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百態] 靜州往事 作者:小橋老樹(已完成)

 
Babcorn 2017-3-26 10:43:1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6 85858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9
第一百零八章意外

     PS:  中午和晚上各有一章。謝謝大家支持!

    晚上八點,趙波要約蘇麗吃飯,杜建國所在的音樂協會搞活動,王橋便獨自一個來到店外。十來分鐘後,一位臉色白皙、身體保持得不錯的半老徐娘姍姍而來,她取出鑰匙,打開特色餐館大門。

    特色餐館裡面散發著一陣混合了油味、酸味、腐味的難聞味道,燈光暗淡得讓人灰心喪氣。自稱姓聶的女老闆喋喋不休地道:「趙一龍來租店時,我就知道他不是這塊料,這兩年下來至少虧了十來萬,早點轉出去也能減少點損失。」

    樓上樓下看了一遍,聶老闆道:「這是房產證、身份證、我和趙老闆簽的合同書。」

    王橋細細地將文件看過一遍,房主姓名和身份證的姓名相同,住址吻合,合同上的內容與聶老闆所言一致。唯獨房產證是複印件,不是原件,這讓他感覺不太踏實。

    王橋道:「聶老闆,能不能給我看一看房產證原件。」

    聶老闆一臉誠懇地道:「原件和複印件都是一樣的,要看房產證原件也可以,只不過稍微麻煩點。我們在西城區買了新門面,找沙州親戚借了點錢,就將房產證原件抵押到親戚家裡。如果實在要看,我們到沙州去一趟。」

    王橋沉吟著沒有說話。作為一個到廣南當過醫藥代表的人,他膽子大,心也細。

    聶老闆道:「身份證是原件,房產證複印件能夠和身份證互相證明,這些都假不了。」

    王橋暫時將房產證複印件放到一邊,道:「如果簽了合同,什麼時候能夠把店面交給我。」

    聶老闆道:「我和趙一龍的合同到期後,趙一龍必須三天內撤場。我們簽完合同,你就可以進來。但是我得事先說好,簽完合同交半年房租,進場後交全年的房租。」

    王橋道:「每月房租多少?」

    「我這個店有兩層,位置好。如果會做生意,絕對賺錢。看侯總是個實誠人。我就不亂喊價,每個月四千房租。」

    「這麼貴?」

    「商業鋪面肯定比住房要貴,四千很公道了,兩層樓三百多平方米,加上閣樓,每平方米十來塊錢。」聶老闆觀察王橋的表情,見他準備砍價。用斬釘截鐵的口氣道:「價錢上沒有什麼商量餘地,我是急著拿錢去還親戚,所以才想早點租出去,要不然就不是這個價。你要租就租,不租我就另找他人了。」

    王橋始終對那個複印件心有不安。施出緩兵計,道:「明天中午十二點半,我給你回話。」

    聶老闆猶豫了一會兒,道:「明天中午十二點半以前。我不與其他人談租房子的事。過了明天中午,如果我們沒有談好。我就要與其他客人談。」

    與聶老闆分手後,他隨即向姐姐諮詢。

    王曉經歷過丈夫的債務風波,為人變得極為謹慎,道:「下午七點我也過來和房東談一次。是真是假很容易看出來。我的原則是寧願錯過也不要犯錯。二娃,你是否真有必要在校期間做生意,當大姐沒有大本事,供你讀四年書還是沒有問題。」

    王橋道:「我意已決,不用再商量,目前關鍵是將商店盤下來。唯一不放心這是這個原件,我總覺得這個女人不對勁。沒有原因,就是覺得不對勁。」

    王曉沒有再囉唆,道:「我明天中午十二點半準時過來。」

    到了中午十二點,王橋、趙波、杜建國和柴采等人提前十來分鐘來到特色餐館門口。王橋對房產證複印證有疑問,特意約了柴采出來,讓教師子女柴採認一認房東。

    幾人正在等待時,一輛警車開了過來,嘎地停在王橋身前。

    遠處一座樓房裡,聶老闆和趙一龍站在窗後,看到警車以後,原本輕鬆的笑臉頓時如石膏一樣凝結。聶老闆惡狠狠看著趙一龍,道:「你不是說盤店的是大學生嗎,怎麼會有警察。」

    趙一龍心虛地看著老婆,道:「我哪裡知道會來警察,我們這兩年虧得想去賣屁股,撈一點算一點。」

    聶老闆更是一臉沮喪,道:「我第一次扮騙子就遇到個酸溜溜的學生,還來個警察,這是什麼事啊,老娘不干了。」她將臨時買的手機卡取了出來,扔進垃圾袋。

    趙一龍承包了特色餐飲店後,目前為止將所有積蓄全部投了進去,面對天天虧損的局面,唯一的出路就是把店盤出去。夫妻倆病急亂投病,想出了一個利用假身份證和房產證複印件騙錢的辦法,眼見著就要成功,誰知這人大學生不好騙,背後還有警察。

    聶老闆沮喪地道:「老公,我們回沙州,以後不做餐飲了。弄個副食店,雖然賺不了大錢,也不會虧得賣房子。」

    自從做了特色小吃餐飲,趙一龍頭髮日漸稀少,往日一頭濃髮已經脫得所剩不多,接近禿頂,他看著特色餐飲店門前的警察,道:「難怪這個學生胸有成竹,原來有後台,乾脆我把店就打給他,免得在這裡苦熬。」道理想得明白,可要這樣退出,他覺得難以接受,如鈍刀割肉一般疼痛。

    特色餐飲店門口,王橋見到正在開車的警服男子,恍然間覺得眼花,揉了揉眼睛,確實沒有眼花。

    李澄不等王曉介紹,道:「王橋,你應該見過我吧,我是李澄。」

    王橋內心波浪翻滾,眼光在王曉和李澄兩人之間來回轉動,道:「當然認識李所長,以前在三看時,包括你的腳步聲,我們都聽得極熟。我在三看時,如果不及時換倉,那就慘了,謝謝李所長。」

    李澄下車後,道:「我在廣南看守所工作時間不長不短,見過無數惡人、凶人、猛人,你算個人物,牛。」

    王橋道:「李所長怎麼會在山南?」

    王曉道:「李所長本來就是山南的公安。上次因為特殊原因調到廣南。這次調回到東城區刑警大隊任支隊長,重新做老本行。今天中午陶主任請客,我們一起祝賀李所長回山南。」

    進廣南看守所之前,王橋在刑警大隊走過一遭,被暴打過幾次,至今記憶猶新。他自嘲道:「這又是一個我熟悉的專政機構。裡面的人下手賊狠。」

    李澄道:「大家長期搞這行,疾惡如仇,下手狠點。」

    王曉怕提起舊事相互尷尬,問道:「二娃,你約好的老闆怎麼還不來,時間到了。」

    杜建國等人聽到這一番對答,均摸不著頭腦。

    幾人站在餐館門口等了二十多分鐘。仍然不見聶老闆蹤影。王曉用手機給聶老闆打電話,電話提示音是不在服務區。

    又等了十來分鐘,王曉擔心老陶久等,道:「二娃被放鴿子了,我們不用再等了。」

    有李澄等人在場。杜建國、趙波、柴采等人不便跟著去吃飯,自去尋小館子。

    小車開到碧雲間,山南公安局政治處老陶已經等在雅間。老陶與李澄是感情頗深的戰友,這一次李澄從廣南第三看守所調回山南。安置在東城區從事老本行,老陶在裡面做了不少穿針引線的工作。當年。王曉到廣南第三看守所能找到幫助說話的人,也正是李銀湘家裡的老熟人老陶搭的橋。

    老陶開玩笑道:「澄子,廣南三看的嫌疑人變為山大學生,幾十年來第一次遇到吧。」

    李澄道:「廣南三看是鐵打的營盤流水的犯罪嫌疑人。進出的人多了,稀奇事就多。有犯罪嫌疑人為了活命,在三看搞出重大發明創造,還有畫畫成為名家,有寫作成為作家,但是他們都是在監舍裡完成,王橋這種走出監舍考大學的,確實是第一例。」

    王橋觀察著奇怪的吃飯組合,姐姐與老陶、李澄是通過姑父趙永剛接上的關係,如今姐姐與老陶、李澄的關係處得挺融洽,已經不需要趙永剛從中牽線搭橋。

    喝著酒,老陶對李澄突發感慨:「呂忠勇和老李都曾經是一線刑警,以前級別一樣。按慣例省城分局刑警比靜州刑警更重要,誰知呂忠勇受了一頓冤枉,反而因禍得福,成了老李的分管領導。你就錯在當初受不得委屈,憤然離開山南。」

    王橋最聽不得與呂琪有關的人和事,聽到呂忠勇三個字,便覺得心臟裡面的血流速都開始減慢。

    李澄不以為然地道:「貨比貨得丟,人比人得死,心態不好,就算做了省長,和中央領導比起來也得抱怨人生不得志。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就行了,何必在意身外之物。」

    王曉讚道:「李所心態如此豁達,肯定經歷過潛心修煉。」

    李澄道:「我們當刑警見過太多陰暗面,心態自然會變化,從我個人來說,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幸福。」

    此語明顯觸動了王曉,她想起了曾經意氣風揚的丈夫,湧上一絲淡淡酸楚。她調整心態,將不應該在這個場合出現的情緒壓在心底,道:「我贊成李支隊這句話,平平安安才是福。為了平安,我們喝一杯。」

    「噹」的一聲響,酒香在小雅間裡四溢。

    王橋暗道:「趙海對大姐一直心存好感。大姐和李澄關係看上去也挺好。如果要從趙海和李澄之間選擇一人當姐夫,我寧願選擇趙海。」

    回寢室時,王橋帶著酒氣。

    秦真高聞到陣陣酒味,心裡憋屈得緊:「我天天為班裡和系裡的事忙碌,忙得連軸轉,還受到幾個心理陰暗同學的非議。王橋除了會打籃球,什麼都不行,偏偏在身邊聚了一堆傻瓜。誰笑到最後,誰才是勝利者,到時我分配到大機關,讓他傻眼。」他在頭腦中幻想著自己分到省裡大機關,王橋站在大機關門前仰望的畫面,感覺十分愉悅。

    王橋壓根沒有想到秦真高會有這種心思,他站在窗邊點燃香菸,將往事丟在一邊,琢磨著如何能將特色餐館拿下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9
第一百零九章開業

     PS:  晚上九點左右還有一章,希望大家支持,讓《靜州往事》飛起來!

    接下兩天,特色餐館大門緊閉。到了第三天,趙一龍重新出現,這次見到王橋時,他的態度變得很誠懇,道:「我回老家去了一趟,處理點家務事。走得急,沒有跟你說。」在上一次他曾經說過要去旅行,此時他壓根沒有記起前一個謊話,隨口又說了另一個謊話。

    王橋道:「餐館門上貼了一個聯繫電話,是房東聶老闆的,他說你只有一個月的租期。」

    趙一龍對這場未實施完成的騙局心知肚明,道:「不可能,我的合同還有兩年才到期。我有房東的座機,等會就把他叫過來。房東是山大教師,過來很方便。」

    王橋疑惑地道:「我見過你和聶老闆的合同書,確實只有一個月。」

    趙一龍道:「我們把價錢談好,再請房東過來,如果實在不相信,可以請房東把房產證和合同拿過來。」

    王橋見趙一龍說得還算誠懇,便與他開始新一輪討價還價。

    最後,轉讓費確定為四萬五千塊,包含餐館所有的設施設備。對於趙一龍來說,他將不再從事餐飲行業,桌椅板凳、菜刀菜板、冰箱冰櫃等設施設備都沒有任何用處,折價給王橋是比較方便的處理辦法。對於王橋來說,餐館開業,如果設施設備全用新的,購買設備的錢將超過轉讓費。

    談完價格,在王橋的堅持下,趙一龍給房東打電話時,特意要求帶來房產證原件等相關證明文件。

    杜建國和柴采一起來到餐館,柴采是學校子弟,主要是來確認房東。

    二十來分鐘以後。姓聶的女房東出現在特色餐館,但是此聶非彼聶,經柴采確認,新出現的聶姓老闆確實是校內職工,她手持著房產證原件、身份證、和趙一龍的合同原件。

    王橋這才肯定前兩天遭遇了一場騙局,只是很納悶騙局為什麼會突然中止。

    得知王橋是大一新生。聶老闆頗為驚訝,趁著趙一龍去找紙筆,善意地提醒道:「這個店有點奇怪,幾個老闆都虧了,你要考慮好。按理說我這個房東不應該說這些,想到你是大一新生,如果生意虧了怎麼辦?」

    王橋毫不猶豫地道:「我要簽就簽四年合同。條件是租金能不能少一些,而且最好不預付。只要我把這個店做起來,以後不愁沒有人來租。」

    最後一句話讓聶老闆明白王橋做過調查研究,並非莽撞之人,點頭道:「預付款肯定要收。一般來說收半年,我就收三個月。」

    事情比想像中還要順利,經過一番討價還價,聶老闆和趙一龍均同意在兩天後簽合同。付款。

    以四萬五千塊錢拿下特色小吃店,王橋馬不停蹄趕回靜州。從楊紅兵處借了兩萬元,再找劉紅借了一萬。劉紅在學校教書,工資不高,沒有多少存款。她回家找了家裡人,湊齊一萬元。

    拿到三萬元,王橋再到靜州紅星廠招待所附近找艾敏。

    來到艾敏小館子,寒暄幾句後,王橋讓艾敏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談事情。

    小館子前面是餐桌,後面是廚房,實在沒有安靜的地方,兩人就站在街邊談事。艾敏道:「你是特意過來找我,有事嗎?」

    王橋沒有直接進入主題,先把話題繞到紅星廠辦事處,「附近商店生意清淡,好幾家都準備轉讓,紅星廠辦事處搬走,真有這麼大的影響?」

    艾敏道:「紅星廠辦事處這一片土地處於鬧市區,地價值錢。市政府與紅星廠搞了交易,這塊地由市政府進行開發,周邊全部要拆遷,我這個小店也在範圍之內,現在是能做一天算一天。」

