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百態] 靜州往事 作者:小橋老樹(已完成)

 
Babcorn 2017-3-26 10:43:1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6 85863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7
第九十八差距

     黃永貴步行回青年教師樓,經過行政二區,迎面碰上了從書法協會出來的王橋。他向王橋招手。等到王橋來到身邊,黑著臉道:「你怎麼不打籃球,白長這麼高的個子。」

    王橋從雷成處知道了大學輔導員的重要性,在黃永貴面前態度保持良好態度,笑道:「我會打籃球,水平還不錯。」

    黃永貴道:「既然會打籃球,為什麼不願意參加新生籃球比賽和訓練?」

    王橋知道肯定有人在黃永貴面前說了小話,說小話者十有八九就是秦永高,他實話實說道:「打新生班級籃球賽沒有事前通知,臨時到寢室來喊人。我那天恰好要到書法協會幫助雷主席挑選參展稿件,這是早已經定好的事情,所以沒有去。」

    黃永貴與雷成關係密切,知道書法協會即將參展之事,喔了一聲,算是接受王橋解釋,又問:「今天為什麼不參加訓練?」

    王橋信心十足地道:「打班級聯賽,不需要訓練。」

    黃永貴上下打量了王橋兩眼,道:「敢說這話是真有實力還是驕傲,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話雖然普通,意義不普通。學校最近有意圖組織全校新生籃球聯賽,班級賽是提前練兵。中文系長期被其他系污衊為娘們系,這一次要打個翻身仗,把壓在我們頭上的娘們系的醜陋帽子去掉。你若真有本事,校級聯賽就拿出吃奶的勁。」

    「黃老師,現在沒有看到其他系新生的水平,不敢保證拿冠軍,但是打進前三名應該沒有問題。」

    「是騾子是馬,得先拉出來溜溜,現在別吹牛。」

    「明天我們班要和二班打比賽,我要參加,請黃老師臨戰指導。」

    雖然沒有看見王橋打球,黃永貴感受到他的強大自信心,潛意識裡面相信了他的水平,笑了笑,道:「我明天一定來看你打球,希望不要吹破牛皮。」

    王橋笑道:「牛皮不是吹的,火車不是推的,請黃老師相信我。」

    黃永貴經歷過寢室抽菸事件,又聽了秦永高兩次反映,對王橋心裡有了不良印象,今天與王橋面對面談話,對其有了稍不同以往的新印象。

    星期二下午,班級聯賽繼續進行,一班對陣二班。

    二班攜戰勝四班的氣勢,在賽前發出了必勝一班的口號,男女同學傾巢出動,到球場助戰。相較之下,一班氣勢弱了許多。蔣玲到現場看了以後,趕緊回寢室,將不喜歡打籃球的女同學全部動員起來,在場邊大呼小叫,還未開戰,兩個班級的拉拉隊便碰出火花,都希望在氣勢上壓倒對手。

    秦真高越看越沒有信心,問:「唐教練,我們班能贏嗎。」

    從體育系請來的唐教練面色黝黑,雙手抱在胸前,神情嚴肅地道:「說不準,得看臨場發揮。打完這場比賽,根據場上情況由呂一帆作訓練安排。」

    呂一帆一米七一左右,人高腿長,穿著體育系的舊訓練服,青春洋溢,活力十足。她是校隊成員,球技出眾,但是從來沒有帶過隊伍,這一次是跟著同學唐勇學習指導球隊。

    呂一帆對一班隊員同樣沒有信心,道:「黑唐,他們這種情況用什麼戰術?中鋒戰術不行,沒有合適的中鋒;三分戰術,他們球性都不熟,二分都沒把握,更別說三分了;還是普林斯頓戰術、23聯防、1-3-1聯防?

    黑唐從大二開始就幫著普通繫帶隊伍,經驗豐富,道:「這些戰術都用不上,在場下練得好好的,上場就亂。經過實踐證明,唯一算得上戰術的是採用最簡單的檔拆,中鋒提上來幫後衛,後衛突破可投可傳,然後就靠體力亂轟。」

    呂一帆撇了撇嘴,笑道:「這就是黑唐的帶隊技術啊,沒有什麼科技含量。」

    黑唐道:「不管黑貓白貓,抓住老鼠就是好貓,我的招數雖然簡單點,可是有效果啊,否則也不會請我來當教練。」

    場上隊員開始作準備活動,王橋慢條斯理走進球場。他穿了一身沒有標誌的球服來到籃球場。球服、球鞋是參加曾經參加靜州聯賽時配置的比賽用品,雖舊卻很正規,與班上幾位穿戴業餘的球員形成了不小的反差。

    黑唐看見王橋體形和專業穿戴,明顯愣了愣,問身邊的秦真高:「那位是你們班的嗎?怎麼沒來訓練。」

    秦真高語帶諷刺地道:「他是我們班上的,自認為水平高,不用來訓練。」

    黑唐走到球場邊,拍了拍手,將隊員叫到身邊,安排最簡單戰術。王橋站在外圍,聽著黑臉教練安排,暗自評價:「靠譜。」

    呂一帆拍了拍夾板,大聲道:「你們在場上不要慌,聽我指揮。」

    王橋認出女教練就是初入校時曾經見過的10號籃球女將,球技著實不錯,人也長得漂亮。

    裁判一聲哨響,兩支球隊入場。

    黃永貴踩著哨聲來到球場。

    從初中開始,王橋參加過無數賽事,這種低級別的比賽讓他沒有興奮點,跟著班隊緩步走進球場。

    凡是有強大實力的動物總是充滿自信,行動沉穩,比如動物界中的老虎獅子,無一不是如此。只有處於弱勢的動物才隨時準備逃跑,比如羚羊、猴子。此時王橋行走於班級聯賽上,就如非洲雄獅出現在羚羊群裡。

    爭球時,與王橋對峙的二班中鋒神情緊張,全神貫注地盯著籃球。哨聲響起,裁判將皮球拋向空中,二班中鋒正要往上跳起,卻發現籃球已經被敏捷的對手輕輕挑到隊員身前。

    王橋接過隊友傳回來的籃球後,運動到兩分線附近,乾脆利索地跳投。籃球刷過籃網,發出「嚓」的一聲響,一班助威的同學興奮地發出喊叫聲。呂一帆是識貨人,猛拍夾板,喊了聲:「好。」

    黑唐對黃永貴道:「一班這位中鋒動作標準,絕對經過正規訓練的,打野球的人沒有這個手法和水準。這場比賽沒有懸念了,一班贏了。」

    黃永貴道:「王橋果然沒有吹牛皮。」

    說話間,兩隊交鋒數個來回,王橋基本沒有使用犀利的突破上籃,只是在兩分線附近接球和投球,動作十分簡單。負責防守的二班隊員明顯跟不上王橋的節奏,總是喘著粗氣,眼睜睜看著籃球「刷」地應聲入網。

    20比零,開場不久後形成的一邊倒比分極大地刺激了一班的拉拉隊們,在團支書蔣玲帶領下,「一班,加油」「一班,加油」的呼喊聲此起彼伏。

    半場後,二班個子最高的隊員為了防守王橋,付出大部分體力,直接累癱了,下半場無法上場。

    兩隊實力相差太遠,這不是在比賽,是一方在蹂躪另一方。下半場時,比分差距慘不忍睹。兩個班級的加油聲都明顯減弱。一班加油聲弱下來的原因是分數差距太大,用不著加油了。二班則由於分差大而沒有加油的意義。

    女教練呂一帆放棄了場外指導,這種分差下,指導失去意義。她和黑唐商量以後,直接將王橋換了下來。

    呂一帆打量著喝著礦泉水的王橋,道:「練過?」

    王橋點了點頭,道:「嗯。」

    呂一帆道:「這種比賽,你沒有必要上場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7
第九十九章前三

     比賽結束後,一班同學群情激昂,聚在王橋身邊,一群人有說有笑。蔣玲特意拿了礦泉水慰勞功臣王橋。觀戰的二、三、四班同學則無趣地散開,一班因為有王橋這種超級高手,班級聯賽失去了繼續進行的意義。

    黃永貴看到了中文系擺脫「娘們系」的機會,特意把王橋叫到身邊,道:「王橋,打得不錯,沒有吹牛。」

    王橋用手臂擦了額頭的汗水,道:「對手太弱,沒有意思。」

    黃永貴道:「今年我們要搞全年級新生對抗賽,你有沒有信心。」

    王橋道:「因為沒有看到其他系的水平,現在不好說能拿第幾名,但是依據常理來推算,進前三應該沒有問題。」

    黃永貴強調道:「我說是的全校,包括理工科。」

    王橋道:「如果沒有體育特招生加入,我敢肯定能進前三。」

    黃永貴道:「體育系都是內部比賽,不參加系際比賽,如果他們參加,比賽就沒有懸念了。你好好打,爭取把娘們系的帽子撞了。」

    95級班級聯賽的組織者秦真高孤零零站在球場邊,他辛苦組織了班級聯賽,風頭被王橋奪走。看著懸殊的紅色比分,看著黃永貴與王橋有說有笑,憂傷地想道:「我辛苦做事,最後為王橋做了嫁衣,真是劃不來,老子不干了。」

    「不干了」只是一時憤激想法,黃老師想搞第一屆新生籃球對抗賽,秦真高必須得順著他的心思去做,還得將王橋放到主力位置,否則前功盡棄,他轉身回寢室時,感嘆一句:「人在江湖真他媽的身不由己。」

    從這時起,一粒嫉妒的種子埋在了秦真高的內心深處。

    不管秦真高是什麼想法,黃永貴是發自內心高興。

    山南大學中文系女生比男生多,陰盛陽衰,被好事者稱為「娘們系」。黃永貴最討厭這個綽號,一直尋找「陽剛」的機會,無奈中文系體育人才匱乏,在運動會和專項比賽中總是保持著墊底的位置。這一屆新生報到以後,他意外地發現95級新生中有好幾個一米八左右的高個子,於是產生搞一場山大新生籃球比賽的想法。

    具體操作上,黃永貴比較謹慎,他首先利用中文系新生班級籃球聯賽檢驗新生的水平,結果意外地發現了籃球好手王橋。

    於是,黃永貴下定決心正式向校方推銷「山大新生籃球比賽」的想法,先找到校團委付遠濤書記,再找校黨委梁柏文副書記,經過數次爭取,校方同意舉辦山大首屆秋季新生籃球聯賽,校團委為主辦方,交由黃永貴具體執行。

    副書記梁柏文發了話,黃永貴算是拿到了尚方寶劍,在星期五將系學生會體育部長陶宗和新生四個班長叫到了辦公室,由陶宗負責組織新生籃球隊,籃球隊長由王橋擔任,秦真高負責組織拉拉隊。

    得到任務,秦真高略為失落,轉念又想道:「中文系四個班長,黃老師只給我安排了任務,說明我在他心裡還是有地位的。王橋就是新生籃球隊長,籃球打完,他的職務就免了,應當不會成為我的競爭對手。」

    想著王橋在同學中的號召力,他開始忐忑不安,到公共電話亭給父親打了電話,談起自己的顧忌。

    秦懷彪罵道:「我走時給你留了錢,平時花點小錢請同學、老師吃飯,多交幾個朋友,還怕以後的選舉,你怎麼笨得這麼厲害。我最近手裡事多,過個十來天,我再到學校來一趟,天下沒有不吃腥的貓,老師們都窮,好擺平。」雖然被父親罵了幾句,想到他將要來擺平老師,心裡又踏實起來。

    秦真高在校園裡胡亂轉了幾圈,想著拉拉隊必須得有女生,就徑直來到女生宿舍,準備找蔣玲出謀劃策。

    女生公寓樓下是個警惕性極高的中年女人,她用雷達一般的眼光掃射著秦真高,粗聲問:「找誰?」

    在看門大媽面前,秦真高耍不起威風,恭敬地自我介紹道:「我是中文系九五級一班的班長,想找我們班的團支書蔣玲商量點事情。」

    「星期五晚上談啥子卵子工作,想約女生談戀愛就談戀愛,還不敢承認。」看門大媽抬起額頭,一副看不起人的模樣。

    秦真高臊了個大紅臉,結結巴巴地解釋道:「我真是有工作,阿姨,幫忙呼一下。」

    看門大媽這才走到呼叫器旁,道:「你女朋友在哪個寢室,叫什麼名字。」她按住通話器,吼了一嗓子:「蔣玲,樓下有人找。」

    過了一會兒,蔣玲到了傳達室,冷冰冰地道:「秦真高,找我什麼事情?」

    秦真高一本正經地道:「剛才黃老師開了會,學校準備搞新生籃球聯賽,中文系的目標是前三名,黃老師想法是要把拉拉隊弄得有點特色,顯示我們中文系的水平。」

    蔣玲是個直性子,氣呼呼地道:「你是班長,我是團支書,第一次我們和三班比賽的時候,你事先不與我商量,也不跟我說清楚是四個班循環賽,害得我興沖沖找三班談三打兩勝制,弄得別人向看怪物一樣看我。你既然這麼能做事,那就自己去組織拉拉隊。」這件事憋在她心頭好些天,今天終於在秦真高面前發洩出來。

