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百態] 靜州往事 作者:小橋老樹(已完成)

 
Babcorn 2017-3-26 10:43:1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76 85873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6
第一百四十八章離別

     兩人在一起互相……

    「等會。」呂一帆推開王橋,關掉頂燈。幾秒鐘以後,路燈光透過窗戶灑進屋內。她安靜地站在屋內,左手伸向後背,將後背連鏈往下拉,嘩的一聲脆響,後背拉鏈滑到底。

    「我的身材好嗎?」

    「非常好,游泳時我就知道得很清楚。」

    「你在水下偷看了我。」

    「在水下經常偷看。」

    「你倒是坦承。我漂亮嗎?」

    「漂亮。脫了衣服更漂亮。」

    兩人漸漸意亂情迷,最後……。

    呂一帆緊張地問道:「門鎖緊沒有。」

    「艾姐她們都不住在這裡,樓下守夜師傅睡得死沉,他從來沒有到三樓閣間來過。」

    「輕點,我是第一次。」

    「第一次?」

    「嗯。我的第一次要給我喜歡的人,否則就虧死了。等會,你難道不相信我。」

    「不是,我只是,我只是覺得,算了,不說這些事。注意,我要動手了。」

    渡過最初的緊張以後,在強健漢子忽快忽慢的節奏中,呂一帆身體變成了地幔部分,溫度接近了3000度。熱火沿著一條條小通道向全身發散,熱量越來越足,最終讓身體完全燃燒起來。

    激情之後,王橋與呂一帆並排躺在床上,透過閣樓的窗戶看著遙遠的星空,星空中罕見地出現了點點繁星,安靜、廣闊、深遂。

    呂一帆側過身去看著王橋,用手撫了撫英俊的臉,道:「我有一個計畫,說出來給你聽,想聽嗎?」

    一縷髮絲鑽進王橋鼻孔裡。讓他感覺有些癢,道:「你說吧,我會認真聽。」

    呂一帆滿臉嚴肅地道:「你是我的第一個男人,這一輩子我都不會放過你。」

    王橋道:「你準備用什麼方式不放過我?」

    呂一帆道:「我要你一輩子做我的情人。」

    「當然,招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王橋從內心深處非常同情呂一帆的遭遇,也很欣賞她面對困難時的堅強,除此之外,還有對自己還沒有能力解決北三省之事感到愧疚。

    呂一帆又幽幽地道:「你這人特有大男子思想,非要等到我來找你。」

    對於這一段情,王橋內心是很複雜的,他沒有矯情。道:「這個社會太現實了,我們只有讓自己強大起來,才不至於最後落入社會底層,落入社會底層會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呂一帆狠狠地點頭。道:「這個我最明白。如果我們家不是淪為社會最底層,也不會發生這麼多爛事。」

    此後的一段日子,呂一帆瘋狂地揮灑最後的大學時光,與同學們一起打球唱歌喝酒。與王橋瘋狂地聚在一起。

    美好的日子總是格外短暫,97年畢業季轉眼就到。

    王橋遵照約定沒有替呂一帆送行。他與黃永貴等人在一起,為中文系畢業生送行。

    前任中文系主席雷成畢業後進入省委宣傳部,成為笑到最後的人生贏家。女友韓萍分到山南金融專科學校任教。分配結果出來以後,書法協會在老味道單獨搞了一次歡送會。歡送會上。雷成和韓萍終於以戀人身份出現在大家面前。

    「王橋,大三第一學期要選學生會主席,我支持你去競爭這個職位。有了更高的平台就能做更多的事,你千萬不要客氣和退讓。」雷成抽了個空子,拉著王橋說知心話。

    「我會全力爭取。」有了雷成的例子,王橋從政的念頭又猛地升了起來。

    雷成道:「秦真高的威信、辦事魄力以及心胸不足以擔任中文系學生會主席。黃老師支持你,陳剛則支持秦真高,我抽時間再給陳剛談談。你別太擔心,系裡學生工作以黃老師為主。另外,系主任楊名那裡也得找機會去匯報工作。」

    「明白,謝謝雷兄。」

    「遇到什麼難事,不管是在校還是畢業以後,都要來找我。」

    雷成和王橋緊緊握手,許久才分開。

    雷成等人的分配結果讓王橋更加堅定了目標,通往精英社會的一扇門已經打開,浪費這個機會就是犯罪。

    「送戰友,踏征途,默默無語兩眼淚,耳邊傳來駝鈴聲……」

    「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誰給你做了嫁衣……」

    「朋友朋友一起走……」

    廣播裡傳來了煽情的歌聲,弄得車上車下的人一把鼻涕一把淚水。這是年年都要發生的故事,年年在這個時候相似的離愁別緒就會籠罩在校園上空。

    在大巴車一輛輛開動,送行人陸續散去。在足球場另一邊停著一台山南牌照的豪華小車,一位身高接近一米八的中年壯漢子李青明站在車尾抽菸,道:「可以走了嗎?」

    呂一帆望著大巴車隊方向,尋找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眼中全是不捨。

    「走吧,隨時可以回學校。楊總還在等著我們,他是大客戶,我們別失禮。」李青明催促了一句。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擾,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蓬萊文章建安骨,中間小謝小謝又清發。俱懷逸興壯思飛,欲上青天攬明月。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尋扁舟。」這是王橋掛在閣間的書法作品,呂一帆背得很熟悉。離別之時,這首詩總是在腦中盤旋。

    李青明第三次催促之時,呂一帆收回目光,上了車。

    小車超過好幾輛大客車,出了山大的校門,消失在滾滾車流之中。

    老生離校,無數個曾經發生在校園的故事便結束,若要繼續,只能在校園之外。而校園之外的故事往往失去了校園的色彩,成為另一段故事。

    1998年9月14日,新生入學報到日。

    輔導員陳剛帶著一幫學生會幹部坐在中文系的彩旗之下,高音喇叭播放著流行音樂,《千千闋歌》、《牽手》、《戀曲1990》、《一生何求》、《光輝歲月》輪番在學校上空盤旋。

    王橋聽到這些歌曲之後暗自撇嘴:「這些歌都是胖墩最喜歡的歌,他和陳秀雅談起戀愛,陳秀雅在廣播站播音,結果全校師生都得聽胖墩喜歡的歌。」

    撇嘴這個動作曾經是呂一帆自嘲時的招牌動作,王橋不知為什麼時常會做出這個動作。

    接連有好幾個漂亮女生來報到,秦真高等人積極主動地帶著羞澀的女生去辦手續。以前由黃永貴定下的規矩是老生按順序幫助新生,免得老生們一窩蜂地為湧向漂亮女生。陳剛主持接新生活動,將這條規矩廢掉,這大大增加了眾狼友的主觀能動性。

