笑道:「楊處長。這裡不在山大範圍內,是我的轄區。我是主人,應該我過來敬酒。」

    李澄和老楊寒暄之時,王橋向姐姐隆重介紹了陳剛。王曉與弟弟心意相通,從其眼神便知道這是個關鍵人物,熱情地道:「陳老師,我是王橋的姐姐王曉,這一段時間比較忙,一直沒有來拜訪你。」

    陳剛的眯眯眼睛黏在漂亮的王曉身上有幾秒鐘,然後客氣地道:「王橋很能幹,是優秀的學生會幹部。」

    互相敬酒之後,王橋主動來到老楊那一桌,輪番給另外幾個老師敬了酒。陳剛眯著小眼睛,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王橋,你上次說了請我們吃黑魚,到底什麼時候請啊。」

    王橋實話實說道:「今天沒有買到,幾個菜市場都沒有。明天還要讓採購去搜,如果買到肯定給陳老師留著。」

    陳剛道:「此話,當真。」

    王橋道:「肯定。」

    酒足飯飽後,李澄乘坐孟輝的小車回刑警支隊。

    王曉來到弟弟所在的三樓閣間,進門以後誇道:「我還以為會聞到一股汗臭味,沒有想到清清爽爽。我上次看到一位勤工儉學的女生,模樣還不錯,身材也好,是不是她上來幫你收拾的屋子。」

    王橋知道姐姐想問什麼,開玩笑道:「你弟弟在山大很受歡迎啊,真要談戀愛,早就將女朋友帶回家了。」

    王曉道:「我是過來人,那個女孩子看你的眼神不一樣,肯定是有意思的。」

    王橋沒有再開玩笑,道:「那個女孩叫呂一帆,我們關係是不錯。我覺得自己未老先衰了,最初談戀愛時是死去活來。」

    王曉道:「是那個姓楊的女孩?」

    王橋道:「不是,是後來在廣南認識的那一位,她還在舊鄉住過一段時間,種花椒那裡。本來打算和你們見面,陰差陽錯就沒有見成。現在回想起來,與呂琪在一起應該是最有激情的時候。看來我老了,沒有少年時的激情。」說到這裡,他猛然意識到呂一帆也姓呂,難怪聽到這個名字便覺得親近。

    「你才多大年齡,就裝得這麼老氣橫秋。你終究會遇到一個讓你激情四射的人,這一點我是深信不疑的。」王曉不再糾纏這個問題,又道:「你和輔導員關係不太對勁,是不是?」

    王橋道:「陳剛以前是學生會幹部,今年畢業後留校。我和他不太投緣,從學生會時代就尿不到一壺。」

    王曉知道上一個畢業季發生的誣告信事件,道:「憑我的直覺,那些誣告信肯定和他有關,他就是一個小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你千萬要小心,不要得罪他,也別靠得太近。」

    「這兩天我天天轉菜市場,爭取收幾條黑魚,請陳剛吃了飯我再走。」

    「請他吃飯的時候,記得給一個紅包。」

    「我是學生,給老師送錢,他敢要嗎?」

    「對付小人和君子的方法不同,君子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小人則只需要誘之以利就行了。你是闖過社會的人,不會向真正的學生那樣純潔吧。」畢業幾年,見慣社會上的風風雨雨,王曉不再是那位喜歡彈吉他的小姑娘,而成為一位很現實的單身母親。

    王橋道:「我考慮一下,請吃飯我沒有心理負擔,讓我送錢就有點超出底線了。」

    送走姐姐,王橋立刻行動起來,騎著摩托車來到西城太平農貿市場找老李,空手而回。到各大菜市轉了一圈,也沒有貨。

    第三天,西城老李終於弄到一條黑魚。

    從老李處拿到黑魚後,王橋到青教樓請陳剛吃晚飯。陳剛道:「兩個人吃飯沒有意思,我約幾個老鄉一起吃飯,沒有問題吧。」王橋爽快地道:「沒有問題,晚上六點,我在大包等著。」

    六點,陳剛和他的同鄉陸續來到老味道土菜館。陳剛是吳州人,吳州是山南第二大城市,經濟水平僅次於山南市,教育水平亦高,在山大工作的吳州籍教師人數不少,今天到座的就有十一人,坐了滿滿一桌。

    王橋估計只有三四客人,沒有料到來了十一人,趕緊吩咐廚房加菜,好在廚房備貨充足,熱菜很快就源源不斷地送了上去。他見人多,提了四瓶瀘州老窖特曲到包間。

    酸菜黑魚端上桌以後,客人們讚不絕口。新教師陳剛只覺得臉上有光,道:「王橋,我給你介紹一下今天的客人,都是在山大工作的前輩們。」

    陳剛介紹一個人,王橋就碰一杯酒,一圈下來,喝了十一杯。雖然不至於當場醉酒,腸胃已經熱辣辣地起了反應,王橋趕緊喝了一碗酸菜湯,腸胃這才舒服起來。緊接著,吳州老鄉們互相敬酒,王橋此時已經由主人變成了無關緊要的陪客,他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裡,聽吳州同鄉們臧否校內人物,暢談國家大事。倒是聽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5
第一百四十三章家鄉

     屋內除了王橋以外都是同鄉,加上放假以後大家沒有啥事,因此氣氛熱烈,喝酒豪爽,四瓶酒很快見底。王橋趕緊又提了四瓶酒上來。

    八瓶酒喝完時,酒宴差不多結束了。平時衣冠楚楚的老師、領導們興致勃勃地說著酒話,葷段子不斷,和舊鄉漢子喝醉酒時的表現一模一樣。

    送走醉醺醺的眾位老師,王橋趕緊到樓上,像個麻袋一樣把自己扔到床上,倒頭便睡。醒來已近中午。洗漱完畢後,他慢條斯理到樓下要了一碗麵。煮麵的是白案老師傅是老員工,面條煮好以後,特意給王橋加了一勺燉得粑軟的牛筋。

    正在吃著牛筯面條,艾敏在外面道:「蠻哥,過來接電話,小呂的。」

    王橋端著麵碗來到了櫃檯上,道:「你到了嗎,跑一趟還真是久。」

    「以後有錢了,我一定要買臥鋪。」呂一帆站在街邊,打著公共電話,打量著自己生活的城市。

    「面包會有的,生活會好起來。」王橋在電話另一頭鼓勵道。

    這座城市籠罩在寒冷之中,不多的行人都將自己裹在羽絨服裡面,頭上是厚帽子和口罩。這是與山南迥異的街景,山南冬天在零度左右,雖然也穿羽絨服,但是戴帽子的不多。想起與王橋騎摩托車和游泳的快樂時光,不由得加強 「我要留在山南」的想法。

    打完電話,呂一帆背著用了幾年的旅行包,邁著輕快的腳步,朝著家裡走去。她以前一直有著重重的心理包袱,總覺得自己是家裡唯一的大學生,應該為家裡多做貢獻。現在或主動或被動加上來的包袱被王橋幫著卸了下來。因此回家的腳步輕快起來。

    走進老廠區,肅條街景依然如故。水泥地面長時間沒有維修,變得坑窪不平。想當年工廠全盛時期,每天上班和下班都是一群群的自行車,車上的騎手充滿著工人階級的自豪感和主人公的尊嚴感。如今這些自行車多數都變成了嘎嘎響的舊車,騎手們早就上了車。離開了工廠。廠區裡出現了很多攤位,可是大家都是處於困頓之中,你擺攤,我擺攤,又賣給誰?

