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百態] 靜州往事 作者:小橋老樹(已完成)

 
Babcorn 2017-3-26 10:43:1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6 85849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5
第八十九章逃竄

     湖水清澈,單薄到透明的小魚在其間游動。淺水處還有螃蟹躲在石頭縫隙,鬼頭鬼腦地聽著四周動靜,稍有聲響便鑽入泥中。

    「堅持就是勝利,教官雖然是廁所裡打架——往死裡整,但是畢竟只有十來天,要忍住。」在湖邊幾株茂盛高大的鴨腳木背面傳來了趙波特有的四川話以及層出不窮的歇後語。

    一個嬌滴滴的女子聲音,「你看我遭曬好黑,擦了這麼多防曬霜都不管用。」。

    「黑點有啥子嘛,黑是黑有水色。」

    「滾開,你這人一點都沒有同情心。」

    「我不會滾,麻煩你做個示範。「

    「哼,我走了。「

    王橋知道這兩人是誰,暗自發笑。他沿著湖堤悄悄走過高大密集的鴨腳木,透過鴨腳木樹葉空隙,他見到趙波手裡拿著些小石塊,說話之時,不停地朝湖邊扔石頭,製造了一圈圈漣漪。蘇麗手裡拿著一根柳枝,在空中搖來搖去。

    他沒有驚動這兩人,輕手輕腳離開了。

    七點,王橋準時回到寢室。康紅恰在寢室作「整理內務」示範指導,大家圍在其身邊聽講解看示範,然後分頭練習。

    在山南第三看守所209室,牢頭包勝是一個奇人,他從來沒有當過官,卻成功冒充中央領導騙倒一大群官員。在號裡,他特別講究整潔和秩序,天天折騰著整理內務和坐板。王橋在號裡住了一百天,折豆腐乾的水平在209號裡排第一。他仔細看過康紅的示範,結合以前看守所學到的手法,很快就了折出有形有款的豆腐乾。

    康紅停在王橋床前,道:「這位同學有基本功,稍加改進,便能達到部隊要求。」王橋對教官沒有任何崇拜之情,但是有足夠尊重,用靜州話道:「謝謝教官。」康紅注意到他的口音,道:「你是哪個地方的?我是靜州的,家在世安機械廠那一塊。」

    王橋習慣性地取出香菸,遞了一枝過去,「我家在昌東那塊,是紅星廠的,在靜州一中讀的復讀班,班上不少同學就是世安機械廠的。」

    康紅推辭道:「當兵以後就戒菸了。我有一個鄰居在靜州一中讀復讀班,叫許瑞,你認識嗎?」

    王橋驚奇地道:「許瑞是我室友。世安機械廠還有一個叫包強,他後來與社會上的人混在一起,沒有繼續復讀。」

    在山大遇到許瑞的同學,康紅更加驚訝,講了幾句許瑞的近況後,道:「世安機械廠原來挺火紅,破產後,不少青工都去混黑社會。靜州最牛的胡哥以前是廠裡的青工,今年被抓的劉建廠也是廠裡的青工。」

    提起靜州往事,王橋彷彿回到與劉建廠、包強等社會人激戰不休的時光,短短兩三個月,他已經生出了遙遠之感,感慨地道:「世安機械廠破產後,改變了靜州黑社會的力量格局。」

    康紅道:「以前在廠裡時覺得社會主義社會怎麼能讓國有企業破產,離開廠裡後,才覺得世安機械廠不垮天理不容。」

    聊了一會,康紅開始檢查內務,最後停留在胖墩杜建國的床鋪前。杜建國的床亂成了雜貨鋪,書、衣服、襪子、雜物全部堆放在床上,康紅不停搖頭,道:「這是我見過最亂的床。」

    杜建國沒有感到害臊,大言不慚地道:「愛因斯坦的辦公室比我這床還亂十部,辦公室亂的人最聰明。」

    康紅道:「你讓開,我來做個示範。」

    眾人圍看康紅幫助胖墩整理內務。康紅動作麻利,三下五除二將內務整理完畢,床鋪乾淨清爽,舊貌換了新顏。杜建國臉上不自在起來,訕訕地道:「教官就是教官,自然比我做得好。」他隨後小聲補充了一句:「學生宿舍整成這樣,還是學生宿舍嗎,我們會少很多樂趣的。」在座諸人有不少經歷過高中集體生活,對胖墩的說法深有同感,只是礙於教官在室,大家沒有附和。

    康紅離開後,胖墩肥厚的屁股如小山一樣,重重在坐在床上,床鋪發出了嘎的一聲。胖子有個特點,站著就想坐,坐著就想躺。他屁股剛挨著床,身體就朝床上傾過去,嘴裡哼道:「星星點燈,照亮我的前程……」

    圍觀的同學們見胖墩的臭顯擺模樣,發出一陣噓噓聲,紛紛散去。

    軍訓第三天,雖然規定5:45起床,但是5點剛過,就有神經興奮的同學陸續起來。多數同學仍然沉沉地陷入睡夢之中,直到外面響起哨聲以及康紅的大嗓門,同學們才手忙腳亂地起床,衝下樓去。

    跑步後,吃早飯。上午的訓練仍然是站軍姿。

    康紅挺著胸大聲道:「立正這個動作看似簡單,大家以前都學過,從昨天的情況來看,姿勢基本不標準。我再說一遍要領,立正時兩肩向後張,挺胸收腹。腳後跟併攏,腳尖張開大約60度。五指閉攏,大拇指放在食指的第二個關節處,中指緊貼褲縫,手與褲子之間不能有一絲縫隙。微收下顎,脖子向後頂,眼睛向上望15度……」

    整整一個上午都在練習單調枯燥的「立正」,同學們叫苦連天,好在天氣尚還幫忙,天空中出現厚雲層,太陽光不如前一天火辣,加上請假同學較多,沒有人昏倒。杜建國在開訓前準備了滿滿兩大瓶冷開水,訓練結束時,他顧不得勞累,衝到訓練場邊,舉起大瓶水,咕嚕咕嚕就喝掉一瓶。

    喝掉一瓶水後,杜建國拍著肚子,心滿意足地對身邊亦在喝水的王橋道:「這就是有備無患,如果有點檸檬,效果就更好。」

    王橋故意勾引眼前這吃貨,道:「最好還弄一隻鹽水鴨,流了這麼多汗水,鹽水丟失得厲害,鹽水鴨既美味,又能補充鹽分。」

    杜建國拍著大腿,道:「知我者蠻哥也,改天我們到外面去尋鹽水鴨。校門外有一家特色小吃,不知有沒有鹽水鴨。」說到這裡,他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閒聊間,十三、十二連方向有喧嘩聲,隨後見趙波邁開腿,拚命逃竄,經過十七連時,他對著王橋說了一句:「雀湖。」然後朝著與雀湖相反方向的小道跑去,迅捷地沒入綠樹之中。

    幾個穿著軍裝的教官追了過來,其中一人臉上粘著沙粒,衣服上也有泥土,氣急敗壞地吼道:「剛才那人跑哪裡去了?」

    法學系男生被編在十三連,與十七連同在一個操場訓練,但是相距有上百米,王橋和同學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一齊搖頭。

    教官們沒有見到趙波人影,湊在一起商量幾句,操場上響起哨聲,隨後教官們開始發出口令:「十三連集合、十四連集合……十八連集合。」

    王橋知道教官集合是為了尋找趙波。

    如果此時學生一哄而散,教官不可能查到趙波。此時同學們剛進校,膽子尚小,且沒有建立起友誼和默契,在教官指揮下,已經離開訓練場的同學聽到哨聲和口令以後,也飛跑了回來。

    報數以後,除了趙波所在的十三連,其他連隊全部解散。

    王橋見勢不對,將杜建國叫到一邊,道:「不知道趙波做了什麼,被教官追得這麼緊,我們得幫他。」

    杜建國道:「那邊操場站了一群女生,應該是美術系的,我去問問。」胖墩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大圓臉,心思又靈活,由他去打探消息最為合適。

    王橋叮囑道:「低調點,別引人注目。」杜建國故意一臉深沉地道:「這沒有辦法,哥們就是有魅力,想低調都不行。」王橋道:「別鬼扯,趙波肯定有事,快去快回。」

    杜建國走到美術系地盤後,立刻被幾個女生圍住,女兒們情緒激動,把胖墩當成了救星。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5
第八十九(下)章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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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建國神情興奮地跑了回來,泡沫橫飛地道:「沒有想到青皮還是一個情聖。上午軍訓之時,教官發現蘇三妹戴了項鏈,要求蘇三妹摘下來。蘇三妹說項鏈是奶奶給的,堅決不同意。隨後就被教官叫出隊伍罰站,在太陽下暴曬。結果悲劇發生了,蘇三妹被曬昏了。青皮真是個情種啊,剛才衝到美術系那邊去打教官。恰好教官站在沙坑邊喝水。被青皮從背後抱住雙腿摔了一個狗啃屎,青皮逃跑之前還踢了教官兩腳。」

    弄清楚事情原因,王橋立刻做出決定,「胖墩,你等會留在寢室裡,密切關注事態發展,我去找青皮商量對策。」

    杜建國道:「他跑遠了,你怎麼找?」

    王橋神秘地笑道:「我知道他在哪裡。「

    太陽暴曬下,雀湖邊上的樹木都蔫頭蔫腦。王橋來到幾株高大密集鴨腳木前,吼了一聲:「青皮,出來。「

    果然,青皮從鴨腳木背後鑽了出來,洋洋自得地道:「老子把教官打了。」

    王橋走到鴨腳木後面的小空地,道:「為了蘇三妹敢打教官,膽子不小,勇氣可嘉,就是不長腦子,下一步怎麼收場?」

    「現場這麼多人,大家都穿著軍裝,只要不被現場捉住,他們找不到我,是不是?」前面趙波振振有詞,後面就顯出心中發虛。

    「教官又不是傻瓜,他們沒有找到你,馬上集合點名,除了十三連,其他連隊都散了。我留了胖墩打探消息,趕緊過來商量對策。」

    「這麼簡單就被發現了,完了,老子軍訓遭逑了。」趙波有些傻眼,不停地撓頭。

    「事已至此,必須快速解決。教官是年輕人,應該好說話,賠禮道歉,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趙波瞪著大眼睛,道:「憑什麼?那個屁眼蟲欺負蘇三妹。」

    王橋道:「客觀來講,教官沒有錯。軍訓開始時教官就強調戒指、耳環、項鏈必須全部取下來,蘇三妹雖有特殊情況但也不能搞特殊。」

    趙波不服氣地道:「軍訓就是對大學生的一種鍛鍊,不過十來天,哪裡用得著如此周武正王。」

    王橋打斷道:「軍訓動員時講過,山南大學特別重視軍訓,軍訓不合格明年會重修。但是你現在不是軍訓不合格的問題,而是毆打教官,性質不同。毆打教官的後果是受處分還是其他?這個得問問有經驗的高年級同學。」