    王橋作為大三師兄,第二次參加接新生,他一點都沒有主觀能動性,坐看秦真高等人樂滋滋地幫著女生提行李,主動與陳剛聊著閒話。

    一位相貌清秀、留著俏皮短髮的女生來到中文系新生接待處,她右手拖著大皮箱、左手提著帆布包,鼻尖上掛著粒晶瑩汗珠。前幾位女生都有家人陪送,這位女生卻是獨自一人來報到。此時陳剛身邊只有王橋一人,他只能主動迎接這位女生。

    「你好,歡迎來到山大中文系。」

    女生見到王橋時,眼睛睜得大大的,彷彿看到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等到王橋詢問第二遍時,才點頭說是。

    看罷錄取通知書等相關證明文書,王橋接過沉重的手提袋,道:「我帶你辦手續。」

    辦手續過程中,王橋感覺女孩的眼光總是停留在自己臉上,開玩笑道:「你怎麼一直看著我,我今天臉沒有洗乾淨嗎?」

    女孩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微微笑道:「我叫張曉婭。」

    王橋道:「我叫王橋,聽你的口音,靜州的吧。」

    張曉婭道:「我家確實在靜州,小時住昌東。」她成長於昌東縣,後隨父親張大山一起來到靜州,她是從靜州一中考入山南大學。

    在93年時,王橋曾經和張曉婭有過短暫交集,張曉婭第一眼就認出眼前之人是中學裡的籃球明星,只是沒有想明白為什麼突然間他會變成大三的師兄,禁不住多看幾眼。

    而此時此刻,王橋壓根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女子和王氏家族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只把她當成一位漂亮的小女生。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6
第一百四十九章本部之尾章

     PS:  呂一帆走了,大學時代也就結束了。本章是尾章,字數少一些。

    「王橋,王橋。」

    老味道外傳來輔導員陳剛的聲音。

    王橋放下厚厚的《戰爭與和平》,從側門朝樓下走去。

    在二樓大廳,恰好遇到了正往下走的陳剛。陳剛頭髮亂糟糟如雞窩,眯眯眼略有水腫,幾乎看不到眼睛。他用惶急的聲音道:「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

    王橋見其神情有異,道:「陳老師,到樓上去。」

    三樓閣間,陳剛一口氣將大杯茶水喝得見底,神情尷尬地道:「我被東城分局城關派出所弄進去了,才出來。」

    王橋大吃一驚:「什麼事情?」

    王橋讀大一時,陳剛是師兄,從大二到大三,陳剛變成了輔導員。儘管王橋做出過不少改善關係的舉動,但是兩人關係仍然隔著一道玻璃牆。與陳剛關係更密切的秦真高,在上一個寒假時,秦家還邀請陳剛外出旅遊。

    陳剛一臉沮喪地道:「我和女友到賓館開房,被城關派出所堵了。關了一晚上,硬是要罰款5000元。錢是小事,最關鍵的是不能讓派出所把材料寄到學校來。材料寄到學校,我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不等王橋說話,他又解釋道:「保衛處老楊和東城分局的人很熟,可是他最近處長職務被免了,鬧情緒,請假回老家去了。我記得你在東城分局有熟人,要想辦法將材料拿出來。王橋老弟,你一定要幫這個忙。我會記在心裡,以後分配時會鼎力相助。

    還有半個月系學生會就要改選,以及更關鍵的畢業分配,輔導員陳剛都有一定的發言權。而王橋一直與陳剛貌合神離,他正愁找不到徹底改變關係的機會。此時陳剛找上門來,恰好是一個良機。

    王橋猜到肯定不是和女朋友開房那麼簡單,還是決定為自己爭取一個良機,道:「現在十點鐘,我馬上找人。陳老師可以先回家休息,事情辦成了我來找你。」

    陳剛此時哪裡能心情休息,道:「我就在這裡等你。」

    王橋匆匆下樓,騎著摩托車就去找李澄。

    此事對於陳剛來說是天大的事情,對李澄來說嫖娼是小事一樁。他不緊不慢地在辦公室和王橋聊了一會些閒話,才帶著王橋來到城關派出所,將所長拉到一邊,兩人滴滴咕咕說了一通以後,李澄拿著幾頁紙遞給王橋。

    「李哥,太麻煩你了,中午一起吃頓飯。」

    李澄沒有推辭,道:「好吧,我正有事找你姐姐。」

    王橋道:「用不用請派出所所長吃飯?我想表示一下。」

    李澄道:「這事你別管,他找我辦的事情也不少。」

    兩人在省政府家屬院附近的省交通廳賓館吃午飯。王橋將材料看了一遍,如自己所料,材料上所顯示的內容與陳剛所言並不一致,材料上說的是陳剛從白芙蓉卡廳帶小姐到賓館開房,陳剛自述是與女友開房。從對陳剛的綜合印象和常理推斷,他相信警察的話。

    午飯過後,王橋想起「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古話,反覆斟酌以後,做出了一個決定,他將這份從派出所拿出來的材料複印了一份,將原件放置於華榮小區姐姐的家,帶著複印件回到老味道閣樓。

    陳剛如一頭餓狼般在閣間裡轉來轉去,見到王橋便急切地問道:「王橋,事情辦得怎麼樣?」

    王橋道:「派出所經過技術和理,沒事了。這是材料的複印件。」

    陳剛翻閱完材料,疑惑地道:「怎麼不是原件?複印件有什麼用。」

    王橋道:「我找刑警李支隊長出面,派出所汪所長開始不願意將原件銷毀,好說歹說,複印一份給我後,當面把原件銷毀了。」

    「當面銷毀了?」

    「我親眼見到當面銷毀。從派出所出來以後,我和李支隊吃了飯才回來。陳老師放心,警方已經沒有檔案了。」

    陳剛沒有看到原件,始終心有狐疑,事已至此,他只能選擇相信王橋。在忐忑中過了十來天,平安無事,他這才漸漸心安。

    4月,中文系學生會正式改選,大三學生王橋以高票當選為學生會主席,秦真高仍然是副主席。

    學生會全體合影留念之時,王橋臉上沒有笑容,他嚴肅地想道:「當了學生會主席只是萬里長征走完第一步,沒有拿到畢業派遣證就不算勝利。」

    秦真高原本以為自己這個學生會主席穩當了,誰知道還是副主席,他立刻給父親秦懷彪找了電話。

    秦懷彪在電話裡大罵道:「知識分子真他媽的吃人不吐骨頭,吃喝玩樂,什麼都搞了,說得好好的,怎麼說變就變。」

    秦真高道:「爸,那怎麼辦?」

    秦懷彪發洩一陣以後,道:「你當學生幹部就是為了分到大機關,現在還有機地,不能得罪那幾個狗日的。我今天就過來,請他們吃飯。媽的,我得找關係請校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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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面試