    呂一帆遠遠地看見自己的家,腳步不由自主地沉重起來。她想了想王橋說的話,再次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而在山南的老味道里。今天是約定的對賬時間,艾敏將所有票據和賬本拿到了辦公室,泡了一壺鐵觀音。在工廠上班的時候,每天累得跟牛一樣,泡茶是用粗劣的老茶磚。做了體力活,這種茶喝起來才過癮。後來她在不同廚房打工,最初是喝大壺的老茶,後來自己泡綠茶。在老味道這段時間。她開始喝鐵觀音。

    等了一會兒,王橋推門而入。

    對賬工作持續了一年時間。兩人都熟悉之極,首先是核對收入和支出,收入有兩類,一類是正式發票。另一類是當班服務員、前台和艾敏三方簽字的聯單,支出則複雜得多,大部分支出都是收據類,還有白條子,凡是艾敏簽字則一律承認。

    對賬完畢,王橋感覺一陣牙疼,叫苦道:「去年掛在我賬上的錢不少啊,整整九千。除去趙波借支的五千,請客吃飯總共花了四千多,最大一筆就是昨天產生的,下學期一定得收斂。」按照事前約定,凡是王橋自己吃飯不要錢,請客則要掛賬,在年終分紅時一起扣除,今天是分紅時間也是扣款時間。

    艾敏道:「請客花了錢,積累的是人脈,長遠來看也不虧。今年是第一年,生意還在培養階段,等到明年收入肯定翻番。你可以買個手機,實在不行弄個傳呼機,有時想找你根本沒有辦法聯繫。」

    「手機太貴,沒有必要,傳呼機就算了,我不喜歡。」以前為了和呂琪聯繫,王橋曾經為呂琪買過一個傳呼機。從看守所出來以後,呂琪的傳呼機卻停用了,從此以後,他見到傳呼機心裡便堵得慌。

    艾敏道:「老味道營業額越來越大,得請一個正式的會計。上次稅務局過來查賬,明明我們的賬做得很老實,還是被挑出了好些毛病。那幾個稅務人員都以為我們在做假賬。」

    「行,專業的事讓專業人員來做。「王橋同意了這個建議。

    隨後兩人研究了年終分紅方案,決定留一部分現金裝修雅間,其餘按照入股比例分紅。王橋從出納手裡拿到二萬五千元,他計畫首先還楊紅兵的錢,劉紅和姐姐的錢等明年再說,剩下五千元則用於明年的雜費和生活費。相較於普通同學來說,他終於翻身過上了好日子。

    揣著兩萬元錢,一路騎車到靜州。靜州天色陰沉沉似黃昏一般,透著陰鬱。在公安家屬院門口能清楚地見到「靜州菸草」幾個大字,時隔三年,王橋原本以為能平靜面對熟悉的一切,誰知僅僅是「靜州菸草」幾個大字就如燒紅鉻鐵一般讓心口疼痛難忍。走進公安家屬院大門,呂琪身影在頭腦中異常清晰,似乎就浮在眼前,觸手可及。這讓王橋明白關於呂琪的記憶沒有消失褪色,而是變成一張張卡片插在身體裡,抽出卡片,記憶中的呂琪是如此鮮活,鮮活得讓他異常苦悶。

    楊紅兵家門剛開,撲面而來一股濃烈的羊肉湯香味。楊紅兵依門笑道:「蠻子真有口福,今天早上有朋友從鄉下弄來一腿羊肉,你就湊了過來。」

    王橋朝屋內看了看,道:「夫人沒有在家?」

    楊紅兵道:「小傢伙在外婆家裡,老婆要晚上才回來。」

    王橋正要將兩萬塊錢掏出來,小鐘走了過來,道:「蠻哥來了,我正在唸著你,到了放假時間,你應該過來報到了。」

    王橋知道這兩萬塊錢是楊紅兵的私房錢,絕對不能讓小鐘發現,否則要給家裡惹來麻煩,因此,他悄悄將兩萬元錢放了回去。

    陸續有客人進屋,場面熱鬧起來。

    王橋左等右等,給楊紅兵遞了幾個眼色,才一起到了衛生間。在衛生間裡, 楊紅兵拿到兩萬塊錢,道:「你這個時候還錢,簡直是給我出難題,小鐘在家裡實行白色恐怖,有點錢都存不住。」

    走出衛生間,楊紅兵趁著小鐘在廚房之機,來到了次臥,左想右想不知放在什麼地方,最後還是將錢藏在書櫃最高層。小鐘每天忙著做生意,幾乎不到書櫃前面落腳,錢藏在書櫃裡面應該安全,改天再抽時間存到銀行。

    藏好錢以後,楊紅兵對著在門口把風的王橋道:「既然生意上路了,就想點辦法擴大規模,比拿點死工資舒服多了。從公安大學分過來的年青刑警,流血流汗,拚死拚活,每個月才幾百塊錢,想起來都替刑警們不值。」

    在大學裡受到熏陶,王橋現在更想進入省委省政府這些大機關,開餐館只是為瞭解決讀大學時的生活來源,因此對楊紅兵的建議沒有上心,道:「老味道餐館完全是正規生意,一點偏門都沒有走。開業以來,稅務、工商、衛生防疫等部門輪番檢查,還有地痞流氓騷擾,幾次都是東城分局李澄幫忙才搞定。我姐以後做生意,我選擇進機關,這是我們家庭最合理的分工。」

    楊紅兵道:「你認識李澄?這人在刑警系統算是名人,當時被調到廣南的看守所時很多人覺得可惜,沒有料到還能夠回刑警系統。」

    王橋道:「我在廣南三看的時候,李澄是看守所所長。當時李叔托關係找過他,一來二去,我們成了朋友。」

    「進機關也是一條路,畢竟我們這社會具有幾千年官本位傳統。」楊紅兵心裡同樣矛盾,一方面知道錢的重要性,另一方面,在當今社會還有許多用錢解決不了的問題。拿自己的情況來說,小鐘開餐館和歌廳的收入比自己高得多,但是她在選擇人生伴侶時,根本沒有考慮過生意人,寧願選擇一個警察,主要原因就是為了提高家庭的社會地位。