    趙波眨巴著眼睛,神情有點蔫,「有這麼嚴重,反正他們沒有抓住現形,打死我都不承認打過教官,就說我肚子餓了,訓練結束一個人到外面加餐。」

    「死不承認倒是一個辦法,你趕緊從西側門溜出校園,然後幫我們買點吃食,我和胖墩都可以幫你證明——你外出是幫我們買吃的。」

    商量好對策以後,王橋回到男生公寓。

    杜建國坐在樓底門衛處,見到王橋,急急忙忙地將其拉到外面的籃球場,道:「事情惡化了,臉上有沙的教官讓蘇三妹交代打人的是誰,蘇三妹就和教官大吵了一頓,弄得很僵。」

    「蘇三妹承認是趙波沒有?」

    「承認了,還說和趙波是高中同學。」

    王橋氣得跺腳,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事怎麼能承認,不承認屁事沒有,承認以後就難辦了。」

    兩人在底樓等了一會兒,趙波端著盒飯喜滋滋地回來,聽聞蘇三妹已經把底細漏出去,哭笑不得地道:「這事不怪蘇三妹,她為人單純,中了教官的詭計。蠻子,你有什麼辦法?」

    王橋沉吟道:「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趁著事情還沒有鬧到學校去,向教官道歉。我們連教官康紅是靜州老鄉,為人比較厚道,請他出面幫著搓和,看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杜建國道:「山南這邊講究空手不出門,要搓和,肯定得出點血,我去買幾包煙,不知道夠不夠,不夠就去買一條。」

    「三包就夠了,我們是學生,學生就要用學生的方式,和社會人不能比。」王橋又安排道:「趙波馬上去找蘇三妹,她目前最重要的是保持沉默,不要和教官爭吵。」

    在前往教官駐地時,趙波心有忐忑,嘴巴強硬得很,「就算學校給個處分,當個狗**。」王橋停下腳步,認真地道:「既然這樣想,我們去不去找康紅?」趙波訕訕地自嘲道:「能不給處分當然更好,蠻哥,我就是過過嘴巴癮。」

    在教師二食堂將康紅找了出來。康紅端著一個滿是紅燒肉的大碗,吃得滿嘴是油,道:「找我有事?」王橋朝康紅衣兜裡塞了一包煙,道:「我的兄弟伙和九連教官有點小衝突,請康教官幫忙搓和。」

    康紅看著趙波,道:「你娃膽子不小,敢打教官,為了女朋友?」

    王橋幫著趙波回答道:「趙波的女朋友在九連,因為戴項鏈被教官罰站後昏倒了,趙波是為女朋友打抱不平。」

    年輕士兵結夥與地方青年打架是常事,只要打得贏,在部隊裡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想到張建鑽牛角尖的性格,康紅一陣頭疼,道:「男人都有血性,為女朋友打架很正常,如果換作其他人,幾句話就擺平。張建是連隊裡有名的一根筯,鑽牛角尖,認死理,否則也不會強行要求女生將項鏈取下來。」

    王橋把香菸遞過去,道:「麻煩把這兩包煙帶給張教官,如果需要當面道歉,我們可以當面道歉。」

    康紅道:「我們是老鄉,這個忙肯定要幫,我擔心張建不買我的賬,他是個怪人,人緣在連裡最差,經常做出意外之舉。」

    王橋道:「趙波摔了教官一跤,買兩包煙賠罪也是應該的。我和趙波剛入學,不想給學校留下壞印象,康教官一定幫我們通融。」

    王橋身上有一種「大哥」氣質,走到哪裡都讓周圍人感到信服,不知不覺中總是選擇相信他服從他。康紅在潛意識之中就沒有把王橋當成什麼都不懂的新生,接過兩包香菸,道:「我試一試,不一定得行。」

    他進食堂找到張建,講了前因後果,道:「需不需要他們來當面道歉,人就在外面。」

    張建正在準備參加團裡的大比武,素來對自己的武力超有信心,被趙波當眾摔了一跤,感覺丟了極大的面子,不陰不陽地道:「康紅是大班長,你的面子我要給,這件事情就不報給連隊。學生逑錢沒有,我不要他們的煙。但是我有個條件,那個學生要來跟我來一場正規對打,我用軍體拳給班上女生們做個示範。」

    康紅勸道:「這些大學生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哪裡能和團裡的比武尖子對抗。軍訓十幾天,你我拍屁股走路,何必同他們斤斤計較。」

    張建堅持自己的意見,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施絕技,就用軍體拳和他較量。那個摔我的人如果不敢來,他找個同學來也可以。」

    周邊幾個吃飯的教官不停搖頭,覺得張建不可理喻。

    每個團隊都有異人,張建就是他們連隊的異人,身體粗壯,酷愛習武,總是喜歡找人較量武藝。而且認死理,咬著對方一點錯就不放。

    康紅被折了面子,窩了一肚子火,走到門外,搖頭。

    趙波鬼點子多,打架卻是菜鳥,苦著臉道:「我不可能和教官打架,雞蛋不能和石頭碰。我已經道歉,張建願意接受就接受,不願意接受就拉倒。這事說破天就是和教官有一點小摩擦,連打架都算不上。」

    王橋伸手制止趙波,道:「張建說過,找誰和他打都行,那我來和他打。」

    康紅道:「張建是武瘋子,腦殼不靈光,身手不錯,在部隊就經常找人對打,正準備參加團裡的大比武。」

    王橋道:「反正是切磋,點到為止。但是話要說清楚,不管切磋結果,此事到此為止,絕對不能捅給學校。」

    康紅道:「這點放心,張建還算條漢子。」

    有人願意切磋,張建高興得如中獎一般。下午訓練結束之後,他特意將美術系所有女生留下來,意氣昂揚地道:「今天在操場上被摔了一跤,是被人偷襲,大意失荊州,不是我的真本事。現在我要和山大的大學生來一場堂堂正正的比武,讓你們看一看什麼叫做鐵血軍魂。」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6
第九十章蘇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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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麗知道趙波身體素質一般,和教官比武是找死,急得變了臉色,溜出隊伍就去找趙波。沒有走幾步,遇到了趙波和王橋。

    蘇麗急著嚷道:「趙波你瘋了,怎麼能和教官比武,你這個豆芽菜身材,幾拳就被教官打趴下。」

    趙波體會到蘇麗的關心,心里美滋滋的,同時覺得受到了輕視,不服氣地道:「豆芽菜身材怎麼了,我還不是把他摔了個狗吃屎。」

    蘇麗道:「你那是偷襲,教官最恨這個。」

    王橋不管兩人鬥嘴,一臉平靜地走到隊伍前面。

    趙波知道自己打不過教官,指了指王橋,道:「蠻哥找了熟人去通融,教官都不答應,所以蠻哥幫我去打。」

    蘇麗看著王橋,道:「蠻哥雖然長得高大,但是,教官是練過拳的。我說就算了,大不了我去買束花,當著全班給教官道歉。教官也是年輕人,應該不會太過份。「

    王橋道:「我已經答應了教官,打一場就打一場。」

    蘇麗擔心地道:「你有沒有把握。「

    王橋輕鬆地道:「東風吹,戰鼓擂,當今世界誰怕誰。就是教量一番,沒事。」

    王橋輕鬆的態度感染了蘇麗,蘇麗道:「不管打贏還是打輸,我都請你吃飯。」

    趙波急忙道:「這頓飯我來請。」

    蘇麗道:「算了,還是我請。」

    王橋道:「要請客也行,不過要等軍訓結束。」

    蘇麗道:「一言為定。」

    在操場上,張建見對手來了,表現欲被徹底激發出來,拉開架式打了一套軍體拳。軍體拳吸收了八極拳成分,簡單實用,打起來虎虎生風,贏得了女生們一片掌聲。張建脫下外套,只穿了一件背心,故意露出結實的肌肉,洋洋得意地對王橋道:「是你來比武嗎,不要怕,友誼第一,比賽第二。」他又道:「你是自願比武,不是強迫的吧。」

    王橋道:「那我就和教官學習兩招。」

    王橋脫掉T恤衫和長褲,做準備活動。穿著外套時,他看上去並不結實,還稍顯單薄,換成短裝後,手臂、胸部露出結實的脻子肉,精悍有力。眾美術系女生都是畫畫的眼睛,瞧見一身好皮肉,眼睛如百瓦燈光那麼亮。蘇麗更是緊張地用手捂著嘴,不眨眼盯著王橋。

    「這位同學,開始吧,我會手下留情的。「

    「教官請。「

    張建兩手握拳,前後拉開,左肘微屈,拳與肩同高,這是標準的軍體拳起手式。動作擺好後,他見王橋不主動出招,大吼一聲,弓步向前,右拳從腰間發力,旋轉衝出,使出軍體拳中的弓步衝拳。

    王橋沒有起手式,右手格住來拳,猛地用鞭腿直掃對方小腿。

    「啪」的一聲響,張建小腿處傳來一陣疼痛,身體不由得產生偏轉,差點摔倒。他將身體穩住以後便猛衝上前,接連使出弓步衝拳、上步砸肘兩招,企圖撈回面子。

    王橋最擅長的招數是用直拳打擊面部三角區,最歷害的招數是胃錘,只是這兩招都有點凶狠,用在教官身上不太妥當,他向後退一步,趁著對手招式用老,又一個鞭腿抽過去。

    小腿同一個部位被踢中二次,張建痛得吸了一氣,勃然大怒,也不用軍體拳招數,衝過來抓王橋的衣領。

    王橋再退,又是一個兇猛的鞭腿,擊打在對手相同部位。

    美術系女生們原來都以為中文系這個帥哥會被肌肉發達的張教官蹂躪,誰知交手幾招,張教官反而接連中招。戰鬥開始之時,蘇麗下定決心:「只要王橋挨了打,就沖上去阻止這一場荒唐的比武。」誰知場上形勢和預料相差太遠,她高興得跳起來,喊道:「王橋,加油,王橋,加油。」

    張建彎下腰,揉了揉大腿。三招之後,他收起輕視之心,不過仍然認為王橋不敢與自己硬碰硬較量。再次擺好架式,準備進攻。

    王橋退出張建的攻擊距離,道:「張教官,我甘拜下風。等我向康教官學了軍體拳以後,我們再來較量,今天到此為止。」

    張建急欲報仇,哪裡肯罷休,叫道:「不能走,才開始打,怎麼就退了,再打三個回合。」

    較量再次開始,這一次是兩人同時進攻。

    兩人交手即分開,張建抱著腹部蹲在了地上。王橋揉了揉被打中的肩膀,問道:「教官,沒事吧。」他見張建糾纏不休,而且身體素質不錯,便使出胃錘招數,用了三分力氣。

    張建捂著肚子站起來,道:「你打架厲害,在哪裡學的,是什麼招數。」

    王橋道:「這一招叫胃錘,是警察打人的招數。我從小練過長拳,把胃錘結合在長拳裡。」

    「原來你是練家子,難怪。」張建自知不敵眼前的高個子,不願意在美術系女生面前丟醜,有氣無力喊了「解散」,一個人怏怏不樂地回營地。他是一個鑽牛角尖的人,被人揍了一頓後,輸得心服口服,就從牛角尖裡爬了出來,不再提起此事。