     轉眼到了1999年6月,山南省,山南大學。

    王橋輕輕敲了敲厚實木門,屋內傳來渾厚而不失威嚴的聲音:「請進。」

    山南大學黨委副書記梁柏文抬起頭,取下眼鏡,習慣性地揉揉眼睛。眼前的王橋身高超過一米八,相貌英俊,體格健壯,皮膚呈小麥色,不像中文系學生,更像山大特招的體育健將。

    王橋站在辦公桌前,輕聲報告道:「梁書記,面試結束了。」

    梁柏文背靠著皮椅,問道:「面試情況如何?」

    王橋神色平靜地道:「發揮還算正常。省委組織部兩位參加面試的領導沒有明顯態度,我看不出他們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梁柏文笑了起來:「組織部的幹部都是撲克臉,看不出喜怒哀樂,這是行業要求,他們都是這樣的。省委辦公廳是全省中樞機構,如果能在裡面工作,發展前途會很好,機會十分難得。如果能進入省委辦公室,你一定不要忘記山大精神,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如果不能進省委辦公廳,也不要氣餒,是金子到哪裡都能發光,你要有這種自信。」

    王橋道:「不管以後到什麼崗位工作,我都不會忘記誠樸雄偉、自強不息的山大精神,請梁書記放心。」

    梁柏文發自內心喜愛這位成熟穩重的前任中文系學生會主席,道:「你在學校安心等待,利用相對空閒的時間多讀書。工作以後,想讀書都沒有時間。」

    離開時,王橋給梁柏文鞠了躬,表達對師長諄諄教誨的感激之情。

    參加省委辦公廳面試的七人都是山南大學校、系學生會幹部中的佼佼者,誰被省委辦公室廳看中都正常。王橋在等待中慢慢焦慮起來。克服焦慮的最好辦法是找事情做。用忙碌的生活來分散注意力。

    王橋將在校最後一個月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條:每天早上七點準時起床,跑步、打籃球。上午到圖書館看書,下午去游泳館鍛鍊。晚上與即將離校的同學聚餐,喝點青春小酒。除此之外,他還接受邀請積極參加學生社團的活動。

    「……最後總結一句,做好學生會幹部的訣竅很簡單。按照誠樸雄偉,自強不息的校訓指導自己的行動,一定會成為最優秀的學生會幹部。」第一階梯教室裡,王橋站在演講台後侃侃而談,與中文系新一屆學生會的師弟師妹們交流擔任學生會幹部的心得體會。

    中文系主任黃永貴出現在階梯教室門口,向王橋作了一個到辦公室的手勢。

    演講結束後,王橋快步來到中文系辦公室。

    黃永貴熱情地道:「祝賀你。省委辦公廳的未來領導。」

    王橋難以壓抑激動之情:「黃老師,有消息嗎?」

    黃永貴道:「梁書記有個同學在省委辦公廳工作,是個不大不小的領導。據內部消息,你在七選一競爭中獲勝,將成為山大今年進入省委辦公廳的幸運兒。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你非常幸運。」他又叮囑道:「這是內部信息,你自己知道就行,注意保密。」

    王橋伸出雙手緊握老師的手,用力搖晃。

    黃永貴笑道:「進入省委辦公廳。熬上幾年,出來就是說話算數的人物。前途無量啊。我有時很想重新讀大學,再分配一次,到政府機關比留在大學發展前途大得多。」

    王橋謙虛地道:「現在很多大學老師到政府機關任職,黃老師是處級幹部。走出學校就能當領導。我就算能到省委辦公廳,還得從最低級的科員做起。」

    前任中文系學生會副主席秦真高急匆匆來到辦公室,顧不得與王橋寒暄,神色凝重地道:「黃老師,我來了。」

    黃永貴叮囑道:「你馬上跟我到行政一區,靜州市政府到我們學校招人,等一會就要面試,你參加。下午吳州市紀委有一場面試,也推薦了你。面試時千萬不能怯場,也不能顯得太興奮,要沉著穩重。」

    跟著黃永貴前往行政一區,秦真高壓抑不住好奇心,問道:「王橋有希望嗎?」

    黃永貴道:「暫時不清楚,但是應該很快就有結果。如果遲遲不出結果,會影響落選同學的分配。」

    秦真高言不由衷地道:「希望王橋能夠成功,以後我們到省委辦公廳辦事就有熟人照應。」他進校以來一直視王橋為競爭對手,四年過去,王橋極有可能進入省委辦公廳,自己就算能進吳州市紀委或者沙州市政府,己經輸在事業起跑線上。這一段時間想起此事便覺得有幾千條蟲鑽進了五臟六腑,又酸又麻又痛。他暗自記恨著黃永貴,覺得他忘恩負義、做事不公。由於目前分配進入關鍵時刻,他將滿腔怨氣埋進肚子。

    黃永貴一門心思在幫助秦真高找個理想婆家,壓根沒有想到他內心充滿怨氣,道:「我希望你們為系裡做出貢獻的學生會幹部全部都有一個好位置,以後守望相助,在山南就比同齡人有先天優勢。」說話時,他注意到秦真高白襯衣上有一團污漬,道:「你怎麼穿有污漬的衣服,衣服寧願舊一點,也不能髒兮兮的,給人印象不好。」

    秦真高緊張起來,道:「我只有這一件白襯衣,這個污漬怎麼洗都洗不乾淨。」他衣服比較多,但是這種純白的襯衣只有一件,要換都不知在哪裡換。

    黃永貴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道:「你在行政一區等著,我回家取一件白襯衣。」他在小道邊攔下一位騎自行車的中文系學生,跳上自行車飛快朝家裡騎去。

    行政一區面試區,有八九個其他系的學生會幹部在等待面試。秦真高低頭看著胸前污漬,越發緊張起來,悲哀地想道:「難道我的面試要毀在襯衣的污漬上。在學校賣了四年苦力,因為一團污漬前功盡棄,太不划算。王橋屁能力沒有,居然能進省委辦公廳,命運為什麼這樣不公平。」

    黃永貴滿頭大汗地來到面試處,將白襯衣塞給秦真高,道:「還沒有輪到你面試,太好了,趕緊換衣服。」

    秦真高在衛生間換上暫新筆挺的白襯衣,對著鏡子將頭髮梳整齊。走回面試區時,黃永貴點頭道:「這才差不多,小夥子乾淨整潔又帥氣。」

    秦真高抱歉地道:「沙州政府來得太急,所以我沒有做好準備。」

    黃永貴隨口道:「系裡原本讓你參加下午面試,上午面試是臨時增加,所以比較倉促。」

    秦真高沒有料到上午面試居然是臨時讓自己參加,屈辱感油然而生,暗自將中文系領導罵了一遍,最後又將怒火集中在王橋身上:「如果不是王橋佔據了原本屬於我的位置,此時我就不受這些罪。憑什麼是王橋進省委辦公廳,而不是我!」