    「太好了。」王橋在心裡暗自叫了聲好,感覺想睡覺便有人送來枕頭。臨行前,最擔心艾敏不願意離開靜州,此時小店在拆遷範圍之內,說服艾敏就容易許多。他不再繞彎子,道:「我在山南大學校門外租下來一個兩層樓的店,三百多平方米,想與你一起開餐飲店。」

    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兩年,艾敏不再是當年初下崗時徬徨無助的女子,她客客氣氣地道:「你的事我肯定要支持,但是與人合作容易扯皮,我擔心因為生意影響我們的友誼。」

    王橋說出了掏心窩子的話,道:「四年大學,費用不少,我不願意向家裡伸手,必須自己賺錢。山南大學有過萬學生,加上教職員工和家屬,消費群體足夠大,做餐飲是好生意。我的想法是成立一個股份制餐飲公司,你我各出資一部分,由你來具體管理。」

    艾敏道:「你如果有辦公司的錢,四年讀書完全夠了。」

    王橋道:「借錢來消費最終是坐吃山空,我不想讀完書背負一身債務。」

    艾敏仍然沒有明確表態,道:「你先休息一會兒,這個店多數服務員都是原來廠裡的姐妹,我得徵求她們的意見,你不會見怪吧。」

    王橋道:「我到323廠招待所去看看,一個小時回來。時間夠嗎?」

    艾敏道:「一個小時,應該夠了。」

    王橋為了消磨一個小時時間,還是走進了紅星廠招待所。紅星廠辦事處的招牌已經被摘下,遍地狼藉,主樓窗戶大多破損,地面上到處是碎玻璃。王橋、晏琳等人曾經住過的兩間寢室大門敞開,所有家具一搬而空。站在往日寢室,晏琳音容笑貌和肌膚氣息猶在眼前,恍若昨天。他到屋外找了張跛腳椅子,在當日寢室裡默默地坐了一個小時。

    回到小餐館。服務員們在崗位上工作,見到王橋後笑著點頭致意。

    艾敏道:「不用在外面聊,她們幾個都知道。如果我要到山南去,這裡所有服務員都要去,而且她們都要入股,成為股東。大家的意思先把山南店做起來。生意做得好,還可以再開分店。」

    王橋沒有料到她們商量出這個結果,道:「你們比我預想中更有胸襟和眼光,我對合作更有信心了。」

    艾敏道:「我們雖然開的是小店,可是畢竟是從國營大廠出來的,沒有吃過豬肉見過豬跑。你不能小瞧我們。」

    幾個合夥人商量了細節。匆匆吃過午飯,艾敏跟著王橋來到山南。

    看罷場地,艾敏相當滿意,當夜,她沒有回靜州,而是住在山南大學招待所。

    經過緊張籌備,元旦過後。經過簡單修繕和清理的「老味道」餐館正式開業。一樓沒有雅間,大堂有十張桌子,主要針對學生經營家常炒菜;二樓有包間,主營肥腸火鍋魚、燒雞公等系列湯鍋;三樓有個閣間,只有十來個平方。無甚用處,放置些雜物。老味道餐館除了正門外,還有一道側門,側門是安全門。沿著安全通道可以到達一樓、二樓和閣間。

    老味道餐館的員工統一租住在原來的職工宿舍,宿舍距離餐館約有百米。來往方便。

    轉讓費、維修裝修費、租金、煤米油鹽等費用,合計十一萬四千元。王橋籌措到資金六萬四千元,艾敏一方共籌措資金五萬元。雙方簽合同之前,合同草稿交給趙波。由趙波請法學系的師兄們修改,確保雙方在合作過程中不會因為合同原因讓其中一方吃虧。

    王橋資金來源中:楊紅兵借了兩萬,劉紅借了一萬,姐姐王曉借了三萬四千元。借錢後,他發出這樣一個感慨:「活了二十來年,結交了許多朋友,但是真想借錢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能開口的不過寥寥數人而已。」

    開業前,王曉送來玉製貔貅。

    相傳貔貅是一種兇猛瑞獸,這種猛獸分為雌性和雄性,雄性名「貔」,雌性名為「貅」,現在流傳下來的都沒有分雌雄了。古時這種瑞獸分一角和兩角,一角的稱為「天祿」,兩角的稱為「闢邪」。貔貅最大特點是有嘴無肛門,能吞萬物而從不瀉,只進不出,神通特異,因此可招財聚寶。將貔貅安放在家中,可令家運轉好,好運加強,趕走邪氣,有鎮宅之功效。

    艾敏聽說此貔貅開過光,特意上香一炷。

    王曉道:「房子修建時接連出事,前後幾個老闆都虧錢,說明這個地方的風水有點問題,我已經請了省內最有名的風水師過來,等會給你們改一改。」

    艾敏虔誠地問道:「我準備了大公雞,準備放血,這和風水先生有沒有衝突?」

    王曉道:「不妨,各做各的。用大公雞避邪是民間信仰,祖輩傳下來的,信則靈吧。」

    聽到兩人一本正經談風水,王橋笑道:「姐,你讀了幾年大學,怎麼成了封建腦袋。」

    王曉道:「這個世界有許多人們還不解的東西,命就是其中之一。做生意既要靠水平,還要叫運氣,信一信總沒有錯。」自從李銀湘逝去以後,她對以前不屑一顧的「命」產生了極大的敬畏,凡是重大活動總要信一信「命」。越是相信,越覺得「命」存在於世間,決定著人的命運。

    王橋知道姐姐信命的原因,而艾敏同樣命運坎坷,他沒有對兩個女子的迷信行為和思想作任何評判。

    西服革履的風水師開著小車來到餐館。他拿著羅盤在房前屋後轉了一圈,調整了櫃檯擺放位置,在廳內增加了一個木質屏風,還在大堂進門處和前台貼了符紙。

    風水師與李銀湘交好,當年曾苦勸過李銀湘不能到海南之地。這一次為小餐館破風水局又立風水局,純粹是看在故人之誼,略取費用後開車離去。

    在王橋印象中,風水師都是仙風道骨,誰知這個風水師相當世俗化,而且還很時尚,他暗自懷疑此風水師的能力。想到信則靈的俗語,他假裝很相信。

    開業當天,艾敏找來一隻大紅公雞,掐破雞冠,將雞冠上的血沾在門頭上,簡單地進行自主避邪儀式。

    鞭炮聲中,趙波、杜建國等同學陸續到來,場面熱鬧起來。

    由於在明年1月要競選學生幹部,為了減少不必要麻煩,王橋對外宣傳老味道餐館是姐姐和艾敏合夥開的餐館。放過鞭炮以後,王橋將姐姐介紹給杜建國、趙波、雷成、蘇麗、蔣玲等人,然後一齊到二樓就座。

    開業主菜是肥腸火鍋魚,主廚段師傅曾經在昌東師範旁邊的肥腸火鍋魚館裡當過廚師,跳槽後曾與艾敏在同一家餐館工作,這一次艾敏出面找他,他痛快地答應再次跳槽。老段過來之時,還帶來自己的兩個徒弟。有了艾敏班底和老段班底,老味道才得以在短期內順利試營業。老段要在新東家裡顯擺本事,使出了渾身本事,弄出幾盆味道著實地道的肥腸火鍋魚。

    杜建國是典型吃貨,見了好菜悶頭狂吃,根本沒有聊天興趣。

    趙波看著招呼客人的王曉,低聲開玩笑道:「蠻哥,你長得這麼野蠻,卻有一個漂亮姐姐,到底是不是一家人。」

    蘇麗給了趙波一個白眼,「蠻哥和侯姐五官很像,一看就是姐弟,你這人是什麼眼色。」

    趙波最享受蘇麗的白眼,樂呵呵一幅享受的表情。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9
第一百一十一章上崗演講

     蘇麗不想和趙波談戀愛,又不願意失去這個多年來一直關心自己的朋友,心思糾結得如亂麻一般。

    迎面來了一個男生,口裡唸唸有詞。蘇麗與之擦肩而過時,藉著朦朧月光,認出是王橋寢室的男生秦真高,想起又高又帥的王橋,她心跳加快,大腦中似乎有電流通過。

    「我愛趙波嗎?」

    「趙波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他不是我的白馬王子。我與他在一起,從來沒有通電的感覺。」

    「做出決定就不要後悔,愛情不能依靠同情,必須要依著本心。」

    蘇麗看著反射著燈光的湖面,再次給自己打氣。

    秦真高一直在集中精力背演講稿,加上蘇麗恰處於黑暗之中,他沒有認出擦肩而過的女生是蘇麗。

    「跟著組織部年年有進步」是流傳於社會上的諺語,在他父親心目中,凡是沾上組織兩個字的部門都是好部門,在父親的強烈建議下,他決定報系學生會組織部。

    在湖邊轉了幾圈,將演講稿背得滾瓜爛熟,直到熄燈時,他才自信滿滿地回到男生一公寓。

    底樓門衛處,幾個治檢部的學生會幹部戴著紅袖章,拿著手電筒,準備到各樓層督促睡覺。秦真高看著幾位學生幹部,暗道:「明天我進入學生會,就和他們一樣了。我還要加入校學生會,大學畢業後進入政府機關,父親也就不必在當官的面前卑躬屈膝。」

    回到寢室,不久,就熄了燈。

    睡覺前半小時,同學們思維都很活躍。在杜建國發動之下,大家開始調侃參加學生會幹部競選的王橋和秦真高。主要火力集中在王橋身上,皆認為一個風流倜儻的性情猛男,居然想混進一個點頭哈腰的組織,實在是墮落。

    王橋的出身、經歷和抱負決定了他與其他同學思維方式不一樣,面對同學們善意的玩笑,哈哈一笑了之。道:「學生幹部是學生公僕,歡迎你們隨意批評,不過到時要叫誰幫忙,大家不准推三阻四,耿直點哈。」

    秦真高睜著眼睛看著床頂,心裡充滿了對幾位不求上進同學的不屑,甚至油然而生一種智商上的優越感。

    談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門外響起治檢部幹部輕輕的敲門聲。聽到腳步聲走遠,裴勇道:「治檢部這些傻瓜,還來敲我們的門。」

    聊了一會兒,王橋最先發出有節奏的鼾聲,在鼾聲指引下。大家逐漸進入夢鄉。在睡夢中,秦真高腦子裡不停地浮現出演講稿的片段,正在演講時突然出現意外,他腦子一片空白。一個字都記不住,急得滿頭大汗。最後奪路而逃。他逃到廁所裡,卻推不開廁所的門,終於在焦急中醒了過來。

    競爭演講於上午9:00鐘在中文系階梯教室準時開始。

    階梯教室正前方掛著「中文系學生會競爭上崗大會」的橫幅,座椅第一排放著評委座牌。評委由中文系老師、學生會正副主席和校團委幹部三部分人組成,後排觀眾是中文系學生會全體成員、新生四個班的所有班團幹部,還有看熱鬧的零散同學。校廣播站的人拿著相機,如大牌記者一樣在教室內不停地走來走去。

    黃永貴想搞一次徹底的競爭上崗,打分公平,程序公正。

    在這種思想指導下,演講順序由抽籤決定,每個同學演講結束以後,還要在從盒子裡抽一張紙條,現場回答紙上問題。演講七十分,回答問題三十分。三十五人報名,綜合分數前十名將成為中文系學生會的幹事。

    王橋運氣一般,抽到第四號。

    第一個演講的同學是三班小個子男生,面對著講桌前面嚴肅認真的評委們,他慌了神,背得熟悉的稿子在腦海中溜得一乾二淨。臉頰憋得通紅以後,只得將稿子拿出來讀了一遍。在現場問答環節,當老師依據紙條內容提問時,小個子思維能力丟失得七零八落,講了幾句話就低著頭跑了下去。

    第二個演講的是蔣玲,女同學的語言能力明顯優於男同學,她用了一連串排比句組成了一篇煽情的演講稿,贏得滿堂掌聲。這是高中女生常用的演講方式,激情四謝、內容空洞、言之無物。

    第三個演講者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與前幾位演講同學相比,王橋最大的優勢在於闖蕩過社會,其經歷悄然在言行上打下深深烙印。整個演講從容不迫、誠懇真摯,並且根據現場情況進行了發揮,贏得熱烈掌聲。

    中文系主任楊名扭頭問黃永貴:「沒有想到王橋籃球打得好,演講也不錯,很成熟。」

    黃永貴介紹道:「王橋是異才,沒有讀過高中,復講一年居然考上我們學校,他還到南方去下過海……」楊名動容道:「王橋有才幹有毅力,可以重點培養。」

    秦真高心目中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王橋,聽完王橋脫稿演講,壓力如山般巨大。

    在現場問答環節,王橋摸到的題目是:「如果你是一位老師,要給中文系畢業生說點鼓勵的話,你準備說什麼?」

    按照預演,看到王橋招手,早有準備的杜建國拿著紙筆上台,在角落的桌上鋪開。王橋假意思考一會,穩重又瀟灑地揮筆寫下:「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然後與杜建國拉著橫幅道:「這就是我想送給中文系畢業生的話。」