    「這個女人還要跟我爭領導權,他媽的。」秦真高在心裡罵了一句,臉上還是帶著笑容,道:「這是系學生會體育部的安排,出現誤會確實和我沒有什麼關係。」四個班打循環賽,系體育部並沒有參加,只是為了熄滅蔣玲的怒火,他將責任推到體育部身上。

    蔣玲餘氣未消,「你是班長,是具體召集人,怎麼和你沒有關係。有什麼事情至少可以通知我一聲,別讓我去出醜。」

    古代有個「丹鳳含怒」的詞,用來形容漂亮女人生氣。秦真高只覺得蔣玲生氣時特別漂亮,一時之間心神慌亂,囁嚅不能言。

    蔣玲發過一通火,胸中些許不快消退了,道:「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溝通。作為懲罰,你得請我們寢室吃飯。」

    秦真高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高興地道:「我們兩個寢室是友好寢室,還沒有在一起搞過活動,明天是星期六,我們去爬烏龜峰。」

    蔣玲道:「我個人沒有意見,只是一個人不能把所有人的意見都代表了,回去得同姐妹們商量,明天早上再聯繫。」

    秦真高興致勃勃地回寢室,宣佈了明天要爬烏龜峰的事。

    下午下課以後,王橋抽空到姐姐家去了一趟,回家以後接近熄燈時間,聽聞要和友好寢室爬烏龜峰,遺憾地道:「明天我有事,去不了。如果要湊份子,我照常湊。」

    杜建國光著膀子在寢室練啞鈴,道:「蠻哥必須要去,你不去不好玩。」

    王橋道:「明天書法協會要到教育廳看展廳,雷主席讓我一起去,我不好推脫。」

    秦真高聽聞王橋要與學生會主席雷成一起到教育廳,不參加友好寢室活動,既氣惱王橋不給面子,又嫉妒王橋和學生會主席雷成關係密切。

    星期六早上,509寢室男生們興致勃勃再爬烏龜峰。

    王橋獨自去了行政二區,在中會議室門口等了一會兒,雷成和韓萍一前一後來到中會議室。三人坐在一起聊了幾句,宣傳部原任部長吳湘也來到行政二區。

    中文系本屆學生會是在1995年6月改選,當時吳湘已是大三末期,按照系裡的遊戲規則,她沒有繼續擔任系學生會宣傳部長。只是在黃永貴的建議下,仍然在學生會工作,算是超期服役。

    雷成入校時曾經在宣傳部當過幹事,曾是吳湘的部下,兩人關係甚佳。現在吳湘雖然不再任部長,遇到宣傳工作的重大事項,雷成還是最信任吳湘。

    「吳湘,給你介紹一個新人,中文95級王橋,書法協會的新人。」

    吳湘抿嘴一笑:「我比你先認識王橋,他是我接的新生。」

    王橋道:「在山大第一個打交道的人是師姐,所以對山大印象極佳,對學生會幹部有新認識。」

    雷成向吳湘介紹道:「那一次書法講座你沒有來,王橋的書法水平受到蔣先生讚揚,在新生中數一數二。」

    韓萍道:「不僅是新生,王橋在老生中也算優秀。」她和雷成談戀愛瞞過了大多數人,但是在吳湘和王橋面前卻沒有隱瞞,吳湘是即將畢業的老生,王橋是剛剛進校的新生,彼此沒有利益衝突。更關鍵的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彼此看得順眼才會經常在一起相處。

    雷成道:「昨天我去展廳,發現展品有些少。等會我和王橋分別補兩個小幅,裝裱後送到展廳。這次書法展代表著山大的書法水平,馬虎不得,等會我們到教育廳最後去看一遍展室。」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7
第一百章門衛

     雷成即將進入大四,大四意味著畢業,畢業則必須考慮分配。他打算在半年內發起一到兩場有影響的活動,為畢業分配增添砝碼,書法協會作品展覽是第一場活動。能到省教育廳一樓辦書法展,活動已算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則靠書法作品的質量。在他心目中,書法協會中水平最高的是自己和王橋,因此各寫兩個小幅以增加書法展的含金量。

    雷成寫完後,王橋站在大桌前,如練習氣功那般深吸一口氣,想像氣息慢慢地沉入丹田,提筆再寫《定風波》:「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吳湘讚道:「真不錯,王橋是下屆書法協會主席的不二人選。」

    王橋狀態極佳,兩幅字都不錯,一氣呵成。

    「我猜你們都在這。」陳剛走進辦公室,手裡拿著兩個捲軸。

    見陳剛進屋,韓萍不自覺地與雷成拉開了距離。陳剛見桌上擺了一幅字,眯著小眼睛看了看,道:「王橋寫得不錯嘛。這幅字也要展出嗎?」

    雷成道:「讓王橋寫了幅字,補點位置。」

    陳剛把手裡的捲軸放在桌上,道:「我重新寫了兩幅字,準備替換上次寫的。如果還要補位,這幾幅字都可以用。」

    在陳剛心裡,他的字在書法協會中排名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可是雷成一直不欣賞陳剛的字,認為匠氣太重,靈氣不足,因此在展廳需要用條幅來佔位置時,他選擇了王橋的字。

    雷成對陳剛道:「等會我們要到教育廳看展廳,一起去吧。」

    陳剛再次指著捲軸道:「我專門送條幅過來,如果需要補位,這兩幅都還行。我還有點事,就不陪你們了。」

    離開辦公室以後,他臉色陰了下來。王橋這個新生,自以為能寫幾筆爛書法,就開始蹬鼻子上眼,居然要代表書法協會補位置。更關鍵的是吳湘,這個和自己同年級的女生,為人極為狡猾,和黃永貴以及系裡領導關係都不錯,是自己留校的主要競爭對手。大四是過得最快的一年,現在已經是十月份,還有兩個來月就是1996年,寒假過後部分系面臨著實習,這也就意味著分配季到來。擊敗吳湘,這是迫在眉睫之事。

    想到這裡,他回過頭朝大門處望瞭望。

    雷成等四人已經走出校門,在公交車站等車。

    省教育廳與省政府相隔不遠,在幾年前,王橋初中畢業時是作為靜州優秀學生代表曾經到過這裡,這次他是以山南大學生的身份來到這裡。這幾年時間對於教育廳來說極為短暫,對王橋卻有極為特殊的意義,他面臨過生與死的考驗,經歷過復讀班的艱苦,終於夢想成真,成為山南大學的學生。

    四人在進入教育廳時遇到了麻煩,門衛根本不看遞過來的學生證,道:「今天是星期天,不辦公,你們進去做啥。」

    雷成道:「我們是山南大學的,要在省教育廳底樓展廳做一個書法作品成果展,與辦公室聯繫好的。」

    門衛臉色黑黑地道:「我沒有接到通知,上班時間再來。」

    吳湘溫言道:「幫幫忙吧,我們大老遠地從山大跑過來,就是看看展場裡面的具體情況。」

    門衛是個不解風情的漢子,面對美女軟語相求亦無動於衷,道:「不得行就不得行。」

    王橋見門衛手指黑黃,桌上有一個滿是菸頭的菸灰缸,轉身到附近煙攤買了一包雲煙。他徑直走進門衛室,道:「師傅星期天還值班,辛苦了。」門衛正想發作將來人趕出屋,忽然感覺手掌裡多了一包煙,低頭看,是一包還算不錯的雲煙。見來人懂事,臉上黑雲淡了些,道:「是哪個學校,山大的,登記一下,你們進去吧。」

    四人走進了安靜的教育廳大門。雷成感嘆道:「真是宰相門前七品官,傳統的門子制度依然暢行於共產黨的機關裡。以後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在能力範圍內改掉這個陋習。」

    到了底樓,四人又傻眼。

    雷成看著吳湘,吳湘攤了攤雙手,道:「我上個星期和辦公室崔姐聯繫了,她說底樓展廳從來沒有鎖過,讓我們隨時過來看。」

    四人輪流透過展廳大門縫隙朝裡看,縫隙太窄,看不清楚裡面的內容,雷成無奈地道:「今天只能乘興而來,掃興而回,好事多磨嘛。」

    韓萍主動道:「明天我翹課,早一點到這邊來。」

    正在離開時,王橋在底樓照片欄上忽然看見了林玥熟悉的面孔,道:「稍等,我認識裡面一位同志,我出去打個傳呼,你們在裡面稍等一會兒。」

    來到門衛室,王橋扔了一支菸給門衛,道:「我出去打個傳呼,馬上回來。」門衛道:「怎麼這麼麻煩,快點。」王橋聽到門衛說話時帶著些靜州腔,就用靜州話道:「聽你口音,靜州人吧。」

    門衛道:「你也是靜州的,哪裡的?」

    王橋道:「我是紅星廠的,讀書在靜州一中。」

    他鄉遇老鄉讓門衛態度明顯變化,指了指桌上電話,耿直地道:「出去做啥,我這裡可以打。」

    王橋啪地打燃火機,給門衛續了個火,道:「沒有想到遇到個老鄉。」

    給林玥打過傳呼以後,王橋與門衛聊起靜州這些年發生的事,主要聊黑社會打打殺殺比較刺激的傳聞,聊得口水橫飛。幾分鐘後,電話響起來。

    「林姐,我是王橋。」

    「這個號碼很熟悉,你是在哪裡打的電話。」

    「我在門衛室。」王橋簡明扼要講了展廳之事。

    林玥道:「你等一會兒,我馬上同辦公室小崔聯繫,她就住在附近,應該能聯繫上。」

    王橋放下電話時,門衛態度好得出奇,道:「你認識林處長?」得到肯定答案以後,門衛道:「林處長為人真好,樓裡的當官的見到我們這些保安都是鼻孔朝天,只有林處長每次經過之時都要打招呼。」

    雷成在大廳等了一會兒,還沒有消息,走到門口,見到門衛室裡放了一條長板凳,門衛和王橋坐在長板凳上,說說笑笑,吞雲吐霧。

    「王橋,怎麼樣?」

    「已經聯繫上崔姐,她馬上要過來。」

    門衛轉身回屋端了張長椅,道:「平時底樓的那個展廳都沒有鎖,不曉得什麼原因被鎖上,你們坐一會。」放下長椅時,門衛還發了一支菸給雷成。

    雷成裝模作樣剛抽一口煙,一位年輕女子走了進來。

    年輕女子道:「你們是山大的同學吧,你們要辦展覽,我專門請人徹底做了清潔,怕又被弄髒,我才鎖了門。」她又問:「哪位是王橋,你是林處長的表弟。」

    王橋道:「您是崔姐吧,我是王橋,今天麻煩你了。」

    崔姐笑道:「小夥子人長得帥,又是山大高材生,前途無量。」

    展覽廳打掃得很徹底,各項設施都很完備。雷成拿出捲尺,將每面牆上的尺寸都細細地量了一遍,記在小本子上。

    崔姐家裡還有牌局,她乾脆將鑰匙交給王橋,道:「我就不在這裡等你們了,辦完了事,鎖門就是,鑰匙放到門衛那裡。」

    王橋接過鑰匙,將崔姐送至大門,再次表示感謝。崔姐道:「林處長是我的大姐,你跟我客氣就是見外。」

    門衛看見辦公廳管事的人專程來送鑰匙,站在一旁陪著傻笑。雷成、王橋等人從教育廳出來後,門衛拿著剛才收的那包雲煙,挨個發煙,還邀請眾人到門衛室喝水。

    走出教育廳時,吳湘道:「王橋,我覺得你很成熟老練,真不像是新生。門衛剛才態度這麼惡劣,你怎麼把他變得像老朋友。」

    王橋道:「其實很簡單,這些門衛都是挺正常的人,良言一句三冬暖,再送點好處,拉拉近乎,很快就能和他們打成一片。我來自鄉村,最瞭解和熟悉他們。」

    雷成道:「從本質上來說,絕大多數城裡人都來自農村,唯一差別是晚一代或早一代而已。」他又道:「我看你煙抽得不少,還是少抽點,別弄成菸鬼。王橋素質不錯,到學生會以後好好表現,大二可以考慮競選系學生會部長或者主席職務,有了這種經歷對你以後謀職很有好處。上任書法協會會長是歷史系的學生會主席,如今在省委宣傳部很受重用。中文系前任主席分到沙州市委辦公室,至於到各地縣政府機關工作的學生會幹部就數不勝數。」