    秦真高滿腹怨氣等著面試之時,王橋拿著泳衣和泳鏡,來到學校剛剛投入使用的新游泳館。游泳館有五十米泳道、泳道線和跳水台等設施,比山南農業大學恆溫游泳池條件更好。王橋在岸上作完準備活動,跳下水池,潛水約十米,再換成瀟灑自如的自由泳。

    幾個女生站在水池邊嘻嘻哈哈打鬧,見到王橋走到池邊,張曉婭打趣道:「小昭,你的白馬王子來了。」

    楚小昭是中文系學生會宣傳部副部長,最崇拜的人是大師兄王橋,這在寢室裡人所盡知。她面色微紅地自我調侃道:「現在不流行白馬王子,騎白馬的人不一定是王子,還有可能是唐僧。」

    張曉婭道:「小昭別在我們面前掩飾,要愛就大膽講出來,隔幾天你的白馬王子就要離開學校,想說都沒有機會了。王橋的缺點是官迷,但是還沒有到讓人討厭的地步。優點是相貌不錯,身材棒。」

    在張曉婭鼓勵下,楚小昭朝著王橋所在的泳道游過去。

    紅星廠附近的小河沒有受過污染,每到夏天,小河成為孩子們的戲水天堂,王橋是孩子裡的野泳王。進入大學以後,體育系呂一帆在山南農業大學恆溫游泳池教他學會自由泳。呂一帆離開大學兩年時間,他的自由泳水平提高很快,能和體育系學生一較高下。此刻他如一條劍魚,在泳池裡歡暢而快速地游動著。

    游了一公里,王橋喘著氣停下來,見到楚小昭向自己招手,就游了過去。

    楚小昭道:「師兄,省委辦公廳面試結果出來沒有?」

    王橋道:「還沒有消息。」

    楚小昭活潑地笑道:「師兄肯定能行。我見過其他幾位面試的學生會主席,綜合條件都不如師兄,我們都相信你一定能成功。師兄分到省委辦公廳,是鼓勵中文系學生會幹部努力工作的最好事例。」

    楚小昭相貌姣好,身材豐腴,飽滿的前胸將泳衣撐得滿滿的。王橋目光迴避了誘人部位,道:「我的分配要承擔如此重任,壓力有點大。」

    楚小昭吐了吐舌頭,笑道:「我就是隨口一說,師兄不要增加壓力。」她又道:「你游得真好,能教我嗎?」

    王橋婉拒道:「我是野路子,亂游,沒有什麼章法。體育系辦有游泳班,他們教得很正規。」在水中與性感的泳衣小師妹說話,他總覺得頗為怪異,道:「我去游第二輪了。」然後用力蹬池壁,如一條箭魚在水中破浪滑行。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8
第一百五十一章神通

     PS:  王橋的大三和大四就用了兩個片段。如果細寫,就太長了。

    楚小昭游回到張曉婭身邊,剛要說話,張曉婭搶先道:「小昭重色輕友,只顧著白馬王子,不理睬我們。」

    楚小昭自嘲道:「妾有情郎無意,他總是迴避我,把我當成不懂事的小妹妹。其實我挺成熟啊,身材這麼好。」

    她是前翹後拱的豐滿型身材,平時穿著外套都遮掩不住,更何況是一覽無餘的泳衣。張曉婭的身材含蓄得多,勻稱,稍顯纖細,她最大特點是皮膚有一種溫玉質地,格外細膩有光澤。

    每當有人在身邊游過,水波蕩漾,輕輕地擁抱著兩位美麗的青春少女。

    張曉婭道:「那是你表達愛意的方式還不夠火辣,和身材沒有關係。」

    楚小昭道:「我受到的教育只能讓我默默地表達感情,能從遠處看著他,就覺得很幸福。有時我在想,如果真讓我和他談戀愛,說不定還會破壞最美的感情。」

    張曉婭道:「王橋就是長得帥點,但是很無趣。而且,你這種說法是自欺欺人,想愛就要大膽講出來。」

    楚小昭辯解道:「他是籃球校隊隊員,寫一筆好書法,還是游泳高手,怎麼會無趣。」

    張曉婭想起父親總是肅穆的神情以及一成不變的西服,道:「不管他有多少業餘愛好,分進省委辦公廳就如進入鑄造車間,從裡面走出來的人都是一個又一個工具,人生會變得非常無趣。我是有體驗的,絕對錯不了。」

    楚小昭注視著瀟灑游泳的王橋,道:「我希望他能成功,實現自己的理想。多年以後。回憶起這一段單相思,我會感到愉悅的,因為這是沒有滲雜一絲雜質的相思。」

    張曉婭道:「學生會幹部最大好處是比較容易進黨政機關,以後國家不包分配,實行雙向選擇,說不定會有更多的人想當學生會幹部。」

    楚小昭道:「曉婭。能不能說點浪漫的話。」

    張曉婭道:「當然行,不過現在得給你一點清醒劑,免得你執迷不悟。」

    楚小昭卻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道:「你說雙向選擇以後,我們怎麼辦?」

    張曉婭道:「這個無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拜託,你是在山大,不是三流四流大學。」

    從1999年開始,山南省普通高校畢業生的分配政策出現原則性變化,統一分配政策就此終結。

    普通高校畢業生就業原則是:

    一是國家計畫內招生的畢業研究生、本專科畢業生。在國家就業方針、政策指導下,通過供需見面和雙向選擇的辦法,在一定範圍內落實就業單位;

    二是師範院校畢業生(不含委培、自費和自考助學班畢業生)畢業時未落實單位的,回生源地由當地教育行政部門統一安排從事教學工作;

    三是定向、委託培養的畢業生嚴格按合同規定到定向縣(市)或委培單位工作;

    四是普通高校的自費生和電大、函大普通班畢業生自謀職業。

    同時。山南省有計畫地吸收一部分品學兼優的高校畢業生充實到基層工作。畢業生可通過國家公務員考試錄用為黨政群機關工作人員,通過擇優錄用進入全額撥款和差額撥款的行政事業單位工作。工商、稅務、審計、公安、司法部門以及銀行、保險系統錄用工作人員。除軍轉等指令性安置外,都要優先吸收高校畢業生,改善人才結構。

    在紅旗廠新廠長,晏定康反覆研究了《中共山南省委辦公廳、湖北省人民政府辦公廳關於做好1999年普通高等學校畢業生就業工作的通知》。女兒晏琳是委培生,原則上必須按照合同規定回到紅旗廠。他和妻子陳明秀都不願意女兒回到廠裡,為了女兒的前途,他決定動用在省城建立起來的新關係。

    「牛市長,我是老齊,晚上有空沒有,聚一聚,你定個地點。」

    「齊廠長,你怎麼跟我來虛的,有什麼事,直說。」

    「我和弟妹都想見你。」

    「那就在金星大酒店,還是頂樓。」

    王橋在山南讀大學的四年時間裡,社會飛速發展,人在不停成長。牛大偉由工業園區主任高昇為山南市委常委、副市長,晏定康由紅旗廠副廠長變成廠長,牛大偉和晏定康的關係由公對公關係演變為私對私關係,兩個家庭時常聚會。