    此事的後遺症就是王橋在美術系女生威名大振,女生們一致認為中文系王橋很帥很男人。

    較量完了以後,幾個同寢室女生將蘇麗拉到一邊,嘰嘰喳喳如雀湖裡的麻雀。

    「蘇麗,剛才那位帥哥是誰?」

    「別人幫你打架,你不請客嗎,請客我要作陪。」

    更有爽快的女生直接道:「那位帥哥有女朋友嗎,如果沒有,把帥哥介紹給我。」

    「蘇麗有趙波了,不准跟我搶男朋友了。」

    蘇麗紅了臉,道:「帥哥是中文系的,有沒有男朋友我不知道。誰說趙波是我男朋友,我們只不過是高中同學。」

    王橋與張建的較量只是軍訓的小插曲,軍訓按照既定程序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軍訓進行一半,請假的人越來越多,個別班級請假人數佔了三分之一。軍訓部隊向學校反映以後,學校決定凡是請假條都要校團委蓋章,這才剎住了請假高潮。

    軍訓過程中,同學們彼此漸漸熟悉,消解了陌生感,大家在一起訓練,一起拉歌,不知不覺中加深了對班集體的認同度,減弱了思鄉之情。

    杜建國在軍訓前被認為百分之一百要昏倒和翹課之人,誰知他一路跌跌撞撞走來,完整地堅持了下來,一身肥肉沒有減掉一兩,反而因為食量大增而增重五斤。

    身體素質出色的王橋被任命為十七連一排副排長,並在隊列練習時擔任旗手。軍訓結束時參加匯演,他舉著紅旗的身姿被拍成照片,出現在山大校報上面。校報在美術系女生中間被傳看,王橋成為在美術系女生中最知名的新生。蘇麗根據報紙畫了一幅肖像,據說有參加新生畫展的潛力。

    十五天後,軍訓結束。

    教官離開學校前,下起了濛濛細雨。

    軍訓期間,教官頗為嚴格,初期時同學們很有牴觸情緒。在集體生活的熔煉之下,儘管只有十來天時間,年輕同學們和年輕教官們建立起一種特殊的感情。

    「胖墩,別跑這麼快,以你的體重撞到人不得了。」王橋從衛生間出來,叫住了一路小跑的杜建國。

    杜建國停下腳步,道:「教官今天走,班上同學要去送教官們,你不去?」

    「我要去,送送康紅。」

    王橋到樓下買了兩包煙,不緊不慢來到教官駐地。在細雨中,駐地前圍了一圈同學,多數是女同學。大樓門口站著部隊領導和學校幹部,耐心地勸阻想要進入駐地的同學。副書記梁柏文苦口婆心地勸著近前幾位女生,「同學們,昨天開了歡送會,大家已經表達了對教官們的心意,他們等會就要離校,為了維護正常的教學秩序,你們還是不要進去了,這也是部隊的要求。」

    苦勸之下,同學們停留在駐地外圍。不知誰起了個頭,唱起《真心英雄》:「在我心中曾經有一個夢,要用歌聲讓你忘了所有的痛,燦爛星空誰是真的英雄,平凡的人們給我最多感動……」

    開始是幾個人唱,後來是全場同唱,女生們感情更細膩一些,唱著歌,流著眼淚,現場出現一種特殊的離愁別緒。

    由於不能進駐地,兩包煙不能送給康紅,王橋平靜地站在遠處聽歌。看著哭得花容色變的同學們,覺得自己的心比他們要硬得多。

    汽車喇叭亂叫,教官們隔著車窗揮手,雨中人群陸續散開。杜建國頭髮全部被淋得趴在頭上,眼睛紅紅的,仍然張著嘴在唱「真心英雄」,一群男女生也跟著在吼。王橋在細雨中縮著脖子,快步離開送行的人群。

    軍訓結束,正式步入學校生活。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6
第九十一章看望

     (明天出差,長途,第二章不知何時發出,莫等。)

    軍訓結束有兩天休息時間,王橋準備抽空回靜州,去看望曾經幫助過自己的楊璉。當初如果不是楊璉幫助,他進不了靜州一中。進不了靜州一中,能否考上山南大學還是個未知數。因此,王家人都記住楊璉這個情。

    王橋尋了公用電話打給楊璉。

    「喂,我是楊璉。王橋啊,大學生活怎麼樣?」楊璉恰好睡在沙發上,聽到電話響起,緩慢站起來,接過電話。

    王橋原本想報喜訊,聽到電話裡傳來的聲音低沉無力,問道:「楊叔,生病了?」

    楊璉咳嗽兩聲,「沒事,熱傷風。你不用過來,秧兩天就行了。」

    楊璉妻子和兒子均在國外,生病以後無人照料,王橋掛斷電話急急忙忙來到客運中心。一個小時後,他出現在楊璉家門口。

    九月底,山南天氣依然悶熱,楊璉穿著長袖長衣,滿臉病容,開門後,有氣無力地道:「王橋,學習這麼忙,你怎麼還過來。」

    王橋見情況不對,道:「楊叔,我們馬上到醫院去。」

    楊璉擺擺手,道:「基本退燒了,就是全身無力,不用去醫院,養一養就行了。」

    王橋扶著楊璉在沙發上斜躺著。楊璉閉目養神,道:「自己去倒水喝,我要休息一會兒。」

    飯桌上放著一碗稀飯,已經帶著異味,冰箱裡只有可憐巴巴的兩個干饅頭和一盤鹹菜。楊璉在靜州算是社會名流,誰知光鮮背後過著冷鍋冷灶的生活。王橋對其抱著深深的尊敬和同情,道:「楊叔想吃點什麼,我給你做。」

    「沒有食慾,等會喝點稀飯就行,你別管我。」

    王橋不由分說地道:「我煮鍋粥,再去買點酸菜,熬點酸菜湯,解暑開胃。」

    楊璉想起曾經吃過的酸菜黑魚湯,禁不住嚥口水,實在無法拒絕,道:「那就謝謝王橋了。」

    「楊叔,說謝就生分了。如果去年楊叔不把我送到靜州一中,我今年肯定考不進山大。」

    「我不說謝,你也不要說謝謝。謝來謝去多麻煩。」

    「你喝杯白開水,我去買菜。」王橋倒了一杯白開水放在桌上,然後出去買酸菜。他本想買黑魚,無奈附近菜市沒有一條黑魚,只能買回草魚和昌東酸菜。

    回家後,他動作利索地剖魚,又用菜油炒酸菜,不一會兒,屋裡飄起油炒酸菜特有的香味。

    楊璉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聽著廚房傳來的響動。自從妻兒到了國外以後,家裡就少了鍋碗瓢盆的響聲,缺了溫暖。廚房裡傳來的呯呯響聲和越來越濃的香味,讓楊璉感受到久違的家庭溫暖,鼻子酸酸的。

    午飯時,楊璉接連喝了兩碗酸菜魚湯,汗水從毛孔中爭先恐後地鑽出來,沉積半月的病減輕不少。喝完第三碗酸菜,他放下碗,感慨道:「按理說我的家庭應該幸福美滿,兩個兒子都在國外完成了研究生學業,一個讀博,另一個進了著名實驗室,在外人面前我應該是成功人士。但是,現在越來越感覺我的人生還不如單位看門師傅幸福。李師傅沒有多少文化,三個兒子都是最普通的工人,住的是老房子,前些天我看見他們端了張桌子擺在家門口,一家人光著膀子啃豬蹄,喝啤酒,熱熱鬧鬧。我回家就隨意喝點稀飯,冷冷清清,沒有家的氣氛。」

    王橋道:「楊叔可以到國外去。」

    楊璉苦笑道:「毛筆字、詩詞、國畫這些文化人喜歡的事情,外國人都不會欣賞,再加上半句洋文不會說。到了國外就成為沒有任何用處的廢人,我不想去。」他長嘆息一聲,又回到先前話題:「一個人在國內,生了病,沒有人噓寒問暖,還真不如門衛李師傅過得實在啊。這幾年平時風風光光,每到年節之時,李師傅幾個小子全都拖兒帶女回家,大人喝酒,小人放鞭炮,這才是合家團圓。我一個人在家裡,最多與兒子打打電話祝節日好,一點都沒有年的味道。」

    楊璉發了一頓牢騷,又覺身體無力,躺倒在床。王橋原本是想吃了午飯回家,見到楊璉狀態實在不佳,覺得於心不忍,主動留下來陪伴。

    楊璉身體多日不適,覺得家裡特別冷清,沒有拒絕王橋的好意,道:「我先去睡一會兒,客廳有電話,書房有書,還有毛筆、紙墨,你隨便用,別拘束。鑰匙在桌上,出去時帶上。」

    王橋輕輕將臥室房門拉過來半掩著,來到客廳。

    客廳正面是一張全家福,照片中,楊璉夫妻倆約莫四十多歲,兩個兒子都還處於青春時期。四人服裝得體,精神飽滿,用家和萬事興來形容這張照片十分準確。與照片相對應是家中環境,只有一個男主人在家,原本興旺的家庭少了人氣,不可避免顯得冷清和沒落。

    王橋為了能讓食慾不振的楊璉胃口大開,看了一會兒電視,他又到菜市場去尋找晚餐靈感。在菜市場買了一把豇豆,一塊精瘦肉和青辣椒,正欲離開時,意外地看到市場角落有人在賣豆花,質量還算不錯,而且是膽水豆花,這正是開胃的好菜。他便買了兩塊錢的豆花,再配上一塊錢的佐料。

    回到家時,楊璉還在沉睡,輕微打著鼾。

    王橋和楊璉的關係最初是提攜與被提攜的關係,慢慢地演變成了忘年交,他對楊璉既有尊敬和感謝之情,也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和憐惜之情。

    康家書多,近半是介紹西方歷史和社會的書,王橋隨手抽了一本弗洛伊德的作品,坐在窗前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弗洛伊德認為被壓抑的慾望絕大部分是屬於性的,性的擾亂是精神病的根本原因。王橋久聞弗洛伊德大名,今天是第一次看原著,很快就被吸引住了,聯想到自己這兩年與呂琪和晏琳交往情況,再與書中理論對比,一會兒頗有心得地拍腿讚歎,一會兒又皺眉思索。

    時間就在書頁翻動中滑到了五點,楊璉來到書房門口,見王橋一動不動在看書,沒有打擾,轉身來到廚房,有心煮一頓晚餐。看著廚房裡放著的食材,他琢磨著如何才能達到色香味俱佳的效果,想了幾種方案都不太滿意。