    在北省,呂一帆走進家門不久,就面臨著一個家庭地位很弱造在的困境。

    「爸,媽,我回來了。」呂一帆站在門口,還挺高興。

    「嗯,回來了。」

    父親和母親都在家裡,但是沒有女兒歸家應該有的高興,只有母親答應了一聲,過來幫忙提行李。父親坐在客廳裡抽菸,一邊抽,一邊咳嗽。

    呂一帆看見母親高明麗乾燥沒有光色的灰白頭髮以及勉強擠出來的笑容,道:「媽,家裡出了什麼事,我哥呢?」

    高明麗的淚水奪眶而出,道:「你哥出事了?」

    呂一帆見母親只顧得抹眼淚,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急死我了。」

    呂一帆到山南讀大學,大哥便是家裡的頂樑柱。大哥如果出事,家裡則將如天塌一般。

    高明麗道:「你哥、大劉、三柱,他們幾個和李缺嘴打架,李缺嘴被砍成了重傷,現在你哥被公安局抓去了,李缺嘴的人還說要砍死我們全家。你別回來,趕緊回山南。」

    李缺嘴是家鄉的社會人,手底有一幫子兄弟。而大哥與同一車間一幫子下崗兄弟在附近做點小生意。

    在北省,他們兩幫人打起來,正常得很。

    呂一帆的心猛地抽緊了,銀牙緊咬。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5
第一百四十四章重大決定

     在靜州公安局家屬院,楊紅兵家裡的羊肉湯味越來越濃,香氣撲鼻,讓人食慾大增。楊紅兵抬手看了表,道:「還有一位朋友要來喝酒,應該到了。」

    話音剛落,客人便來到門口。

    王橋驚奇地發現來者居然是靜州檢察院陳樹,楊紅兵驚訝王橋居然和陳樹認識,陳樹壓根沒有想到在楊紅兵家裡見到了王橋。

    楊紅兵正式介紹道:「我和蠻子是同學。蠻子如今在山南大學中文系讀書,他是我們班上的一個傳奇,正兒八經考上了山大,我們這些人只能去讀電大、夜校或者自考,腦袋上面一輩子都要掛一個五大生的牌子,再也沒有改變這個牌子的機會了。」

    以前在舊鄉與王橋接觸時,陳樹作為靜州檢察官總是用俯視的目光打量「魚販子」王橋,甚至不願意與他過多交流,只是讓老婆與他談生意。得知王橋考上山大後,他的心態發生微妙變化,從此將王橋視為可以交往的朋友。

    理論上說革命只有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現實往往相反。

    楊紅兵在家裡採用昌東土法燉羊肉:一是羊肉砍成大塊,只放老薑和干辣椒,不再加其他調料;二是烹煮時先用大火燒開,再用文火慢燉,羊肉耙軟就起鍋;三是蘸碟必須用干辣椒面、鹽和味精。

    大塊羊肉散發著誘人的香味,三人圍著一大鍋噴香羊肉,喝酒吃肉,興致盎然。王橋敏感地發現,警官楊紅兵對檢察官陳樹態度友好,總是主動敬酒。相較之下,陳樹更加灑脫隨意。

    吃過飯。幾人和小鐘一起來到小鐘打理的紅玫瑰歌廳。到小廳坐了一會兒,進來一個年輕女子,熱情地與大家打招呼。

    果盤、小吃、啤酒陸續送上來後,小鐘到其他房間去應酬,年輕女子則留下來服務。王橋知道有些卡拉oK廳裡三陪小姐,心道:「這個地方極有可能有三陪。但是這個女孩應該不是,小鍾不可能給丈夫找三陪,何況還有一個檢察官。」

    王橋判斷是正確的,幾個帶著酒意的男人在廳裡輪番唱素歌,唱了《朋友》、《小芳》、《同桌的你》系列校園歌曲,漂亮女孩子落落大方地邀請陳樹合唱了《萍聚》、《東方之珠》,整個唱歌活動中。女孩都很禮貌周到,但是與男人們都保持了距離。

    王橋一直在猜測這個女子的正式身份,但是楊紅兵沒有說,他也就沒有問。

    十一點鐘,被啤酒灌得肚子難受的幾人離開紅玫瑰。

    凌晨。王橋被開門聲驚醒,然後聽到高跟鞋聲音,他特意拿起手錶看時間,心道:「小鐘開歌廳肯定能賺錢。但是經常弄到夜裡兩三點才回家,這種生活誰受得了。不知斧頭是怎麼思考的。」

    想了一會兒。他迷迷糊糊沉入夢鄉。

    在公安家屬院裡,在清醒時尚能控制住不去想呂琪,在睡夢中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潛意識:

    「舊鄉羊背砣,呂琪正在簡易浴室洗澡。他飛快地提著熱水到樓頂。倒進大桶。到第三桶水時,他摔倒在地,水桶摔成幾塊。浴室裡空空蕩蕩,不見呂琪的影子,只剩下濕濕的地面。

    他急忙追出去找,環顧四周,見到前方樹林裡有一個女子身影,便一路小跑過去。女子行動迅速,甚至能在樹與樹之間跳躍,最後來到了一條河邊,然後用優美的姿勢跳入河中,消失不見。

    在樹林間奔跑時,女子背影還是呂琪,可是跳入水中時,女子和呂一帆長得極為相似。這時背後晏琳的聲音響起,王橋,你怎麼不到紅旗廠來找我。」

    到了此時,王橋猛地醒了過來,茫然地坐了一會,自嘲道:「五行不定,所以要做怪夢。」

    他一時睡不著,爬起來抽菸。

    一道煙霧升起,隨後傳來呂一帆的咳嗽聲。暖氣片沒有多少溫度,所以她在家裡仍然穿著外套。

    大哥呂一飛是家中的頂樑柱,目前家中的主要經濟來源都靠他。如今因為與李缺嘴那夥人打架而進入了公安局,家中的頂樑柱就塌了,這對於一個困頓家庭,無異於雪上加霜。

    李缺嘴是個惲人,在附近幾個街區遠近知名。呂一帆在讀高中時就聽過他不少傳說,還在街上看過他砍人。但是,如果僅僅是惹到了李缺嘴,呂一帆並不是太緊張。她難以入睡的原因是李缺嘴的親大哥李大郎是這個城市很有名的社會大哥,坊間廣泛流傳著李大郎許多嚇人的故事。

    呂一帆抽了三枝煙,腦袋昏昏的,此時,她做出了一個重要決定,來到哥嫂的房間。

    「嫂,還沒有睡覺。」呂一帆推開嫂子的房間,嫂子頭髮蓬亂著,裹著被子,雙目無神地坐在床上。

    嫂子蘇苗苗拉開被子一角,道:「上來吧,我想到你哥在看守所裡就睡不著,現在這麼冷,在看守所怎麼過。」

    姑嫂兩人關係一直比較好,就窩在被子裡談話。

    「你哥要是只是被判幾年,其實也沒啥,我就在家裡等他。咱不缺胳膊少腿的,弄個店,賣點春餅、醬骨頭,一樣過日子。」蘇苗苗抹著眼淚,道:「現在李大郎放出話來,等到你哥從看守所轉到監獄,就要在監獄弄死他。」

    呂一帆道:「為什麼不在看守所弄?」

    蘇苗苗給了看起來傻乎乎的小姑子一個白眼,道:「你傻啊,看守所那麼小的房間,不好整。」她嘆了口氣,道:「李缺嘴來惹事,讓一讓就行了,你哥脾氣剛,非要爭口氣。現在好了,爭到監獄裡去了。」