    金星大酒店是東城區第一家五星級酒店,頂層是牛大偉固定用餐地,站在頂層,透過寬闊的落地窗,可以將山南夜景一覽無餘。

    每次坐在五星級酒店頂層,享受著美食和周到服務,劉明秀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在紅旗廠生活的二十來年,那些單調枯燥的艱苦日子與現在可稱為奢華的生活形成鮮明對比,有時候她覺得紅旗廠的艱苦樸素生活不真實,有時候又覺得現在的生活是海市蜃樓。

    喝下幾杯五糧液,晏定康談起正事:「晏玲今年畢業,她是委培生,按照山南省最新的畢業分配政策,委培生按合同規定要回到委培單位。晏玲是文科生,在紅旗廠沒有什麼發展前途。而且父女倆同在一個廠裡,不見得好。」

    劉明秀道:「我和他爸在紅旗廠工作了一輩子,不想讓女兒還到廠裡工作。」

    給親朋好友安排工作,對於牛大偉這種層面的人來說不是問題,他根本不想多聽理由,道:「齊廠長,你有什麼具體想法,想把晏玲放在哪個單位?」

    晏定康道:「我想把晏玲留在市裡,進機關單位。」

    牛大偉摸了摸根根豎立的短髮,呵呵笑道:「趕得早不如趕得巧,齊廠長今天找我是找對了人,中午我跟老杜在一起吃飯,聽他說省委辦公廳準備進人,乾脆把晏玲放到省委辦公廳。」

    老杜是省委辦公廳副秘書長,分管辦公廳人事工作,與牛大偉曾在一起當過知青,屬於同甘苦共患難的交心朋友。這一段時間,老杜通過牛大偉牽線搭橋,幫著不成器的小舅子接下幾項紅旗廠的土建項目。

    晏定康最初想法是通過牛大偉進入山南市級機關,完全沒有想到進更高級別的機會。此時有進入省委辦公廳的可能性,自然很是高興,他又擔心省委辦公廳門檻高,特意說明道:「晏玲是委培生。」

    牛大偉道:「委培生也是大學生,為什麼不能進省委辦公廳, 這個衙門聽起來唬人,其實高中生足矣。在戰爭年代軍長、省長們也就是二十剛出頭,時勢造英雄,和學歷有個屁關係。老杜操作這些事情很有經驗,如果,我是說如果失敗了,就讓晏玲到市政府來。」

    晏定康沒有當廠長以前,劉明秀說起官官相護的現象總會義憤填膺。丈夫當上廠領導後,她並不以官太太自居,很少利用丈夫的職權辦私事。但是人總是自私的,涉及到女兒前途命運時,她毫不猶豫支持丈夫的行為。

    以前在廠裡當中層幹部時,完全沒有想到居然幾句話就能將女兒弄到大機關。當然,他們心裡也明白,「幾句話」之前之後是靠著實力來支撐,前者易,後者難。

    第二天,牛大偉親自帶著晏琳來到省委辦公廳。杜副秘書長辦事穩妥,最擔心將歪瓜裂棗弄進省委辦公廳,讓自己跟著受拖累。他親自與晏琳談了話,進了單獨面試,感覺很滿意。

    杜副秘書長感覺很滿意,意味著山南大學七名學生會主席必將感到不滿意。

    七名學生會主席面試後,原本以為一個星期左右就會有結果,誰知兩個星期過去都沒有正式結論。在這十來天,陸續有省級單位和市級部門到校要人,七名學生會主席有四人忍耐不住,參加了其他單位的面試,侯衛東和另外兩位學生會主席有超強的自信心,堅持等待省委辦公廳正式通知。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8
第一百五十二章選調

     PS:  前一章頗有錯,抱歉啊!

    梁柏文通過省委辦公廳的戰友得知一些內幕消息,到了後來他的戰友都覺得此事雲蒸霧繞,看不明白。

    6月27日,答案終於揭曉。

    山南大學行政一會議室,梁柏文壓抑著火氣,陰沉著臉來到小會議室。

    小會議室坐著七位系領導和緊張不安的七位同學。

    最初從梁柏文處得到省委辦公室內部消息後,王橋以為大局已定,完全沒有想到還會出現波折。今天來到會場,他見到梁柏文副書記面無表情的臉,意識到最壞的事情可能發生了。

    梁柏文道:「一個小時前接到省委組織部通知,可以從山大增選七名選調生,人選就從在座七人中產生,不再重新面試和考察。現在請幹部處肖處長讀文件。」

    肖處長咳嗽一聲,開始讀文件。

    小會議室靜得能聽得到大家的呼吸聲音,參會的人都很吃驚,互相用眼神探尋。

    文件讀完以後,黃永貴吃驚地問:「梁書記,這是不是意味著省委辦公廳今年將不從我們學校選人?」

    梁柏文道:「可以這樣理解。你們別問我,我也是一個小時前才接到通知。今天下午4點之前,如果願意參加省委組織選調的同學就到學生處填寫申請表,下午不填表,意味著放棄。」他神情嚴肅地看著在場的系主任和學生,道:「大家還有什麼要問,既然沒有,那就散會。」

    黃永貴和王橋一起回到中文系辦公室。

    王橋罕見地有些沮喪,問道:「黃老師,這是為什麼?」

    黃永貴靠著寬皮沙發上。眼睛看著天花板,隔了半天才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山大是全省最好的學校,山大學生在全省最為優秀,這一點不容置疑。依據我多年經驗,十有八九是你們被頂缸了。」

    王橋憤怒地道:「省委辦公廳招人是非常嚴肅的事情,難道也會被頂缸。這未免把黨國大事當成了兒戲。」

    黃永貴道:「高中教材學過肉良者鄙,你不要神化省委那些人,他們同樣是吃五穀生百病的俗人,不同之處在於屁股所坐的位置。如果換位思考,他們有親朋好友,行點方便完全能理解。你見識過社會黑暗面,應該能夠正確認識這次事件。不要受點挫折就心灰意冷,畢竟還可以選擇省委組織部選調,這也是不錯的一條路。」

    「現在還有其他選擇機會嗎?」

    「按照往年規律,政府機關主要集中在前一段時間,到了七月以後主要是國有企業過來選人。你願意到大型國企還是走選調的道路?」

    前一段時間,王橋恰好嚮往屆師兄打聽過省委組織部選調生的情況。

    按照山南省委組織部的選調生規則,選調生必然要到鄉鎮,分到鄉鎮以後的發展情況就看運氣。各個地區對選調生使用情況千差萬別。有的地區將選調生的工作關係放在市級機關,再到鄉鎮工作。干滿一到兩年後直接調回關係所在地的市級機關。有的地區將選調生的工作關係完全放到鄉鎮,放到鄉鎮又分為兩種,一種是直接在鄉鎮掛職,甚至直接出任鄉鎮副職。另一種無職無位,全靠從鄉鎮一步一步往上打拚。