    「楊叔,你別動,我來。」

    王橋聽到動靜後來到廚房。他接過菜刀,利索地將精瘦肉切成細絲,用豆粉、豆瓣、料酒等佐料碼味。碼味時,將豇豆焯水,放在盤裡涼拌。

    楊璉站在一旁觀看,不由得想起與妻兒在一起的日子,眼神中露出淡淡的傷感之色。當王橋扭頭說話時,他臉上擠出些笑容,掩飾住內心真實感受。

    雪白的豆花、青翠與金黃交錯的青椒肉絲、白色蒜泥和青色豇豆,還有一盆酸菜湯,四個菜色、香、味俱全,楊璉坐在桌前,彷彿找到家的溫暖,端起飯碗,道:「王橋手藝不錯,我有食慾了。」

    兩人沉默著吃飯,楊璉夾起最後一點青椒肉絲,細細嚼了,放下碗,道:「王橋,進大學以後有什麼打算?畢業後有什麼想法?」

    王橋笑道:「軍訓才結束,兩眼一抹黑,暫時還沒有規劃。」

    楊璉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你是文科生,大學畢業不外乎五種就業途徑,一是到研究機構做學問,二是進政府機關走仕途,三是進新聞媒體做記者,四是進學校當老師,五是到企業做經理,你考慮過最想從事什麼行業,或者說內心深處最想從事什麼行業?不用急於回答,仔細想一想。」

    王橋想了一會兒,道:「我這性格做學問不太適合,也從來沒有想去當記者和老師。從我內心來說有兩個選擇,一是進政府機關,走仕途,二是進企業,當企業家。」

    楊璉道:「只能有一個選擇,內心最想走仕途還是進企業?」

    仕途和經商如魚和熊掌,讓王橋一時難以選擇。從廣南到復讀班這一段經歷如電影片段一般在王橋腦中快速閃過,有兩個畫面在腦中留下深刻印象,一是姐夫李銀湘跳樓自殺時的情景,一年多時間過去,細節依然清晰如新;二是在看守所面臨死刑的重壓下,經歷過煉獄般的一百天。

    思來想去,王橋道:「我最想進的還是政府機關。」

    楊璉道:「既然想進政府機關,山大確實是一個好台階。我建議可以考慮入黨,加入學生會組織,這對將來的分配極有好處。人這一生最關鍵其實就是幾步,讀大學算是一步,大學分配算是另一步,這兩步走好了,人生大體上就步入正軌,這兩步沒有走好,將來必然會遇到坎坷。」

    「入黨?」王橋離開學校以來,一直位於社會邊緣,「入黨」距離他實在很遠,他壓根沒有想到在大學入黨這個問題,對這個建議有點發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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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協會

     楊璉見到王橋略顯懵懂的神態,道:「看來你還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從政只是模糊的願望,並沒有任何路徑。依著山南傳統,黨委機關和政府機關是雙螺旋上升結構,黨委機關始終是權力核心。可以這樣說,黨委機關是中高級幹部的搖籃,而黨員身份是進入黨委機關的前置條件。如果你打定主意走仕途,就得拋棄現在年輕人中叛逆的淺薄想法,站在主流社會的角度看問題。我親身經歷過一件事情,黨組織想培養一位專業非常突出的年輕人,當黨組織負責人找他談話時,他居然很瀟灑地說出不想加入貴黨的玩笑話,結果可想而知,與他同時參加工作的年輕人紛紛走上領導崗位,他到退休都是一線技術人員。」

    說到這裡,他想起往事略有些失神,過了良久,才道:「不過,他也是因禍得福,由於一直在一線,最後成了全國有名的技術大師。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世事難料,誰能看得清楚。」

    「我有同學去讀中專,還當過學生會主席,在畢業分配時沒有什麼優勢。」

    「中專是中專,怎能和山大相提並論。」

    拿到高考成績單以後,王橋沉浸在興奮之中,難免心浮氣澡,此刻聞聽老前輩的經驗之談,慢慢沉下心來。他真誠地道:「楊叔,以前一直把讀大學當成目標,進大學光顧著高興,沒想更遠的事。今天聽您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得好好考慮下一步如何走,不能再像以前那麼懵懂。」

    「考進山大,高興是自然的事。我只是想到你以後應該走什麼路,給你提個醒。我老了,跟不上時代了,剛才說的話或許已經落伍,只能當作過來人的一種思路。」楊璉站起身,道:「嚴肅話題談完,我們到書房寫幾個字,看看你的筆力有沒有長進。」

    這一次王橋拜訪楊璉,原意是表達謝意,誰知恰巧遇到楊璉生病。他在楊璉家裡停留了兩天,一老一少在書房裡切磋半天書法,結伴到靜州游游泳館玩了半天,等到王橋離開之時,楊璉身體痊癒,精神旺盛,一掃前些日子的萎靡。

    從靜州回來以後,王橋除了思考楊璉的建議,同時加緊推進小生意計畫。他只剩下兩百多元積蓄,再不行動,只得向姐姐或是父母伸手了。作為普通學生,讀大學向父母伸手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作為王橋,他覺得向父母伸手是難以忍受的事。

    山大校園外大小館子云集,生意都還不錯。相較其他行業,他覺得最適合山南大學和自己情況的就是餐飲業。在學校外圍經營一家小餐館,本小,利不算薄,不容易出現虧損,比較適合他當前的情況。只是門面屬稀缺資源,一時半會找不到合適的門面。

    10月6日,週五,下午。

    輔導員黃永貴主持召開了中文系一班第一次班務會,全面系統地總結了軍訓經驗和教訓,最後道:「火車跑得快,全靠車頭帶,為了搞好一班的各項工作,臨時指定班幹部很有必要,等條件成熟以後再選舉。班長秦真高,團支部書記蔣玲,體育委員朱方浚……」

    軍訓期間,擔任過副排長的王橋已經成為班上半數男生的「帶頭大哥」。秦真高軍訓時表現平平,缺少個人魅力,同學們都沒有料到黃永貴會指定秦真高來擔任班長。蔣玲是熱心公務活動的美女,她擔任團支書,大家沒有異議。

    下課以後,杜建國不屑地道:「沒有搞懂,黃永貴怎麼讓秦真高當班長,隨便選個人都比他強。」

    黃永貴宣佈班幹部名單之時,王橋腦中便閃出了黃永貴與秦真高家人在老四川吃喝的情景,他清醒地認識到大學並不是封閉的象牙塔,有人的地方自然就有江湖,對於這個結果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反問道:「秦真高憑什麼不能當班長?能考上山大,當班長一點問題都沒有。只要有基本素質,能力可以鍛鍊提高,況且當個班長不需要太大能力。」

    「我只講客觀事實。秦真高三棍子打不出個屁,組織能力不行,演講能力不行,怎麼當得好班長。如果蠻哥願意去當班幹部,肯定最稱職,可惜你不願意去當。」杜建國這個年齡還處於叛逆期,對於主流往往採取反對和鄙視的態度,想當然地認為王橋和自己的想法一致。

    王橋與楊璉深談以後,已經決定要成為學生幹部,不管以後走什麼路,先把基礎打牢,於是反問道:「你怎麼認為我不願意?我其實願意當班幹部和學生會幹部。」

    杜建國誇張地道:「我靠,蠻哥,搞錯沒有,你居然會有如此墮落的想法。團支書蔣玲長得漂亮。蠻子想當班幹部是不是想去追蔣玲,你們很般配,湊在一起正好狼狽為奸。」說到這裡,他故意裝出一副**模樣。

    在香樟大道兩側,學生社團紛紛擺起展台,向新同學發放宣傳資料,以吸引新鮮血液。一路走來,王橋先後拿到了演講協會、武術協會、攝影協會三個宣傳單。杜建國慫恿道:「蠻哥打拳厲害,可以加入武術協會,說不定還能混個會長噹噹,這才是我們應該做的事,別想著當班幹部,讓人覺得可笑。」

    王橋想起往事,搖頭道:「武術是吃青春飯,更關鍵的是現在是法制社會,不流行拳頭硬。自己堅持鍛鍊就行,沒有必要和大家混在一起,混在一起容易走偏。」

    杜建國沒有王橋的經歷,跟不上其思路,迷惑地道:「什麼叫容易走偏。」

    王橋用最通俗的語言道:「學武術總要惹著些花花草草,打爛些罈罈罐罐,若是不小心觸犯法律,這輩子就只能當邊緣人了。」

    人看問題的角度跟閱歷有直接關係,他進過看守所,與劉建廠黑惡勢力血戰過一場,打心底不願意跟黑惡勢力沾邊。武術協會雖然與黑惡勢力不沾邊,可是這麼多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聚在一起,難免不惹事。他不怕事,也不願意惹事,所以不想加入武術協會。更重要的是靠拳頭贏得社會地位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特別是要進入仕途和經商,拳頭更是降到了極為次要的位置。

    杜建國嘟囔道:「敢和教官打架,不敢參加武術協會,還想當班幹部,你的想法真奇怪。」

    前方又出現一個展台,一位戴著眼鏡的儒雅男生沉默地坐在展台後,專心看著書冊。展台後面拉著「書法協會」幾個龍飛鳳舞的草書,桌上擺著一些書法作品。

    王橋停在書法協會桌前,欣賞老會員的作品。杜建國越來越不理解王橋的行為,道:「蠻哥,難道你想進書法協會,這是老年人的協會。」

    眼鏡男生抬起頭,打量著高個子青年和噸位出眾的胖墩,從體形上來看,這兩人似乎都不具備書法愛好者的標準相貌,於是又低頭繼續看書。十幾秒後,他見兩人還未走,就把書放下,道:「歡迎參加校書法協會,校書法協會是高端協會,要有一定書法基礎,更要能耐得住寂寞。」

    杜建國見眼鏡男一幅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的態度,故意開玩笑道:「我基礎不好,可是很喜歡書法,能不能加入?」

    眼鏡男不急不躁地道:「書法需要天賦,你寫兩筆,我看你有沒有可塑性。」

    杜建國拿起筆,在一張白紙上寫下軍訓時記熟的「政治合格、軍事過硬」八個字。這幾個字攤得很開,重心還算穩,就如胖墩的體形。

    眼鏡男評價道:「這八個字人如其字,很有本色,基礎也行。歡迎你來到書法協會。」他見王橋眼光一直停留在書法作品上,道:「這位同學也來寫兩筆。」

    王橋對書法協會還真有興趣,也不矯情,提筆寫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雷成眼前一亮,心道:「沒有想到新生中還有這種水平,在書法協會中都能排前三甲,我得提點批評意見,免得這位新生驕傲。」等新生又寫一段,溫和地道:「你很有功底,但是最近幾年寫得不太多。」他這樣說是有道理的,剛參加完高考的學習,肯定不會有太多時間練習書法。