    韓萍打斷道:「王橋才入學,你就別長篇大論了,要留給王橋充分的思考以後發展方向的時間。」

    王橋進入大學以後,勸他從政的人不少,比如楊璉等,勸他創業的也有,比如林海等。對於從政還是創業,他一時還拿不定主意。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7
第一百零一章鶯歌燕舞

     四人離開省教育廳,來到距離省政府不遠的省美術館,恰好有免費畫展。看罷畫展,吃了街邊小吃,興盡而歸。

    王橋回到寢室,屁股沒有坐熱,趙波找了過來,道:「不是我請客,是蘇麗要請客。上次你和教官打架,蘇麗一直記著心裡,說了幾次要請客。」

    王橋想著蘇麗多情的眼神,找藉口推脫道:「晚上沒空,已經有安排了。是真話,不騙你。」

    趙波道:「你得給我一點面子,完不成蘇三妹的任務,又要挨批評。」

    王橋對於趙波在愛情上的愚鈍感到不可思議,旁敲側擊地道:「你和蘇三妹是青梅竹馬,現在關係發展到哪一步。」

    趙波摸著後腦勺,苦惱地道:「我們太熟了,反而不好下手。」

    王橋道:「這層窗戶紙終究在捅破,你得拿出點男人氣魄,把話挑明了,能成就成,不能成拉倒,現在不明不白沒有意思。」

    趙波身體扭來扭去,頗有些不自在,道:「我找機會試一試。」

    王橋鼓勵道:「你們這麼熟了,直接說吧,要像個男人一樣。」

    下午無事,王橋來到圖書館。圖書館窗明几淨,同學們專心看書,窗外香樟林上的麻雀不停地嘰嘰喳喳,襯托得室內格外安靜。嗅著淡淡書香,王橋心情寧靜,不知不覺看了三個小時。

    到吃晚飯的時候,由於婉拒了趙波的邀請,王橋不便回寢室吃飯,他沿著圖書館側面的香樟小道,走出校門。

    圍繞在山大校園四周是各種各樣針對學生服務的小生意,從衣、食、住、行到書店、花店,凡是王橋能夠想到的生意都有。其中最火爆的是小食店,從川菜館到拉麵館,至少有四五個菜系的館子出現在山大周圍。

    「我必須要做生意,再不想辦法就要坐吃山空、朝父母伸手了。」王橋打定主意要自食其力,一個多月時間過去,還是狗咬烏龜找不到地方下口。

    走到左側門花店,一個穿著運動服的女子正在專心致志地扎花,她取了幾枝白色百合花,配上兩枝紅色百合花,再加上四枝玫瑰,手腳利索地將花紮好。旁邊站著一位買花的客人,眼光不停地偷看扎花的女子。

    王橋認出了眼前女子,招呼道:「呂教練。」

    呂一帆朝王橋略為點頭,回頭喊道:「老闆,收錢。」

    從門店深處出來一位精瘦小個子男人,身高只到呂一帆耳朵處,他數了數花籃中的百合花和玫瑰,向顧客報了花籃總價。呂一帆的任務是做花籃,從來不收錢,她走出店門,道:「別叫我教練,直接叫名字就行。你一個人在這裡瞎逛?」

    王橋道:「你在花店幫忙?」

    呂一帆道:「你們衣食無憂,當然可以安安心心讀大學,我還得賺點小錢,補貼生活,否則就要喝西北風。」這時又有顧客過來看花,她便去招呼客人。

    王橋見呂一帆挺忙,打了聲招呼,繼續胡亂逛街。

    走回學校,天色已黑,王橋離開香樟大道前段,走到雀湖邊上。湖面泛點燈光,遠處香樟樹被路燈勾畫些朦朧影子,他漫步在湖邊,享受獨處的快樂。

    「蠻哥,你怎麼一個在這裡。」湖邊傳來蘇麗快樂的聲音。蘇麗吃了晚飯,來到湖邊唱卡拉OK,剛從香樟大道的中段踏上湖邊小道,她就見到獨自散步的王橋。

    王橋外出吃飯主要目的就是迴避蘇麗,豈知躲了半天,居然又在湖邊遇到蘇麗,道:「我在外面吃了飯,回來在湖邊走一圈,幫助消化。」

    蘇麗嬌嗔道:「我們要去唱歌,蠻哥必須參加啊。」

    趙波、杜建國、柴采、鐘梅等人身影出現在湖濱小道上,杜建國隔著老遠就喊道:「蘇三妹,位置訂好沒有。你是故意逃酒,必須懲罰。」

    晚餐時,杜建國豪氣勃發,端著酒杯,一人獨戰美術系所有女生,蘇麗最怕喝酒,淺嘗小半杯,藉著要到卡拉OK訂位置,逃之夭夭。她回家換了衣服,這才慢慢來到湖邊。意外遇到王橋,蘇麗興致格外高漲,用撒嬌的聲調道:「女孩子有遲到的特權,胖墩不能咄咄逼人。」她特意叮囑王橋道:「你不准跑啊,我馬上去訂位置。」

    面對面相遇,王橋只得答應去唱歌。等杜建國走近,他問道:「胖墩,你們的活動搞完了,沒吃飯?」

    杜建國抱怨道:「下午五點就回來了,大家各顧各,沒有人管飯。」

    今天是509寢室與同班蔣玲寢室結為友好寢室後的第一次活動,活動地點仍然是烏龜峰。早上八點出發,由於中途時間沒有控制好,聯繫農家又沒有成功,回來時已是下午五點,女生們累得夠嗆。秦真高提出共進晚餐時,幾個女生乏得腿都提不起,蔣玲揉著腰道:「這一頓飯先欠著,改天再吃。」秦真高看著蔣玲鳳眼裡的笑意,渾身舒坦,豪氣地道:「這頓飯我請定了,只要你們肯來。」蔣玲道:「又不是鴻門宴,本姑娘什麼時候嘴饞了,什麼時候來吃飯,不過時間和地點要由我們來定,到時別反悔。」

    秦真高又叮囑道:「蔣玲,記得幫我組織拉拉隊啊。」蔣玲道:「你囉唆,像個女人。」

    被蔣玲調侃一句,秦真高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很甜蜜。

    在爬烏龜峰時,秦真高向女生們談起了新生校際籃球聯賽,女生們對組織新生拉拉隊相當支持,出了不少好點子。得到以蔣玲為首的女生支持,秦真高對組織優秀拉拉隊的信心大增。

    吃過晚飯,秦真高來到教師樓,準備向黃永貴匯報組建拉拉隊的思路。

    黃永貴正與幾個年輕老師圍在一起喝酒,道:「秦真高,坐下來整兩杯。」秦真高在老師面前頗為拘束,猶豫著不肯坐下來。黃永貴拿著筷子,指著空位,道:「讀大學了,別像個中學生,找我有啥事。」秦真高道:「黃老師交給我組織拉拉隊的任務,我有點想法,向黃老師報告。」

    秦真高父母是經過辛苦拚搏的生意人,早年進城時,走街串巷擺攤,後來生意做大了,在城裡置門面,買房子,生兒子。從社會最低層變成經濟上寬裕的生意人,在發財的過程中,他們被各種人欺負過。在兒子成長時,秦真高父母便將「當官」灌輸成了秦真高的理想。秦真高來到大學,開始努力實踐父親傳授的社會經驗和理想。

    對於老師們來說,組織拉拉隊是非常小的事情,他們瞧著秦真高一本正經的樣子都覺得無趣又有趣。黃永貴沒有打擊秦真高的積極性,道:「喝兩杯,邊喝邊說。不知道小秦酒量好不好,今天檢驗你的酒量。」

    烈酒順著食管一路下行,秦真高感覺腹部升起暖洋洋的一團火,緊張的情緒慢慢消解,再喝一杯酒以後,端起酒杯,主動向各位老師敬酒。敬完一圈,秦真高打著酒飽嗝告辭了諸位老師,邁著還算穩定的腳步走在校園裡。

    「這個新生酒量還不錯,至少喝了六七兩酒。」

    「現在的學生比我們當年成熟,我們當新生的時候,哪裡敢到老師家裡喝酒。」

    「抓學生工作,學生幹部就是牛鼻子,抓好了,事半功倍。抓孬了,事倍功半。我們暫且不管秦真高的能力,這個態度就值得鼓勵。能考上山大,智商肯定不低,至於能力則可以一步一步培養。秦真高是個不錯的好苗子。」黃永貴抿著小酒,自得其樂,在新生中培養得力學生幹部是出成績且減少工作量的重要方法,在座之人都懂,只是操作水平各有高低,他自認為在喝酒幾人中算是翹楚。

    在老師們的議論聲中,秦真高身影沒入黑暗中,躲在拐角暗處,心道:「今天我在黃老師面前沒有丟臉,喝醉也值了。」酒意不斷上湧,他「哇」的一聲吐了出來,一股酒臭迅速瀰漫在草叢之中。

    大吐特吐以後,秦真高在路邊條石上坐了一會兒,頭腦清醒過來。經過雀湖之時,湖面上燈光粼粼,有著與白天不同的美麗,他大口呼吸著帶著水腥味的新鮮空氣,將酒氣儘量吐出去。

    繞湖小半圈,遠處樹林上掛著一串串的閃光小星星,透過小星星可以看到半島卡拉ok廳的閃光牌子。

    「小河彎彎向南流,流到香江去看一看,東方之珠我的愛人,你的風采是否浪漫依然,月兒彎彎的海港,夜色深深燈火閃亮……」這幾年來,卡拉ok廳以極快速度橫掃山南大街小巷,給全民進行了一場廣泛的音樂普及,在普及過程中,各種各樣的跑音方式折磨著大家的耳朵,偶爾遇到不跑調的,必然會贏得眾多掌聲。

    杜建國在平時看上去完全不像個藝術家,誰知拿起話筒後,頓時給人一代宗師之感。他寬大的胸腔天然就是一個音箱,發出強大共鳴聲,十分渾厚。一曲唱罷,如雷的掌聲響起。杜建國優雅地將話筒交給吧檯服務員,交出話筒後,回到人群中,他立刻就由宗師變回了胖墩。

    秦真高透過樹與樹的間隙看過去,見到一群男女聚在一起,有杜建國、王橋,法學系趙波,以及幾個花枝招展的漂亮女生。他不願意與杜建國和王橋在這種場合見面,利用樹木陰影作掩護,沿著湖濱道快步離去。

    「媽的,我在為系裡拚命工作,這些人鶯歌燕舞,快活得很,這不公平。」

    他轉念又想道:「以後大學畢業,我要當大官,讓你們這些人都匍匐在我的腳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7
第一百零二章舊鄉老友

     走了很遠,秦真高還能聽見音樂聲,燈光倒映在湖面上,閃爍不停。

    半島卡拉ok廳裡,幾個女聲開始起鬨,一身紫色長裙的女生柴采道:「王橋敢和教官打架,怎麼唱首歌的勇氣都沒有,今天我們寢室全體女生請你唱歌,必須得唱一首。」

    在卡拉ok廳朦朧燈光下,經過精心打扮的蘇麗、柴采、鐘梅等女生顯得既漂亮又清純,既活潑又溫婉,在她們的一致要求之下,王橋拿著歌單尋找自己能唱的歌,翻來選去,點了一首鄭智化的《水手》,這首歌在讀初中時曾經流行一時,廣播天天轟炸,他能完整地唱下來。