    「紅星廠在舊鄉,我太熟悉鄉鎮現狀,實在不想再回去。回到鄉鎮讓我產生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覺。如果當地不重視選調生,其實就和普通大學生一樣,得從頭做起,這與到省委辦公廳工作有著巨大差距,而且通過自身努力都無法彌補。」王橋在黃永貴面前沒有避諱,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黃永貴知道王橋所言是實,只能空洞地勸道:「能進入省委辦公廳固然是最佳選擇,退而求其次,成為選調生與省委組織部掛上號也是不錯的結果。選調生是戴了帽子下去的,在基層工作是鍍金,遲早要回機關。」

    王橋苦笑道:「前一階段的面試我沒有參加,現在沒有退路了,十有八九要走選調這條路。」

    山南大學在省委辦公廳選拔中全軍皆墨的消息傳出,當事人自然憤憤不平,但是多數畢業生第一反應是幸災樂禍。秦真高聽聞此信息,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他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家裡人,然後到學校小餐廳裡買了一瓶酒,炒了肉菜,獨自慶祝。

    他的去向已定,是靜州市政府辦公室。靜州市政府辦和省委辦公廳比起來肯定大大不如,但是比起選調生下派到鄉鎮的處境就有優有劣了。喝著小酒,哼著小曲,在大學裡被王橋壓制得死死的秦真高終於有了翻身農奴做主人的快樂。

    姐姐王曉得知侯衛東意外失去進入省委辦公廳的機會,開車來到山大外面的土菜館,準備安慰弟弟,順便出主意。

    此時王橋克服了初聽到此消息的負面情緒,恢復一貫的冷靜態度,道:「你不用安慰我,這點挫折還承受得起。關鍵是下一步如何走,是到企業還是走選調這條路?」

    王曉站在窗邊下意識地用手拍打著木質窗框,道:「進大企業工作,發展前景好,收入更高一些。選調生要分到基層,但是在省裡掛了號,各級都重視,與普通大學生還是不一樣。兩條路各有利弊,關鍵是你如何選擇。」

    王橋反問道:「如果讓姐選擇,你怎麼選?」

    王曉道:「如果讓我選擇,我肯定到大企業去工作,發展經濟是國家主流,我要留在主戰場。而且國企高層與官場沒有隔閡,大公司老總到地方任職的情況很多。」

    王橋從參加學生會工作以來,就樹立起從政的志向,他默默地想了一會,道:「我還是走選調這條路,從基層做起,一步一個腳印走上來,說不定能夠走得更高更遠。」他摸著胸口那個鐵釘做成的項鏈,道:「當初在廣南第三看守所這麼困難的日子都熬了過來,我不相信還有比進看守所更糟糕的事。我下午填表,走選調之路。

    王曉道:「不管你做什麼選擇,我都相信你能行。就算以後不如意,大不了出來自己創業。」她看著樓下陸續來吃飯的食客,問道:「你離開學校,老味道怎麼辦?」

    王橋道:「還是和以前一樣,應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王曉道:「你是老味道主要出資人,但是從總經理、廚師到服務員都是艾敏的人,你離開山南以後,根本無法控制他們。艾敏為人比較地道,很多人處於她這個位置,早就想辦法把你一腳踢開。」

    王橋道:「開餐館只是解當時的燃眉之急,這不是我的事業,也不是姐的事業,所以只能順其自然。」

    王曉沒有再提老味道的事情,問道:「分配的事情你是否徵求爸媽意見?」

    王橋搖頭道:「他們是老觀點,肯定是傾向於我走選調生的路,問了等於白問,反而增加他們的煩惱。等到最後結果出來以後,我再給他們打電話。」

    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電話號碼。

    「這是我的手機,你要記下來。」話筒裡傳來熟悉又陌生的呂一帆的聲音。

    呂一帆離開學校有兩年時間,這是第一次與王橋聯繫。王橋驚奇地道:「你怎麼知道我的手機號碼。」

    呂一帆爽朗地笑道:「你傻啊,我經常悄悄給艾姐打電話,隨時能掌握你的行蹤。聽說你進省委辦公廳的美夢破裂了,特地打電話安慰你,免得你躲在角落裡哭鼻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8
第一百五十三章前途

     「你難道認為我會為這事哭鼻子。不管怎麼樣,學校給我留了一條路,這條路很多同學想走都沒有門。在這種情況下,我哭鼻子就太矯情了。」王橋略為停頓,道:「這兩年,你過得怎麼樣?」

    電話裡傳來呂一帆大大咧咧的聲音:「也就這樣,還能怎樣,結婚了,但是沒有小孩。我沒有上班,學著做生意。過一段時間我會回山南,到時候來看你。」說到後面幾句話時,她的話語中充滿柔情蜜意。

    想起呂一帆修長的腿和火一樣的熱情,王橋內心有股烈火上湧,道:「隨時歡迎你過來。」

    王曉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弟弟,道:「這是那位,聽你們兩人談話的口氣有點曖昧。」

    王橋笑道:「大姐連曖昧都能聽出來。這是以前的同學呂一帆,在老味道打過工。」

    王曉以前常來土菜館,見過呂一帆,當時就覺得兩人之間有點牽連,聽到對話,更是用懷疑的目光瞧著弟弟。

    三點半,王橋到行政一區去填寫願意選調的表格,途中遇到小師妹楚小昭。

    楚小昭略顯羞澀地道:「師兄,你要去填表?」王橋道:「我準備走省委組織部選調的路。」楚小昭道:「那有可能要分到鎮裡去。」王橋道:「按規則是這樣的。」楚小昭充慢信心地道:「憑著師兄的能力,很快就能回到省裡來的。」王橋道:「各地情況不一樣,這些事說不清楚。」

    王橋填完表格,四年大學生活便有了一個正式結果。如果沒有省委辦公廳的巨大餅子,這是一個不壞的結果,有了省委辦公廳這個參照物,現在只能算是無奈的結局。

    簽下「王橋」三個大字。王橋的命運便被注定了。

    回男生宿舍必經的香樟林裡,楚小昭還在等著王橋。她手裡拿了一個竹雕帆船,上面有「一帆風順」四個金色的字。

    6月30日,離校前夜。

    王橋、趙波、陳秀雅、杜建國等人在老味道土菜館聚餐。

    王橋很有大哥風範地舉起酒杯,道:「我有三個沒有想到,第一個沒有想到是胖墩新聞社這麼成功。還順利分配到山南日報,成為無冕之王,心想事成,值得祝賀。說實在話,胖墩當初搞新聞社時,我沒有意識到新聞社能有如此局面,這證明陳秀雅眼光不錯。」