    王橋並無逞能之心,心態平和,道:「這幾年練習得少,高考結束以後,寫過幾筆。」

    「業精於勤而荒於嬉,底子雖好,不經過反覆練習和研究,也難以更上一層樓。」雷成對面前這位高個子很滿意,自我介紹道:「我叫雷成,中文系93級,校書法協會服務人,希望你能加入書法協會。」

    王橋知道中文系學生會主席叫雷成,只是一直未見到廬山真面目,不料在這種情況下認識,笑道:「原來是雷師兄,我叫王橋,中文系95級一班,願意加入書法協會。」

    雷成沒有想到這個高手居然是本系師弟,笑容可掬地道:「你們兩人填個會員表,書法協會有活動會出通知。」

    在王橋填寫入會申請表時,雷成又道:「書法協會在星期天要搞一個大型活動,協會大部分會員都去佈置會場了,所以只有我一人來招收新會員。星期天的活動要請省內書法大家蔣春生老師講一堂課,機會難得,新會員務必來聽一聽。活動結束時,王橋代表新會員寫一幅字,沒有問題吧。」當了兩年書法協會主席,他對書協很有感情,招收新會員時,堅持要親自挑選。

    王橋道:「久仰蔣老師大名,我和父親都喜歡他,能得到他的指點肯定會有收穫。」蔣春生是山南書法屆大腕,對於書法愛好者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人物,居然能在大學輕易見到,他再次覺得考大學是英明之舉。

    拿著宣傳單子回宿舍的路上,杜建國哀嘆道:「從小我爸媽讓我練書法,我用了消極怠工、裝病拖延等辦法,爸媽最終放棄讓我學書法的想法。誰知讀了大學,被蠻哥帶到書法協會。天道循環,沒有辦法躲。」他對呵呵直笑的王橋提出一個新要求,道:「我陪你參加了書協,你陪我到音協,我要到美女如雲的地方唱歌。」

    進入大學以後,王橋在感情生活上一直處於療傷狀態,自我進行了封閉,對漂亮女子敬而遠之,斷然拒絕道:「我沒有音樂和舞蹈的天賦,要去你去,我反正不去。」

    杜建國見王橋大步朝前走,衝著背影喊:「蠻哥,我陪你到書法協會,你不陪我進音樂協會,不耿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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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爬山

     男生一公寓樓下,王橋和杜建國被趙波攔截,然後一起來到數十米外的露天羽毛球場。

    蘇麗背著畫板,正在場內走來走去,見到王橋和杜建國,便加快腳步迎了上來,用目光直視王橋,道:「經過我們117寢室商量,決定找一個中文系寢室作友好寢室,以後我們畫畫,中文系給我們題字。目前考慮和509結友好寢室,不知你們願不願意。」她特意強調道:「法學系有個寢室想找我們,我們寢室沒有看上,你們可是幸運兒。」

    素來交友好寢室都是男生主動,這一次美術系女生們主動相約,杜建國誇張地道:「我們509真是受寵若驚。」

    在與教官比武後,王橋發現蘇麗看自己的眼光總是火辣辣的,心存警惕,便有意裝傻不說話。

    美術系美女不少,杜建國巴心不得能和美術系女生結成友好寢室,舉起雙手,道:「我是509的室長,友好寢室的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以後你們有什麼畫就讓我和蠻哥來題字,我們兩個現在都是書法協會的會員。」

    蘇麗瞥了王橋一眼,道:「星期六,我們兩個友好寢室搞個活動,去爬烏龜峰。」

    烏龜峰位於山南城郊,海拔在七百米左右,是都市人群野遊的最佳去處。山大距離烏龜峰約有公交車四站路遠,素來是新生遊玩的重點。在一次次遊玩中,無數戀情勃然而生。

    杜建國雖然不知烏龜峰是何處神山,依然大包大攬地道:「沒有問題,我最喜歡爬山,別看我胖,爬山時身輕如燕。星期六兩個友好寢室爬烏龜峰。」

    事情定下來,蘇麗告辭離開,杜建國急匆匆上樓宣佈好事。

    王橋和趙波站在籃球架下面抽菸,王橋很隨意地問:「蘇麗怎麼想到找509做友好寢室?」他知道趙波正在瘋狂追求蘇麗,可是117寢室卻選擇與509作為友好寢室,而不是選擇趙波的寢室,這很反常,反常則妖。

    趙波壓根沒有感受到蘇麗的反常,道:「你和教官比武獲勝,於是成了117寢室的女生們的偶像,蠻哥要交桃花運了,據蘇三妹說,她們寢室好幾個女生看上你了。」

    王橋想起蘇麗火辣辣的眼光,暗覺不妥,只是個人的這種感覺只能意會不能言傳,道:「桃花運不是好事,青皮,唯小人與女子難養矣,這是至理名言,你慢慢體會。」

    趙波沒有理解王橋話外之話,笑道:「我就想交桃花運,就怕被蘇麗發現。」

    王橋見趙波如此馬大哈,也就不在深說。

    杜建國興沖沖上了樓,站在寢室門口高聲道:「本室長宣佈一個好消息,509寢室將與美術系117寢室結成友好寢室,117寢室美女如雲,將於本週六一起共爬烏龜峰。」

    寢室裡坐著的四個人沒有如意料中的響應,反而是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隨後,魏兵等人將目光轉向秦真高。

    秦真高解釋道:「今天我剛和蔣玲聯繫了,她們寢室願意同509結為友好寢室,我們和他們約定星期六爬烏龜峰。」為了能與蔣玲寢室結交為友好寢室,秦真高找了蔣玲三次,終於成功說服了蔣玲,沒有想到,半途殺進來一個程咬金。

    杜建國急道:「現在怎麼辦,我已經答應了美術系117寢室。」

    秦真高道:「我答應了蔣玲,你聯繫友好寢室,怎麼不商量一下?」

    杜建國在蘇麗面前拍了胸脯,自然不願意失約,他理直氣壯地道:「我是大家推薦的室長,為本室聯繫友好寢室是室長的應盡之職。你雖然是班長,回到寢室就是普通室友,你聯繫友好寢室跟我們商量沒有。」

    秦真高作為班長,經常代表全班和外班聯繫,大家習慣了他的做法。此時聽了杜建國一番道理,頓時醒悟班長還真管不了室長。

    秦真高是不服輸的性格,辯論道:「我們首先要和本班結為友好寢室,你們說是不是。」杜建國立馬道:「為什麼要和本班女生結為友好寢室,沒有這個規定吧,兔子還不吃窩邊草。」

    王橋回寢室時,杜建國和秦真高還在僵持不下。

    杜建國急忙找王橋作證兼評理,王橋道:「這個有什麼爭議的,誰規定一個寢室只能結交一個友好寢室,我們完全可以結交兩個友好寢室,這也給光棍兄弟們增加一些選擇的機會。至於星期六的事情,秦真高和杜建國抽籤決定,誰輸了,誰去給另外的寢室解釋。」

    當過軍訓時期的副排長,「蠻哥」樹立起大哥威信,威信如磁場,無影無蹤,卻又真實存在,在不經意間決定著周圍人的看法和觀點。

    此舉贏得魏兵、裴勇和張躍祥的齊聲支持。

    抽籤結果出來,杜建國勝出。秦真高一臉晦氣地出門找蔣玲解釋,在門口,暗自腹誹:「魏兵、裴勇和張躍祥都是兩面派,受王橋鼓動就投敵變節。」

    星期六,天剛微亮,杜建國穿著褲衩到衛生間方便回來,把大門敲得呯呯作響,道:「起床了,趕緊吃早飯,要爬烏龜峰。今天氣溫高,大家都可以穿短褲T恤。」

    在寢室諸人一致臭罵下,杜建國站在門口用唱起了「今夜無人入眠」,一分鐘不到,隔壁510寢室響起「胖墩,唱個錘子」的川罵聲。王橋道:「胖墩,中午飯怎麼解決,我們是男生寢室,總得主動點,建議一人出資三十元,180塊錢,在郊區找個館子也就夠了。」

    杜建國覺得有理,站在寢室中間宣佈集資,同時講了放長線釣大魚的道理。張躍祥經濟條件最差,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出資三十元很肉疼,等到大家都交了錢,才咬著牙關交錢。

    早上八點鐘,六男六女在校門口匯合,彼此介紹一番後,坐上公共汽車朝南郊走。出了城,校園美景變成了田園風光,再生稻綠油油一塊連接一塊,坡地上有三三兩兩的老年人在勞動,貼了白色瓷磚的小樓點綴在竹林之中。

    杜建國是本地人,自告奮勇地當起了嚮導,「你們別瞧不起農村人,現在郊區農村人發財得很,這些小樓房很多都是城裡人建的,他們在城裡住膩了,在城外來安家,享受山清水秀的環境。」

    裴勇質疑道:「宅基地不准買賣,城裡人怎麼能在外面來建房?」

    杜建國沒有農村生活經驗,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答不出裴勇的問題。

    王橋在這方面頗有經驗,幫著杜建國解釋道:「這個很簡單,比如我租個地搞種養殖業,承包十年二十年,然後在承包地上修個臨時看守房,其實就是可以使用十年二十年的住房。」

    杜建國連聲應和,指著一處小院道:「你看那邊院子裡有許多小車,肯定是城裡有錢人,說不定還是當官的。」順著杜建國手指方向看去,能看到農家小院停了好幾輛小汽車,六七人站在院外。王橋覺得其中一個年輕人似曾相識,正要細看,公共汽車轉了彎,幾株樹將農家小院遮住了。

    烏龜峰所在山脈與靜州323廠同屬於巴岳山脈,平均海拔約七百米,廣佈綠樹,鳥蟲種類繁多,歷來都是山南大學男女學生戀愛前奏曲的最佳演奏地點。六男六女沿著土路走到了林間小道,裴勇仰頭看山,道:「以前說登泰山而小天下,真是井底之蛙,來到了山南這邊,隨隨便便一座山就超過了泰山。」王橋道:「山不在高,在仙則名,泰山就是有仙的山,烏龜峰如何能比。」

    蘇麗站在王橋身旁,腳邊放了一個大包,她對王橋撒嬌道:「509的男生要有風度一點,幫女同學背包。你們男生一個個都是大馬哈,在山上的吃的、喝的肯定沒有準備,誰不背包,上了山不准吃喝。」

    眾男生只想著集資吃飯,確實沒有想到要帶食品和水上山,在美女們的要求下,樂呵呵地接過了女生的包。

    王橋覺得背上的包沉甸甸的,道:「背包裡裝了什麼東西,這樣重?」蘇麗一臉神秘地道:「現在不告訴你,等會就知道了。」

    杜建國屬於身材靈活的胖子,背著另一個大包,一路走來,與一名叫柴采的女生有說有笑。

    走過一段山路,傳來轟轟水聲,一條小溪赫然出現在眼前。小溪清澈,溪底是被磨去棱角的青石。蘇麗、柴采、鐘紅梅等117寢室的女生見溪心喜,脫掉鞋子,站在小溪裡玩水。蘇麗興奮地道:「我有個好想法,等會我們不走山路,沿著這條小溪向上行,看最終能走到什麼地方。」