    滿場掌聲轟響,經久不息。

    秦真高悲哀地想道:「王橋看來能進宣傳部,他沒有為班級做多少實事,憑著小花招就能進學生會,這對我們這些做實事的班幹部不公平。」

    雷成暗自向王橋舉了大拇指。

    隨後的演講波瀾不驚,包括秦真高在內的選手大多中規中矩,沒有明顯失誤,亦沒有明顯興奮點。計分結束以後,由系主任楊名現場宣佈了競爭上崗結果。

    進入學生會大多數都是現任班級的學生幹部,只有兩人不是班級幹部。一是王橋。成為了系學生會宣傳部幹事,另一位學生張明以全系最高分考入山大中文系,成為學習部幹事。

    活動結束後,十位學生會新幹事、原學生會成員、評委們一起合影留念。

    黃永貴將新晉幹事集中到辦公室,進行了半小時的任前談話,主旨是要樹立全心全意為同學服務的理念。鼓勵大家要有理想並且要為理想而奮鬥。

    散會以後,老師和學生們各自離去。十位新晉學生會幹部神情穩重,走路時刻意放慢腳步,一副重擔在身的嚴肅模樣。王橋覺得如此莊重頗為滑稽,假借繫鞋帶,與其他新晉學生幹部拉開了距離。

    在人群中沒有杜建國的身影,王橋轉身又回教室。意外地見到杜建國坐在教室裡咬筆頭。

    「胖墩,做什麼?」

    杜建國道:「我準備寫一篇新聞稿投到校廣播站去,報導今天競爭上崗的事。蠻哥成功當選,我功不可沒吧,等會把趙波叫上。到老味道撮一頓。」

    王橋道:「我今天正要到老味道辦事,撮一頓完全沒有問題。你寫稿速度快點。趙波正在狂追蘇三妹,不好找人。」

    杜建國應了一聲,道:「十分鐘。我能寫完。」他邊寫邊道:「我墮落了,居然成為學生會的幫凶。還幫著學生會搖旗吶喊。」

    王橋道:「學校有價值的新聞離不開校方和學生會,你要搞好新聞社必須要端正心態,正視這個現實。」

    八分鐘後,杜建國放下筆。

    步出教室後。兩人聊起了趙波。杜建國道:「我覺得趙波是剃頭挑子一頭熱,蘇三妹的態度曖昧得很。她把趙波當成異性好友,但是又不想發展成戀愛關係。」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杜建國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也發覺了蘇麗對趙波保持著相當大的距離。

    王橋從蘇麗火辣辣的眼神中早就得出結論,由於事涉自己,隱晦地道:「緣分天成,不可強求。進了大學就如進了大森林,不必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個森林。」

    「蠻哥,怎麼剛當上學生會幹部就變得這麼深奧,能不能說簡單點。」

    「簡單地說,趙波成不了,要勸他積極面前這個現實。」

    「你怎麼如此肯定。」

    「八九不離十吧。」

    回到寢室,不見趙波。寢室同學陸續拿著飯碗回來,陣陣飯菜香惹得杜建國口水直流。等了十分鐘,在杜建國強烈抗議下,兩人起身前往老味道餐館。

    在校門口,意外地遇到趙波和蘇三妹從外面進來,他們並排而行,都板著臉,沒有一絲笑意。杜建國假裝沒有看出他們在鬧彆扭,笑呵呵地道:「青皮,蠻哥參加完競爭上崗演講,如今是學生會幹部了,我們要狠狠宰他一頓。」

    蘇麗撇了撇嘴巴,道:「蠻哥都參加學生會,趙波有什麼資格瞧不起學生會。」趙波道:「蠻哥是蠻哥,我是我。」蘇麗道:「你這是不求上進,或者說叫做怯懦,不敢和別人競爭。」趙波明顯受到刺激,道:「這不是怯懦,我是不屑一顧。」

    王橋打起圓場:「蘇三妹,到老味道吃飯,你想吃點什麼,魚還是雞?」

    蘇麗道:「政法系學生會也要招錄學生會幹事,今天報名,我勸趙波參加,他死個舅子都不肯去。」

    趙波嘟噥道:「我的理想就是當律師。」

    蘇麗和趙波年齡接近,經歷相似,卻比滿腦子理想主義的趙波更加現實,道:「就算如你所願當了律師,在法官面前還得低三下四,這不是我說的話,是你爸的原話,他壓根不想讓你當律師。」

    趙波漲紅了臉,道:「律師憑什麼要在法官面前低三下四,你貶低我可以,不能貶低律師行業。」

    蘇麗見趙波被激怒了,道:「打住,不談論這個問題了。我正式向趙波道歉,是否去學生會是你的人身自由,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以後絕對不會再多說半句。」又對王橋道:「蠻哥,我有事先走了。」

    她挺直腰,邁開腳步向前走,高跟鞋叮噹作響。

    杜建國說了句公道話:「蘇麗這是為了你好。」

    趙波見蘇麗直生氣了,不再顧面子,一溜小跑去追趕。

    王橋和杜建國對視一眼,都搖頭。

    兩人來到老味道,由於人少,吃燒雞公還是酸菜魚都不太合適,艾敏道:「你們兩個人就別單獨弄菜了,等會和廚師們一起吃。胖墩別嫌棄大鍋菜,廚師們是不會虧待自己的。」

    「我借雅間一用,吃飯時叫我。」杜建國熟門熟路到二樓雅間,修改剛才寫的通訊稿。

    王橋與艾敏到二樓對賬。民間合夥作生意是常事,合夥人因為生意扯皮更是常事,虧損時扯皮,贏利時更容易扯皮。為防糾紛,王橋和艾敏事前約定每個星期對一次賬,今天就是對賬時間。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0
第一百一十二章醉酒

     關了辦公室門,艾敏拿了算盤、計算器以及一大沓亂七八糟的單據,道:「這個星期生意一般,買的東西不少,沒有賺到錢,還要貼一些進去。」

    王橋將一大把單據拿過來仔細瞧了一會兒,道:「買的生抽、老抽、八角這些調味品,還有油、煤、米等大宗物品,這個星期用不完,要攤平才算合理。」

    艾敏不太習慣用計算器,看著單子,用算盤子撥拉得嘩嘩直響。收入賬算完以後,她將收入明細表以及部分發票遞給王橋。

    老味道這種小餐館,很多食客都不要發票,前台將每一筆收入記在本子上。王橋要對收入賬,主要依據就是本子上的記錄,這種做法在管理上有漏洞,卻只能選擇相信,否則就難以合夥。他細細地將收入算出來,與艾敏核對無誤後,將收入寫在標準賬本的收入欄。

    支出同樣沒有發票,大部分是收據,有的收據沒有蓋章,有的收據蓋有鮮章,還有一些在菜市場買的小菜則直接在本子上記下諸如空心菜十把5塊錢等。只要記錄與實物相符,餐館就會認同。

    收入賬和支出賬算出以後,本週虧損1225塊錢。見到這個數據,艾敏臉色尷尬,道:「忙了一個星期,還要虧錢。」

    王橋道:「這個星期採購量大,虧錢正常。我覺得還應該有一個庫房進出登記,沒有這個登記表就無法核准盈餘。」

    艾敏面有難色地道:「為了控制成本,老味道餐館人數原本就不足,沒有必要再增加一個庫管,讓幾個廚師拿一瓶醬油、醋也要登記,太煩瑣了,久了肯定要出問題。」

    王橋同意了艾敏這個意見。道:「至少要定期盤點。」

    「那個肯定。」

    算好賬,時間已到中午兩點,這才招呼服務員、廚師和杜建國吃飯。

    廚師長老段自顧自倒了一碗老白干,美滋滋地喝了一口,喝完之後,朝身旁遞了過去。另外兩個廚師坐在其身旁。接過土碗輪流喝著。喝了兩輪,老段才道:「王老闆,整一口。」

    王橋沒有推遲,接過碗喝一口。

    老段有意無意地道:「現在很多餐館都把廚房承包出來,老闆當起來省心,又能多賺錢。」

    王橋瞥了老段一眼,沒有答話。端起酒碗繼續喝。

    艾敏在靜州開餐館既是老闆,又是廚師,對廚房這一套都熟悉,她知道老段這是在試探,沒有接招。

    老段見艾敏和王橋兩個老闆都沒有搭腔。不再說此事,端著酒慢慢喝。

    這一頓午飯吃完已經到了三點,杜建國和王橋到校外胡亂閒逛了一圈,覺得興味索然。回校後拿著第一篇新聞稿子來到了廣播站。廣播站位於一片綠樹包圍的舊房舍裡,房間外有編輯室、播音室等牌子。在張貼欄上還有一個招收新播音員的通知。杜建國拿著稿子在緊閉的編輯室門前縮頭縮腦地張望,正在猶豫著是否敲門。陪同前往的王橋見一向大大咧咧的杜建國緊張起來,明白他很再意此事,便伸手輕敲陳舊的木門。

    「王橋。你找我?」開門的人居然是熟人,書法協會韓萍。

    王橋很驚訝地看到韓萍,隨即又釋然,如韓萍這樣活躍的學生幹部,在學校各個部門遇到都不應該奇怪。他解釋道:「杜建國要交一篇新聞稿,是不是交到這裡。」

    韓萍打趣道:「王橋,剛成為宣傳部幹事,就來支持我們廣播站的工作,稱職。」

    杜建國將稿子遞到韓萍手上,靦腆地道:「我是第一次寫稿子,不知道合不合標準,請幫著把關。」

    韓萍將兩人讓到屋裡,看了一遍稿子,道:「總體來說不錯,能夠用。就是囉唆了一些,如果不介意,我幫你劃掉一些。」

    一向不安分的杜建國老老實實地坐在韓萍對面,目不轉睛地盯著稿子。韓萍改完稿件以後,杜建國道:「韓姐,我能不能抄一份稿件,這份改過的稿子我要保留著,這是我的第一份新聞稿,很有紀念意義。」王橋從來沒有叫過韓姐,一律稱呼為韓萍,杜建國人胖嘴甜,「韓姐」叫得格外順溜。

    韓萍在書協活動中見過杜建國,最深的印象就是胖,笑道:「看來你的志向是當一個新聞從業人員?」

    杜建國舉著大拇指,道:「還是韓姐厲害,一眼就瞧出了我的志向,我準備創建本校第一個新聞社團,韓姐要多用我們社的稿子喲。」

    韓萍將稿子修改完畢後,杜建國將紅筆改過的稿子疊整齊,放進上衣口袋。走出廣播站,杜建國和王橋坐在男生第一公寓旁邊的石凳上,等著頭頂的高音喇叭響起來。杜建國抱怨道:「廣播怎麼六點才播,我覺得應該五點播,多播放一個小時,我們新聞社就可以多寫好多稿子。」

    王橋道:「新聞社的事情八字還沒有一撇,你就別在嘴裡念叨,得走出第一步。」

    杜建國撫著肚子上的肥肉,抬頭看著高音喇叭,「你是中文系宣傳部幹事,幫助本系同學發展新聞事業是你義不容辭的責任。新聞社成立後,你也算是開派祖師爺,這多榮耀。」

    「看你胸有成竹的樣子,具體要我辦什麼事?」

    「你的毛筆字寫得好,幫我寫新聞社招新社員的海報,教學樓、操場、宿舍樓,至少寫十張。」

    「我的書法不值錢嗎,一次十張。」

    「拉倒吧,你有機會給山大最成功社團寫海報,應該是你的榮幸。」杜建國隨後認真地道:「蠻哥腦袋瓜子靈活,幫我分析形勢,出點主意。」

    「要想把新聞社辦好,得要校方支持,我和你一起抽時間找一找黃老師,別謝我,這是宣傳部幹事的本分。」

    「和校方合作。新聞社就墮落了。」

    「好,當我沒有說過,如果你不需要場地和扶持資金。」

    「那還是去找找。」

    六點整,頭頂出現了一陣電流的渣渣聲,隨後播放開學以來就沒有換過的序曲——《同桌的你》。六點十分時,校內新聞終於開始播放。第五條是杜建國的廣播稿。自己寫的文字變成聲音,在校園內外穿梭、遊蕩,杜建國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握緊雙拳,在小石凳前走來走去。

    王橋原本還想開個玩笑嘲笑幾句,見到杜建國流露出來的真情實感後,不再開玩笑。安靜地聽著以前很少注意的校內廣播。杜建國如瘋子一般喃喃自語,「這一篇新聞稿是我事業的,我正式宣佈,從今天起,一位新聞人正式誕生。我晚上要請你和趙波吃一頓超級寬面條。」

    男生一公寓。沒有找到趙波。

    從師母寬麵店回來,仍然沒有見到趙波,侯、杜兩人皆認為趙波和蘇麗在一起,沒有在意。

    熄燈之時。隔壁510同學在衛生間裡見到刷牙的杜建國,順口問起趙波。這才發現兩個寢室沒有人知道趙波的行蹤。杜建國用充滿嫉妒的語氣道:「趙波和蘇三妹肯定到那個角落快活去了,這個臭小子明天一定要請客。我還以為蘇麗態度不佳,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王橋對蘇麗的態度心知肚明,暗自覺得不太妥當。道:「只怕另有原因。」

    杜建國不解:「還能有什麼原因?」

    王橋道:「明天見了趙波自然能知道。我覺得你先前的感覺沒有錯。」

    寢室熄燈後,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閒聊,秦真高與王橋白天很少單獨聊天,只有在完全黑暗時,細細的隔閡才短暫消失,各自躺在床上胡說八道。

    早上八點,同學們拿起書本陸續上課,趙波還未露面。王橋悄悄將趙建國拉到一邊,道:「不太對勁,就算趙波和蘇三妹玩了通宵,早上也要回來,我們出去找一找。」

    杜建國道:「找什麼找,說不定這小子還在溫柔鄉里快活。即使要找,在什麼地方去找?」

    王橋道:「我們先繞著雀湖走一圈,再到圖書館方向。」

    杜建國不太願意,道:「蠻哥好傻,真要找到他們,肯定會怨我們打擾了好事。」

    王橋數次面對蘇麗幾乎是沒有掩飾的火辣眼光,不太相信趙波會和蘇麗在外面共度良宵,道:「我決定要去找,犯傻就犯傻,你去不去。」

    杜建國道:「蠻哥去,我就去。」

    雀湖,在上次軍訓趙波藏身的鴨腳木前面,隔著老遠就聞到刺鼻的酒味,撥開樹枝,只見趙波躺在草叢中,身邊有一個酒瓶,山南挺出名的60度高粱白酒,還剩下小半瓶酒。他的嘴側還有一攤嘔吐物,幾隻綠頭蒼蠅在嗡嗡亂飛。