    呂一帆道:「讓我哥被人打,不還手,門都沒有。事情發生了,有沒有辦法整?」

    蘇苗苗道:「以前的街坊王小軍,現在也是社會人,我們在請他去搓合搓合。看能不能賠點錢,把事消了。」

    呂一帆道:「家裡哪有錢啊。」

    蘇苗苗道:「把房子買了,總有點錢。你別管這事,明天自己回山南,在山南過春節。」

    呂一帆急道:「我剛回來,家裡又遇到事。怎麼能走。」

    蘇苗苗道:「你留在家裡也用,還不如躲個清靜,免得多生事端。」

    呂一帆道:「我媽今天也給我說了王小軍在幫忙。我信不過王小軍,他以前還被我揍,有什麼本事去搓合。你別打斷我,聽說我。前一陣子不是說李青明想和我相親,他和李大郎說得上嗎?」

    蘇苗苗如黑夜中看到了火星。頓時挺直了腰,道:「李青明在我們這一帶挺有名,青年企業家,黑白兩道都有關係。不僅能與李大郎說得上話,還和公安局關係深。聽說公安局的家屬房子都是李青陽修的。」

    呂一帆撇了撇嘴,道:「我很小就見過李青陽,那時他還在廠裡打籃球。三十來歲了,還算什麼青年企業家。長得像個飯桶,胖得像企鵝。黑得像張飛。」

    蘇苗苗道:「三十來歲的企業家當然是青年企業家,老有錢了,為人也仗義。個子一米八,這不叫飯桶。是熊腰虎背。他就是黑點,其實模樣還算周正,最關鍵很爺門。」

    暑假,呂一帆回家後常在老廠球場打籃球。有一次被李青明看見,他一下就喜歡上了在球場上頗有颯爽英姿的呂一帆。

    李青明以前是廠籃球隊的,後來離開廠子出來做生意,屬於最早下海的那批人。他成了有名氣的大老闆後,還是經常回老廠,有時看看師傅,有時在老廠打打籃球,有時喝喝小酒。

    他很容易就打聽到呂一帆是誰家的女子,便託人過來給呂家人說事。

    儘管比呂一帆要大十來歲,且離過婚,但是李青明還是有著強烈的自信心:憑著自己的身家、三十出頭的年齡、一米八的身高,在這一片什麼妹子都能找。更何況呂家經濟條件不好,就算前面推三阻四,遲早會答應的。

    蘇苗苗見呂一帆有些沉默,雖然心裡很想呂一帆馬上答應李青明,仍然委婉地道:「個人問題關係一輩子,要慎重,由你自己決定。」

    呂一帆道:「出事的是我哥,我們不幫他,誰幫。」

    聽到小姑子說了這話,蘇苗苗精神狀態明顯好了起來,道:「一帆,貧賤夫妻百日哀,下輩子我決不做窮人。」

    呂一帆抱著嫂嫂的肩膀,斬釘截鐵地道:「這輩子我決不做窮人,更別提下輩子了。」她又問:「嫂,我不是處。女,他不會在意吧。」

    這是一句別有用心的假話,呂一帆想提前問清楚。

    蘇苗苗看了小姑子一眼,道:「這是啥年月了,誰還在意是不是處。女。而且,聽說可以做手術的。」

    與嫂子蘇苗苗談事的時候,呂一帆一直是用一種大大咧咧的態度,這樣就減少了嫂子的心理負擔。當她回到自己房間時,呂一帆禁不住用被子蒙著腦袋小聲抽泣起來。

    貧賤夫妻百日哀,貧賤家庭更是千日哀,一個又一個坎,一個又一個磨難,總是特別喜歡糾纏於貧賤家庭,讓人無語問蒼天。

    呂一帆想起了陽光帥氣、溫柔多情又能力出眾的王橋,想起在老味道雜物間的溫存,淚水不停地流出來,打濕了枕頭,弄得枕頭濕漉漉的。

    哭得沒有眼淚以後,她在心裡發狠:「王橋,我不能嫁給你了,對不起。但是,這一輩子我都要做你的情人,你跑不掉的。上天對我不公,但是我要對自己好一些。」

    做出這個重大決定以後,呂一帆便能夠入睡了。

    早晨起來,呂一帆找到嫂子,要了她的便宜化妝品,開始化妝。

    當高明麗得知女兒呂一帆做出的決定,又喜又悲,喜的是大兒子的事情總算有一個解決辦法,悲的是小女兒要與三十多歲的離婚男人相親。

    呂一帆見母親眼圈迅速紅了,就用無所畏的態度大大咧咧地道:「我又不是進火坑,有什麼好哭的。結婚可以離婚,我還能分一筆財產,不吃虧。人就是一張臭皮囊,不值錢。」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6
第一百四十五章運動

     寒假期間,王橋又在楊璉家裡住了兩天。為楊璉做了酸菜黑魚,一起研究了書法,兩天時間轉眼就過。

    回到紅星廠以後,除了參加了一次初中同學聚會,天天陪在父母身邊,看看書,打打球,游游泳,打磨打磨姐姐新裝修的房子,日子過得平淡而充實。

    開學前四天,王橋提前來到學校,提著家鄉的臘豬肉先去拜訪黃永貴,再到陳剛家裡報到。

    陳剛家裡坐著一位漂亮女生,兩人聊得眉飛色舞,很是開心。王橋進屋後聊了幾句家常話,放下臘豬肉便匆匆離開。

    見過兩位老師,王橋到老味道土菜館打掃三樓閣間,從樓下提了熱水,將屋子徹底擦了一遍。弄完以後,他身上暖和起來,出了些毛毛汗。男生一公寓寢室空間狹窄,沒有單獨衣物櫃子,同學們的衣物除了放在廂子裡,大多堆放在床上,整個房間便顯得雜亂不堪。

    王橋越來越喜歡住在設施齊全、有絕對私人空間的閣樓,以前一般是星期五和星期六過來住上兩晚,現在七天倒有三四天都住在閣間。

    收拾完房間,到二樓辦公室與艾敏見面。

    艾敏道:「呂一帆剛剛來過,等會過來和我們一起吃午飯,慶祝你們開學。」

    王橋道:「開學有什麼慶祝的。呂一帆也來了?」

    艾敏道:「到了。她說這是大學最後一學期,要實習,以後不來老味道打工了,但是會經常來玩。」

    午飯時間,呂一帆來到老味道土菜館。

    呂一帆還是二十天前的呂一帆,王橋卻異樣地產生一種隔離感。看了半天,才醒悟過來她穿了一件黑色短大衣,而不是常穿的體育系運動服或者老味道制服。

    「嘿,什麼時候來的。」王橋主動打招呼。

    呂一帆看見王橋居然生出了恍若隔世之感,壓抑著激動心情,笑道:「昨天到的。你比暑假要晚了幾天到校。」

    王橋自然無法體會呂一帆在寒假期間經歷的事。以及做出的重大決定對將來生活的影響,笑著坦白道:「上個暑假是為了急著到學校掙表現,現在不用了。你這兩天有什麼安排?」

    呂一帆道:「省體育中心開了一個恆溫游泳館,有時間沒有,我們去嘗嘗鮮。」

    王橋道:「我正想去鍛鍊。寒假只是打了幾場籃球,胡吃海喝讓肚子都長了出來,身體都鏽了。」

    呂一帆道:「那中午不喝酒。吃完飯就去。晚上,我們喝幾杯。」

    活動安排得如此詳細且緊密,這讓王橋感到有些奇怪,正在詢問是否願意留在山南這個大事,艾敏在旁邊喊道:「兩位。來吃飯了。」

    廚師們、服務員們圍坐在一起,一大盤迴鍋肉、一盆毛血旺、還有幾樣小菜,廚師長老邢沒有喝酒的習慣,直接用一個大碗裝了白米飯。澆了一瓢毛血旺裡面的紅油,津津有味吃著。鼻子被辣得全是汗珠。吃了大半碗後,他用衣袖抹了鼻尖汗水,問:「小呂,以後不來了?」