    杜建國最先響應,如一顆重磅炸彈一樣跳下小溪,濺起一片水花,惹得女生一片驚叫。柴采率先發難,朝著杜建國踢水。站在水邊的秦真高也跟著遭殃,襯衣被濺起的溪水弄濕。王橋等人為了爬山方便舒服都穿著短袖T恤,只有秦真高堅持穿衫衣。在美術系女生面前,他不好發火,悻悻地躲到一邊整理襯衣。

    杜建國一人在溪邊獨戰六女,不一會兒就變成了快樂的落湯雞。

    打鬧一會兒,大家沿著溪流上行。上行一段,樹木越發高大茂盛,陽光被樹葉遮住,天空明顯暗了下去,偶爾有大鳥在密林深處啼叫,顯得陰森森的。蘇麗眼瞅著不遠處的王橋,加快腳步,緊跟其身後。又上行約百米,溪溝裡一塊大石擋住去路,男生各自主動伸手牽著身邊女生。

    王橋爬上大石,伸手握住蘇麗的手,輕輕用力往上拉,身材嬌小的蘇麗如飛燕一般跨上大石。站在大石上,蘇麗腳踩著清澈小溪水,用熱辣辣的眼光看著王橋,道:「我聽他們都叫你蠻哥,我也可以叫你蠻哥嗎。蠻哥,你練過武術嗎?連教官都不是你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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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書法

     王橋是經歷豐富的過來人,感受到蘇麗眼光中的熱度,沒有與其眼光對接,輕描淡寫地道:「小時候調皮,打架多,熟能生巧。」

    蘇麗嬌滴滴道:「那你給我講一講小時候打架的故事。」

    王橋突然說了一句:「小心,滑。」

    一把拉住踩著青苔差點滑倒的蘇麗。蘇麗不敢再去踩溪水,坐到一邊將背包翻開,然後悄悄塞了一塊巧克力給王橋。

    王橋也算是閱女無數,很清晰知道了蘇麗眼神中的意思,但是他從內心深處已經拒絕了這個眼神。趙波是原因之一,但是並非主要原因,而是確實沒有談情說愛的感覺。

    他與蘇麗聊了幾句,便找個藉口來到杜建國身邊,不再單獨與蘇麗在一起。

    秦真高幫助的是體形豐滿的女生鐘梅,他個子瘦弱,拉著胖女生著實有點吃力,腳下打滑,呯的一聲,他從大石上摔了下去,和鐘梅一起跌坐在溪水中。鐘梅穿了短褲和T恤,站起來抖抖、擦擦就利索了。秦真高身穿長褲衫衣,站起身時衣褲裡兜了水,衣衫零亂,狼狽不堪,眾人見他的糗模樣都笑作了一團。秦真高尷尬地把褲腿挽起,暗自惱怒,又不能發作,只能強作笑顏。

    至山頂,體力最好的王橋尚精神抖擻,其餘人累得跟狗一樣,恨不得把舌頭伸出來喘氣。稍作休息,女生們拿出了零食和水,杜建國抓起一瓶水,在山頂迎風狂呼,大聲唱「真心英雄」。一曲罷,女生們則唱軍訓時學會的「打靶歸來」。

    日落西山紅霞飛

    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

    胸前的紅花映彩霞

    愉快的歌聲滿天飛

    米嗖啦米嗖

    啦嗖米都唻嗖

    愉快的歌聲滿天飛

    這首歌極為適宜合唱,最初只是女聲唱,後來男女生一起唱。爬山活動消除了男生女生之間微妙的尷尬,兩個集體變得融洽起來。

    爬了山,唱了歌,眾人肚子餓得咕咕叫,傳說中的山頂農家樂始終沒有找到。中午一點半時,終於遇到一戶農家,王橋找到女主人,給了50塊錢,作為午飯錢。女主人接過錢,遂開始動手煮飯。兩點過幾分,饅頭出籠,紅苕稀飯端到桌上,另外還有炒雞蛋、炒空心菜、剛從鹹菜罈子裡取出的泡姜。

    累餓交加的男男女女顧不得說話,將大鍋稀飯和大籠饅頭一掃而光,均覺得稀飯和饅頭無比美味,遠遠超過了食堂水平。

    這是一次成功的快樂的友好寢室聯誼活動,回到校園之時,兩個寢室的同學彼此都熟悉了,談笑風生如多年老友。深夜,熄燈十分鐘的自由論壇時間,寢室同學熱烈地評價著美術系幾位女生,杜建國洋洋得意地道:「幸好我們下手得早,山大狼多肉少,如果晚幾天,肯定會被其他系的男生盯住。大家商量商量下一次的活動,今天集資180元,還剩130塊,乾脆再搞一次爬山活動。」

    秦真高是唯一對此次活動感到沮喪的人,落入溪水中,不僅狼狽,而且將最貴的衣衫弄上一大片灰綠漬印,怎麼洗都洗不掉。他躺在床上,悶聲道:「還剩130塊錢,我們和蔣玲寢室搞活動,這是事前說好的。」

    蔣玲寢室也有美女,只是大家都在一個班上課,天天看見,相較之下美術系女生更有神秘感。短暫冷場一分鐘,厚道的裴勇最先響應:「那就安排在下星期,我們每人再出10元錢,湊成190元,爭取又到農民家裡去吃飯,好吃又節約。」

    杜建國道:「下星期去玩,我沒有意見。難道又爬烏龜峰嗎,我建議另選一個地方。」

    寢室眾人開始熱烈地討論下星期遊玩的地點。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不休。這時,傳來輕微的幾下鼾聲。

    「誰在打鼾?」

    杜建國道:「是蠻哥。」

    魏兵被鼾聲感染,道:「今天我最倒霉,小楊背了六瓶水,背包沉得像塊石頭,肩膀都勒痛了。我睡覺了,明天再說友好寢室的事。」杜建國大呼小叫地道:「小楊,魏兵叫得好親熱,是不是有了啥想法?」

    大家輪番逼問魏兵,這時門外傳來值班老師的聲音:「還不睡覺,鬧個啥子?」等到值班老師腳步聲遠去時,寢室諸人都沉入了夢鄉。

    轉眼到了星期天,王橋沒有睡懶覺,七點起床到足球場跑步,出了一身大汗,身體和心情格外舒暢。回到寢室,他將杜建國從床上拖起來,先吃飯,然後一起參加書法協會的活動。

    走到樓下,遇到垂頭喪氣的趙波。杜建國促狹地道:「青皮,怎麼回來了,不陪蘇三妹。」趙波道:「她要去寫生,不准我跟著。你們兩人到哪裡去,把我一人丟在寢室。」

    王橋道:「我們到書法協會參加活動。」

    趙波道:「我也去。」

    杜建國模仿雷成的口氣,道:「書法協會是高端人士聚會的場所,你以為想進就進。」

    趙波反唇相譏:「胖墩,你這個癩蛤蟆戴起眼鏡裝斯文,我今天就要進書法協會。」他又悻悻地道:「練了書法,以後我在蘇三妹的畫上題字。」

    山大辦公區分為兩個部分,校長、書記們集中在行政一樓,校團委等機構在行政二樓。行政二樓分佈著大、中、小型數個會議室,人來人往,比行政一樓熱鬧得多。

    書法講座在中會議室進行,有四十多人聽講。校團委和中文系都派了教師象徵性地參加活動,具體事務都是由書法協會操作。

    主持人雷成身穿雪白襯衣,打了一條鮮紅領帶,激情四射地道:「今天有幸請到了中國書法家協會會員、山南書法家協會秘書長蔣春生先生給我們講課,請大家歡迎。對於書法愛好者來說,能聽到蔣先生講課是一個千載難尋的良機,希望大家集中精力,認真聽講。在講座結束以後,書法協會的會員可以現場寫字,由蔣先生給大家指點。」

    王橋注意到雷成稱呼蔣春生一直用先生,如此稱呼很有文化味道,不俗氣,想道:「雷成是中文系學生會主席,待人接物水準很高,我要多和他接觸,盡快成為朋友,以實現進入學生會的計畫。」

    講台上,蔣春生清了清嗓子,謙和地道:「今天不是什麼講演講座,是個座談會,我與愛好書法的同學們一起討探和研究,我先發言,算是拋磚引玉……有人問我是什麼體,想來想去,我自己都不知道叫什麼體,早年臨過不少帖子,現在全忘光了,怎麼舒服怎麼寫……書法是記錄語言的符號,書法的功能是寫出來,讓別人認得……」

    王橋的書法出自家傳,並沒有過多涉獵書法理論,他原本以為蔣春生先生要講高深技法,沒有料到他的講座深入淺出,很對胃口,於是端正坐姿,拿出筆記本,快速記錄。

    杜建國沒有什麼書法基礎,聽課時總是走神,覺得時間難熬,心道:「以後堅決不到書法協會來活動,坐在這裡受罪,還是參加音協的活動更舒服。」

    講課結束,雷成陪著蔣春生來到兩張課桌拼起的方台前,台上放著筆墨和白紙。雷成對幾位協會老會員道:「機會難得,誰先上來寫,請蔣先生點評。」

    協會老會員們略有躊躇,隨即有人走上前來。上前者長了一對小眯眯眼睛,笑起來眼睛就成了一條縫,自我介紹道:「我是中文系九二級的陳剛,請蔣先生指點。」

    聽到陳剛名字,王橋不由得多看了兩眼,中文系學生會裡的主要干部大部分都由大三同學擔任,大四的前任主席范正勇、副主席鐘明等人早就急流勇退,唯獨學習部部長是由一名大四的叫做陳剛的擔任,因此他印象深刻。

    陳剛在大學裡練了三年書法,其水平在書法協會裡算得上前幾名,他筆走龍蛇,寫了一首杜牧的《山行》。

    王橋將要作為新生代表上場,最初摸不清楚老會員的水平,陳剛水平不錯,但是還是不如自己,心情輕鬆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6
第九十五章嫉妒

     (今天要長途,只有一章,抱歉)

    陳剛寫完作品,很有幾分自得。

    蔣春生點評道:「這篇作品寫得很流暢,字的結構也很講究,頗具書卷氣,就我個人而言有幾點建議共同商榷。一是「遠上寒山石徑斜」依次寫下來,只有書寫者發現了它們之間確實存在著呼應的關係時,才能把字寫好,使之呼應在一起,或筆連、或筆斷意連,讓欣賞者看出流動而又一體的感覺……二是筆畫的粗細變化再加強一些,看上去會有跳動的感覺、音樂的起伏……」