    「苦澀的沙吹痛臉龐的感覺……」王橋唱歌的水平明顯不如胖墩,只是曲調還是基本準確,沒有明顯的黃腔走板,也贏得了掌聲。

    兩首後,輪到柴采唱歌,她唱了一首孟庭葦的《冬季到台北來看雨》。在讀復讀班時,王橋經常聽到這首歌,在熟悉的旋律中,臉色沉靜下來。

    蘇麗走到身旁,道:「王橋,你是男生,得有點紳士風度,請我們女生跳舞。」

    王橋將情緒掩藏起來,禮貌地伸出手,將蘇麗帶到了簡陋的小空壩子裡,在音樂和閃光燈打造下,平時簡陋的小空壩子變成頗具校園色彩的校園舞廳。

    握著女生細膩的手掌,縷縷若隱若無的女生香氣隨風鑽入鼻孔,王橋頭腦中迸出了「暖風熏得遊人醉」的詩句,他將所有思緒趕走,沉醉於單純輕鬆的浪漫青春之中。

    跳舞之時,蘇麗不時仰起脖子,用多情火辣的眼光看著面部線條剛硬又俊朗的王橋。王橋能夠感受到蘇麗對自己的熱情,這種熱情不僅僅是單純的同學關係,裡面包含著年輕女子對異性明顯的好感。

    「王橋,你有女朋友嗎?」蘇麗問。

    王橋不想給蘇麗機會,但是也不願意撒謊,道:「沒有,暫時沒有談戀愛的想法,我想進學生會,學校不讚成學生會的幹部談戀愛。」

    蘇麗有點失望,又覺得很有希望,道:「我們寢室有女生覺得你很有男子漢的味道。」

    王橋道:「謝謝。」

    蘇麗又道:「我聽說很多學生會的幹部也在暗地裡談戀愛,我們系的就有,大家都心知肚明。」

    王橋用眼睛餘光看了一眼趙波。趙波正與鐘梅在談笑風聲,快活得緊。

    這一曲結束以後,王橋便主動出擊,輪流與蘇麗、鐘梅、柴采等女生跳舞,還主動唱了歌。

    回到男生一公寓時,恰好是熄燈時間。帶著酒意的杜建國最為興奮,一路哼唱著「今夜無人入眠」的調子。

    寢室裡,室友們正在熱烈議論籃球賽。裴勇作為班級球員談得格外興奮,見王橋回來,道:「蠻哥,聽說要打新生籃球聯賽,你估計中文系能得第幾名。」

    王橋客觀地道:「沒有看到其他系打球,不知道底細,難講。」

    裴勇樂觀地道:「有蠻哥這種超級武器,肯定能拿前三。」

    秦真高道:「系裡很重視新生聯賽,黃老師明天要去找體育系,正式協商唐教練來指導我們。黃老師是希望我們能打第一名,洗刷娘們系的污名。」

    王橋心道:「我一直和黃老師有隔閡,關係不融洽,這次籃球比賽是一個契機,爭取能得到黃老師的正確評價。」

    果然如秦真高所言,黃永貴為了提高中文系新生隊的籃球水平,特意找到體育系卞主任,請求體育系支援。

    這算是半官方半私人的行為,老卞爽快地答應了黃永貴的請求,同意唐勇和呂一帆任中文系新生隊教練,在新生聯賽期間可以向系裡請假。

    得到老卞首肯後,黃永貴把黑臉教練唐勇以及助理呂一帆請到辦公室,泡上好茶,道:「兩位教練,你們覺得今年中文系新生水準如何,這次新生聯賽能得多少名?」

    體育系同學相較普通系學生更加社會化,在老師面前不太拘束,黑唐接過香菸,道:「按照往幾年水平,中文系能打到八、九名。今年中文系出了一個妖孽,弄得不好能打到前三名。」

    黃永貴心知肚明地笑道:「妖孽,具體指什麼?」

    黑唐道:「妖孽是指王橋,他的籃球水平比一般學生高得太多了,就算在體育系也能打上主力。」

    呂一帆點頭同意這個說法。

    王橋能在體育系隊裡打主力,其水平自然不言而喻。黃永貴道:「王橋打得確實不錯,不過進校隊恐怕還有點難吧。」黑唐道:「班級賽水平不高,王橋應該沒有用全力,如果在正規比賽上,水平還要高一些。」

    黃永貴欣然道:「唐教練,既然有了種子選手,我們就要爭取更大的目標,能不能拿到第一?」

    黑唐道:「這要看其他隊員配合,加緊進行訓練,可能性極大。」

    與黑唐和呂一帆溝通以後,黃永貴對於新生聯賽信心倍增,恰好秦真高過來匯報工作,就吩咐他帶話讓王橋到辦公室來一趟,他要親自鼓勵這個妖孽,力爭奪得新生聯賽冠軍。

    第一場籃球賽以後,秦真高已經將王橋視為自己的競爭對手,真心不願意他與黃老師過多接觸。可是他沒有理由阻止黃老師召見王橋。

    回到寢室,沒有見到王橋,杜建國躺在床上看書。在這一段時間裡,王橋與杜建國猶如孟良與焦贊,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秦真高奇怪地問:「杜建國,怎麼沒有和王橋在一起?」

    杜建國光著上身,用手拍打著肥厚的腹部,隨口道:「我為什麼一定要和王橋在一起?」

    秦真高道:「有事找他,他到底到哪裡去了。」

    杜建國道:「他長得有腿,我怎麼知道他到哪裡去了。

    秦真高暗自鬆了一口氣,下午上課時,他到系辦找到黃永貴,道:「黃老師,王橋不在寢室,下午上課也沒有來。」

    黃永貴面容嚴肅地道:「現在正值備戰新生聯賽的關鍵時期,王橋跑哪裡去了?你給我盯著他,只要露面就叫到我這裡來。」

    秦真高領命而回,他巴不得王橋連逃兩天課,給黃永貴留下點壞印象。

    此時,王橋騎著摩托馳騁在昌東縣到舊鄉鎮的縣道上,滿天灰塵與93年沒有太大區別,戴著眼鏡和頭盔依然擋不住無孔不入的灰塵。駛過紅星廠,他沒有進去,而是朝紅星廠附近的場鎮騎了過去。

    這次急急忙忙舊鄉有兩件事情,一是花椒已成熟,他要委託馬蠻子採摘,同時用花椒錢抵扣馬蠻子的管理費;二是他對暗洞黑魚還抱著幾分奢望,如果老天有眼,出現奇蹟,羊背砣暗河能夠重新有水。有水就會產出黑魚,他就有了做生意的本錢。

    回到姐姐家,取出久不使用的摩托車,到修車店加油和檢查。細緻地做完準備工作後,王橋騎著摩托車開始百里走單騎。從山南到舊鄉,坐客車要轉三次車,而且有時間和班次限制,騎摩托車雖然辛苦,好處在於來去自由,不受限制。

    太陽落到山坡頂上時,舊鄉場鎮升起了無數道炊煙,在半山上拖曳,灰頭土臉的王橋出現在舊鄉場鎮。

    時間彷彿在舊鄉場鎮停滯下來,場鎮還是沒有任何變化的老房子,人們無論從精神面貌到穿著都一如從前。魏官媽媽面無表情坐在櫃檯前,不知望著什麼地方。商店旁邊的小飯館裡有一桌客人,正在划拳喝酒。

    鷹鉤鼻趙海被判刑以後,王橋在很長一段時間不願意和舊鄉的一群朋友打交道,如果不是確實有事要辦,很難再回舊鄉。他騎著摩托車直抵小餐館,在小餐館前面停下,揭下頭盔。

    「王橋,好久沒有見你。」見來人是王橋,楊關媽媽臉上表情生動起來,大聲地打招呼。

    趙勇、李梅、邱大馬等一些留在舊鄉的老朋友聞聲走了出來。趙勇笑道:「今天我就覺得耳朵癢,就知道要發生事情,沒有想到你小子回來了。」

    李梅道:「趙勇,你還是讓王橋坐在桌上才問話。有客人來了,是不是加個菜。」

    邱大馬嘿嘿笑著,主動對餐館老闆道:「炒個青椒肉絲,再弄兩籠肥腸。」

    等王橋落座以後,趙勇道:「蠻子今天不回去吧?喝個痛快。」

    李梅道:「呂琪和你好了沒有,她在哪裡?」

    邱大馬道:「你在哪裡發財?」

    三人幾乎同時發問,王橋道:「那我先回答哪個的問題?」李梅瞪著眼,道:「你們一點都沒有紳士風度,怎麼和女士爭?」

    王橋知道回到舊鄉就迴避不了呂琪,道:「呂琪還在廣南。」

    李梅著急地問:「那你們好了沒有?」

    「沒有。」

    李梅好奇心被強烈勾引上來,道:「為什麼沒有好,你們是郎貌女才、天造地設的一對。」

    王橋把內心的真實感情掩蓋在平淡的表情中,道:「我們沒有在一起。」

    趙勇道:「李梅別問那些酸不溜秋的問題,我來問點正事,蠻子在做啥。」

    王橋從口袋裡取出一個校徽,遞了過去。趙勇接近山南大學校徽,翻來覆去看了幾遍,詫異地道:「怎麼是山大的校徽,誰的?」

    王橋道:「這是我的校徽,我今年考入山南大學中文系。」

    王橋之語如孫悟空的定身術,將趙勇、李梅、邱大馬三人定住,趙勇最先回過神來,道:「我沒有聽錯吧,蠻子考入了山大,還是中文系?」王橋道:「我這是回爐,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沒有必要假冒。」

    趙勇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將幾人嚇了一跳,他抓起酒杯,道:「有出息的人就是有出息的人,蠻子考上了山大,這是我們曾經混社會人的驕傲,喝一杯。」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7
第一百零三章羊背砣

     同桌還是幾個年輕人,他們耳朵裡灌滿了王橋痛打牛老七等英勇故事,以及呂琪與王橋在在舊鄉的愛情故事,在他們心目中,王橋是虎背熊腰的大漢,豈知見面才發現王橋是文質彬彬的山南大學生。

    李梅指著幾個年輕人道:「留在舊鄉的人都沒有出息,你們幾個學學蠻子,跳出舊鄉天地寬,留在舊鄉只能在小飯館吃豆花飯,喝高粱酒。」

    酒至三巡,大家都有醉意。在大家盛情邀請之下,王橋將摩托車寄存在楊關媽媽的小店裡,跟隨眾人來到久違的舊鄉老院。

    聊天喝啤酒,兩個小時後,他才告辭離開。

    帶著酒意離開學校,走上場鎮公路,回過頭時,他腦中浮現出與在舊鄉的點點滴滴,憂傷和思念如大海一樣湧上心頭。

    以前他和呂琪偶爾發現一個融洞,並承包了後山,以種花椒掩護那個能湧出黑魚的暗河。在這期間,與宿敵牛清德以及街上的流氓發生過多次打鬥。

    最後一次打鬥是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

    「王橋所料不差,靜靜地等了一個多小時以後,屋外傳來了撲通撲通數聲。他料到是牛清德帶人來報復,束緊了皮帶和運動鞋鞋帶,提著水桶來到了大門前。

    五條黑影中有三人滑倒在王橋有意製造的濕滑小道上,爬起來時,被摔得七葷八素,銳氣先失。來到了門前,其中一個人伸手就來摸鐵鎖。王橋早就等在門後,他將水桶提在手裡,朝著大門潑了出去,外面的人沒有料到門內會有一桶水潑過來,來不及躲閃,頓時被潑成了落湯雞。

    舊鄉雖然在長江以南,寒冬臘月的溫度仍然在零下幾度,被淋成落湯雞的滋味著實不好受。牛清德霸蠻性子顯露無遺,站在門外,破口大罵:「王橋,你給老子開門,今天不弄死你,我不姓劉。」

    牛老七最倒霉,剛上坡就摔了一跤,然後從頭到腳又被澆得濕透,冷風過後,牙齒不爭氣地打起抖來。

    牛清德就如瘋狗一般,惡狠狠地道:「我們翻門進去,今天晚上一定要把王橋收拾了,否則我們老牛家還有什麼資格在舊鄉混。找兩個人翻門,我們拿石頭砸,打死了我負責。」

    王橋頭腦異常清醒,當兩人翻上鐵門時,他意識到守不住門了,劈頭蓋臉地將水潑完,直接退回到屋內,直上二樓。

    在上二樓時,他將二樓樓梯的電燈打開。

    牛清德爬過了鐵門後,一馬當先朝二樓樓梯衝了過去。

    剛到樓梯口,一股瀑布一般的大水從天而降,五人一個也沒有躲過,當先的牛清德和牛老七更是從頭頂到襪子都被冷水打濕。

    在樓頂,王橋站在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樓梯狹窄處,手裡提著一把鐵鍬,鐵鍬在昏暗的燈光下閃著寒光。他冷冷一笑,用鐵鍬猛拍牆壁,吼道:「誰敢上前來,打死了活該。」鐵鍬拍在牆壁上,發出震耳的響聲,牆上落下了很多粉末,隨風飄蕩。