    呂一帆在老味道工作了接近兩個學期。與大家關係處得挺好,廚師和服務員們都關心她的去留。

    「這是大學的最後一學期,除了實習,我還要給自己放假,享受一下真正的大學生活,所以不來了。」呂一帆抬頭看了看相處一年的文憑不高、家世普通、工作努力的夥伴們,笑道:「以後我過來吃飯,不能拒之門外啊。」

    艾敏道:「小呂是我們編外的正式員工,歡迎隨時過來吃飯,也就是添一雙筷子和一個碗的事情。」

    王橋憑著直覺,總覺得呂一帆似乎有什麼心事,便猜到可能是其家裡不同意她畢業後留在山南。想到這一點,呂一帆在席間的笑容越是璀璨,他就越是覺得發堵,扒了幾口飯,便上樓去。

    呂一帆外表大大咧咧,內心在寒假相親以後變得格外敏感,看著王橋的背影,臉上輕鬆笑容漸漸變得苦澀。

    王橋將泳衣準備好,躺在床上等著呂一帆。

    過了四十來分鐘,呂一帆推門而進,手裡提著裝有游泳器材的袋子。

    「我覺得你神情不太對啊,是不是家裡不准裡你留在山南?」王橋直截了當地問。

    呂一帆點了點頭,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回到家,我的所有決定就說不出口了。此事已經定了,你別再問。這一段時間,你就陪我多玩一會,讓我對大學生活有個念想。」

    王橋盯著呂一帆,道:「你有什麼具體困難,可以一起克服。」

    呂一帆搖頭道:「困難太多,反而沒有什麼具體困難。」說到這裡,她揚了揚手袋,道:「別像個娘門一樣囉嗦,我們一起走。」

    省體育中心在西區,可以乘坐公交車,也可以騎摩托車。王橋和呂一帆選擇了騎摩托車。

    兩人戴著頭盔,且絕大部分學生都沒有到,因此並不擔心被相熟的同學看見。

    摩托車開了幾分鐘,漸漸遠離了山南大學。呂一帆就雙手環抱著身前給自己帶來溫暖的男人,眯著眼,臉頰緊貼在其背上。她輕輕地哼唱到自己喜歡的一首歌:

    我的音樂老師是我的爸爸

    二十年來他一直呆在國家工廠

    媽媽以前是喜歡唱歌的

    她總抱怨沒趕上好的時光

    少年時我曾因唱歌得過獎狀啊

    我那兩個妹妹也想和我一樣

    我十七歲那年離開了家鄉瀋陽

    因為感覺那裡沒有我的夢想

    我一個人來到陌生的山南城

    還進了有個叫王橋的山南大學

    其實我最懷念老味道的那段時光

    ……

    省體育中心恆溫游泳館有著五十米的長泳道,池水清洌,設施設備齊全。王橋穿著泳褲在池邊正在做著準備活動,身著泳衣的呂一帆出現在眼前。呂一帆穿著學校訓練用的泳衣,很簡潔,不花哨。但是準確地將泳者的身材體現了出來。游泳館裡不少男人的目光被呂一帆經過訓練極為勻稱的身材所吸引,要麼大膽、要麼隱蔽地觀察著。

    呂一帆感受到王橋注視的目光,燦然一笑,道:「我們比一比自由泳,看看你的九個缺點改正沒有?」

    王橋道:「就算有九個缺點,還是比你要快。」

    兩人來到一條快速泳道。下了水,簡單適應了一會,便開始比賽。由於池裡還有其他人,在泳道里只能靠著右側游。呂一帆在前,王橋在後。呂一帆在水裡如一條自由的魚,水感極佳,並沒有激起多少水花。但是速度頗快。王橋在後面拚命追趕,能跟得上呂一帆的速度,卻始終無法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王橋戴著泳鏡,透過清清的池水可以清楚地看到前面美麗的身體。

    游到了池邊,王橋喘著粗氣。道:「我錯估了兩人的水平,確實追不上你。」

    呂一帆臉色紅潤,快活地道:「當然追不上我,你可是有九個缺點。如果你不是有一身蠻力。我早就將你甩得遠遠的。」

    隨後兩人放慢速度,在水中一前一後地游著。享受著冬日遊泳的快樂。

    一個多小時以後,兩人在池邊休息。

    「蠻哥,你喜歡這個游泳池嗎?」

    「喜歡,就是不想跟你一起來游。」

    「為什麼?」

    「我要流鼻血了。把水池弄紅了,要被工作人員打。」

    「討厭。」呂一帆臉沒來由地紅了。

    兩個年輕的身體在池裡偶爾相碰,如果不是有池水,早就燃燒了起來。

    從泳池回來已經是五點過了。在呂一帆堅持下,又到室內球場打籃球。籃球場裡有幾個熟人正在玩球,呂一帆和王橋便加入其中,打半場。

    呂一帆精力旺盛得似乎如永動機,不停地奔跑,發揮得非常出色。

    一個青色大腦袋出現在場內,見到王橋便高興地喊道:「蠻哥,我猜你就在這裡,別打了。」

    王橋見到趙波,便與呂一帆說了一聲,退出了半場比賽。

    等到王橋離開後,呂一帆身體裡的精力突然就消失了,她藉機也下了場,坐在籃球架下喝水。

    她知道自己最簡單最舒服的校園生活即將結束,所有拚命抓住最後的快樂時光。

    王橋被趙波拽到錄像廳。

    趙波道:「蠻哥,重色輕友啊。」

    王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道:「你的狀態不太好,應該多煉。」

    青皮錄像廳在寒假期間成為未離校的同學重要的活動場所,二十多天時間培養了一批忠實觀眾。趙波整整瘦了一圈,眼睛內陷,他對著王橋大倒苦水:「蠻哥,這個寒假沒有回家,天天守著錄像廳,好幾次我都提出歇業三天,結果被同學們嚴重警告,說是只要敢關門,他們就砸門。我們山南大學的學生精神生活太貧乏了,需要我來拯救。」

    王橋道:「別光顧著賺錢,你還有兩科要補考。當大哥的要說你兩句了,你以後出去是吃專業飯,專業水平不夠高,始終底氣不足。」

    趙波拍著王橋的肩膀,道:「你說這幾句話和我老媽一樣。我個人認為凡是說話和我老媽一樣的人都是值得信賴的朋友。這次補考一定會過,我找老師勾兌過。我已經請一個錄像室服務員,單靠自己確實忙不過來。」