    王橋能看到陳剛書法中的不足,可是要準確闡述出來並不容易,聽了點評,方知盛名之下無虛士。

    隨後又有兩位老書協會員寫了作品,蔣春生眼光如炬,將書寫者的問題看得很準確,評點得很到位,被評者皆服氣。三人以後,沒有人敢於上台演示。

    雷成看了王橋一眼,道:「蔣先生,書法協會招了些新生,你給新生指點指點。」

    蔣春生背著手道:「新生就算了,再練習兩年估計才有看頭。現在的學生都沒有多少書法底子,和你不一樣。」

    雷成堅持道:「選個代表,讓蔣先生指點。」

    王橋知道雷成是讓自己上場,主動上前道:「蔣先生,請你指點。」

    蔣春生個性隨和,見新生己經上場,就背著手觀看。

    王橋默想幾秒鐘,提筆寫道:「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以前他最喜歡寫李白的《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進入大學以後,他不想再寫那首讓人心酸的「棄我去者」,選了蘇東坡的《定風波》。

    蔣春生仔細看著王橋書寫,作品完成後,評點道:「這位同學有較好的草書底子,用筆靈動而有生機,注意到了輕重、濃淡、虛實、疏密、大小的關係依存。若說不足,這幅作品整體上略顯浮躁,如果能將心再往下沉,停穩了,還有提高的空間。」

    蘇軾寫《定風波》時,因烏台詩案被貶在黃州(今湖北黃岡)已整整兩年了,在黃州處境十分險惡。此詞反映出作者面臨逆境時處變不驚、不隨物悲喜的超脫人生觀。王橋選此詞時,潛意識想向先賢學習,振作精神,告別過去。蔣春生的眼光很鋒利,他從字裡行間看到了王橋從復讀班到大學校園裡還沒有完全調整到位的心態。王橋真誠地道:「謝謝蔣先生,我正在努力調整心態。」

    蔣春生道:「運筆前丟掉雜念,再寫一幅字,我看看。」

    在趙波和杜建國眼裡,王橋剛才寫的那幅字已經超級牛逼,根本看不出一絲所謂的浮躁。王橋再次提筆之時,他們屏氣凝神,不眨眼看著那支粗大毛筆。

    第一個上前寫字的陳剛心裡覺得不是滋味,在他心目中,除了雷成的水平能與自己相提並論以外,其他人皆不足論。可是從蔣春生評點以及再寫一遍的要求來看,明顯更為看重這位新生,他不服氣,還有點酸溜溜的嫉妒感覺。

    王橋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想像著讓胸腹的氣體下沉,再睜開眼時,不緊不慢地拿起毛筆,重寫了一遍《定風波》,在寫書時,他想像著蘇軾獨自一人走在雨中,在樹林中漫步,真正有了「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風骨。

    蔣春生暗自評價道:「王橋的悟性高,不亞於雷成。」他將讚歎隱於胸中,用平淡的語氣道:「這一次要好一些,作品的內容與詩的意境結合起來了。今年書協的作品展,小王的作品可以列於其中。」

    雷成頷首道:「知道了。」

    一直以來,王橋對自己的書法自信心很足,寫出來總能得到喝彩,進校以來得到蔣春生指點,這讓他意識到自己確實存在著缺陷和不足,再次感慨道:「大學畢竟是大學,接觸人的層次高,能增加見識,開闊眼界,在其他地方,很難聽到如此真灼見。」

    講座以及交流結束,雷成送蔣春生離開前,將王橋叫到身旁:「下午如果有空,三點鐘到協會來一趟,商量書法展的細節。」

    趙波是第一次參加與書法有關的活動,一件件風格各異的書法作品讓其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下樓後,大發感慨:「我是屁股朝天——有眼無珠,沒有想到蠻哥居然是書法家,今天必須請客啊。」

    趙波層出不窮的歇後語總是能給大家帶來歡樂,王橋笑道:「我的字一直寫得不錯,這個理由牽強,沒有說服力。」

    杜建國是吃貨中的戰鬥機,附和道:「青皮的理由夠強大了,我堅決支持。開學那天吃了老四川,回想起來做夢都在流口水,今天蠻哥書法家請吃老四川。」

    王橋盤算著所剩資金,想到無論是否請客都改變不了資金的窘迫,乾脆大大方方地道:「就算請客也不在老四川,那個地方貴得咬手,換個地方。」

    杜建國道:「老四川對面是有一家特色小吃店,不知味道如何,我們今天去掃蕩一番。」

    「行,就在特色小吃店。」在老四川對面是一樓一底的小吃店,掛著「特色小吃」的招牌,生意向來不見得好,王橋在門口轉過幾次,只是沒有進去消費,今天恰好是良機。

    三人從會場出來,直奔校外的特色小吃店。小吃店門前冷落,人影稀疏,走進大廳後,幾個服務員懶洋洋地坐著,沒有人過來招呼客人。

    李末琳和陳秀雅母女在一樓餐廳裡,桌上擺著蒸餃和抄手。

    李末琳抽週末時間來見女兒,母女倆屁股剛坐穩,她就見到了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她前些日子到監獄探視,丈夫陳強得知王橋居然考上山南大學,嘴巴驚得閉不攏,連稱奇人。想起初到看守所的艱難日子,眼淚汪汪地道:「當初在三看,如果沒有蠻哥照顧,我的日子肯定生不如死,你要替我多謝他。沒想到啊,他居然能考上山南大學,蠻哥是天生的老大型人物,前途不可限量。」

    儘管丈夫對王橋稱讚有加,李末琳仍然對看守所出來的男人深具戒心,嚴厲告誡女兒在大學期間不准談戀愛,也不准與王橋過多接觸。

    見到王橋後,李末琳脆弱的心頓時揪緊了,她又不能假裝沒有看見,只得迎了上去,擠出笑臉道:「王橋,你們想吃什麼,我幫你們點。」

    王橋同樣不太願意跟李末琳坐在一起,道:「我和同學們來吃飯,還沒有商量好吃什麼。你別管我們,我們上二樓。」

    杜建國眼睛一直在陳秀雅和李末琳身上打轉,上樓以後,道:「蠻子,你還藏得深,從來沒有說過認識陳秀雅。」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6
第九十六比賽

     (重要說明:為適應互聯網傳播需要,《靜州往事》即將改名,名字暫定為《大亨風雲》)

    趙波疑惑地道:「剛才那位美女是你們班的?」

    杜建國道:「陳秀雅是我們班的,性格內向,平時不怎麼說話。」

    三人在二樓等了七八分鐘,才有一名面目呆板的服務員過來招呼。趙波發起牢騷:「我們等了十來分鐘,你才上來服務,難怪沒有啥生意。」服務員沒好氣地道:「老闆做這個店一直在虧,他早就不想做了,連我們的工資都拖欠起,你說能有什麼好態度。」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王橋頓時對眼前這個特色小吃店留了心。這個店位置極佳,場地條件也好,只是他原來的計畫是開一個二十來平方米的小餐館。特色小吃店樓上樓下至少兩三百平方米,前期投入絕對不少。另外還有誰來具體管理的問題,他是在校生,不可能天天守在店裡,要管理這種中型店必須得另尋他人。

    杜建國顧不得說話,一口一個蒸餃,吃得滿嘴是油,不亦樂乎。

    趙波嚼著餃子,莫有所思地問道:「樓下女同學的媽看到蠻哥表情有點怪,既想表示熱情,眼神又有點冷,到底是什麼關係。」

    杜建國咬著餃子唔唔地道:「就是,就是。陳秀雅是我們班上的,我從來不知道蠻哥和陳秀雅認識。是不是藏著秘密,說不定還是青梅竹馬。」

    王橋不想談及廣南第三看守所那段歷史,道:「你們兩個不是居委會的老大娘,別疑神疑鬼。」

    三個年輕人接連吃了五籠蒸餃,三碗抄手,杜建國還額外吃了一碗炒麵。南方和北方都有炒麵,味道各不相同。這一家特色餐館比較偏北方口味,習慣較重口味的山南本地人會覺得味寡。再加上特色餐館的價格普遍高於小麵館,故此生意清淡。

    王橋到前台付錢時,一口黃牙的老闆沒精打采地道:「樓下那女的幫你們付了。」王橋試探著問道:「你這店要打出去?」老闆翻了一個白眼,道:「我這餐館做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打出去,什麼意思。」王橋道:「你這裡的味道不錯,合我的胃口,如果打出去就可惜了。」老闆放鬆了警惕,恢復懶洋洋的神情,道:「暫時不關,能做幾天算幾天。」

    回到男生一公寓,王橋在門衛室拿到吳重斌從SH寄來的信。憑著對吳重斌的瞭解,此信中肯定有晏琳的消息。

    他拿著信沒有急於打開,斜躺在床上,閉目養神十多分鐘,這才打開信。信上果然講了晏琳的情況,「晏琳選擇在BJ讀自費本科,歷史專業。」他還轉述了劉滬的話:「其實,晏琳心裡還想著王橋,去BJ上學前,特意到紅星廠靜州辦事處坐了半天,王橋曾經寫的便條、信件全部都帶到身邊。」

    看完信,想起一意孤行的晏琳,王橋只覺得一股怒氣上湧,又無法發洩,只能惡狠狠抽菸。

    秦真高和體育委員朱方浚走進寢室,秦真高手裡拿著一個皮籃球,大聲道:「喂,誰會打籃球,今天我們班上和三班打比賽。」他在寢室裡人緣一般,和大家都能說上兩句,也能湊在一起聊,但是和誰都不交心。當上班長以後,忙於班上活動,在寢室裡的時間相對更少,寢室幾人都沒有馬上回答他的話。

    秦真高拿著皮球站在門口,見自己寢室無人應和,顯得有點尷尬,他眼光掃過個子較高的張躍祥、裴勇和王橋,首先問最好說話的張躍祥,道:「張躍祥,打不打籃球?」

    張躍祥很想去打球,由於家庭條件不好,暫時還沒有球鞋,一時半會又沒有餘錢去買,推諉道:「班長,我不會打籃球。」

    秦真高又問:「裴勇打不打球?」

    裴勇只比王橋稍矮,身體壯實,有著SD漢子的彪悍,道:「我踢足球,不打籃球。」

    秦真高最後才把目光轉向王橋,道:「王橋打不打球,今天這場球很重要,校、系學生會體育部的頭頭要來看。」

    前一段時間軍訓,同學們累得沒有力氣打籃球。正式開課以後,籃球場才熱鬧起來。王橋見到同學們在球場上亂搶亂跑亂投,水平實在不敢恭維,一直沒有下場顯身手,因此同學們都不知道班上還有一個籃球高手。

    王橋接到吳重斌來信之後便心氣不順,加上三點鐘與雷成有約,道:「我下午有事,無法參加,下一場比賽我參加。」

    朱方浚來到王橋床邊,鼓動道:「三班幾個傢伙放大話,說是能夠贏我們班上二十分。你這個身高是標準中鋒,能不能克服一下,把下午的時間調一下。」

    朱方浚是班裡的樂天派,人緣不錯。王橋將信件塞到枕頭下,翻身坐起來準備解釋。無人響應號召,秦真高已經感覺丟了面子,眼見著朱方浚說了兩句,王橋就翻身起床,還以為他答應打球,頓覺被掃了面子,賭氣道:「和三班打籃球不是我們班幹部的事,也是一班全體同學的事,為了一班榮譽,會打球的都應該站出來。」