    陳秀雅臉上飛起一朵紅暈。幸福地看著胖得有味道的男友。

    王橋繼續道:「陳秀雅所在的山南師範大學也不錯,距離山南日報社步行只用五分鐘,同樣是心想事成,我建議大家乾一杯,祝賀胖墩和陳秀雅早點結婚。生個大胖小子。」

    陳秀雅心里美滋滋的,嘴裡不肯承認:「我可沒說要嫁給他。」

    趙波道:「口是心非啊,你真不想嫁,新聞社有很多年輕貌美的崇拜者。早就想取代你的位置。」

    杜建國挺著寬闊的胸膛道:「我是非秀雅不娶,沒有人能夠腐蝕我。畢業以後我們第一件事就是結婚。」

    陳秀雅羞澀地道:「臭美。」

    王橋道:「第二個沒有想到是我從山南大學畢業後居然分回昌東,奮鬥一圈回到,讓人很不爽。我爭取用三年時間回山南,否則就算失敗。」

    陳秀雅用堅定的口氣道:「蠻哥一定能行。我們都相信你。」

    王橋道:「第三個沒有想到是青皮為了愛情不要工作,成為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情種。」

    趙波端起酒杯,無限感慨道:「王橋作為省委組織部選調生,進入貴黨梯隊行列,前途大大的有。胖墩分到山南日報,無冕之王大大的厲害。我無恥地混入無業游民隊伍,變成了群眾,等到吳培畢業,我肯定能拿到律師資格證。」

    王橋開玩笑道:「你不是無業游民,最起碼現在就算得上個體戶。」

    杜建國道:「趙波其實可以在山南工作,工作和戀愛兩不誤,為什麼非要留在山大開錄相廳,我在這點上跟不上青皮的思路。」

    趙波拿起放在桌邊的漢顯傳呼機,翻看著信息,隨口道:「我在山大再放一年錄相,等拿到律師資格證,揚眉吐氣出去工作。」

    王橋不讚成趙波的選擇,皺眉問道:「家裡給你聯繫了司法局,你真不去?」

    「我不想留在司法局被人管束一輩子,考上律師資格證後,到時在山南開一個律師事務所,寧當雞頭,不做鳳尾,我不想被人管來管去。」趙波在山大留了三年光頭,極有個性,被譽為山大放錄相的光頭趙,他在分配選擇上同樣極具性格,與多數同學的思路迥然相異。

    頭髮亂蓬蓬的吳培打著哈欠走進來,道:「蠻哥什麼時候請我吃黑魚,我饞得都流了幾回口水。」昨晚趙波去喝酒,她幫著守錄相室,耽誤了瞌睡,害得白天都在打哈欠。

    嬌小女生吳培是數學系大二學生,無論從身材到神情都與蘇三妹有幾分相似,她酷愛看錄相,是光頭趙波錄相室的常客。她先愛上錄相,再愛上錄相室,最後愛上錄相室老闆。因為吳培的原因,趙波錄相室經常播放香港和好萊塢的愛情片,為滿是俠客和槍聲的錄相室增添些許愛情色彩,吸引了不少女生。

    趙波不願意回家鄉司法局工作,一方面原因是嫌不自由,另一方面原因是為了吳培,他是天生浪漫的真性情的情種,決心留在山大陪著女友渡過最後兩年校園生活。他看著睡意朦朧的女友,道:「去洗把臉,把頭髮梳整齊,換件漂亮衣服。今天我們三兄弟喝畢業分手酒,你要打扮得漂漂亮高的,不要被陳秀雅比下去,削我面子。」

    吳培抬腿踢了趙波一腳,道:「我幫你守攤子,你嫌我沒精神,蠻哥,該不該打。」

    王橋笑道:「該打,只是踢一腳太少。」

    吳培用手指梳理著亂發,道:「我借用蠻哥的房間梳妝打扮,免得變成黃臉婆,有些人要嫌棄。」

    王橋道:「門開著,屋裡有一面鏡子,沒有護膚品。」

    吳培揚了揚手中袋子,道:「我自帶化妝品。蠻哥房裡沒有女人和女性用品,我們都知道。」她走了幾步,回頭又道:「蠻哥條件這麼好,為什麼當和尚,在畢業前總得解開一直困擾我的謎團,否則師弟師妹們要麼認為你是一心想往上爬的官迷,要麼認為你是不是有問題。」

    吳培不僅長相與蘇麗相似,潑辣性格也接近。蘇麗是趙波心中永遠的痛,與吳培談戀愛,多少能消解趙波內心遺憾。

    艾敏與吳培在門口遇到,吳培甜甜地叫了一聲「艾姐」,到三樓王橋的小閣樓梳妝打扮。艾敏走到雅間,將兩瓶茅台放在桌上,道:「今天你們畢業聚餐,得喝點好灑。等會我來陪大家喝兩杯,今天酒不限量,管夠啊。」

    杜建國道:「哇噻,茅台酒都管夠。」

    艾敏笑道:「為了你們今天的聚餐,我準備了一箱茅台,喝得完嗎?」

    杜建國拍著肚子豪氣地道:「主要是他們兩個拖後腿,我的酒量不錯的。」

    在這幾年裡,艾敏經濟條件得到極大改善。她將判給男方的女兒帶到山南,借讀於山南大學附屬小學。男方數次提出復婚要求,都被她嚴詞拒絕。隨著經濟地位提高,她早就不是幾乎淪為飯店女郎的下崗工人,有錢能讓男人腰桿硬起來,同樣也能讓女人腰桿硬起來。

    她特別感謝兩次改變自己命運的王橋。

    此刻王橋從山大畢業,即將走上仕途,她真心祝願王橋能有個大好前程。對此,她的信心很足。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8
第一百五十四章離校前夜

     PS:  每個人記憶中的大學時代是不一樣的,與時代、學校、專業、年齡、心境等諸多因素有關。

    艾敏打開茅台,敬了一圈酒以後,將雅間房門輕輕拉下,讓王橋、杜建國、趙波、陳秀雅、吳培幾位同學安安靜靜地喝上一頓告別酒。

    王橋、杜建國和趙波在山南大學一起廝混了四年,這是人生中最寶貴的四年,事業的基礎在這裡打下,人生的征程中從這裡出發。在這四年裡,他們恰好處於情感和心性的成熟期,更關鍵的是他們之間沒有利益衝突,友誼純正且深厚。參加工作以後,他們會接觸更多的人和事,隨著歲月流逝,他們會發現真正的朋友主要是在青年時代結交的。

    王橋將分配失意的事情徹底丟在腦後,舉起酒杯道:「啥都不用說,不管以後會發生什麼變化,一定要記住我們的友誼,乾杯。」

    這句話放在平時會讓大家牙齒發酸,在恰當的時間說起讓杜建國和趙波激動起來。紅光滿面的杜建國激情四射地道:「蠻哥、青皮是我最好的朋友,希望友誼長青,今天誰都不准睡覺,大家徹夜長談。」