    王橋道:「你不怕被吃黑錢。」

    趙波道:「我可以隨時檢查,就算有點問題都不會太大。在這個假期結識了幾個朋友,他們經常來看錄像,算是我的線人。」

    錄像廳裡正在演周星馳的《大話西遊》,王橋最喜歡的港片男演員是周潤發,向來不喜歡周星馳,覺得他的無厘頭簡直莫名其妙,今天在聊天時看著片子,結果意外地陷入情節之中,覺得趙波在一旁說話是噪音,於是將趙波趕到一邊,專心看錄像。

    「曾經有一份真誠的愛情擺在我的面前,我沒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此。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我會對那個女孩子說三個字:『我愛你』。如果非要給這份愛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在錄像裡,周星馳將這句台詞說了兩遍,第一遍時至尊寶的表情沉痛,效果極為搞笑;第二次再說時至尊寶已經變得非常平靜,卻打動了王橋的心弦。

    影片結束時,至尊寶變成了孫悟空,紫霞仙子眼睜睜看著師徒四人遠行。這個鏡頭引起了王橋強烈共鳴,他從看守所出來以後曾經數次尋找呂琪,對其間的無奈和心酸刻骨銘心。從這部影片開始,他喜歡上了周星馳。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6
第一百四十六章要做強者

     PS:  發晚了,抱歉抱歉。

    錄像散場後,王橋又獨自一人將周星馳《國產零零漆》看完,大呼過癮。此時已是深夜兩點,趙波霸著小床呼呼大睡,他只能回寢室。

    走過香樟林,經過籃球場附近,迎面走來一位瘦高女子,路燈光線恰好被樹葉遮住,看不清女子容貌。女子不像在趕路,反而像是在散步。只是凌晨兩點在校園散步,讓人詫異。

    走到近處,王橋驚奇地發現來者是呂一帆。

    呂一帆同樣驚奇:「蠻哥,你怎麼當起了夜遊神?這麼晚還不睡覺。」

    「我到錄像廳看了錄像,才結束。你怎麼回事,這麼晚還在外面閒逛,不怕遇到壞人劫色。」

    「和寢室同學們在半島唱了歌,興奮過頭,現在睡不著,在外面走走。校園內有什麼危險,安全得很,我們要相信保衛處。相請不如偶遇,既然在這麼晚都能遇到,就陪我走一走。」

    王橋被他的同學從籃球場上叫走,讓呂一帆很有些失望。她沒有想到會在這裡意外地遇到蠻哥,很有些高興。

    王橋作為追求進步的有想法的學生會幹部,如果在夜深人靜的校園遇到保衛處的人就是黃泥巴掉進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誰都不會相信兩個沒有談戀愛的青年男女會在深夜隨意走一走。但是,他知道呂一帆現在還在校園內散步,心情應該非常糟糕,作為朋友必須要陪。而且,他內心深處也有著與呂一帆在黑夜散步的渴望。

    足球場面積大,且沒有燈光,能見度很低。是談心的好場所。呂一帆幽幽地道:「你沒有問我為什麼不肯留在山南。」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不提起,我怕主動詢問會讓你不好過。」

    「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呂一帆重複了這一句話,想起在寒假髮生的事情,百感交集。

    王橋道:「你家裡遇到了難事?」

    冷風吹來,呂一帆縮著脖子。用平淡的口吻道:「我這次回家相親了。對方三十多歲,離過婚,很有錢,是我們那邊的企業家,關係網深,能解決家裡的問題。」

    王橋沒有想到居然是這麼一回事情,停下了腳步。沉默了一會,道:「憑著我對你的瞭解,應該是遇到了困難事情,到底是什麼事情。」

    呂一帆挽著王橋的胳膊,道:「看來這是我的命。我回家時。原本想給家裡人說我要留在山南。結果回家才知道,我大哥呂一飛、他的幾個工廠朋友和當地黑社會老大的弟弟打架,把對方打成重傷,我哥被抓進派出所。當地黑社會的老大要弄死我哥。我相親的那人在當地關係網很深,由他出面。擺場子道歉,又賠了錢,把事情抹平了。」

    王橋經歷過類似的事情,聽到呂一帆敘述。突然覺得一股壓抑不住的怒氣湧了上來,他抬腳踢在大樹下,發出呯的一聲響。

    「別踢,等會保衛科的人要來。」呂一帆用力拉著王橋。

    王橋強壓著內心的憤怒,道:「那人本身條件如何?」

    「還行,比想像中的土豪惡霸形象要好一些。我相親是為了結婚,結婚是為瞭解決問題,不是談戀愛,也就這麼回事。」呂一帆用滿不在意的口氣道。

    王橋心裡湧出莫名憤怒,道:「現在是什麼世道,認真生活的人處處受傷,而有些人橫行社會,無所不為,無所不能。」

    他心裡清楚,如果只是牽涉到幾萬塊錢,以目前的能力,絕對沒有問題。現在牽涉到當地的司法和黑惡勢力。他作為一個學生,就算個人再能打,也抵不過這些黑惡勢力。這也是他最為憤恨之事,不僅僅恨那些壞人,也恨自己無能為力。

    呂一帆反而勸慰,道:「你也別生氣,這是我的命數。我問過杜姐,開這樣一個店需要十幾萬的前期投入,我以後會當大老闆,免得再受人欺負。」

    王橋道:「我沒有到過北三省,是以紅星廠的來推測你們那邊的情況,早知如此,就勸你早點過來。我來支持你們家,絕對能夠立足。」

    「謝謝你,但是這是不可能的。你可以幫助我一個人,但是絕對幫不了我家裡的所有人。」

    呂一帆情緒慢慢激動起來,道:「我們那邊情況比你想像中還要糟糕,整個廠區完全破敗了。無數下崗工人出來擺個小攤子,一群窮光蛋,你把東西賣給我,我又把東西賣給你,能有什麼賺頭。我這樣做確實是走捷徑,為了大哥以及爸爸媽媽,走捷徑又有什麼。」

    她見王橋還想說什麼,道:「你別打斷我,讓我說完。我知道你肯定要鄙視我,但是我不怕。相親以後,至少那人會幫助大哥解了燃眉之急,會將爸媽的醫療費用解決了,甚至我回去的工作也有了很好的著落,能到我們那裡的國稅局,這些都是很現實的事情,你讓我如何選擇。」

    王橋想起了開礦的牛清德,把肥蠢的牛清德和清麗的呂一帆重疊在一起的影像實在讓人不快。

    呂一帆繼續道:「我也想要幸福,可是現實卻是首先要生存,不是我一個人的生存,是全家人的生存。嫁人就是嫁給一個家庭,我擇偶的第一條件就是家庭條件好,其他都放在後面。」

    說到這裡,她情緒突然失控,嗚嗚哭出聲來,聲音還蠻大。王橋嚇了一跳,道:「小聲點。」

    呂一帆一直以大大咧咧的態度對待著日漸艱難的生活,內心深處壓力重如泰山,壓抑的情緒爆發以後,一發不可收拾,她將頭埋在王橋肩頭上,哭得稀里嘩啦,無意中還咬住王橋的衣服。