    牛清德是帶著一股怨氣而來,此時站在樓道上,看著王橋毫不退縮的神情,他明白,若硬往上衝,絕對會發生流血事件,這不是流鼻血的事件,而是斷手斷腳開腦袋的大事件。可若是這樣退走,他將在王橋和牛老七等人面前丟了大面子。

    牛老七見勢不對,他拉著牛清德,道:「哥,到外面去,我說兩句。」猶豫中的牛清德藉機退了出去,北風吹過,他忍不住打了寒戰。

    牛老七勸道:「哥,好人不跟瘋子斗,今天弄不好要出大事。王橋就是一個瘋子,哥現在有家有業,生活過得逍遙自在,何必跟這個瘋子打鬥?」

    牛清德打了一個噴嚏,道:「我就不信,在舊鄉治不了這個小崽子。」

    牛老七跟著打了個噴嚏,勸道:「這個小崽子在舊鄉,我們還愁找不到教訓他的機會,現在大家的衣服都打濕了,再弄下去,全部要得病,趕緊回去,再拖下去小事變大事了。」

    牛清德徹底清醒了過來,猛地打了一個噴嚏,道:「今天就便宜了他,我們退吧。」在離開之前,牛老七為了顯示他的地痞勁,跑到王橋屋裡砰砰亂砸一氣。

    王橋原來的計畫是將牛清德逼走就完事,沒有料到牛老七居然砸東西,他火氣上衝,蠻勁大發,打定主意跟這群人不罷休。

    牛老七將王橋的屋子砸了個稀巴爛,得意揚揚砸鐵鎖時,隱忍多時的王橋衝了出去,他是打定主意下狠手,就悶頭衝了出來。俗話說咬人的狗不叫,打人的人也不會亂喊亂叫,只聽得一聲悶響,一個混混的大腿被鐵鍬拍中,慘叫一聲,抱著腿在地上鬼哭狼嚎。

    王橋一擊得手,迅速跑回到樓梯最窄處。他打人時倒拿著鐵鍬,實際上是用木棍打人,這一棍敲在對方的小腿骨上,硬碰硬,小腿不斷都要痛得脫層皮。

    牛清德此時是騎虎難下,他深刻體會到王橋的難纏和凶狠。他帶著刀,站在樓梯下與王橋對峙,卻沒有再踏上樓梯的勇氣。這時,牛老七走過來,道:「哥,鎖砸開了。」牛清德道:「腿斷了沒有?」牛老七暗自慶幸:「還好,沒有斷。」牛清德狠狠地看了一眼王橋,雖然心有不甘,還是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走。」

    王橋眼見牛清德退走,蠻勁發作,提著鐵鍬抄小路追了上去,埋伏到一個三岔路口。牛清德等人離開了羊背砣,他們的衣服全被淋濕,在冷風下牙齒發抖身體發顫,小腿被砸中的那個混混走在中間,一瘸一拐,罵人時猶帶著哭腔。

    第四人走過三岔路口以後,王橋從竹林中衝了出去,對準最後一位混混就是一棍打去,這一棍不是迎面打在小腿骨上,而是拍在小腿肚子上。被打中的混混號叫著撲倒在地上,等到其他人回過神來,王橋早就在黑夜的掩護下,不見了蹤影。

    牛清德被弄得欲哭無淚,暗自叫苦,開始後悔今天晚上的行為。附近院子的看家狗聽到響動,狂叫起來,狗叫聲如星星之火迅速蔓延,沿途院子裡的狗都跟著叫了起來,還有一條狗叫得如狼嚎。

    五個人渾身凍得發僵,狼狽不堪往回撤,此時他們最大的願望就是趕緊回到鎮上,換上乾衣服,至於報仇,那是以後的事了。

    王橋沒有罷手,他如野狼一樣緊緊跟著五個侵略者。在一條長田坎處,他再一次抄近路趕到了五人前方。

    王橋以百米賽的速度衝了出去,對著最後一人猛地一推,然後轉身就跑。撲通一聲響,牛老七摔進了冬水田裡。跑了一段,王橋一頭鑽進附近的林子,沿著小道又爬上一處小土坡。站在小土坡上,他看見了落水之人從冬水田裡爬了起來。這是他能實施的最後一次襲擊,再往前走,就到舊鄉場鎮邊緣了。

    牛老七渾身濕淋淋地從水田裡爬了起來,滿身是泥,長吁短嘆地對著牛清德道:「哥,這人已經瘋了,以後我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要不要得?」牛清德轉過身,望著黑暗處,狠狠地跺了跺腳,一言未發。

    回到家裡,他鐵青著臉,對老婆道:「啥都別問,趕緊給我燒水,我要洗澡。」換掉了濕衣服,裹在大衣裡,仍然牙齒不停地打戰。等到老婆燒好水,他就去衛生間洗澡,脫下衣服一看,前胸有大塊的青黑腫塊,摸著就疼。

    洗完澡,喝了杯自制的藥酒,這才上床睡覺。

    在舊鄉這種山鄉小鎮,有點錢的人都喜歡泡點舒筋活血的藥酒,藥酒用材越高檔則越有身份。牛清德的藥酒裡有五步毒蛇,還有海馬,算是土洋結合,中西合璧。

    半夜裡,牛清德不停地做著噩夢,在夢中,王橋五官扭曲如鬼子,提著一柄鐵鍬要殺人,他使勁地想跑,卻無論如何也躲不開,最後,雪亮的鐵鍬砍進了腦袋之中。他從夢中被驚醒,睜眼看見老婆關切的眼神。老婆伸手摸了摸牛清德的額頭,道:「你發燒了,還說胡話,有誰要殺你?」牛清德自己摸了摸額頭,也覺得燙手得緊。

    而在羊背砣,王橋裹了床被子,提著鐵鍬坐在樓梯口,眼睛盯著任何人想上來,都要有一次血拼…….」

    天色漆黑一片,沿途看院狗不停狂叫,一如兩年前的情景。繞過羊背砣院子,到馬蠻子院子時,一隻大黃狗撲了出來,王橋噴著酒氣,喊了一聲「滾」。大黃狗身形明顯停了下來,尾巴猛地搖晃起來,撲到王橋腳前,用頭不停地蹭著其大腿。

    「這個狗東西,還記得我。」王橋在羊背砣院子時,與馬蠻子經常握酒言歡,時常喂食這條大黃狗,算得上老朋友。他俯下身,撫了撫大黃狗,走進院子。

    「哪個?」窗裡傳來粗聲。

    「我,王橋。」

    屋裡燈光打開,隔了一會兒,嘎的一聲響,客房門打開,馬蠻子粗豪地道:「婆娘,起來弄點吃的,蠻子來了。」

    「不用,我和趙勇他們吃過。」

    「我要和你喝酒,喝個安逸。」馬蠻子又吼:「懶婆娘,搞快點,炒幾個雞蛋,灶頭老臘肉割一塊。」他將王橋拉近屋,在堂屋坐下,抓了一把花生,用粗碗倒了酒,在昏暗燈光下,開始碰碗。

    大黃狗激動得在屋裡竄來竄去,等待主人扔下來的熱食。

    「我才喝了酒。」

    「你是王蠻子,到我馬蠻子家裡來是看得起我,一定要喝。」

    「好吧,喝完好好睡一覺。」

    等到馬蠻子婆娘炒了雞蛋過來,王橋和馬蠻子已經喝了一大碗酒,馬蠻子婆娘不停使眼色,馬蠻子只當沒有看見。

    吃完臘肉、雞蛋,王橋只覺酒精不停地朝大腦進攻,頭腦昏昏,即將到達醉酒邊緣,他捂著酒碗,道:「酒不喝了,我方便一下就上床睡覺,花椒地的事情明天說。」

    馬蠻子正要說耿直的話,被婆娘一把扯住,然後馬蠻子婆娘道:「你們都睡,有啥事明天說。」

    王橋在院子角落嘩嘩方便後,站在羊背砣院牆邊,探頭朝裡看。羊背砣學校二樓上安裝著一盞昏暗路燈,在濃重霧氣下,如鬼火一般暗淡和幽深。二樓頂上豎著一個大桶,這是王橋當年為呂琪建造的簡易淋浴設施。建成這個設施以後,他和呂琪能在偏僻舊鄉洗上簡易淋浴。為了這件小事,兩人興奮了許久,似乎覺得羊背砣生活有了許些色彩。

    看著淋浴桶隱約的輪廓,位於舊鄉的王橋突然格外思念遠方的呂琪,暗道:「我為什麼不能去廣南尋找呂琪,講一講在第三看守所的苦,問一問她為什麼離我而去。」隨即又想道:「這樣做有意義嗎,她有了親密男友,我何必去討人嫌。」

    在圍牆缺口站了一會兒,心情憂鬱的王橋回到馬蠻子客房,用井水沖了腳,倒床就睡。床上異味被酒精驅散,一點都沒有影響他睡覺。

    第二天天未亮,王橋獨自進入暗洞,遺憾地發現溶洞暗河只剩下淺淺一股流水,老河道留下幾條黑魚的白骨。通過暗洞黑魚賺錢的希望被毫不留情擊碎,他只得借錢來啟動還沒有想好的生意。

    山坡上,在馬蠻子夫妻的看護下,花椒林長得極好,小苗子已有近人高,腕口粗,花椒特有香味瀰漫在空氣中。在山頂上默坐一會兒,馬蠻子和他老婆跟了上來。王橋知道馬蠻子的心思,不等其開口,道:「馬蠻子,我平常不來,這片花椒都是你來照顧,長勢很不錯。我這次來就是和你商量此事,以後由你來採摘花椒,管理費、承包費由你來付,我啥都不管。」

    後坡花椒進入豐產期,每斤鮮花椒收購價在五六塊錢,扣除管理費和承包費,這一片花椒每年有五六千塊錢的賺頭。馬蠻子婆娘知道王橋不可能常來,一直想把這塊花椒轉租過來,她的理由是:「沒有我們倆人,王橋的花椒顆粒無收,憑什麼我們費力打工,他啥子都不干就賺錢。」馬蠻子不同意,理由是:「這裡的花椒本身就是王橋種的,他請我們兩個幹活給了工錢,你怎麼黑了良心。」為了此事,夫妻倆吵架無數次,馬蠻子喝醉酒後痛打過她老婆,這才相安無事。

    今天聽到王橋如此耿直,馬蠻子倒覺不好意思,只是七八千的賺頭讓他無法抗拒,搓著手直道:「蠻子,這怎麼好。」

    王橋說了實話,道:「我根本沒有時間來管,沒有你們,這片花椒林只能廢掉。或者你們兩人管理松一點,花椒林也沒有這麼好的收成。」

    馬蠻子婆娘恭維道:「王蠻子在外面找了大錢,當然看不起花椒林這點小錢。」

    王橋又道:「我話要說到前頭,這片林子的經營權還是我的,只是暫時交給你們夫妻倆來管理,我什麼時候回來,這片林子就得交還給我。」他這麼說,還是寄希望暗洞重新出現大流量地下水,那時候黑魚自然會重新出現。

    馬蠻子婆娘道:「我們沒有想要你的林子,能做幾年算幾年。」

    王橋急著回去上課,也不多講。到馬家喝了紅苕稀飯,啃掉兩個老窖饅頭,揮手告別馬蠻子夫妻,騎著摩托回省城。

    一路疾馳,回到山南已是十一點鐘,王橋將摩托車放回姐姐家,坐公交車回到山大。

    舊鄉和山南大學,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看著山大的燈光,王橋感到一陣溫暖。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8
第一百零四章交流

     慶祝收藏過萬,特多發一章。

    另外,如果喜歡《靜州》,麻煩幫助小橋把本書介紹給您的一個朋友,拜託!