    王橋俯身拍著趙波的臉頰,道:「喂,趙波,醒醒。」拍打了七八下,趙波才睜開眼,露出滿是血絲的眼睛,隨即閉著眼不著一言。杜建國推著趙波的肩膀,道:「出了什麼事情,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出了事怎麼辦?」

    在杜建國推動下,趙波身體搖動數下,一隻地龍慌慌張張奪路而逃,被王橋抬腳踩得粉身碎骨。

    王橋背著趙波朝著校醫院一路飛奔,杜建國邁動兩條肥腿,在後面努力跟隨,到達醫療室時,杜建國幾乎癱坐在地。

    醫生給趙波輸水以後,杜建國才順過氣來,道:「我們是否要通知蘇麗過來。」王橋搖頭道:「青皮這個樣子肯定是為情所困,等清醒以後,要問他的意見。現在把蘇麗弄過來,說不定會尷尬。」

    輸水一個小時,趙波睜開了眼睛,道:「脹得很。」

    王橋問道:「什麼脹得很?」

    「下面脹得很,幫我把被子拉開,我看看是怎麼回事?」

    王橋將被子拉開,趙波伸出左手拉開褲子,隨即發出「啊」的一聲尖叫,用手將下部緊緊摀住。杜建國好奇地道:「青皮,搞什麼鬼,難道你昨晚做了壞事,小JJ被割掉了嗎?」

    趙波搖頭,還是緊捂下部。

    在王橋家鄉有許多地龍,農人在田地休息或幹活時,若是被地龍不小心刺著下身,便會明顯紅腫並疼痛難忍。他剛才踩死了一隻地龍,見到趙波的樣子,猜道:「你肯定是地龍咬了,現在小JJ是不是火辣辣的,而且腫了。趕緊要找醫生用消炎藥,治療晚了,小JJ不保。」

    趙波被嚇住,著急地道:「你去叫醫生來,我要消炎。」

    來到醫務室,只見到一位三十剛出頭的漂亮年輕女醫生,她問:「還有什麼事情嗎?」王橋道:「剛才喝醉酒的同學應該是被地龍蟄了,現在腫脹疼痛。」

    女醫生放下手中事,跟著來到病房。

    趙波見到是一個漂亮女醫生,漲紅著臉,不肯揭開被子。女醫生不耐煩了,道:「這麼大的人還怕羞,在醫生面前有什麼秘密。你不願意,我就走了。」

    趙波一臉糗相地拉開被子,小JJ腫得透亮,比平常增大了三分之二。女醫生拿了根棉簽不斷扒拉,仔細觀察,皺眉道:「你們這些年輕人胡鬧,如果遇到一條毒蛇,小命就完了。」

    女醫生出去開藥時,趙波道:「蠻哥,胖墩,今天的事絕對不能說出去,誰說出去我跟誰急。」他唉聲嘆氣地道:「我和蘇三妹完了。昨天我追上去,鼓足了勇氣,向她進行了表白,結果她回答說是把我當成哥哥。我追蘇三妹好多年,為什麼是這樣的結果。我不當哥哥,我要當情人。」

    王橋道:「山大美女如雲,何愁沒有女朋友。別在這裡哭哭啼啼作小女兒狀,沒有人會同情你。」

    趙波被說得不好意思,辯解道:「我沒有哭哭啼啼,就是喝了點酒,沒有想到就醉倒了。」

    王橋道:「失戀後喝酒是電視劇裡用爛的橋段,你要像個男人,別弄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

    趙波竭力想裝作輕鬆的模樣,可是追求蘇麗數年,結果卻等來明白無誤的拒絕,這種傷痛絕對不是幾句話就可以化解。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0
第一百一十三章婉拒

     治療兩天後,趙波的病情才漸漸減輕,出院時還拿了一包消炎藥。相較於身體受到的傷害,心靈創傷更加嚴重,活潑開朗的小夥子開始變得憤世嫉俗。

    趙波生病以後一直沒有與蘇麗聯繫。蘇麗是在五六天以後,才無意中從同鄉處得知趙波大病一場的消息。她在寢室裡翻來覆去想了許久,寫了一封信,然後到男生一公寓將王橋叫了出來。

    在男生一公寓門洞處等到了王橋,蘇麗道:「我們能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嗎?如果不介意就到雀湖。」

    王橋道:「有事嗎?」

    蘇麗點了點頭。

    在前往雀湖途中,蘇麗問道:「趙波生了什麼病,聽說在醫院輸了幾天液。」

    王橋不想同蘇麗兜圈子,直截了當地道:「那天我們在校門遇到後,當天晚上他沒有回家。我和杜建國第二天在雀湖邊上找到他,喝了大半瓶酒,而且被地龍咬了一口。這兩天在醫院輸液消炎。他給我和杜建國講了喝酒的原因,主要是為了你。」

    「什麼地龍?」

    「一種有毒的昆蟲。」

    「咬到哪裡,很嚴重嗎?」

    王成想起趙波躺在病床上雙腿呈八字接受治療的模樣,忍不住想笑,強忍著,道:「不太嚴重,基本沒事了。」

    蘇麗沉默了一會,神色嚴肅地問道:「蠻哥,你是怎麼看待這件事情?」

    王橋道:「這是你們兩人的私人問題,外人不能當裁判員。就好像鞋子是否合腳,只有自己知道。」

    蘇麗仰著頭,直視王橋眼睛,道:「我和趙波認識很多年,關係一直挺好。說實話。我一直猶豫我和他的關係,有時覺得他人不錯,可以談戀愛,更多時間則覺得我們更像是兄妹,這是我的真實感受。我認為愛情不能勉強和施捨,我如果三心二意地與趙波談戀愛。這是對他的不尊重。我把他當成最好的朋友,當面拒絕了,心裡的一塊石頭也就落了地。」

    王橋不禁對蘇麗刮目相看,這個看上去嬌柔的女子擁有一顆勇敢的心,道:「時間會治癒趙波受的傷,其實每個年輕人都曾經為了愛情受到過傷害,比如我也是。你早說。快說,狠說,比粘粘乎乎耍曖昧要好得多。」

    蘇麗先是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目不轉睛地看著王橋,道:「這幾天我心裡很亂。有個人闖進了我的內心,這讓我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如此強烈,如被電擊一樣。我和趙波在一起從來沒有這種感覺。」

    「我以前也有這種感受,但是現在還沒有。」王橋原本以為讀了大學便會忘記往事。誰知每到夜深人靜之時,往事會從角落裡溜出來,在傷口上跳舞。至少到現在,他還沒有做好再談戀愛的心理準備。

    「我有權利追求屬於自己的愛情。希望能得到回應。」蘇麗用火辣辣的眼神看著王橋,將一封信遞了過去。

    看著蘇麗背影慢慢走遠,直到消失,王橋獨自走到籃球場的角落裡讀信。這是一封向王橋表達愛意的信件,信的內容就如小巧玲瓏卻有戰鬥力十足的朝天椒,火辣而熱烈,直接又爽快。

    信的結尾約定明晚在山南電影院見面。

    經過這一次交流,王橋反而開始欣賞起勇敢又俏麗的蘇麗,只是欣賞並不是愛情,蘇麗無法取代昔日戀人的身影。他拿著信在籃球場坐了一會兒,將信件撕碎扔進垃圾箱。

    蘇麗面對趙波時並不拖泥帶水,他將同樣如此。

    510寢室裡,趙波雙腿叉開躺在床上,見王橋進來,伸出手道:「蠻哥,給支菸。」他狠狠地抽了幾口後,香菸燃了半截。

    王橋恰好看見了同一件事情的正反兩面,從當前的表現來看,小女子蘇麗比趙波更成熟,亦更堅強。他沒有談起今天與蘇麗的談話結果,拍了拍趙波的肩膀,「我記得四川老鄉聚會說過一個順口溜,皮鞋一擦就是劉德華,頭髮一麻(梳)就是周潤發,男人就要有這種勁頭,為了這件小事哪裡用得著垂頭喪氣。等身體恢復,到老味道吃大餐喝大酒。」

    「要得,我聽蠻哥的。男人是手足,女人是衣服。」趙波撐起身體,將菸頭從窗戶彈出去,從桌上撿起一把髒梳子,開始梳理亂糟糟的頭髮。

    「我不同意你這種偏激的看法,等你情緒平復以後,再來評判女人。」

    趙波用手肘撐在床上,道:「我們三個人,我是激動哥,蠻哥是冷靜哥,胖墩是悶騷哥。蠻哥不用這麼冷靜,否則青春就沒有樂趣了。」

    王橋伸手拍了趙波的屁股,道:「青皮說得很對,我馬上就改正。」

    趙波撅著臀部喊「哎喲」,道:「蠻哥,你要放開心靈,也不用打我屁股啊。」

    在美術系女生宿舍,蘇麗腦子裡出現過王橋各種各樣的反應,緊張不安中帶著期盼和興奮,而這種情緒在與趙波交往時從來沒有出現。

    吃過晚飯以後,她在灰色短風衣上別了一顆紅色的櫻桃別針,再用上同色髮夾,有了顏色對比以後灰色短風衣就顯得不呆板。

    臨近電影院時,蘇麗刻意放慢腳步以掩飾激動不安的心情。電影院門前只有數人,並沒有高挑健壯的身影。她的一顆心慢慢向下沉,越靠近電影院大門,越是期盼著那個身影會突然出現。

    到了電影放映時間,電影院門口只剩下蘇麗一人,夜風吹起衣角,讓她感到冷。一個拿著棉花糖的小孩徑直走過來,道:「阿姨,有位叔叔給你一個小盒子。」

    打開小盒子,裡面放著薄薄的小紙條,紙條上面的字飄逸瀟灑,內容是「我欣賞並尊重你的選擇,但是這不是我的選擇。希望你能找到真正屬於你的愛情和幸福。」

    蘇麗轉身進了電影院,隨意找了一個位置坐下,眼睛看著屏幕,思緒不知所蹤,除了知道是新電影《醉拳2》以外,具體內容則是一片空白。

    眼睛適應電影院環境以後,蘇麗看到斜前面有一對男女用一種非常奇怪的姿勢抱在一起,不時發出嬉嬉之聲。一位散發著香水的女子在過道邊走來走去,然後湊到蘇麗身邊,看清蘇麗面容以後,自語道:「是個娘們,倒霉。」蘇麗沒有理睬她,眼睛仍然看著屏幕。過了一會兒,又有一位女子湊了過來,隨即迅速離開。蘇麗這才明白是遇到了傳說中陪看電影的女人,她站起來換了個位置,繼續看電影。

    時間如電光火石,大學第一學期眼見著就要結束。

    在黃永貴大力推動下,系裡同意在下學期搞第一屆中文系藝術節,藝術節暫定在四月中旬進行,從構想到藝術節開幕不過三個月時間,中間還有一個期末考試和寒假。時間緊,任務重,讓雷成等學生會幹部都感到沉重的壓力。

    距離期末考試還有五天,系學生會各部部長以及宣傳部所有人員來到三階梯教室開會。

    雷成講完系裡對藝術節的期望,強調道:「藝術節包含大型文藝演出、話劇專場、化裝舞會、書法美術作品展覽、第一屆山大雀湖杯徵文大賽等具體內容,是系裡明年的重頭戲,一定要搞成功。從今天開始到藝術節開幕也不過三個月,我決定這個寒假留在學校,還有誰自願不回家?請舉手。」他用目光示意宣傳部部長李華,李華迴避了雷成的目光,沒有舉手響應。

    學生會諸人都沉默著,只有坐在後面的王橋舉起了手。

    學習部部長陳剛極為討厭佔用寶貴的寒假時間來做這些屁事,唯願沒有人舉手附和,讓雷成成為光棍司令,寒假留下之事也就成為笑談。當王橋舉手後,他暗罵道:「王橋白長著這麼高的個子,不是男子漢,是個馬屁精。」上一次在省教育廳舉行的書法展上,只選用了他兩幅字,而王橋的字居然用了四幅,這讓他感到頗為不滿,對王橋很有些看法。

    王橋附和,這讓雷成多少有些面子,道:「春節,你確定不回去嗎?」

    王橋道:「我是山南人,大年三十前一兩天回去就行,初四初五可以回學校。」

    系宣傳部前任部長吳湘也舉起了手,道:「我和王橋一樣安排,爭取初四回來。」吳湘是卸任的宣傳部長,只是現任宣傳部長李華工作不太得力,在黃永貴要求下仍然在宣傳部工作,主要幫著搞大型活動。她家在巴地首府雙江市,距離山南的距離並不遠,從雙江市到山南有直達客車,還有火車,反而比王橋從昌東縣紅星廠到山南更方便。

    陳剛和吳湘是留校的最大對手,吳湘舉手,陳剛感受到壓力,舉起了手。

    沒有其他學生幹部再舉手。

    有三人舉手,雷成勉強保住了面子,道:「在放假前我們把藝術節活動方案初稿做出來,這個方案沒有經過校方同意,但是基本內容大體上就是這些。每個人都將方案初稿帶回去,認真思考。」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0
第一百一十四章審方案

     在藝術節期間系學生會宣傳部有一個初步分工,黃永貴老師同意了這個分工。

    李華主要負責學生會宣傳部日常工作,吳湘負責藝術節各項工作。其中,吳湘除了抓藝術節總體安排以外,具體負責大型文藝演出,李華負責話劇專場,楊強負責化裝舞會,王橋負責第一屆雀湖杯徵文大賽和中文系書法作品展覽。其他各部的同學將在校方同意的正式方案出來以後,再進行安排,原則是每個人都有任務和壓力。