    生活中總有許多無奈的事情,每個人都必須獨自承擔。王橋不再勸慰,任憑呂一帆痛哭流涕。哭了十來分鐘,呂一帆抬起頭,取出紙巾擦掉眼淚,道:「哭了一通,舒服多了。」王橋想起自己曾經的艱苦歲月,由衷地感嘆道:「以後隨時過來找我,我這裡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呂一帆道:「蠻哥,不准再說真心話,否則我又要哭。」

    在遠處有三枝電筒的燈光,這是學校保衛處每天的例行巡查。那三枝手電光走下青石梯子,來到足球場內。王橋拉著呂一帆躲到更黑暗的小平台下方。小平台遮住了所有光線,比較隱蔽。

    三枝手電在足球場上四處照射,然後走上青石梯子,離開了足球場。

    王橋道:「他們走了,嚇了我一跳。」此時他還牽著呂一帆的手,沒有鬆開。早春三月的夜晚依然十分寒冷,呂一帆縮著脖子,輕聲打了個噴嚏。

    在靜靜的黑夜裡,兩個青年男女牽著手、身體靠在了一起。呂一帆一顆心似乎要從胸腔裡蹦出來,她轉過身,與王橋面對面而站,雙手抱。著王橋的脖子。

    兩人用抱在一起,熱烈地……

    過了良久,呂一帆抬起頭來,道:「遇到你,我大學生涯才有值得回憶的內容。」

    王橋不願意多說往事,碰了碰呂一帆的額頭,道:「不說往事,說點高興的事情。」

    呂一帆安靜地接受王橋的碰觸,道:「最後一學期,你能還做我的男友嗎?我知道你是學生會幹部,就悄悄地做我的男友,好嗎?免得我因為在大學沒有一場戀愛而遺憾。」

    除掉短暫的砂舞,王橋有近兩年沒有與異性親密接觸,他對呂一帆的感情頗為複雜,既同情其境遇,又欣賞其樂觀的態度,更喜歡這個人。聽到呂一帆這個要求,心中很是難受,道:「好。」

    呂一帆雙手環著王橋的腰,頭俯在其胸前,道:「讓我安靜地靠一會。」

    ……

    天邊出現魚肚白以後,呂一帆整理凌亂的頭髮,道:「我走了。」她昂著頭,走得飛快,不一會兒就消失在薄薄晨霧裡。

    由於接近做早操的時間,王橋沒有離開,來到師母店裡,呼哧地吃著面條,腦子裡有一個聲音越來越響亮:

    一個聲音道:「我一定要在現實社會裡做一個真正的強者,不是身體的強壯,而是能掌握社會資源、能改變命運的強者。」

    同學們陸續來到操場,不少人開始跑圈,王橋將所有負面情緒拋掉,加入到滾滾人群之中,變成一個不起眼的小點。

    陳剛睡眼惺忪地站在中文系班級前面,把秦真高和王橋叫到身邊,道:「這個月要開學生支部大會,要討論預備黨員,95級就是你們兩人。山大學生黨員控制得很嚴,每個年級到畢業時也就七八個。你們兩個要給系裡好好幹,別辜負系裡的希望。開支部大會的時候,你們不能念稿子,必須把入黨志願書背誦下來。如今社會上入黨搞得稀鬆平常,互相抄入黨志願書,連字都要唸錯。你們都是精英,精英就要嚴格要求自己,不能像社會上那樣。」

    想到厚厚十頁入黨申請書,王橋在回到隊列時忍不住想扇自己的耳光,道:「誰叫你的入黨志願書抄這麼多,五六頁就行了,非要寫十二頁,這下要背得死去活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6
第一百四十七章東城之西

     由於支部大會迫在眉睫,王橋立刻開始背誦入黨志願書。

    志願書正文主要分為三個部分:一是對黨的認識、入黨動機和對待入黨的態度;二是個人在政治、思想、學習、工作等方面的主要表現情況;三是今後努力方向以及如何以實際行動爭取入黨。

    整個入黨志願書結構清晰,簡單明了,只是字數多,背下來得花點工夫。

    三月二十八日下午,中文系召開了支部大會,王橋和秦真高經過支部大會討論,順利成為中共預備黨員。

    支部大會散會以後,蔣玲氣呼呼地找到輔導員陳剛,道:「我遞交了入黨志願書,參加黨校培訓,為什麼這次沒有討論我,難道我比起秦真高和王橋就那麼不堪,中文系是典型的重男輕女。」

    陳剛笑容可掬地道:「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決定,是系總支開會討論的結果。這事你不必急,今年才大二,中文系每年都要吸收學生幹部入黨,機會多得很。」

    蔣玲抱怨道:「不知道下一次會不會忘記我。」

    陳剛笑道:「下次絕對忘不了。」

    漂亮女孩子在社會上有獨特優勢,容易得到男性領導的諒解,特別是年輕男性領導更容易諒解漂亮女孩子。如果換成王橋或者秦真高,遇到這事只能咬牙忍了,因為在老師面前抱怨是極其不理智的。

    經過一年多的大學學生會培訓,蔣玲也成長了。她抱怨幾句以後,在陳剛面前慢慢地收斂了自己的情緒,談起系學生會工作。她如今是學習部副部長,職務上雖然與秦真高和王橋有些許差距,但是只要熬一段時間。等到大三師兄師姐再畢業一批,學習部部長十有八九跑不掉。

    聊天時,陳剛眨著小眼睛,心裡活泛起來,道:「蔣玲長得漂亮,為人處世落落大方。倒是一個良配,最關鍵的是到現在還沒有談戀愛。不知她有沒有留校的願意,如果能和我談戀愛,我就使出全力幫她。」

    想到這一點,再看蔣玲,只覺得既漂亮又有氣質。

    經過香樟大道時,呂一帆騎著自行車經過蔣玲和陳剛身邊。自行車速度快,帶起一陣輕風。陳剛眼光快速在呂一帆身上滑過,暗道:「體育系女生身材真好,這個好白菜到底會被哪條豬拱了,那條豬真有福氣。」

    呂一帆騎著自行車來到老味道。把車靠好後就去找艾敏。

    「王橋這人也是,讓他配個傳呼機,他就是不肯。」艾敏是結過婚的過來人,這些天來。早就瞧出呂一帆和王橋眉來眼前,有意撮合這一對年輕人。

    呂一帆抿嘴笑著。沒有接話。

    她和王橋的事一直處於保密狀態之中,這是兩人的共同需要。在山大有十幾個同鄉,若是自己與王橋談戀愛之事弄得沸沸揚揚,同鄉知道以後難免不會在家鄉傳開。對家裡影響挺大。而王橋是中文系學生幹部,按照系內傳統,一般不提倡學生會幹部談戀愛,談戀愛是自毀前途。

    到了晚飯時間,王橋慢條斯理地來到老味道,與廚師服務員一起吃過晚飯。等到天色黑盡,他提著兩個頭盔下來,搭載著等在前方街道拐角處的呂一帆,消失在夜色之中。

    在山南,除了東城之東這種砂舞場所以外,還有不少正規舞廳。

    王橋和呂一帆選擇了一家叫做「舞動人生」的舞廳,舞廳從位置來看可以算作東城之西,接近西城開發區的中心位置,這裡聚集著山南最成規模的喜歡玩情調的白領群體,「舞動人生」應運而生。