    寢室裡的同學都圍在桌前吃飯,樓道充滿食堂飯菜特有的混合香味。

    杜建國買了一份粉蒸肉,吃得滿嘴流油,道:「你跑哪裡去了,黃老大有事找你。」

    王橋道:「黃老大來過?」

    「沒有,秦大班長說是黃老大要找你談事呢。今天上課點了名,有五個人沒去,付老師在辦公室發了火,把逃課名單也交給黃老師。」杜建國又提醒道:「今天輪到黃老師在一食堂值班,維持秩序,你到二食堂去打飯,免得在食堂碰上當眾被批。」

    秦真高洗碗回來見到王橋,也沒有急著說黃永貴找他之事。他慢條斯理地把碗回儲物櫃裡,等到王橋詢問,才道:「黃老師要你到他辦公室去一趟,什麼事情不清楚。」

    王橋暗自琢磨:「黃永貴找我做什麼?我得為缺課找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他一直在尋找與黃永貴建立聯繫的機會,只是兩人之間沒有發生什麼交集,暫時按兵不動。如今有事情發生,反而是一件好事,可以通過事件加深聯繫,他決定不迴避矛盾,直接到一食堂打飯。

    學生一食堂,黃永貴臂上戴著紅袖章,正在帶隊維持食堂秩序。隊伍前面還有幾位學生會治檢部的學生幹部,同樣戴著紅袖章。

    黃永貴遠遠見到王橋,招手道:「你過來。」

    王橋拿著碗筷快步走了過去,招呼道:「黃老師,你值勤啊。」

    黃永貴沉下臉,訓斥道:「今天為什麼逃課?你進山南大學是什麼目的,難道是為了逃課。山大出來的學生,有的成為國家棟樑,有的成為社會負擔,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王橋沒有辯解,平靜道:「家裡有點事,回去處理了,結果沒有及時回來。這次錯了,下次改正。」

    黃永貴原本想是給王橋一個下馬威,只要王橋狡辯,就藉機狠狠地訓一頓,先抑後揚,免得這位籃球高手尾巴翹上天。誰知對方不慍不火主動認錯,他失去大動干戈的理由,道:「你去打飯,下午到我辦公室來。」

    「我第一節有課,下課以後到辦公室嗎?」得到肯定答覆以後,王橋禮貌地點了點頭,轉身回到打飯的長隊之中。

    寢室裡,諸人都在午睡,秦真高咬著鋼筆在思考,桌上鋪了一張紙,正在照著樣本寫入黨志願書,王橋進門後,他將寫了小半部分的入黨志願書放進抽屜裡。

    王橋已經見到秦真高匆匆朝抽屜裡塞東西。他不喜秦真高小家子氣,故而沒有搭腔,安靜吃飯。

    秦真高在父親的指點下,準備在今天下午上交入黨志願書,主動向黨組織靠攏。為了不耽誤時間,他從抽屜裡拿出志願書,夾在課本裡,提前來到下午上課的教室。

    下午第一節課結束,王橋來到中文系辦公室。

    相比上一次在學生一食堂時,黃永貴態度要和藹得多,道:「坐吧。你沒有讀過高中?」下午時,他特意查看了王橋檔案,意外地發現王橋居然沒有讀過高中,這讓他非常驚訝。

    「那是年少時闖出來的禍事,高一上期為朋友。。。。。」

    王橋簡要講述了從高一退學以後的經歷,只是省略掉山南第一看守所的三個月。那一段經歷對於王橋來說刻骨銘心,但是在不瞭解內情的外人面前被關進看守所畢竟是不光彩的事,既然此事沒有進入檔案,他就不必在官方面前談起。

    「你到了廣南又做過什麼?」

    「當醫藥代表,倒是能賺錢,可是後來人生陷入了迷茫,又遇到一些特殊的事情,就回到了靜州。從小我就有讀大學的夢想,所以選擇了復讀,在靜州一中復讀了一年,考到了山大。」

    「闖禍、退學、醫藥代表、復讀,你的經驗可比一般同學豐富。當初我第一眼見到你,就覺得你有故事呵。」得知王橋沒有讀過高中,只讀一年復讀班便考上山南大學,黃永貴頓時動容,他出自工人家庭,家庭環境一般,為讀大學也頗愛折磨,他態度平和下來,道:「今天逃課具體是什麼原因?」

    王橋誠懇地道:「我在廣南當醫藥代表期間,有一段時間遇到那邊反商業賄賂,我就和另一個朋友臨時回到靜州。我和那個朋友租下了在紅星廠附近的舊鄉的後山旱坡,當時種了不少花椒樹。由當地村民幫助看管。我現在讀書,那位朋友也不在靜州,所以我就回舊鄉是處理花椒樹。和村民談好協議後,緊趕慢趕,還是誤了課。以後我若是有事,會記得請假。」

    在中文系辦公室裡還坐著另一位教古漢語的老唐,他原本在看書,聽到王橋和黃永貴對答以後,思路就從書本中跳了出來,突然插了一句,道:「你是定風波?」老唐是書法協會顧問之一,對新生王橋的送展作品印象極深,當王橋在黃永貴面前自報家門時,他便對《定風波》的作者有了興趣,今天終於見到了真人。

    王橋道:「是。」

    老唐道:「不錯,不錯,我一直在想寫出定風波的新人是什麼樣,今天終於見到了,找個時間切磋。」

    王橋道:「唐老師,我要向你請教。」

    老唐道:「你認識我。」

    王橋道:「你是書法協會的顧問,我當然知道,我正準備再寫幾幅作品,再聽唐老師的意見。」

    黃永貴聽到兩人莫名其妙的對話,道:「你們兩人打什麼暗語?」

    老唐沒有直接回答,道:「你這個學生是書法小家,值得培養。上課去了,你們慢聊。」

    老唐出門,黃永貴認真打量王橋,道:「能入老唐法眼,你的字應該寫得不錯。今天不說書法的事情,中文系在體育項目上素來偏軟,被人稱為娘們系,今年我想打一個翻身仗,你作為新生籃球隊的隊長,有沒有把握取得第一?」

    王橋道:「中文系新生打籃球基礎一般,不過其他系也好不到哪裡,取得第一很有希望。如果要取得第一,我有幾個建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別掉書袋,有什麼事說說。」黃永貴原先認為王橋是一個桀驁不馴的愣頭青,所以屢次用嚴厲的態度給其下馬威,經過此番談話以後得到完全不同的結論:王橋是努力向上的草根青年,經歷遠比一般學生豐富,為人處世有分寸。

    王橋侃侃而談:「中文系新生隊不僅要取得前三名,而且要贏得漂亮。第一個建議應該統一服裝,印上中文系95級聯隊的字樣。著裝整齊,自然氣勢如虹……」

    「沒有問題,那第二個條件。」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如果打到第一名,應該有相應的獎金,比如獎一百,或二百,第二名獎多少,這個由黃老師來定。」

    「這個暫時不定,還有沒有?」

    「第三,中文系新生隊在正式打比賽前,與體育系的班隊悄悄打三場熱身賽,提高對抗能力。」

    「同意。」

    「第四,要出奇制勝則需要一場暗戰,所有準備工作都要秘密進行,到時有石破天驚之效。」

    「這個不必,新生聯賽要有效果,各支球隊都要有水平,我們的肚量不必太小。」黃永貴是想讓校級領導注意到全校新生聯賽,若是只有中文系一枝獨秀,整體水平差了,反而不美。

    第四條建議被否定,王橋暗道:「黃永貴接受學生家長吃請後任命秦真高當班長,是一個很世俗的人。從今天的談話來看,他的水平和胸襟都還不錯。」

    「前三條意見我大體同意,你的主要職責就是專心把球隊抓起來,其他幾件事情由秦真高來抓。」黃永貴也在暗自將王橋與秦真高做比較:秦真高作為班長,盡心盡職,任勞任怨,為了籌辦新生聯賽費了不少腦筯,只是在同學中威信少一點,組織能力似乎也不夠。王橋經歷豐富,個人能力強,只是對班級事不甚熱心,性格亦強,還需要敲打和觀察。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9
第一百零五章一戰成名

     作為輔導員,要管理好幾百名意氣風發的大學生,還真得有些手腕。

    有的輔導員是作清流狀,基本上不管事,讓大學生們自行發展,自己則抓緊時間做自己的事。在山南大學裡不少輔導員都是用的這種方式,頗為自在。有的輔導員事無鉅細一一操勞,累得半死,效果並不比清流狀輔導員好。黃永貴胸有抱負,想做大事,自然不會作清流狀,也瞧不上事事親為的人,在新生中培養學生幹部是最佳辦法。

    王橋能力強,就讓他去帶球隊,真刀真槍地干。

    秦真高任勞任怨,就讓他去做具體事情,免得老師費心費力。

    想通了這一點,等王橋離開後,黃永貴又將秦真高叫到辦公室,細細叮囑一番。

    走出教學樓,秦真高好不懊惱:「王橋終究還是進入黃永貴視線,自己為了新生籃球聯賽忙忙碌碌,白白辛苦一場。」

    懊惱歸懊惱,秦真高還是認真辦理黃永貴交代的諸多雜事,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女生公寓找蔣玲。

    近十分鐘,蔣玲這慢條斯理地下來。秋風起,將她一條黃裙吹得飄逸動人。美麗的團支書來到面前,秦真高沒來由覺得呼吸發緊,道:「我剛從黃老師辦公室出來,有事想找你商量。」

    蔣玲道:「很急的事嗎?」

    一陣風來,淡淡的香味沁入鼻端,惹得秦真高心猿意馬,他咳嗽幾聲,掩飾自己的失態,道:「班級聯賽很快就要打完了,學校要搞校級新生聯賽,中文系新生實力強,是爭奪冠軍的熱門人選,黃老師要求我們把拉拉隊搞好。」

    蔣玲正在寫信,被叫下來頗有幾分不耐煩,道:「這事早就講好了,到時肯定能組織好,你怎麼這樣囉唆,還有其他事情嗎?」

    秦真高在團支書面前越來越沒有脾氣,且耐心極好,道:「拉拉隊的情況與我們以前的設想稍有不同,黃老師提議要弄成NBA那種能跳舞的那種,在中文系方陣面前做現場表演,健身操教練只有體育系才有,我想和你一起到體育系找表演教練。」

    蔣玲性格外向,活潑大方,接受了這個建議,道:「好啊,找專業教練來編排,比我們自己瞎琢磨效果好得多,什麼時候去?」

    秦真高道:「現在就去。」

    蔣玲開玩笑道:「我還沒有吃晚飯,去完體育系後你要請客,而且不能算作上次的。」

    秦真高家中有生意,囊中不羞澀,豪氣地道:「想吃什麼?我安排。」

    蔣玲道:「還沒有想好,等會再說。」

    兩人來到體育系,找到了黑唐教練。黑唐教練帶著兩人找到呂一帆,很快把事情談妥。

    走出體育系,沿著雀湖回公寓,秦真高腦子沒來由想起王橋與美術系女生鶯歌燕舞的情形,道:「在雀湖有一處半島卡拉ok廳,旁邊有一家吃魚的店,味道還不錯。」

    蔣玲沒有推辭,和秦真高一起來到魚店。

    點了水煮魚和兩樣小菜,兩人坐在湖邊看風景、喝茶,再吃飯。沿著湖邊來來往往有不少散步的情侶,浪漫、閒適。秦真高暗道:「如果不想著混個一官半職,與蔣玲在大學裡談談戀愛,才是真正的人生快事,只可惜熊掌和魚不能兼得。」隨即又想道:「只要悄悄談戀愛,不讓老師發現,也就沒有問題,很多人都這樣幹,為什麼我要老老實實。」

    吃過晚飯,秦真高將蔣玲送到樓下,道:「系裡很重視這場比賽,請了教練,組建拉拉隊,還要打熱身賽,萬事俱備,就看王橋幾個演員能不能把戲演好。」在他內心深處隱隱希望王橋把事情搞砸鍋,當然這句話絕對不能說出口。

    蔣玲挎著包走上石梯,回頭道:「我對王橋有信心,他的球技真的很出眾。」

    秦真高不由得生出妒意,道:「球技再出眾,不加強訓練,在正式比賽時也發揮不出來。」

    隨後一段時間,王橋的表現大大出乎秦真高預料,他恢復了在初中和高一時打籃球的勁頭,大部分課餘時間都泡在球場上,在黑唐和呂一帆的幫助下,很快就恢復到巔峰狀態。

    中文系新生比賽的桂冠沒有懸念地落到了一班頭上。

    隨後按照計畫,新組建的中文系九五級年級隊和體育系班級隊打了三場熱身賽。

    體育系班級隊素來強於普通系冠軍隊,中文九五級聯隊多數隊員自信明顯不足,在王橋鼓勵和帶動下,三場比賽都打得難解難分,分差始終沒有拉開。雖然中文九五級連級隊最終三仗皆敗,但是同學們信心大漲。