    聽到秦真高說話時夾槍帶棒,王橋連解釋都免了,對朱方浚道:「今天我不參加了,如果打輸了,改天報仇。」

    秦真高灰著臉,到其他幾個寢室作動員,終於湊齊了隊伍。

    團支書蔣玲等在籃球場上,見班上來人不多,帶著幾個美女進了男生樓。在山大,男生進入女生公寓就如缺少重武器的游擊隊想打鬼子炮樓,難度不小。女生進入男生公寓則如百萬大軍過長江,輕而易舉。蔣玲沿著寢室敲門,被動員的男生們全部如打了雞血一般前往球場當拉拉隊員。

    蔣玲敲開509室的門,道:「今天我們班和三班有一場比賽,女生都要去加油,你們別在寢室裡偷懶。」

    王橋無意與班上同學格格不入,道:「我今天下午有事不能打球,如果我們班上打輸了,改天我參加,保證能夠報仇。」

    蔣玲聽出了話外之意,道:「這麼說來你肯定是籃球高手,參加就能打贏嗎?」

    王橋道:「差不多。」

    蔣玲嫣然一笑:「你吹牛吧,個子長得高和籃球打得好是兩個概念,別混為一談。」

    王橋道:「我何必吹牛,吹牛不是我的風格。另外提一個意見,組織這種比賽得提前出通知,不要臨時動議。」

    杜建國道:「蠻哥不要假裝文雅,應該說不要屎脹了才挖廁所。」

    「我也不知道要打球,是秦真高剛才給我說的。」蔣玲又道:「杜建國在女生面前講話太不文明,要嚴肅批評。王橋有事,你應該沒事吧,跟著我到球場去當拉拉隊,江湖上有句話叫有人出人場有錢就得出錢場。」

    杜建國能欣賞蔣玲的幽默,屁顛顛地跟在美女團支書身後,去給班級籃球隊助威。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6
第九十七章訓練

     (《靜州往事》是小橋喜歡的名字,但是,在當前情況下,還得改名字,希望大家理解。以後就要叫〈大亨風雲〉,名字雖然有點那個,內容仍然不會讓大家失望。

    ………………

    王橋在寢室裡翻看了一會兒《管理學導論》,兩點半,準時離開寢室。下樓時,他看到籃球場人頭攢動,走到場邊瞧了瞧。班級籃球賽水平確實不怎樣,他實在沒有太大興趣。

    星期天,行政二區沒有上班。王橋在中會議室門口等了十分鐘,雷成和韓萍才拿著書法捲軸走了過來。韓萍是音樂系大三學生,身材高挑,相貌出眾,在校內回頭率超高。她和雷成是一對地下戀人,只能藉著書法協會的活動才能夠在公眾場所同時出現。

    山南大學對學生談戀愛持寬容態度,不提倡也不反對。但是前任校黨委書記和現任校黨委副書梁柏文都主張校、系學生會幹部不准在校期間談戀愛,梁柏文的觀點是:「學生會主席都是能山大重點培養的人才,管不住男女關係絕對難以成大器。」

    雷成是中文系學生會主席,自然不能公開談戀愛,為了前程只能壓制著熾熱的戀情,和韓萍保持地下黨式戀愛關係。

    「這一次書法作品是在省教育廳展示,重要性不言而喻。自古文人相輕,山大書協的作品絕不能讓教育廳的人挑出毛病。」雷成指著堆在辦公桌的捲軸,道:「我們採用優、良、差的評價體系,三人獨立評價,如果一幅字有兩個差評,暫時就不要到教育廳展示。為了免得協會產生不必要矛盾,若有作者問起,統一口徑說未能展示作品的原因是展位不夠,在第二期再展。」

    由於涉及作品能否獲得在省教育廳的展示機會,三人高度負責,每幅字都細細地看。近一個小時才完成最後評價工作,有四幅字得到兩個以上差評,其中雷成和王橋共同評差的有三幅字。

    隨後就由雷成和王橋抄寫標籤,韓萍抓緊時間採購布展用的小物件。在抄寫標籤時,王橋試探著問道:「雷主席,我想加入學生會,為同學們服務,不知道在山大要通過什麼途徑?」

    雷成道:「我正想給你談學生會的事情。按學校慣例,每學期秋季,校、系學生會都要招新幹事,你各方面條件都不錯,應該主動爭取加入學生會。在學生會工作可以鍛鍊各方面能力,更重要在分配時能佔得先手,省市政府機關招人一般來說都要從學生會幹部中挑選。」

    王橋字斟句酌地道:「雷主席,我有兩個問題,一是校系兩級學生都同時招人時,應該如何選擇,是以校學生會重點,還是系學生會為重點;二是學生會有學習部、組織部、宣傳部、紀檢部、體育部等,我應該選擇哪一個部門。」

    聽到「兩個如何選擇」,雷成便明白王橋事前打聽過,確實是有心到學生會工作,耐心地講解道:「校系兩級學生會都可以報名,互相不影響。但是,山大畢業分配向來以各係為主,所以我認為工作重心還是應該放在系裡。我覺得依你的條件選擇宣傳部比較合適。」

    王橋道:「我原先還以為到校學生會更好,現在明白了。」

    雷成又問道:「你是班幹部嗎?」

    「不是。」

    「與黃老師熟悉嗎?」

    「暫時還沒有接觸。」

    「在系學生會工作必須得到系裡分管學生工作領導以及輔導員的支持,否則很難。別瞧不起在學校行政體系中處於底層的輔導員,學生的命運往往就被輔導員掌握著。平時在系裡注意團結同學們,所有活動都要靠同學們參與,沒有同學支持,學生會幹部啥事都幹不成。」

    雷成的介紹簡明扼要,王橋馬上領悟到大學學生會和看守所有著相當多的一致性:一是要有官方支持,否則啥事都做不成,看守所的官方代表就是警方,學生會的官方代表就是老師;二是自身要有本事,提拔提拔,領導要提,自己要能爬;三是要能團結一幫人為我所用,否則當一個光桿司令沒有用處。

    他由衷地道:「聽雷主席一番話,我豁然開朗,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聊至興頭上,韓萍提著塑料包從外面回來,關於學生會的話題暫時告一段落,三人集中精力製作捲軸所需標籤。

    這是一個收穫極大的下午,王橋從雷成那裡淘到當學生幹部的真經,他決定停止觀望,積極主動參加系裡和班上的各項活動。

    忙了一下午,中午吃進肚子的特色小吃早被消化乾淨,王橋從行政二區出來,穿過林蔭小道回寢室。經過學生三食堂時,被濃濃菜香引得肚子一陣吼叫。他快步回寢室取飯碗,在寢室聽到同學們口水橫飛地議論與三班的籃球大戰。

    杜建國是王橋當然擁躉,道:「這是四個班的循環賽,我們班才輸一局,有什麼大不了。只要王橋參戰,定然把二班殺得落花流水。」

    魏兵實誠地道:「王橋打過籃球嗎?」

    杜建國道:「就算球技不行,憑他的那個身高,肯定能壓住二班那幾個兔崽子,把籃板球搶到手。」

    新生班級聯賽是輔導員黃永貴的主意,具體實施就交給一、二、三、四班的班長。一班班長秦真高是由老師任命,他一心想做出成績,證明自己這個班長名副其實。接受任務後,雖然準備時有點磕碰,總算還是順利完成了第一場比賽。聽著室友議論,他暗自總結道:「第一次組織比賽缺少經驗,隊伍組織得不好,宣傳工作也沒有做夠,沒有打海報,沒有開動員會,同學們對整個比賽沒有瞭解。王橋今天不參加比賽,拆我的台,以後要提防著他。」

    杜建國雖然時常說些叛逆的言語,實際上集體榮譽感挺強,見王橋回來,積極介紹道:「蠻哥,這一次籃球比賽是班級循環賽,我們班上輸了第一場,還有扳回來的機會。你到底會不會打籃球?」

    王橋道:「會。」

    秦真高在心裡念了一遍「大小不記小人過」以後,道:「明天我找來體育系同學作教練,王橋一定要來參訓。」

    王橋壓根不想和一幫水平很臭的同學訓練,實打實地道:「打比賽時我肯定參加,以我的水平,訓練就免了。」

    秦真高道:「訓練還是要參加的。二班有幾個同學打得很好。下一場比賽如果輸了,我們班就得不到第一名。」

    王橋到目前為止還不知道此次比賽是什麼性質,開玩笑道:「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得不到第一名肯定也在前四名之內。」

    秦真高對新生聯賽看得很重,見王橋無所謂的態度,感覺面子又被掃了一遍,斂了笑意,陰沉著臉道:「大家都是一班成員,總得有集體榮譽感,能爭第一名為什麼不爭。」

    王橋不願意和小心眼的秦真高一般見識,瞥了一眼,不再理睬他。

    星期一下午沒有比賽,秦真高請來體育系老鄉擔任一班籃球隊教練,開始搞賽前集訓。黑臉老鄉姓唐,綽號叫黑唐,他與秦真高是街坊,從小看不慣奶油小生秦真高。這一次接受邀請的原因是他恰好想進一步提高自己帶隊伍的水平。黑唐還帶來一個助理,同班女同學呂一帆。

    在黑唐指揮下,班上幾個籃球好手專心致志地訓練,這讓秦真高有了再戰的信心。唯一令其感到不快的是王橋當真沒有來訓練,他暗道:「王橋真是不給面子,人敬我一尺,我還人一丈,找個機會掃掃他的面子。」

    黃永貴途經男生一公寓時,見新生正在籃球場上訓練,順便過來看看。秦真高按照父親傳授的經驗,找到機會就向黃永貴匯報自己的工作:「黃老師,我從體育系請了一個老鄉作教練,提高同學們的水平,爭取比賽打得好看。」

    黃永貴背著手看了一會兒,問道:「你們班上個子高高的王橋怎麼不來訓練。」

    秦真高抱怨道:「他這個人驕傲得很,打比賽不參加,讓他訓練也不來。」

    黃永貴以為王橋不會打籃球,道:「不打籃球,浪費一米八的身高。新生要單獨組織一個年級隊,你負責挑隊員。」

    秦真高挺著胸脯道:「我盡快報一個名單過來,送給黃老師。」

    黃永貴離開籃球場時,囑咐道:「打班級賽是練兵,重點是在全校新生聯賽比賽,你要心中有數。」

    得到老師重用,秦真高雙眼發光,躊躇滿志地在場邊走來走去,心道:「王橋不來訓練,不來打比賽,以後上不了新生聯隊的大名單,怪不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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