    藝術節、期末考試、還有老味道餐館,事情多了,王橋感覺時間過得飛快,第一學期眨眼間便結束了。

    離校第二天,偌大的男生一公寓空空蕩蕩,少了喧囂,安靜得讓人心慌。509寢室裡,王橋細細地研讀中文系藝術節總體方案初稿,四十來頁的書稿被翻得起了毛邊。根據總體方案的要求,他將第一屆雀湖杯徵文大賽和中文系書法作品展覽的子方案做得很細,再三斟酌和修改以後,覺得沒有什麼毛病,又重新謄寫一遍。

    正在謄寫時,雷成來到寢室,道:「十點鐘到中文系辦公室集體討論,黃老師要參加。」

    王橋在兩個方案上下了功夫,自信地道:「我負責的兩個方案基本做好,可以向黃老師做匯報。」

    雷成道:「看來給你壓的擔子少了,文藝匯演最複雜,影響最大,你到時協助吳湘,行嗎?」

    王橋爽快地道:「力氣出了力氣在,只要相信我,我就做好。」

    雷成最欣賞王橋豪爽且敢於任事的作風,道:「那你認真看一看文藝匯演的方案。」

    離開公寓以後。雷成來到音樂系所有的女生公寓。

    女生公寓的守門阿姨趁著放假空隙,白天大部分時間都溜之大吉,以前嚴防死守的女生大門失去了最有力的人民防線,雷成昂頭挺胸走上了女生寢室。

    因為男友雷成沒有離校,韓萍準備在學校住個三四天再離校。女生寢室的條件比男生寢室好得多,有單獨的陽台和衛生間。每個人還有屬於個人的儲物櫃。韓萍正在陽台上洗衣服,聽到敲門聲,立刻心跳加速。

    雷成站在門口微笑,一隻手藏在背後,道:「猜一猜,我手裡拿著什麼禮物?」韓萍道:「別站在門口,等會被阿姨看見了又要大驚小怪。」雷成閃進門。將一枝臘梅舉在面前,道:「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送你一枝臘梅。」韓萍高興地接過臘梅,嗔道:「中文系的人最喜歡掉書袋。不過這兩句我喜歡。」

    進屋後,雷成關掉房門,道:「這幾天忙壞了,沒有時間陪你。可想死我了。」

    韓萍感受到了男友的熱情,道:「等會。我去把門關了。」

    雷成道:「我把門插死了,外面不能進來。」

    「這是寢室,我覺得怪怪的。」

    「別怕,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我進門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劉阿姨不在。」

    正負極相遇便會擦出火花,擦出火花遇就不懼寒冷。當身體距離變成負數時,厚厚的被子被掀落在地。高低床受到外力衝擊,發出嘎嘎聲音,歪歪斜斜似乎有垮掉的危險。

    「床要垮了。」

    「不會,床很結實。」

    正在關鍵處,門外傳來敲門聲,劉阿姨扯著大喉嚨在外面叫道:「小韓,小韓。」

    雷成被驚得打了一個哆嗦,急忙躲進衛生間。打開門時,韓萍故意打著哈欠對劉阿姨道:「今天不上課,躲在寢室裡睡懶覺。」劉阿姨將手裡的袋子遞給韓萍,道:「我家裡做的包子,知道你沒有走,給你帶來。」

    雷成躲在衛生間,暗罵:「這個劉阿姨怎麼偏偏選這個時間來送包子,若是把我嚇得不行了,一輩子和她沒完。韓萍也真是,平時和這些看門中年婦女套什麼近乎。」

    劉阿姨談興甚高,站在門口說了接近十分鐘,過足了話癮以後,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韓萍有意道:「平時上課不能睡懶覺,今天好好睡一覺。」她說這句話是為了等會關門打個伏筆,巴不得劉阿姨早點走。誰知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劉阿姨聞言停下腳步,轉身道:「小韓,我這就得說說你,早睡早起身體好,這是中國傳統中的老話。」

    雷成是匆匆忙忙躲進衛生間,衣服穿得薄,冷得瑟瑟發抖,嘆息道:「韓萍啊韓萍,你何必多這麼一句嘴。」

    終於聽到關門聲,雷成被凍得直流鼻涕。韓萍急急忙忙來到衛生間,將衣物遞給雷成,道:「凍著了吧,趕緊把衣服穿上。我先洗個澡,你等會也沖一沖。」

    雷成笑嘻嘻道:「別浪費水了,要洗就一起洗。我快凍死了,必須得用熱水洗一洗。」韓萍臉紅得像煙台蘋果,道:「想得美。剛才差點把我嚇死。」雷成道:「反鎖了門,誰也進不來。」

    再次激情之時,雷成透過了衛生間頂部的小窗看到了對面的男生一公寓,他在事業和愛情上都充滿了征服的快感。

    王橋從男生一公寓裡走了出來,步頻很快,不一會兒就走出校門。

    從楊璉建議再到雷成啟發,他用了整整大半個學期來確定自己以後的人生目標。如今大學期間的目標已經完全明確,他開始堅定地實施自己的行動。

    在廣南第三看守所時,如果沒有看守所所長李澄打招呼,王橋極有可能與白臉漢子暴發不死不休的惡鬥,在特殊的環境下,誰死誰活真的很難預料。殘酷的現實生活讓王橋深刻地體會到「朝中有人好做官」的道理,目前木桶最短的板就是關係不遠不近、不咸不淡的輔導員黃永貴。

    寒假期間留校是改善與黃永貴關係的良機。

    到老味道餐館預留了一個小包間,精心排了菜單,王橋這才返回學校。中文系辦公室大門緊鎖,等了一會兒,吳湘拿著資料走過來。兩人站在門口閒聊。

    吳湘抱怨道:「藝術節事情多,千頭萬緒,在4月中旬搞起來夠嗆。我們四個人留在學校裡,實際上做不出什麼事,所有事情還得等新學期同學們到校才行,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完善方案。」

    吳湘說得有道理。只是已經自願留校,王橋認為抱怨純粹是讓自己不愉快,道:「書法展表面上看起來不難,可是要搞出新意就很難,這一點讓我最頭疼。」

    「我讀大一的時候,書法協會搞過一場現場書法活動,吸引了很多人。」

    「你的意思是書法展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展出,另一部分是現場表演。」

    「嗯。」

    「這個創意我記下了。」正要繼續探討細節,急促的腳步聲傳了過來。雷成走路素來急迫,這一段時間經常來509,王橋對這腳步聲頗為熟悉。

    雷成與女友剛有了深入而親密的接觸。身心十分舒暢,笑呵呵地道:「辛苦大家,寒假都要留下來,等到藝術節成功。我們痛痛快快喝一杯慶功酒。方案正式定下來後,吳湘可以回家。早去早回。」

    吳湘追問:「怎樣才算正式定下來?」

    雷成道:「今天讓黃老師看方案,修改之後再送給梁書記,如果通過,就算正式定下來。」

    吳湘只覺頭大如麻。道:「唉,這麼麻煩。」

    王橋對藝術節方案鑽研最深,道:「我覺得方案很詳盡,應該能通過黃老師的法眼,最多不過是小修改而已。」

    黃永貴和陳剛一起朝辦公室走過來,走到拐角處,黃永恰好聽到此語,道:「王橋自信得很,如果方案做得不好,必須打回去重做,不能回家過春節就怪不得我。」

    五人進了辦公室,王橋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熱水器電源,第二件事是幫著黃永貴倒殘茶,第三件事是拿了四個紙杯子擺在桌上。王橋開玩笑道:「我們四人加班,得喝點黃老師的好茶葉,算是犒勞。」

    黃永貴眼睛未離開方案,用手指著櫃子道:「茶葉在二層,90級畢業的大師兄專門拿過來的春茶,沒有用過農藥。」

    王橋好奇地問:「大師兄如今做什麼?」

    「在沙州市委辦,沙州市委書記周昌全正在走鴻運,能跟著走鴻運的領導,你的大師兄前途不可限量。」黃永貴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幾個學生幹部,見王橋眼裡能見事,暗自稱讚。

    王橋將幾杯茶泡好,端到雷、吳、陳三人身前,道:「我姐姐在校外開了一家老味道餐館,酸菜魚、肥腸魚還有燒雞公都做得不錯,中午請黃老師和各位師兄賞光。」他之所以想到請黃永貴吃飯,是因為秦真高父親用過這法子,想必黃永貴不會拒絕。

    黃永貴道:「老味道是你姐開的?聽說味道還不錯。餐館最拿手的菜是什麼,酸菜魚、肥腸湯還是燒雞公?」

    王橋道:「最拿手的菜是酸菜魚和肥腸火鍋魚,酸菜魚中最有名的是黑魚酸菜魚,只是黑魚不常見,若是弄到一條,一定請黃老師和師兄師姐們一起嘗嘗我的手藝。」

    「我是好幾年前吃過黑魚,味道確實霸道。你的手藝行不行,莫要把黑魚糟蹋了。」黃永貴在公眾場合頗為嚴肅,在私底場合則露出本性,性子詼諧且灑脫。

    雷成、吳湘是外地人,十有八九不知道黑魚,王橋解釋道:「黑魚是昌東特產,性喜冷水,產量不高,我這幾天到批發市場尋一尋,說不定會有收穫。」

    黃永貴拍了拍手中的方案,道:「王橋不准再談吃喝,弄得我的肚子都餓了。大家把精力集中在方案上,我剛才翻了翻,覺得方案還是不夠細緻。大型文藝演出是重頭戲,4月15日開演,時間確實很緊。我就不瞞大家了,演出時間訂在4月15日是有意圖的,教育部有檢查組要來山大,與大學校園文化建設有關係,梁書記相當重視我們這場演出,校內各部門都將全力配合。我們從今天開始弄一個進度表,在寒假以10天為一個時間節點,開學3天為一個節點,另外還要列舉出需要配合的單位。方案弄好以後,寫一個請示送到梁書記批示,然後就可以運行。」

    每年畢業之時,各系都會選擇優秀學生留校,吳湘成績優秀,工作能力突出,是留校的熱門人選。有了這個念想,她自然不希望把藝術節這麼重要的事情弄砸鍋,做演出方案時下了一番苦工夫,基本上讓黃永貴滿意。

    討論完藝術節時間安排表,黃永貴拿起王橋所做的子方案,道:「王橋這一筆字確實漂亮,書法作品大賽就全權交給你,有書法協會撐著,這事出不了紕漏。吳湘的意見比較中肯,書法協會活動顯得單調,同意補充現場表演環節、書法家現場講座和點評書法環節。至於徵文大賽,你的眼光還小了一點,評委最好請到兩三個中國作協會員,開學後我帶你到省文聯去一趟。」

    到了十二點時,幾人肚子餓得咕咕叫,黃永貴將方案扔到一邊,道:「雷成是藝術節總指揮,具體事情你負責,我給你當好後勤。如果辦砸鍋,我可要找你算總賬。吳湘主要精力抓好文藝匯演,陳剛要把話劇專場盯緊點。」

    在藝術節分工之時,學習部部長陳剛並沒有負責具體工作,他主動在寒假留下來,黃永貴對此很滿意,交給他盯著話劇專場的任務。

    在老味道餐館裡,五人品嚐酸菜魚和燒雞公,喝了1斤山南高粱酒。黃永貴喝酒之後妙語連珠,逗得吳湘等人哈哈直笑。

    送走黃永貴等人,王橋坐在老味道二樓臨窗座位喝茶,盤算道:「以前與黃永貴都是公事公辦的關係,自從寒假主動留下來以後,關係就得到了改善。下一步要趁熱打鐵,弄一頓酸菜黑魚,將關係鞏固下來,要想辦法將公事公辦的關係變成私交。」

    艾敏提著茶壺來到二樓,見王橋臨窗沉思,悄步走近,給茶碗繼了水,道:「在想什麼?這麼深沉。」

    王橋道:「想些齷齪事。剛才你抽空說要和我商量事,什麼事情讓你這麼緊張?」

    艾敏環顧左右,見無閒雜人,低聲道:「最近生意好了起來,晚上二樓還有翻檯。老段昨天找到我,要給他們幾個廚師漲工資,我暫時沒有答應,今天上午老段開始甩臉子,中午乾脆藉口身體不舒服,讓徒弟掌了勺。」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0
第一百一十五章搗鬼

     PS:  今天第一章,中午和晚上還有。請大家繼續支持!!讓訂閱來得更猛烈些吧。

    開小餐館一般來說老闆可以兼作廚師,中大型餐館則必須要請專職廚師。廚師是餐館的重要環節,老闆和廚師的博弈在大多數餐館中都能見到。餐館生意好了,老闆為了籠絡廚師,或者提工資,或者分點股份,找到更好廚師後會替換現在廚師。而廚師為了多要錢或者爭取合理權益常用跳槽來威脅老闆,跳槽的後果是菜品質量下降,或者招牌菜丟失。

    王橋在廣南時曾經與幾個山南籍廚師混在一起,屢見廚師跳槽,略知其中奧妙,道:「你與老段曾經在一個廚房幹過,他為人怎麼樣?」

    艾敏道:「和老段在一起的時候,我是打下手的小角色,只能炒一些家常菜。那時候覺得老段很耿直,照顧大家。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他仍然照顧幾個廚師,可是給我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如果給他們加了錢,其他墩子還有白案廚師都得加,成本要增加一大塊。」

    王橋道:「如果不加,會有什麼結果?」

    艾敏道:「有可能在最忙的時候,廚師裝怪,甚至集體跳槽,留一個爛攤子。」

    王橋道:「可以讓老段先提個數字,如果合理可以適當漲點錢,大家幹起也有勁頭。如果不合理,我們做好尋找新廚師的準備。」

    艾敏臉帶怒氣地道:「當初請老段來的時候,考慮他的手藝好,工資給得不錯了,到現在為止,他的工資比我們兩人賺得還多,真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到底是我們給他打工。還是他給我們打工,現在都搞不明白了。」