    山南大學正在籌建參加全省大學生聯賽的新球隊,體育系卞主任無意中瞧見中文九五新生隊與體育系班級隊的熱身賽,暗自將王橋排進校隊大名單,打破了校隊十餘年全部由體育生一統天下的局面。

    經過一個多月磨合,換上新隊服的中文九五隊在黑唐和呂一帆的指導下,一板一眼有了正規軍的架勢。

    烏合之眾要變成紀律部隊是難事,但也有規律可循,否則軍訓十來天的時間根本無法將一群高中畢業學生訓練成像模像樣的准軍事化隊伍。其中有兩個必不可少的步驟,一是統一服飾,團體精神形成需要有一定儀式,服飾統一是儀式的一部分,通過統一服飾等方法可以讓一盤散沙的人群形成認同感,有了認同感就意味著團體初步形成;二是一套行動準則,行動準則是系統工程,往往很複雜,籃球隊這種小集體則相對簡單。

    校級新生聯賽最後確定在十一月底開打,十一月底還算秋高氣爽,正是開運動會的好時光。

    中文九五隊從整體實力上與其他隊伍相差不大,因為有心算無心,提前做了相當細緻的準備工作,加上有超級尖刀選手王橋,聯賽開始便佔據明顯上風。

    副書記梁柏文在幾位下屬陪同下,觀看新生聯賽第一戰,開場不久,他點評道:「我記得法學系籃球水平還不錯,怎麼這一次被中文系打得潰不成軍。打得不好也就罷了,怎麼服裝都沒有統一,隊員們各穿各的衣服,花裡胡哨,哪像一支球隊啊。」

    法學系劉主任解釋幾句,回頭瞪了站在一旁的文征途。

    文征途和黃永貴都是年級輔導員,住在樓上樓下,關係極熟。文征途用手肘敲了敲站在一旁的黃永貴,道:「你怎麼不早點打招呼,搞突然襲擊,讓法學系丟了臉。」

    「校團委要搞新生聯賽,兩個星期前就通知了。」黃永貴看著場裡一邊倒的局勢,嘿嘿笑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中文系輸過好幾回,只是法學系這次輸得有些慘。」

    梁柏文將黃永貴招到身前,指著王橋道:「十號是特招的?」

    黃永貴掩飾著內心的得意,道:「十號叫王橋,不是特招生,正招生。」

    梁柏文點頭道:「今年中文系人才濟濟,你要好好帶隊伍。」

    黃永貴一直想到校團委任副書記,現任校團委書記年齡偏大,轉崗是這幾年的事,他若當了空缺已久的副書記,下一步運作校團委書記便順理成章,誰知,梁柏文副書記話裡有話,似乎要斷絕進校團委副書記之路。坐回到文征途身邊之時,暗道:「難道我操之過急,弄巧成拙。」本場比賽結束以後,他昂揚的心態慢慢下降,變得悶悶不樂。

    回家以後,黃永貴將思路重新捋了一遍,然後將家裡的靜州陶制土酒取了出來,對老婆道:「我找梁書記喝酒去。」

    梁柏文是中文系前任主任和黨總支書記,與黃永貴非常熟悉,工作時是上下級關係,平時喝酒打牌也算是哥們。隨著梁柏文官越當越大,大家在一起廝混的時間漸漸少了。此時有事,憑著老關係,相信梁柏文也不會介意。

    進了梁家門,梁柏文悠閒地坐在客廳看電視,飯桌上擺著涼菜,梁夫人正在廚房裡忙活。

    「嫂子,我來蹭飯。」黃永貴進屋先到廚房報到。

    梁夫人道:「老梁回來就說,你肯定要來家裡吃飯,還要拿瓶靜州老陶。」

    黃永貴略有些尷尬地將靜州老陶放在桌上,道:「沒有預約就到領導府上,心裡實在忐忑,拿瓶老陶來壯膽。」

    梁柏文笑道:「我喝過茅台、五糧液、汾酒都許多名酒,這些酒是名酒,名酒自然有名酒的道理。我是老土冒,喝了許多名酒,還是覺得我們以前喝的老陶土壩酒好喝,純粹高梁白,味道地道。」他指著黃永貴道:「上回你說沒有老陶土壩酒了,不老實。」

    黃永貴解釋道:「這是剛託人從靜州帶回來的,上次確實沒有。」

    開了老陶土製酒,酒香如被釋放的妖怪,迅速將房間佔滿。梁柏文喝了一口土酒,享受了一塊白斬雞,道:「你想去校團委,我斟酌再三,覺得不合適,你還是安安心心留在中文系。」

    黃永貴苦著臉道:「在中文系幹了八年時間,抗戰都結束了,我還沒有走。」

    梁柏文道:「中文系在山大是老牌系,按大學改革的必然趨勢,以後應該改成學院,還得充實大量人力。你留在中文系可以任副主任,兼黨總支副書記,這樣業務上能提高,抓學生工作也順理成章。」

    失去了到校團委當副書記的機會固然可惜,可是換回副主任兼黨總支副書記,也不算多忙一場。黃永貴恍然大悟,道:「梁書記早就運籌帷幄,害得我鬱悶半天。」

    梁柏文哈哈笑道:「不如此,喝不到你藏的老陶土壩酒。這只是我的想法,正式任命還得孫校長點頭。」

    從梁家出來以後,黃永貴一掃先前的煩悶,默默想著心事,背著手在校園裡轉圈。大學畢業留在校園,轉眼就七八年時間,他由一位稚氣青年變成三十男,大好青春歲月在校園裡消磨,如今終於夢想成真,由普通的輔導員邁入了中層幹部行列。踏上中層幹部行列,向上的道路就算打開了。

    俗話說,新官上任要三把火,新生聯賽勉強算是第一把火;第二把火就應該是中文系學生幹部的選拔,以前中文系學生會幹部和幹事都是經報名後,直接依照學生特長錄用,他想改革一次,凡是錄用都要搞競爭演講,由大家評分產生;第三把火是應該搞一個有新意的大型活動。

    新生聯賽於12月初結束,中文系大獲全勝,以不敗戰績和大比分勝利奪冠,一掃「娘娘系」的萎靡不振。

    王橋一戰成名,成為全校新生中的風雲人物。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9
第一百零六章砸中

     新生聯賽取得冠軍當天,校黨委會研究通過了黃永貴的任命。

    正式任職文件出來以後,黃永貴將自己的想法向系主任楊名作了匯報,楊名更關心學術,對學生工作並不熱心,道:「你是副主任,又是黨總支副書記,學生工作由你全權負責,有什麼事情在辦公會上通報就行了。」

    黃永貴以前實際代管學生工作,只是名不太正言就不太順,如今既是行政領導又是黨總支領導,分管學生工作就順理成章。徵求楊名意見以後,他開始按照自己的想法推動第二件事情——學生會用新方法換屆。

    他將學生會主席雷成、副主席馬彪叫到辦公室。

    「學生會將在明年正式換屆,按照慣例,這個月要補充一批幹事。今天叫你們過來主要商量招取方案。」

    雷成暗自納悶,心道:「補錄學生會幹事是一項非常簡單的常規工作,只需發個通知,然後新生報名。再根據報名新生的具體情況,黃老師徵求學生會意見就確定錄取人員,並將錄取人員分到學生會各部門。黃老師實在沒有必要單獨來商量此事,應該是別有想法。」

    馬彪心思沒有雷成細膩,道:「招錄學生幹部有啥商量的,在報名人中找點苗子就行了。」

    雷成見黃永貴不置可否,試探著問道:「黃永師,是不是招錄方式有所變化?」

    黃永貴緩緩道出答案:「我準備搞競爭上崗,凡是願意到學生會為同學服務的同學都要參加演講,回答一個問題,現場公佈分數,現場公佈錄取人員。我說的是一個大體情況,具體方案你們兩人詳細議一議,然後報給我。」

    接受任務以後,雷成和馬彪開始著手做競爭上崗方案。

    12月11日中午,全校新生籃球聯賽結束不久,王橋籌劃半學期的開店計畫意外出現轉機,校門外「特色小吃」店終於打出了出租告示。

    機會來臨,王橋沒有任何猶豫,下定決心將小店盤下來。

    他將杜建國和趙波叫到一起商量對策。

    「青皮,你是特色小吃店的法律顧問,盤這種店,估計會遇到什麼法律問題?」

    趙波被委以法律顧問的重任,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他態度格外嚴肅認真:「民法通則把所有問題都寫到了,我們到小店去的時候,帶一本民法通則,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王橋道:「光是理論知識不管用,我們眼睛睜大點,免得上當受騙。」他又安排杜建國:「今天我們找小吃店老闆接觸一次,胖墩要利用自己的優勢,從周邊入手,摸一摸這個店的底細。」

    杜建國愣愣地道:「我有啥優勢。」

    王橋道:「你真沒有發現自己的優勢?臉有豬相,心頭嘹喨,這是你的最大優勢。」

    杜建國罵道:「你才臉有豬相,心頭嘹喨。」

    王橋道:「剛才是開玩笑,你的最大優勢在於親和力,最容易贏得別人信任。青皮一臉奸臣相,他說得再真誠別人都認為在撒謊。」

    簡單商量一番,三人前往校外特色小店。

    校園內多數學生都在讀書、談戀愛,王橋卻要開始創業,趙波和杜建國作為其朋友也覺得光榮,胸口挺得高高的,腳步跨得比平常更大。

    特色小店門前冷落,老闆蝨多不咬,債多不愁,坐在門前的板凳上無所事事地抽菸。他見三位同學從校園方向走來,道:「今天只有面條,其他沒有。」

    王橋道:「老闆,我們想盤這個店。」

    眼前這個瘦高個和胖子在店裡吃過多次,特別是這個胖子體貌特徵明顯,老闆印象挺深,道:「你們是山大學生,盤店?別開玩笑。」

    王橋道:「你貼了告示出來,我們過來盤店,不開玩笑。」

    老闆臉上陰晴不定,反覆打量王橋,道:「做過生意嗎?」

    王橋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道:「盤下這個店需要多少錢?」

    老闆掰著指頭道:「樓上樓下兩層的轉讓費、還有冰箱、冰櫃、桌椅板凳,你自己算一算就知道。」

    王橋當即道:「你要盤店,總得開個價錢,你要價,我還錢,是不是?」

    老闆態度生硬地道:「盤下這個店要花不少錢,你還在讀書,能有多少錢。這個店面的位置好,想盤的人多如牛毛,我懶得跟你費口水。」

    趙波見老闆這個態度,暗自搖頭,覺得盤不下這個店。

    杜建國是從中學校門跨進大學校門,家裡又無人做生意,站在王橋背後做聲不得。

    王橋摸不清老闆的真實意圖,話又不投機,瞪著眼道:「老闆不願意談就算了,耍什麼態度?」

    老闆表情反而緩和一些,道:「這是兩樓的店,你們盤不起。」

    王橋轉身就走,趙波和杜建國皆垂頭喪氣。

    三人在足球場邊上的台階上坐定。杜建國抱著肥碩的肚子道:「我覺得沒有希望,老闆一點都不積極,還瞧不起人。」

    王橋轉頭問趙波,道:「你覺得如何?」

    趙波道:「我搞不太明白,大約是生意人討價還價的方法。」

    王橋思索了一會兒,道:「我有幾點想法,你們參考一下。第一,從我們第一次來到這時吃飯,就知道小店生意不好,如今又過了幾個月,他想要盤店,所以我認為這是他的真實意思表示;第二,我們就把他的態度看成是生意人討價還價的辦法;第三,用多少錢能拿下這個店?」

    趙波和杜建國都沒有做過生意,只能大眼看著小眼,說不出道理。

    趙波回憶著與老闆談話的點點滴滴,問道:「什麼是轉讓費?」

    王橋道:「在店面的租房期內,有下家想獲得店面經營權,要給原經營者一筆錢,這倒是慣例。」

    趙波道:「收了轉讓費以後,桌椅板凳還算不算錢?」

    王橋道:「這個靠談,有的轉讓費就包含了基本設備,有的轉讓費沒有。」他又想到另一個問題:「這個店緊鄰學校,位置是稀缺資源,一般情況下,有人轉讓門面就會有競爭,雖然店主口頭上說起很多人想盤這個店,可是我看情況不太像,有點奇怪。」