    進入舞廳,小廳裡跳舞的人衣著整潔,舞廳有樂手唱著悱惻纏綿的歌曲,「午夜的收音機,輕輕傳來一首歌,那是你我,都已熟悉的旋律,在你遺忘的時候,我依然還記得,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這是一個著名歌星的《明天你是否依然愛我》,大家都很熟悉的一首歌。

    室內飄著淡淡的香水味道,這讓王橋想起了東城之東無處不在的充滿著**的椰子味道,他覺得自己在這個時候想起椰子味道很齷齪,但是這個想法始終盤踞在頭腦裡。

    牽著手進入舞池,呂一帆道:「你跳舞的水平如何?」王橋道:「一般,沒有經過訓練,就和游泳差不多,野路子。」呂一帆道:「我們選修有舞蹈課,專門練過華爾茲,由我來教你。你打籃球能進校隊,游泳雖然有九個缺點但是掌握得還是很快,所以你的身體悟性應該不錯。」

    經過呂一帆指點,基礎原本就不錯的王橋進步迅速,將三四曲以後,華爾茲就跳得有模有樣。

    舞動人生裡的舞曲有快有慢,慢曲就是俗稱的兩步,深愛情侶們歡迎。燈光比華爾茲舞曲時稍暗淡,還開了紫光燈,紫光燈加上射燈能營造光怪陸離的感覺。王橋和呂一帆相。擁而舞,隨著音樂節奏緩慢移動。砂。舞是赤裸裸的**發洩,男女間皆以性為重點,弄濕小褲之事時有發生。此刻王橋將呂一帆擁在懷裡,隨著音樂搖擺,也有情慾,但是與砂。舞不同點在於是有情的**——情、色、欲有節制地緩慢釋放。

    呂一帆閉著眼睛,跟著著王橋的指示在搖擺。儘管是短暫的且注定沒有結局的校園不正常愛情,她仍然感覺如此美好,希望這種日子能夠永遠持續下去。

    舞會結束後,王橋和呂一帆牽著手走出舞廳。

    呂一帆道:「我後天去實習,要在五月中旬才回來。」王橋「嗯」了一聲,發動摩托,回頭道:「戴上頭盔,坐穩。」

    坐在摩托車後座,呂一帆將頭盔摘了下來,臉貼在王橋後背。她輕輕地哼著自己最喜歡的歌:

    ……

    我一個人來到陌生的山南城

    還進了有個叫王橋的山南大學

    其實我最懷念老味道的那段時光

    ……

    回到老味道門口,將摩托車放進雜物間。由於這是一場注定要分手的戀愛,王橋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必須壓制情和欲。十來分鐘後。兩人走出了雜物間,王橋道:「晚安。」

    「晚安。」呂一帆見王橋沒有挽留自己,暗自失望,慢慢地走進校門。

    三月中旬到五月中旬,呂一帆外出實習。

    上課、進圖書館、完成層出不窮的無甚意思的學生會活動,王橋的日子過得波瀾不驚。

    杜建國所有重心放在新聞社和陳秀雅身上。新聞社完成了學校交給的任務以後。在經費、場所和設備等諸多方面得到學校支持,《山南新聞》成為學生社團中後起之秀。他和陳秀雅正式確定了戀愛關係,開始了卿卿我我的校園戀愛生活。

    趙波的錄像廳生意越來越紅火,成天忙得不見人影,課外精力幾乎都投入到能賺錢的錄像廳事業。

    秦真高作為系學生會副主席,每天都在深入細緻地思考系學生會的工作,額頭出現了淡淡的紋路。

    5月9日下午。96級新生的演講比賽結束,評委們從階梯教室魚貫而出。評委王橋跟著人群走到香樟樹大道。身穿鵝黃色連衣裙的呂一帆沿著香樟樹大道朝校外走,迅速與王橋目光相對,然後繼續朝校外走去。

    王橋找了個藉口返回階梯教室,等到中文系師生全部離開。便從階梯教室直接走出學校。。

    老味道土菜館大堂,呂一帆正在與艾敏聊天。艾敏將一塊方方正正的方糖遞給王橋,道:「小呂帶回的土特產,很好吃。」

    王橋嚼著粘牙齒的土特產。問:「實習結束了。」

    呂一帆道:「昨天結束。」

    兩人目光交接,又迅速分開。

    吃了兩塊方糖。王橋道:「艾姐,呂一帆實習回來,要加點好菜啊,我先下樓。到樓上看書。」

    八點半左右,晚餐結束,艾敏等人都回到租來的宿舍。呂一帆先回學校,等到九點過再出門,此時老味道已經熄燈關門。她剛走近側門,王橋就從側門閃身而出。

    王橋第一句話就是:「你實習回來情緒不高。」

    吃飯時,呂一帆已經儘量想表現得情緒高漲,誰知還是被王橋一眼看破,道:「有點累。」

    王橋十分熟悉她的性格,這種表情絕對有事,道:「找地方走一走,或是喝茶杯。」

    呂一帆道:「不喝茶,去舞動人生。」

    初夏時節,舞動人生裡面長裙飛揚,女人們脫掉冬裝以後,在舞廳裡或張揚或含蓄地顯露示性感。

    幾曲跳罷,呂一帆心煩意亂地道:「我不想跳舞了,找個地方喝酒。」

    在實習期間,老家那人帶著父母和大嫂找了過來,要求訂婚,看著被生活折磨得提前衰老的父母以及憔悴的大嫂,她請假回去辦了訂婚酒,約定畢業後結婚。雖然這是早就決定的事情,可是每次想到這事,她就心煩得想哭,可是她不願意哭,將所有委屈和不甘化作大大咧咧的微笑。

    走到一家小館子,呂一帆卻不進去,又道:「你騎了摩托車,我們回老味道喝,這樣才能盡興。」

    王橋依著她,騎車回到老味道。他從餐館裡提了半瓶白酒,炒了盤肉絲,抓了一把鹽花生,回到三樓閣間。

    「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瓦上霜,我現在要做梁山好漢,大碗吃肉,大杯喝酒。」呂一帆仰著脖子喝了一大口,再把杯子遞給王橋。

    幾杯酒後,王橋再問:「實習回來就悶悶不樂,不順利?還是家裡的事情。」

    呂一帆端著酒杯,道:「實習就是這麼回事情,大家都差不多,我沒有出紕漏。是家裡的事,現在不說這些事,我們喝酒。」

    菜見底時,酒亦見底,呂一帆臉頰緋紅,道:「再來一瓶。」王橋搖頭道:「差不多了,再喝就醉了。」

    呂一帆道:「你是不是個爺們,喝這點酒就醉了,我去拿酒。」王橋伸手拉著她,勸道:「你別去,實在要喝,我下樓拿。」呂一帆停下腳步,與王橋對視片刻,雙手猛地摟住王橋脖子,兩眼亮晶晶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道:「蠻哥,我是故意喝酒,喝酒好壯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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