    王橋道:「大家都是出來賺錢,不是道德標兵,過得去就行。」

    發洩一陣,艾敏心氣稍順。

    為了請黃永貴吃黑魚,王橋到樓下騎著摩托車前往山南最大的水產批發市場。

    山南最大的水產批發市場和農產品批發市場比鄰而居。距離山南大學十來分鐘的車程。來到水產批發市場門口便能聞到濃濃的魚腥味道,地面濕漉漉的滿是水漬。王橋轉遍整個水產批發市場,沒有發現黑魚的蹤影。

    走進隔壁農產品批產市場,王橋取出記錄著土豆、姜、蔥、蒜等主要菜蔬價格的小本子,逐一核對,他發現本子裡的價格普遍比批發價要高。

    離開農產品批發市場,王橋將東西城區的農貿市場跑遍。在記錄菜價時也在尋找黑魚。在西城區偏僻的太平農貿市場的角落裡,他無意找到兩條黑魚,黑魚顏色偏黃,品相遠不如羊背砣暗河裡的黑魚。

    「魚是哪裡的,看魚的顏色。河水一般。」王橋蹲下身,抓起一條黑魚看看,又扔回盆裡。

    黑瘦且散發著魚腥味的老農一幅姜太公的神情,道:「看你是個懂魚的。明人不說暗話,黑魚只有野生的。我這兩條就是王家河網起的,三十塊錢一斤。」

    王橋不屑地道:「黑魚腥味重,山南人弄不好,要不然上午就賣掉了。你說個實在價。兩條我都要了。」

    老農道:「我的黑魚從來沒有賣不掉的,自有識貨人來買。見你心誠,二十五塊一斤。」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黑魚以二十二塊錢成交,王橋道:「我以後經常都要黑魚,你有沒有電話,我好聯繫你。」

    老農將旁邊一個乾貨店的座機電話留給王橋,道:「看你這個小夥子耿直,要黑魚時,你提前打個電話,我給你留著。」

    兩條黑魚花了八十四元,讓王橋心裡直滴血。為了兌現請黃永貴吃黑魚的承諾,八十四元值得。

    轉遍了東城區和西城區的農貿市場,王橋得出結論:「為了節約成本,老味道餐館每天安排專人到批發市場買菜,但是購買價與農貿市場的零售價格持平,這就意味著老味道採購人員以批發價買菜,報賬時用的零售價。」

    在老味道餐館開業前,王橋明確表示不參加餐館的具體經營,所以明知採購環節重要也沒有去核查。每個品種只多幾角錢或者幾分錢,看似不過分,但是細水長流就是軟刀子割肉,細算起來是很大一筆收入。從本質上來說,這是採購人員直接從利潤裡面扣錢。

    如何解決採購問題比較傷腦筋:利之所在,除非由艾敏和自己親自採購,否則無法杜絕採購人員這種行為,區別只在於高明和笨拙。

    騎著車回到老味道餐館,門前停了一輛長安車,車上印著衛生防疫四個大字。大堂內,艾敏一臉晦氣地陪著一位中年帥哥說話,見王橋進屋,輕微搖了搖頭。

    王橋不動聲色地坐在堂內,聽著衛生防疫工作人員與艾敏交談。

    濃眉大眼的中年帥哥和藹可親地道:「餐飲企業最關鍵就是衛生,你們這個店廚師和服務人員有十四人,只辦了五個健康證,這是不對的。」

    艾敏解釋道:「我們是新開的店,人員流動大,沒有辦證的都是服務人員,我們正在補辦。」

    「那就盡快補辦。」中年帥哥又道:「你們的食用油、大米、肉類分別從哪裡進的貨,我們要查一查發票。」

    艾敏趕緊到辦公室取出相關發票,擺在桌上讓防疫站的工作人員檢查。中年師哥微笑著站在一旁,一位年輕女子一張一張檢查發票。

    王橋冷眼旁觀,想著各種可能性以及相應對策。

    半個多小時以後,幾方檢查情況彙總以後,中年男子臉上笑容消失得乾乾淨淨,嚴肅地道:「經過我們現場檢查,發現老味道餐館存在三個問題,一是缺九個健康證,你們營業有一段時間,早就應該過來辦健康證;二是進貨發票不全;三是廚房髒,蒼蠅多。根據《山南省衛生防疫管理條例》的規定,老味道餐館必須立即停業整改。另外罰款3000元。」

    艾敏在不同廚房工作過,衛生防疫部門檢查是家常便飯,她還從來沒有遇見過如此嚴厲的處罰,一下就懵掉了。她原本想塞幾包煙或者單獨給帶隊領導送個紅包,聽到處理結果,知道事情不能輕易解決。只能木然地接過了處罰通知書。

    一陣輕煙之後,長安車在轟響中離開老味道,衛生防疫四個大字越來越模糊。艾敏眼淚水撲啦啦就滾了下來,哽咽不能語。

    廚師老段看罷處罰通知書,一陣大罵。痛快地罵過之後,他不陰不陽地道:「杜老闆,難道你開餐館沒有和防疫站勾兌?沒有勾兌就是你的不對。這是廁所裡打手電——找死。」

    艾敏心亂如麻,沒有回應老段。

    王橋走到桌邊,遞了一張紙巾給艾敏,對圍觀的廚師和工作人員道:「大家該做什麼事做什麼事,別在這裡圍著。」

    老段的胖徒弟道:「已經停業整頓了。我們還能做什麼事情,回去睡覺。」

    王橋瞪了胖徒弟一眼,拿著處罰通知書來到櫃檯上,撥通大姐王曉的電話。

    老段和兩個徒弟認為艾敏是個女人家。王橋又是個學生,兩個老闆都不是正宗開餐館的人。因此很有些瞧不起,瞧不起便生異心。老段想承包伙食團,試探幾次都沒有反應,因此他和徒弟們開始做些小動作。弄點事情出來,艾敏被逼到走投無路之時,自然會答應承包廚房。

    胖徒弟打電話向區防疫站舉報了老味道餐館,這事神不知鬼不覺,艾敏和王橋絕對不會知道。可是他被王橋瞪了一眼之後,沒來由覺得心虛,轉身走回廚房,自我打氣道:「王橋就是一個學生,我怕他個逑。」

    王橋在山南沒有屬於自己的社會關係,有什麼事情只得通過大姐,這讓自尊心極強的他感覺沒有面子,可是面子畢竟是虛的,眼前的困境必須馬上解決。在電話裡講完事情經過,總結道:「大姐,今天防疫站來得突然,而且針對性極強,我估計有兩種可能性,一是競爭對手使壞,二是內部人搗鬼,現在我還沒有完全判斷出來。」

    「這算不得什麼大事,託人找關係能夠解決。你和艾敏以後得注意點,不要留下把柄。你要歡迎防疫站來檢查,換個思路來看,他們是幫你提高管理水平。」

    「老味道才開業,在管理上存在不少問題,我以後慢慢弄,但是餐館不能停業,停業後更沒有人氣。」

    「你在電話前等著,有了消息我給你打過來。」

    王橋坐在吧檯慢慢抽著煙,等著大姐電話。

    老段坐在廚房裡也在吸菸,他瞭解艾敏的底細,有把握最終實現自己的目的。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況且他只是想多賺點錢,並沒有想著把艾敏搞死。如果由他來承包廚房和採購,艾敏可以不費力就賺錢,雖然賺得少點,總比虧掉好。

    王橋抽到第二支菸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李澄給區防疫站的頭頭打了招呼,同意可以營業,罰款免了,但是健康證得補辦。」王曉反覆叮囑道:「這件事情就算過去了,二娃,你做餐飲業,一定要仔細,國家規定的政策都是能幫你加強管理的,理解到這一點,別人就不容易抓住你的把柄。」

    解決眼前急事,王橋心情輕鬆下來,道:「姐,你越來越囉唆了,到了媽的年紀就真的要變成囉唆老太婆。」

    「以前就是對銀湘放手不管,他才越走越遠。」王曉重重嘆息一聲,道:「我會經常囉唆你,誰叫你是我弟弟。」

    「李澄幫了大忙,什麼時間請他吃頓飯。」

    「對他來說是小事,你別管,我會安排。」

    放下電話,王橋來到艾敏身邊,道:「事情解決了,防疫站同意我們繼續營業,罰款也免掉,你趕緊將幾個人的健康證辦了。春節前,你得想辦法到防疫部門走一趟,必要的勾兌還得有,免得以後又找麻煩。」

    艾敏做事勤勞踏實,從墩子到廚師,髒活累活難活都能做。欠缺的是社會交際,到區防疫站拉關係對她來說是一個大難題。

    「好,我去。凡事都有第一次,我就把這張臉抹下來,去見見這些當官的。」

    「你也別怕,伸手不打笑臉人,一回生二回熟。」王橋想到農貿市場的事和老段等人的表現,叮囑道:「我們得提防內部人,還有,管理要跟上。」

    艾敏在靜州經營小飯館,店小生意小,全憑勤快,如今管理兩層樓三十多張桌子的中型餐館,只覺壓力劇增,讓她心情始終輕鬆不下來。她目送王橋走出店門,咬著牙想道:「無論再苦再累,總比剛剛下崗時要好百倍。」每次回想起一隻腳已經跨到了**女的行列,總是心驚膽顫,後怕到極點。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1
第一百一十六章客串

     PS:  今天第二章,寫文章很費飯,讓訂閱來得更猛烈些吧!

    走進校門以後,王橋將老味道的事丟在腦後,全心全意思考起藝術節的細節。他有事想和雷成商量,來到男生二公寓三樓,發現雷成寢室大門緊閉。偌大的男生公寓人氣全失,風吹過,幾張廢紙在角落亂轉,老鼠膽大如虎,在走道上慢條斯理地散步,黑眼珠子看著王橋,沒有絲毫畏懼。

    又隔一天,陳剛離開了學校。

    雷成、吳湘和王橋根據系裡意見,對方案進行了多次修改。經過反覆修改的方案送給校黨委副書記梁柏文以後,梁柏文在方案稿上瀟灑地簽道:「同意此方案,各部門支持。梁柏文,1996年2月14日」

    在辦公室看到梁書記簽字,雷成、吳湘和王橋三人興奮得互相擊掌慶祝。王橋道:「我在老味道館子準備了黑魚,為了慶祝方案通過,我將老味道獻上自己的小手藝——酸菜黑魚。」

    方案通過,黃永貴也著實高興,道:「這一段時間大家辛苦了,今天就不在餐館吃飯,都到家裡去,好好喝一杯。王橋既然想獻醜,你就把黑魚弄到家裡來,由你掌廚。」

    王橋拍著胸膛道:「我做的酸菜黑魚絕對霸道。」

    到校外老味道餐館取了黑魚和酸菜,再來到教師樓。師母夏琴伸手接過裝魚的袋子,道:「不知老黃是怎麼想的,客人到家裡來,怎麼還能讓客人動手。」黃永貴坐在客廳看電視,道:「雷成他們幾個人到家裡來,難道還算是客人嗎?王橋一直在吹牛,說是他做的酸菜黑魚霸道。我們就是要看看他是吹牛還是真牛。」

    夏琴埋怨道:「這位是王橋吧,第一次進家門,他連菜刀都不知放哪裡,怎麼能讓他來做飯。」

    吳湘挽著袖子道:「師母去看電視,我給王橋打下手。」她說笑著將師母推到了客廳。

    進了廚房,吳湘悄悄問道:「王橋。你到底行不行?」王橋戴上圍裙,轉過身讓吳湘幫著拴帶子,自信滿滿地道:「沒有金剛鑽,不敢攬瓷器活,你幫我剝點蒜就行了。」

    王橋用刀背拍了拍魚頭,手腳麻利地開始剖魚。吳湘原本以為王橋頂多就是會做魚而已,完全沒有想到他的動作如此具有庖丁解牛的風範。一片片雪白魚片如變魔術一樣出現在瓷盤裡。

    「好漂亮的刀功,你還當真沒有吹牛。」

    「那是自然,我三歲爬樹,四歲下河,五歲就和小朋友搞野炊。六歲就進過家家進洞房,啥事都做過。」

    「你平時挺嚴肅的,沒有想到居然挺幽默。」

    夏琴湊到廚房,見到剖好的魚片。讚道:「王橋做魚水平還真不錯,誰做你的老婆肯定有福氣。你得教教我怎麼剖魚片。我的魚片每次都很厚,形狀也不好看。」

    王橋揮了揮刀,道:「這個沒啥技術,唯手熟爾。今天先介紹三個小招。一是片魚前要先去側線,準確來說,側線就是腥線,是魚感知外部環境的神經傳導系統,位置在魚頭後的背肌,裡面是液體,比較腥臭。」

    夏琴豎起了大拇指,道:「好專業。」

    王橋想起初與艾敏接觸時幫助做魚的事,道:「那是當然,我以前差點就當了廚師,準確地說,我曾經客串過廚師。」他用手捏住剔出來的側線,然後不停地拍著魚背,輕鬆地將整條側線取了出來。

    「第二個要點是不能前後拉切,要一次就片掉。」

    「第三個要點對於技術不是太熟悉的,就用毛巾壓緊魚身。」

    夏琴和吳湘都緊盯著那雙會變魔術的手,完全被折服。吳湘道:「你這雙手很了不起,不僅書法好,切魚也這麼棒,以後誰嫁給你就享福了。」夏琴聽到吳湘如此說,趁著王橋沒注意,朝吳湘眨眨眼睛。吳湘臉就有些紅了。