    隔了一天,中午,王橋悄悄來到特色餐飲店觀察,特色餐飲店依舊門前冷落,老闆無精打采守在門口。

    再隔一天的傍晚,依然如此。

    王橋找了特色餐館不遠處的小麵館,要了一碗麵,吃麵之時遠遠觀察這家店,特色餐飲店燈光暗淡,一副關門謝客的模樣。

    到了八點,王橋步行回校園。在夜色中獨自在雀湖漫步,思考著如何能將特色小吃店拿到手。

    從雀湖繞回男生一公寓,半島卡拉ok廳是必經之地,距離卡拉ok廳還有百米時,喧囂聲便傳了出來。王橋加快腳步想穿過這塊熱鬧地,距離約四五十米時,一陣非常熟悉的高音衝天而出,震得湖邊夜鳥老紛紛出巢。

    「這個胖墩,聲音還忒好。」王橋停住腳步,回頭看著夜鳥在黑暗樹林中盤旋,不提防小道後有一人走來,差點撞到對方,急忙道:「對不起。」

    女生用細如蚊蟻的聲音道:「沒關係。」然後匆匆而去,只留下淡淡幽香。

    「這是誰?陳秀雅。」等到女生走遠,王橋意識到來人似乎是陳秀雅,回頭細看,背影已融入到黑暗之中。

    陳秀雅沒有想到會在湖邊遇到王橋,她加快腳步朝前走,忽然,從熱鬧的卡拉ok廳飛出來一個橘柑,不偏不倚砸在她的頭上。她捂著左臉頰蹲在地上,腦袋一陣陣嗡嗡響動,眼睛金花直冒。

    杜建國唱到高興時,將手中橘柑朝外一扔,隨後就聽到了一聲驚呼。他暗叫糟糕,趕緊向外跑去。

    王橋快走兩步,道:「出了什麼事情?」

    杜建國懊惱地道:「我唱得高興,扔了個橘柑,砸中了陳秀雅。」

    趙波、蘇麗、鐘梅等美術系女生都從半島出來,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如鬧山麻雀。陳秀雅緩過一口氣,睜開眼睛,恰好與蹲在身邊的杜建國四目相對,嚇了一跳。

    杜建國道:「對不起,不小心把柑橘丟了出來,沒事吧?」

    在從天而至的柑橘打擊下,陳秀雅還當真被砸得昏乎乎的,下意識地道:「我沒事,沒關係。」站起身時,身體不由自主搖晃了一下。

    王橋道:「胖墩,你送陳秀雅回去,如果回到公寓前陳秀雅還感覺頭昏,就送醫務室啊。」

    杜建國想要攙扶陳秀雅,陳秀雅朝外躲了躲,低著頭道:「不用送,我自己能回去。」陳秀雅在前面走,肥胖如企鵝的杜建國緊隨其後,兩人如異世界的精靈一般,一前一後隱入到湖水和樹林構成的迷霧之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19
第一百零七章蹊蹺

     PS:  上架第一章,希望大家支持!明天早、中、晚各一章。國慶快樂!

    蘇麗見到突兀出現的王橋,笑道:「今天是柴采過生日,說好晚上來唱歌,誰曉得你跑得沒影,老實交代,是不是和剛才的女生一起散步。」問這句話時,她心裡其實頗為忐忑。

    王橋道:「她是我們班上同學,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偶然遇到。」

    蘇麗鬆了一口氣,道:「她是你們班的。」

    王橋道:「嗯,所以胖墩才會去送。」

    趙波在一旁興奮地道:「我就說有緣千里來相會,蠻哥居然會自動出現。」

    王橋一直在迴避著與蘇麗接觸,未料到今天又自投羅網,看到趙波興致盎然的傻模樣,暗自苦笑,心道:「看來蘇麗喜歡來唱卡拉OK,我以後一定不能在這個時候經過此地。趙波大概是沒有談過戀愛,完全不瞭解女人的心理。」

    一群青年男女說笑著重新落座,有意無意間,蘇麗坐在王橋身旁,將水果削成果塊,做成漂亮果盤,擺在桌上靠近王橋的方向。她用竹籤叉了一塊水果,遞給王橋,道:「聽說你想承包門外的特色小吃店,柴采是山大子弟,她知道特色小吃店的事情。」

    從九十年代開始,下海成為挺時髦的詞,蘇麗從小生活在校園這個像牙塔裡,對於敢於「下海」的人充滿了學生式的盲目崇拜。

    王橋離言興趣頓增,道:「我覺得特色小吃店很奇怪,但是想不透其中關鍵之處,柴采快講一講。」

    柴采道:「校外那個特色小吃店在本地人眼裡很有怪名氣,小樓在修建時接連發生過兩件怪事,第一件怪事是在房屋主體結構快要完工時。學校的一男一女跑到房屋裡談戀愛,兩人靠在窗邊忘情時,誰知一不小心男方從二樓摔下來,這樓原本不高,男生奇怪地把頸椎摔斷,當場死亡;第二件怪事是發生在裝修時。有一個老婆婆從房前經過,從二樓突然掉下來一塊磚頭,當場將老婆婆砸倒,住進醫院,花了一大筆錢才算了事。」她口才頗佳,抑揚頓挫,將大家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去。

    王橋驚訝地道:「居然有這種事情。」

    「房屋裝修好以後。前後有四個老闆來租,不管是開商店、飯店、遊戲廳,總是陰差陽錯賺不了錢,本地人都認為這個店風水不好,不太願意來承租。你如果想租就是第五個老闆。必須要有做生意賠錢的思想準備。」

    王橋點了點頭,道:「做生意、做工程的人特別講究風水,按照傳統說法,這個地方就是風水不好。世界上有許多事情無法解釋。比如同地段經常有一兩個門面生意不好,長期都在換老闆。」

    蘇麗道:「你還真信風水!」

    王橋道:「信則靈吧。」

    兩首歌過後。從湖邊閃出杜建國肥碩的身影,他來到王橋身旁邊,道:「蠻哥,陳秀雅沒事。回寢室了。你前幾天交給我的任務已完成,柴采清楚小吃店的情況。」

    王橋道:「柴采已經介紹了,這個小吃店真是奇怪。」

    侯、趙、杜三人湊在一起繼續商量細節。蘇麗不滿地說道:「蠻哥,今天柴採生日,又提供了關鍵情報,你要主動點,給大家唱首歌。」

    王橋推脫道:「我唱歌是菜鳥,大家都知道的,就不用出醜了。」

    蘇麗不由分說地道:「我點了李宗盛和林憶蓮的《當愛已成往事》,這首歌是大眾歌,你應該會唱。」這一首歌是蘇麗最喜歡也最擅長的歌,她有心與王橋合唱一首。

    稍等一會兒,電視畫面中出現一個小眼睛的嫵媚女子。音樂響起,王橋無法推辭,只得拿起了話筒,追著閃爍字幕唱了起來:「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風雨,縱然記憶抹不去愛與恨都還在心底,真的要斷了過去,讓明天好好繼續……」

    最初只是唱卡拉OK而已,隨著音樂流淌,王橋漸漸陷入到歌聲之中,往日的戀人在歌聲中悄然出現,又以詭異的方法消散在夜風之中。其間遇到幾句不熟悉的歌詞,蘇麗幫著圓過去。曲罷,贏得了一陣陣掌聲。

    蘇麗聽出了歌聲中的深情,她將這種深情投射到自己身上,眼中柔情時隱時現。

    熄燈前,諸人分手。

    回到寢室,杜建國躺在王橋床上抽菸,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王橋道:「你別睡我的床,玩深沉到自己床上去。」杜建國迅速從床上爬起來,將王橋拉到走道角落,用萬分痛苦的神情道:「完了,我陷入情網了。」王橋道:「陷入誰的情網?怎麼以前沒有聽你說起過。」

    杜建國道:「陳秀雅,今天送她回寢室。我就覺得被她迷住了,一見鍾情。蠻哥,你懂不懂一見鍾情,我是被她放出來的丘比特之箭射中了。她這個人很憂鬱,細看其實相當漂亮,又有書卷氣。你和她媽認識,能不能講一講她的情況。」

    王橋看著杜建國的胖臉,道:「別犯花痴,拜託,做點正事好不好。」

    杜建國振振有詞地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正得不能再正的事情,如果全國人都不犯花痴,中國就滅亡了。」

    王橋道:「陳秀雅是同班同不,你要瞭解她的家庭情況,自己去問。」

    杜建國道:「我是認真的。」

    陳秀雅的父親陳強曾經與自己處於看守所同一室,這是很隱蔽的事情,絕對不能由王橋自己講出來,因此,王橋道:「我也是認真的。不過我可以提供一個情況,她是獨女。」

    杜建國氣憤地豎起中指,道:「蠻哥不耿直。」

    當夜,王橋、趙波、杜建國、蘇麗各作各的夢,夢都與愛情有關,或歡樂。或憂傷,或痛苦。

    上午第四節課結束,三人聚在校門外,再赴特色小吃店。

    特色小吃店老闆一直在等待校內的三個同學,他這一段時間虧損嚴重,必須要在這一段時間找人接盤。賺點轉讓費,減少損失。

    從十點鐘開始,老闆就在二樓上觀望校園大門。當三人身影從校門閃出,他便來到了一樓大廳,快速地打了一通電話,端著茶壺,慢慢品。

    「還是原來的條件。沒有什麼可談的。如果接受,簽合同,一手交錢一手交鑰匙。如果不接受,別在這裡磨磨蹭蹭了,等一會兒還有人來談。」老闆背靠著椅子。神情睥睨。

    瞭解特色餐館店基本情況後,王橋心裡基本有底,知道眼前之人十有八九是虛張聲勢,他拖了一張凳子坐在老闆對面。道:「山南轉讓門面的行情是和尚頭上的蝨子明擺著,我的想法是轉讓費加上有房東見證的轉讓合同。其他可以不談。」

    「這位同學,那你就提個價格出來。」老闆原本以為大學生都是不通事務的傻瓜,沒有料到眼前這個小夥子還頗為精明,暗道:「就算是精似鬼。也要吃老子的洗腳水。」

    王橋道:「轉讓費含裝修費,但是不包括設施設備,總計兩萬塊。」

    老闆雖然有暗計,聽到這個價錢還是鬼火冒,道:「兩萬塊,我裝修都花了十幾萬。」

    王橋道:「你的裝修我看不上,拆掉重來還要花人工。」

    老闆不停地搖頭,「老弟下手太狠了,這個價是地板價,我虧不起。少了十萬,免談。」

    王橋嗤地笑道:「我就適當漲點,二萬五,包括廚房設備。」

    「這個價錢我只有跳樓。」

    王橋一直在冷靜觀察對方,不為對方虛張聲勢所惑,道:「我是誠心實意想盤這個店,條件是市場價,大行大市,誰都知道。明天我再來一趟,如果願意租,你就提出一個合適的價,另外,要把房東叫來做見證,大家好說好意量。如果實在不願意轉租,對我來說無所謂。」

    老闆道:「你這人還精得很,如果真有意,你的價格就得漲點。如果沒有誠意,我就去旅行,懶得跟你扯皮。」

    兩人你來我往說了一個小時,都不肯讓步。其間老闆還接到一個電話,回來得意洋洋地說是租店人打來的電話。

    在與老闆扯皮的過程中,王橋也瞭解到一些情況,知道老闆叫趙一龍。

    趙波和杜建國沒有想到蠻哥如此有耐心,居然能與老闆磨了一個小時的嘴皮子。這一次談判讓杜建國失去信心:「蠻哥,你覺得四萬塊錢都拿過來?」

    王橋道:「如果真的有很多人來談生意,老闆才不會跟我扯一個小時,我覺得應該有戲。」

    「蠻哥,明天什麼時候來,我跟你一起來。」趙波的理想是當一個名律師,很有興趣看王橋和老闆砍價,對於律師來說,生活常識和法律知識同樣重要。

    到了第二天中午,三人再到特色餐館,吃驚地發現餐館大門緊閉,門上貼著一張紙,紙上寫著一個用來聯繫的手機電話。

    王橋到附近公用電話打通了這個號碼。

    「你好,我找趙老闆。」

    「我不是趙老闆,是這個店的房東。你打電話有什麼事情?」

    王橋反應極快,道:「我是想轉租這個店,趙老闆跟我說還有兩年租期。」

    「鬼話,他是騙你的,只有一個月到期,我正在尋找商家。你是想租店嗎,可以直接跟我談。」

    王橋暗自嚇了一跳,道:「我就在店外,在哪裡見面。」

    「我手頭有點事情,晚上八點,在店外見面。」

    掛斷電話,三人都覺得此事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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