    黃永貴被吸引到廚房,看到盤裡魚片,這才確信王橋沒有吹牛。

    黃永貴和夏琴夫妻育有一對剛滿十二歲的雙胞胎,姐弟倆從室內球場回來,進家門就聞到家裡有一股濃香,弟弟黃小波將籃球扔在屋角,嚷道:「今天中午吃什麼,好香啊。」

    雷成是黃家人的常客,知道黃小波的喜好,道:「吃酸菜魚,由中文繫著名中鋒親自下廚。」黃小波是超級籃球迷,中文系95隊的比賽一場不落地看完,他跑到廚房,見到廚師果然是自己的偶像,激動地道:「蠻哥,簽個名。」他將自己的球衣拿了出來,來到廚房,強烈要求籤字。

    夏琴哭笑不得:「小波,你的心情可以理解,現在蠻哥在煮魚,稍等會行不行。」王橋抽了個空,俯身簽了一個「王橋?蠻哥」。夏琴是個碎碎嘴:「小波,每一次練字你的屁股下面就有針,你看蠻哥的字多漂亮,籃球也打得好。」黃小波捂著耳朵,道:「媽,你煩不煩。」夏琴道:「以後我請王橋給你當老師,好好練書法。」黃小波道:「其他人就算了,蠻哥當老師,我可以接受。」

    說話間,酸菜魚起鍋,王橋用大盆子將散發著異香的酸菜黑魚端上桌,道:「黃老師,師母,大家圍上來,黑魚湯要趁熱吃,鮮味才足。」

    眾人圍在桌上,暫時忘記說話,專心致志地喝魚湯吃魚肉,滿滿一大盆魚眨眼工夫就被消滅了一半。

    黃永貴砸巴著嘴,道:「明年學生會改選,我建議增設一個美食部,由王橋來當部長。」

    王橋道:「主要是食材好,黑魚不能人工喂養,是在野生環境中長大,味道肯定和稻田魚不一樣。」

    黃永貴道:「王橋是蝦子過河——謙虛(牽須),近期你想辦法弄兩條黑魚,到時我要請梁書記到家裡吃飯,你還來當廚師。」

    王橋自是滿口答應。

    黃小波是鐵桿球迷,吃飯過後拉著王橋到室內球場。

    寒假期間,室內球場冷冷清清,黃小波一遍遍學習王橋傳授的突破上籃絕技。他臂長腿長,反應靈敏,是個打籃球的好材料,用了半個小時,把王橋上欄技術第一招學了個有模有樣。

    呂一帆穿著體育系老舊訓練服,拍著籃球走進球場。她見到有小孩打球,便走了過來,和王橋一起站在場邊觀看黃小波上籃,不時指點兩句。過了一會兒又進來兩男兩女,呂一帆道:「我們打半場正缺人,王橋來不來玩一會兒。」

    王橋道:「呂教練放假不回家?你們還能聚在一起打球,難得。」

    呂一帆道:「都是我的同學,我和一個同學是沒有回家,另外三人是山南本市人,他們每天都要過來打球。」

    六個人,三男三女,為了分組平衡,體育系球技最好的男生和另外兩個女生組成一隊,呂一帆、王橋和另一個男生為另一隊。他們商定打三局,每局十二個球,輸隊要做40個俯臥撐。

    呂一帆知道王橋的籃球水平,兩女一男那一隊必輸無疑,她也不點破,只是咬著嘴唇笑。

    黃小波拿著皮球坐在一旁觀戰,為王橋加油。

    第一局結束,12比5,在場除了呂一帆以外的所有人這才發現眼前這個普通系男生無論是球感、體力、技術、戰術都非常出色,女生根本防不住他。

    看著另一隊三人做俯臥撐。黃小波不停鼓掌,手都拍紅了。

    第二局結束得更快,12比4。

    另一隊做完俯臥撐以後就提出修改規則,將二隊變成三隊,每隊皆是一男一女。兩隊交戰,輸隊離場休息。

    三隊模式得到大家一致贊同,這也就意味著,所有人都一致認為王橋有資格和能力與體育系男生較量。

    後面的比賽非常過癮,王橋和呂一帆配合非常默契,連勝了十三局才第一次離場休息。三個隊輪番交戰,三個小時才罷戰,皆呼過癮。

    「蠻哥,打得好棒。」人小鬼大的黃小波稱讚之後見王橋沒有什麼反應,順著其視線往前看,看到了呂一帆的背影,他若有所思地道:「蠻哥,這位姐姐長得挺漂亮,你有女朋友嗎,如果沒有,趕緊去追。」

    王橋收回目光,拍著黃小波肩膀,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地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黃小波眨巴著眼睛,道:「這句詩是什麼意思。」

    王橋道:「長大以後你就知道了。」

    從室內球場回家以後,黃小波找到姐姐,一臉神秘地道:「姐,我考你一個問題,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兩句詩是什麼意思。」

    黃小琴正在看書,不想理睬調皮搗蛋的弟弟,道:「那裡有唐詩選,你自己去查。」黃小波道:「唐詩這麼多,是哪首唐詩?」黃小琴仍然沉浸在書裡,隨口道:「應該是元稹的。」

    黃小波找到《全唐詩》,找到元稹的詩,果然找到了那兩句,讚道:「姐,你真是天才,什麼都知道,我不佩服都不行。」黃小琴依然在看書,道:「你把打籃球的時間用來看書,就和我一樣。」黃小波搖頭道:「那樣的人生會很無趣。」

    夏琴在一旁聽到兒女對話,既欣慰,又覺得揪心,暗道:「女兒太優秀了,我們當父母的怎樣做才能對得起她的才能。」每次想到這個問題,她就覺得心煩意亂,總怕自己做得不夠好而耽誤了女兒和兒子的錦繡前程。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1
第一百一十七章攤牌

     PS:  明天繼續三章,請朋友們支持!

    走回臥室,夏琴坐在床邊,對躺在床上休息的老公道:「你們班上那個王橋很有特點啊,做得一手好飯菜,還能打籃球,成為波波的偶像,我看是一下屆學生會主席的材料。」

    黃永貴客觀地道:「他混過江湖,當然比一般同學要成熟。至於能不能當學生會主席,還得再觀察,聽其言,觀其行。」

    夏琴嘲笑道:「不就是一個學生自治組織的主席,純粹是系裡的牽線木偶,有這麼重要,還要聽其言觀其行。」

    黃永貴道:「學生會主席在分配上很有好處,要佔先手,屬於稀缺資源,還是值錢的。更重要的是選好學生會主席,我的工作至少輕鬆一半,回家陪你的時間也就多了,你說重不重要。」

    夏琴道:「你的花言巧語我喜歡。我建議就讓王橋當學生會主席,他能力強,能夠把學生工作打理好,你多回來陪我和娃兒們。相比起來,秦真高幼稚得多,他當個部長就合適了。」

    黃永貴將手從被子裡伸出,拍了拍妻子,道:「學生會的事情還得多想想,總之不管選誰來當學生會主席,我都要多回家陪你,再生一對雙胞胎。」

    「想得美。」夏琴感覺癢,扭了扭腰。

    夫妻倆談笑一會兒,夏琴出去收拾客廳。客廳電話鈴響起,夏琴接通說了幾句,喊道:「永貴,吳湘的電話。」

    黃永貴披著衣服來到客廳,「嗯,你回去吧。晚上火車要注意安全,過完春節早點回來。開學以後就肯定特別忙。」

    即將回家過春節,吳湘十分高興。

    掛斷公用磁卡電話後,她坐上了王橋摩托後座。摩托車如靈活的魚,在擁擠的城市街道上左拐右突,二十多分鐘就來到山南火車站。吳湘躲在王橋後背躲避著凜冽北風,突然覺得男人有一個寬厚肩膀真的很好。她隨即將旖旎的念頭壓在心底最深處。作為一名來自雙江城郊的女孩,留校是她最燦爛的夢想,為了這個夢想,她必須捨棄許多女孩的夢想,包括大學時期的愛情。

    到了火車站,王橋取下姐姐新送的頭盔,臉頰被凍得發白。鼻子紅紅的,他吸著鼻子,道:「吳湘,冬天坐摩托車很受罪吧。」

    吳湘解開長圍巾,道:「我還好。在你背後躲了風,而且圍巾厚。謝謝蠻哥。如果沒有你送,這個時間點還麻煩。」在黃永貴家中知道了「蠻哥」這個綽號,她就覺得這個綽號很符合王橋的形象。形神兼備,在私下也稱呼王橋為蠻哥。

    山南火車站在春節期間治安秩序向來不好。時有單身女人被偷、被搶甚至被猥褻的新聞傳出,王橋買了一張站台票進入站台。轟隆隆的火車帶來一陣旋風,眯了吳湘的眼,這一陣她恍惚起來。暗覺有這樣一個英俊瀟灑且能幹的男朋友是一件幸福的事。

    上了火車,吳湘隔著車窗向王橋揮手。笛聲長鳴,火車慢慢動了起來,王橋變成了一個小黑點。

    小黑點眼裡,火車變成一條會跑的長蟲,在寒風中嗚嚥著逃離了山南。

    王橋搓著手離開火車站站台,暗想道:「春節火車票難買,如果不是有個師兄在火車站這邊當兵,吳湘恐怕拿不到票。黃老師當了這麼多年輔導員,這個關係網寬得有些嚇人。」

    在凜冽寒風中回到老味道餐館,老味道餐館即將迎來生意最好的晚餐,廚房裡有條不紊地準備著食材,熬製的老湯瀰漫著昌東菜特殊的醇香。

    臉帶寒霜的艾敏將王橋叫到了二樓辦公室,關緊房門後,道:「蠻哥,你該配個傳呼機了,我整個下午都在等你。」

    看著艾敏嚴肅的神情,王橋道:「這麼嚴肅,是不是老段在裝怪。」

    艾敏道:「老段今天正式發了話,如果我們不同意他承包廚房,他今天晚上就要辭職離開,包括兩個徒弟,一起走。我和他談了一個多小時,說來說去兩句話,一是承包廚房,二是加工資。老味道餐館生意這麼好,老段幾人還是有功勞的,如果他們在春節期間走人,對餐館影響很大。」

    王橋火氣騰就湧了上來,道:「老段提工資和承包廚房都是可以商量的事情,可是他們用這種方法,我不接受。我這一輩子最討厭受威脅,今天妥協,明天他又提新要求,最終我們還是得和老段翻臉,與其這樣,還不如快刀斬斷麻,讓他走路。」

    艾敏道:「生意剛有起色,老段走了肯定要受影響。而且臨近春節了,廚師不好找。」

    王橋態度十分明確:「走了張屠戶,照吃帶毛豬。這幾天我不上課,天天守在廚房裡,酸菜魚、肥腸火鍋魚由我來弄,燒雞公和炒菜你來弄,同時打出招聘廚師的廣告。」

    「那我今天晚餐後最後和他們談一次,如果談不攏,就讓他們走路。」

    與老段談崩以後,艾敏一直心神不寧。王橋一錘定音後,儘管老味道面臨著重重困難,她就有了主心骨,心情卻完全平靜下來,開始思考如何應對最艱難的局面,道:「我以前在當墩子的時候,有一次也是老闆要讓廚師走路,算工資時起了糾紛,打得滿堂是血。老段脾氣也不好,我怕起衝突。」

    「我認識一幫體育系的同學,人高馬大,我晚上叫他們來吃飯。有這群人作為後盾,老段不敢做什麼。」從小到大,王橋打過無數次野架,特別是經過了看守所鍛鍊以後,打架水平突飛猛進。如果換作以前,他肯定不會找一幫人來壓場子,到了山大以後,心性漸變,他不希望只用拳頭解決問題。

    與艾敏商定細節以後,王橋騎著摩托車直奔體育系女生宿舍。宿舍門口守門阿姨在專心致志打毛衣,用警惕眼光看著站在門口的高個子男生。自言自語道:「這些娃兒放假都不回家,光顧著談戀愛,老人都不要了,沒名堂。」她不等王橋多說,道:「你要找哪個女娃兒,自己扯開喉嚨喊。我才懶得給你傳。」

    王橋站在樓下吼:「呂一帆,呂一帆。」

    兩嗓子以後,呂一帆從四樓探出頭,見是王橋,開玩笑道:「這個時候來找我,是不是請吃飯,請吃飯我就下來。」得到王橋肯定回答以後。她穿了一件軍大衣下樓。

    呂一帆快人快語:「你別哄我去吃麵啊,要吃就吃大餐。」

    王橋道:「你將打球的幾位朋友叫上,門外老味道餐館,請你們吃燒雞公。」

    呂一帆道:「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你為什麼要請我們吃飯?先告訴你一聲,想追我沒門啊。」

    王橋笑道:「你怎麼像囉里囉唆的唐僧,七點,在老味道二樓大堂。」

    晚上七點。牛高馬大的二男三女來到老味道。王橋開了一瓶白酒,道:「這個館子是我姐和別人合開的。才兩個多月。今天我請客,大家放開喝。」

    八點鐘左右,除了二樓大堂體育系幾人還在喝酒,已無其他客人。

    艾敏、老段從底樓上來時。王橋端著酒杯拍著體育系兩個男生的肩膀,道:「你們慢喝,老闆叫我有事。」

    兩位身高在一米八的大漢很有威懾力,老段斜著眼看王橋,不聲不響地跟著艾敏進了辦公室。

    艾敏道:「段師傅,感謝你這三個月為老味道做出的貢獻。」

    老段坐在竹籐椅上,陰沉著臉抽菸,打斷艾敏的話,道:「當初我不想來,是你求著我才來。一個月三千塊,對我這種級別的老師傅太低了。」

    艾敏道:「段師傅,我問過你工資要多少,你喊了一個價,我一分錢沒有少。這幾個月都沒有賺錢,我們少過你一分沒有。」

    「老味道從雅間到大堂總共有30多張桌子,生意好時,我們一天做到黑,沒有歇過氣。你們當老闆賺大錢,可不能虧了我們下力人。」老段拍著胸膛道:「我們打開天窗就說亮話,我的工資五千塊一個月,兩個徒弟三千五,要麼就是由我們來承包廚房和採購,你們當老闆的只管收錢就行了。你們那個採購真的不行,買的菜不好,還賊貴,每天至少吃了你們上百塊錢。」

    搞採購的人是艾敏一個廠的下崗工友,老段當著王橋的面指責採購,讓艾敏感到很難堪。

    王橋慢條斯理地道:「段師傅,我們這裡廟小養不起大神,這兩個條件都答應不起。」

    老段在廚房混了二十多年,天天拿菜刀砍肉,很有幾分火氣,道:「既然談不攏,那就把工錢算清楚,我們來回的車船費、星期六、星期天的加班費、國家節假日的三倍工資。你要辭退我們三人,還得多給一個月工資。把賬算清楚,我們立刻捲鋪蓋走人,算不好,你們也不要想營業。」

    聽到最後一句話,王橋眼裡閃出一道凶光,道:「你們自已先算賬,算好以後拿給我們核對,一分錢不會少你們的。但是,明天我們要正常營業,這是我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

    凶光如劍,老段甚至感到眼睛有些發疼,他迴避了王橋的目光,硬邦邦地道:「如果十天八天算不好賬,我們就在這裡晾著。還是那句話,不算清楚,別想營業。」

    艾敏沒有想到老段翻臉之後會如此強橫和無賴,如果是她一個人應對這種局面,十有八九會犯難。王橋在這裡坐著,她便覺得有了依靠。

    王橋怒道:「說你胖你還喘起來了,今天晚上你們自己算賬,明天拿錢走人。只要敢在這裡耍橫,一分錢拿不到,老子把你扔到大街上去。」

    大堂有兩個牛高馬大的兩個壯漢,老段自知真要打起來自己佔不到便宜,而且王橋家有東城警察頭頭撐腰,他的氣焰沒來由弱了三分,緩了口氣,道:「艾敏,當初你在月華酒樓時,我好歹教過你幾天,現在就這樣對待師傅嗎,沒有想到你是忘恩負義的人。」

    艾敏輕聲道:「按行規,你們幾人要離開都得提前一個月打招呼,好給我們留時間找新廚師。現在我們不計較這些事情,算好了錢好合好散。大家都是做餐館的,山不轉水轉,說不定哪天還要遇到,互相留點面子。」

    王橋拿出煙,扔了一枝給老段。

    老段悶坐了一會兒,道:「我去給兩個徒弟商量商量。王老闆要讓我捲鋪蓋走人,在錢上不能太計較,否則我跟兩個徒弟無法交代。」

    老段算準了艾敏一個弱女子撐不起老味道餐館這個局面,原本想著趁著生意紅火起來後給自己多要點錢,誰知艾敏有王橋撐腰,態度強硬,局面弄僵了,他無臉繼續留下來,只得選擇離開。

    這是一個雙輸的結果,老段和兩個徒弟在春節期間找不到下家,王橋和艾敏的餐館生意必然會受到影響。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1
第一百一十八章吊湯

     老段離開辦公室,王橋道:「今天晚上我住在這邊,免得起什麼幺蛾子。明天你早點叫我起來,儘量不要讓餐館停業,停業了就會有損失。」

    艾敏道:「你就睡這間辦公室,房間裡有張行軍床。」

    王橋道:「看來我春節也回不了家,都得在這裡吃睡。你讓人把三樓閣間收拾出來,以後我住三樓。」

    三樓有閣間,平時堆放著雜物,老鼠橫行於此,員工都不願意上去。艾敏道:「我們都在外面租有房屋,怎麼能讓你一人住在閣間,老段他們三個人是一個兩室一廳的套間,以後你住在老段房裡。」

    王橋道:「創業初期,節約一個算一個,我就睡閣間,老段房間留給新廚師。我再去陪陪客人,有事叫我。」

    在大堂裡,呂一帆等人喝了兩瓶白酒,沒有人喝醉,但是都興奮起來。呂一帆與王橋又碰了一杯酒,道:「王橋這人不錯啊,完全就是體育系風格,中文系大部分男生都酸不拉嘰的,動不動還寫詩。」

    王橋道:「中文系寫詩的也不多,你見到的只是極個別的。」他又道:「寫詩哪裡不對,這是中文系的業務。」

    呂一帆哈哈大笑道:「你能夠想像一個長發飄飄的男生站在舞台上朗誦——大海,啊,你真寬。那酸爽滋味,哈哈。」

    王橋道:「你這就是傲慢與偏見了。你真覺是我很酸爽。」

    呂一帆道:「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體育系編外學員。」

    另一位女生醉眼矇矓地道:「今天下午打球我還以為你是大三或是大四的,沒有想到是大一,我給你講一個經驗,你若想談戀愛就要下手快,臉皮厚。否則好姑娘就要成為別人的女朋友。」

    王橋爽快地道:「為了這個經驗,我們幹一杯。」

    女生頗豪氣,舉杯便碰,然後又對呂一帆道:「你不是常說要畢業了都沒有談一次戀愛,王橋不錯,和他談戀愛。畢業後就一刀兩斷,多爽快。」

    呂一帆上下打量王橋,道:「這還可以考慮。」

    俗語說,酒醉後來人,王橋作為後來者,遭遇了車輪戰,接連與五位同學碰酒。喝到第三輪。呂一帆仗義阻止,這才結束了車輪戰,開始公平碰酒。

    這一頓酒喝到九點多才結束,五個體育系同學酒量都還不錯,兩個男生雖然腳步踉蹌。卻還知道在廁所裡嘔吐。呂一帆酒量出奇的好,酒喝得不少,只是略帶酒意,她左右手各挽著一位女同學。說說笑笑進了校門。

    送走客人後,王橋到廁所吐了一陣子。回到辦公室躺在行軍床上睡覺。

    艾敏督促著服務員收拾了餐廳,又將採購員叫到角落裡談話,明確不由她採購。採購員回到寢室以後,關著蚊帳流了半天眼淚。艾敏嘆息一聲。一個人來到廚房裡,做了一碗肉絲麵,面裡特別加了酸菜粒、香醋和辣椒。做好面條以後,親自端到二樓辦公室。

    酸菜面很對王橋胃口,呼哧呼哧吃完麵,酒意再次上湧,他捂著嘴奔出門,在廁所又吐了一次,這才緩過勁。

    艾敏關心道:「我已經讓採購換崗,明天我去買菜。」

    王橋揉著太陽穴,道:「老段走了,你得守在店裡,免得出亂子。你開個購買明細給我,我臨時客串採購,先把這兩天應付過去。」

    艾敏沒有再堅持,叮囑道:「我們店的燒雞公、酸菜魚和肥腸魚得到食客承認,重要原因是老段吊湯的本事不錯,明天你採購時要選土雞和老鴨子,一大早就要開始吊湯。」

    王橋道:「我只是頂兩天採購,這兩天你要物色新採購。你別愁眉苦臉,開館子肯定不會一帆風順,等過了這一關,還有什麼事情能難倒你。早點睡覺,明天還要苦幹。」

    「想早睡都睡不著,我這就把菜單開給你。」艾敏尋了紙筆,也沒有思考,刷刷開始寫。寫了幾句,道:「我們要改變方向,以後至少走中檔路線,讓一些大戶直接給我們送菜,這樣就明明白白。現在只有幾個品種是由養殖戶直供,以後要擴大到多數品種。」

    王橋見到艾敏寫採購明細的速度,明白這是一個在餐館上用了心的女人,道:「這是以後的事,先把眼前最棘手的事情應付過去。」

    凌晨四點半,王橋被艾敏送來的鬧鐘吵醒,立刻體會到這個時間段跑批發市場實在太辛苦。用冷水洗臉刷牙後,他才從迷糊中清醒過來。

    廚房已是熱氣騰騰一片,大家在準備早餐。艾敏見到王橋,慇勤地道:「饅頭包子還沒有起籠,吃個雞蛋先頂一頂。」

    王橋一口就將雞蛋吞進肚子,把竹筐綁在摩托車後備架上,頂著寒風朝批發市場開去。

    批發市場剛剛開市,陸續有小貨車進入市場。王橋騎著摩托車來到番茄攤位前詢問價格。賣番茄的漢子打著哈欠,道:「你要多少?二十斤,六毛一斤。」王橋昨天在農貿市場問了價格,知道番茄零售價是九毛到一塊,道:「貴了點吧,少點。」番茄漢子一臉不屑地道:「一百斤以上,四毛五。我這是開張生意,否則誰賣二十斤。」他看到王橋是新面孔,肯定不是老搞採購的人,因此不太客氣。

    來到生薑攤位,小買主王橋同樣受到冷遇。

    受了一肚子氣,狼狽不堪的可憐小買主才將摩托車後面的籮筐裝滿,站在又濕又冷又滑的地面上,冷風吹得鼻子紅腫,王橋開始原諒以前的採購員。

    回到老味道,喝了一碗熱粥,王橋身體暖和起來。艾敏將所有菜品一一過秤,再開了一張單子,交給採購人員簽字。

    七點鐘,有零星路人過來吃早餐。

    魚場開著車送來花鰱、白鰱、草魚、鯽魚等,足有百斤,王橋以前做魚只是親朋好友享用。是一鍋兩鍋的事情,今天做魚是批量化生產,能否保持穩定的水準對他這個客串廚師是極大考驗。

    七點半鐘,商販送雞過來。艾敏逐一檢查後,和商販激烈爭吵起來,商販最後將三隻疑似雞場養的公雞帶了回去。他上車時嘀咕道:「這個婆娘是惡雞婆,當他的老公有罪受。」

    早飯過後,老段拿著賬單過來算賬。他的賬算得很講法律,居然連超過八小時的加班工資全部算在內,三個人要拿走兩萬元錢。艾敏原來存了息事寧人的心思,看了這筆賬單傻了眼,道:「段師傅。我每月給了你工資的,怎麼算得出兩萬元。還有,在廚房工作哪個不超時,從來沒有人算過加班工資。」

    老段道:「我每一筆都算得清清楚楚,哪一筆不清楚你給我指出來。不行我就到勞動部門去投訴。還要到防疫部門,以前進過的肉不乾不淨的多得很。」

    艾敏剛才和雞販吵了架,一口氣還沒有順過來,被老段刺激得不再顧念往日情分。提高聲音道:「大家都是做餐館的,從來沒有看見哪個人像這樣算賬。應該給的錢一分不少,不應該給的我一分不給。你想要到防疫部門去告狀,腳在你身上,我又沒攔著。」

    老段拍了桌子。道:「你他媽的敢不給。」

    頭髮散亂的艾敏也跟著拍了桌子,挽著袖子,怒吼道:「老娘辛苦做個餐館,老娘都沒有找到錢,你們這些人都想來啃兩口,當真是半夜選桃子朝著粑的捏。今天你想幹啥子,老娘奉陪到底。」

    老段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的生意人做法,沒有想到把溫言細語的艾敏徹底惹惱了,他張口結舌看著表情猙獰的艾敏,一時之間不知如何作答。

    胖徒弟道:「杜老闆,該拿的錢總要拿。」

    艾敏憤怒地道:「閉嘴,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胖徒弟一句話沒有說完就被當場堵住,也要跟著拍桌子。另一位徒弟是個善心人,暗自覺得師傅老段把好心的杜姐逼成潑婦,覺得很是過意不去,他伸手拉住胖師弟,輕輕地搖了搖頭。

    王橋原本是想減五千塊錢,付一萬給老段,見艾敏突然發飆,靜觀其變,暫時沒有說話。

    老段道:「杜老闆,你總得說個價,不可能讓我們灰溜溜走路。」

    艾敏抹了抹眼角,道:「我也不會虧大家,回家的路費肯定要給,這個月的工資已經發了,春節期間你們不好找工作,我多發一個月工資。我算了一下,一共7200元。我們開老味道餐館才兩三個月,前一段時間生意不好,沒有賺錢,我們店裡員工都發不起獎金了。」

    老段道:「漲點,湊個整數,一萬塊。」

    艾敏斷然道:「不得行,7200,一分錢不多。」

    兩人僵持一會兒,老段嘆息一聲,道:「算逑了,算我倒了八輩子血黴,給錢,我們走路。」

    出納將7200元現金送到辦公室,有好幾百塊錢是十元鈔票,盡顯老味道的窘迫。老段等人背著行李離開時,艾敏臉色蒼白地站在窗前看著,三個人影越走越遠,拐過街角以後,終於不見了蹤影。她突然覺得全身力氣都被抽空,癱軟在竹籐椅上,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王橋連忙端了一杯溫水過來,道:「老虎不發威,他們就以為是病貓。今天第一次見你發威,這才是老闆氣質,以前太溫柔了,這些糙漢子根本不吃細聲細氣那一套,講話聲音大才有作用。」

    艾敏喝過水,長長舒了一口氣,道:「我覺得有些對不起老段,是我請他過來的。其實他好說好商量,不來逼我,還是可以給他們加點工錢,請個現成的廚師團隊也不容易。」

    王橋道:「如果你在他們初來時一直惡聲惡氣,說不定現在還能夠合作。他覺得你太好說話,這才會起貪念,人心不足蛇吞象。」

    艾敏重新紮起頭髮,道:「不管老段的事情了,先把今天的場面應付過去。我給另一位老師傅打了電話,他的手藝比老段還要好,如果肯來,我有信心把老味道做起來。」

    王橋道:「通過老段的事情我也在反思如何解決廚師的忠誠度問題,如果新來的廚師人藝好,人品不錯,可以考慮長期合作,比如給點股份。我們這個餐館再折騰幾次也就完蛋了。」

    艾敏回想起與老段短暫的交鋒猶覺得心力交瘁,自然贊同這個主意。休息一會兒,她恢復了幾分元氣,與王橋一起到廚房看吊湯。

    吊的湯如何,直接決定著菜品的口味,決定著菜館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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