    趙波右手端著酒杯,左手拉著吳培,道:「我要龍潛於山大,陪著我的培培讀書。一年之後會再與你們兩個匯合,我們三兄弟都是社會精英,一定會在社會上出人投地,混出個人模狗樣。」

    吳培小鳥依人般坐在趙波身邊,在桌下與男友十指緊扣。

    杜建國藉著酒勁,當著眾人的面握住陳秀雅的手。

    陳秀雅和杜建國正式確立戀愛關係以後,拉過手,接過。吻,所有這些親密行為都在黑暗之中進行。她不習慣在外人面前親熱。下意識將手往回抽,由於杜建國握得很緊,她抽了幾下,無法擺脫那隻熊掌,便隨他去了。

    無數杯茅台酒下肚,三個原本溫情脈脈的男人暴露出本色。互相揭發四年來發生在校園的糗事。

    杜建國剛剛提到「地龍」兩個字,被趙波跳起來卡住脖子。趙波追求蘇三妹失利是其心中永遠隱痛,被「地龍」把小雞雞蟄腫是在校期間最大糗事,他絕對不能讓吳培知道當年發生的一切。

    「不准說,誰說我跟誰急。」趙波眼珠都要鼓了出來。

    吳培見到趙波這個樣子,興趣大增,道:「說一說嘛。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杜建國吐著舌頭,道:「鬆手,我要窒息了。說事不說,我說另一件事。」

    互相揭完糗事,一瓶酒被三個男人灌進肚子。在酒精作用下。他們拍肩膀摟脖子,說起掏心窩子的話,弄得兩個女生眼圈都紅了起來。

    吳培知道趙波酒量不行,怕他喝得太醉又惹出事情。搶過酒瓶子,道:「趙波最多四兩酒。你們這樣喝下去,等一會他要爛醉。今天是告別酒,少喝點酒多說點話嘛。等到後天分手之後,也不什麼時候才能聚在一起。」

    陳秀雅對此舉雙手贊成。

    在兩個女生強烈抗議之下。九點鐘,喝完兩瓶茅台酒,告別酒暫時結束。

    趙波酒量最淺,今天己經超水平發揮,被半扶半拖弄到三樓閣間。

    杜建國身寬體胖,酒量超群,從三樓下來後,猶自招呼王橋再戰。王橋酒量亦不錯,但與杜建國比起來頗有不如,他打著酒嗝,向外噴著酒氣,道:「雖然是告別酒,大家還得悠著點,否則陳秀雅要罵我們。」

    陳秀雅道:「我支持蠻哥,不能再喝了。」

    王橋拿著一瓶礦泉水,道:「我到樓上看趙波,你們兩人自由活動。」

    閣間裡,趙波如螃蟹一樣橫七豎八躺在床上,噴著酒氣,打著鼾。吳培無可奈何地坐在床邊,隨手拿本雜誌無聊地翻看,抱怨道:「蠻哥,說好了晚上一起玩,趙波喝得爛醉如泥,根本沒有辦法玩。」

    王橋將礦泉水遞給吳培,道:「你看著點趙波,有事叫我們一聲,我們都在二樓。」

    二樓雅間,紅光滿面的杜建國道:「王橋是很牛氣的一個人,但是有四樣不如我。」

    陳秀雅見杜建國眼光盯著自己手上的茅台酒,乾脆將酒瓶放到身後,不讓他再喝,道:「哪四樣?」

    「第一是體重,他明顯不如我;第二是酒量,他酒量也不錯,比我還差點;第三是唱歌,他的嗓子比公鴨嗓子稍微好一點;第四點是最重要的一點,他沒有女朋友,我有。」

    陳秀雅笑道:「我記得有一個故事,一個好吹牛的人向同伴們宣佈,他贏了一個象棋世界冠軍,又勝了一個游泳世界冠軍。同伴們自然不信,吹牛者就說他是和象棋世界冠軍游泳,和游泳世界冠軍下棋。你現在和那個吹牛者一樣,以已之長和別人的短處相比。」

    杜建國道:「這是增加自信心的重要辦法,否則貨比貨得丟,人比人得死。」

    王橋推門而入,道:「趙波大醉,估計今天晚上醒不了。」

    陳秀雅嗔道:「都怪杜建國一直鬧酒,我不明白喝這麼多酒有什麼意義,高興時喝兩口就行了。」

    三人泡了一壺清茶,聊著四年來發生在身邊的大事小事。

    杜建國道:「蠻哥,我有一個埋在心底很久的問題,你一定要給我講清楚,你為什麼和陳家熟悉?」

    王橋和陳秀雅一直保持默契,絲毫沒有提及發生在山南省第一看守所的事情,因此杜建國對王橋和陳家的關係感到一頭霧水。

    王橋和陳秀雅對視一眼,都一起搖頭。

    杜建國不滿地道:「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麼好瞞的。」

    王橋笑道:「到時候你自然知道,我要找地方休息一會,不給你們兩人當電燈了。」

    吳培拿著兩幅撲克站在門口,打著哈欠道:「趙波在呼呼大睡,我們打雙扣吧,否則我肯定堅持不了多久。」

    雙扣在97年突然風靡山南,山大學生也流行打雙扣。雙扣玩法類似於「跑得快」,遊戲打兩副牌,對坐的兩人為一隊,兩人要相互配合盡快將手中的牌先出完。

    王橋和吳培一隊,陳秀雅和杜建國一隊。陳秀雅在大學裡贏得了計算機腦袋的稱呼,這在打雙扣時表現得淋漓盡致,她能記住每一家出過什麼牌,能準確推算出對方手中的關鍵牌。打到凌晨兩點,王橋和吳培三局完敗。王橋興味索然地道:「今天喝了酒,腦筋糊塗得記不住牌,改天再戰。我到辦公室去睡行軍床,吳培在樓上守青皮,胖墩和陳秀雅自便。」

    王橋是大哥,諸人都接受了他的安排。

    杜建國道:「我和陳秀雅找個雅間,暢談一晚。」

    王橋從抽屜裡取出蚊香,道:「老味道的蚊子營養過剩,長得膘肥體胖,你們要徹夜長談必須有所防範。我先到辦公室睡覺,不管你們了。」

    王橋打開辦公室,進屋後卻發現平常放在角落裡的行軍床不見蹤影。此時他實在乏了,另尋了一個比較偏的雅間,將椅子排成一排,倒頭便睡。

    吳培上樓,將趙波朝裡面推,擠出了一點空位。她挨著趙波平躺在床上,捂著鼻子不去嗅趙波噴出來的酒氣,默默想心事。

    杜建國和陳秀雅在房間裡坐了一會,杜建國道:「我們找一個乾淨房間。」陳秀雅「嗯」了一聲,表示同意。杜建國在老味道吃過無數次飯,熟悉得如自家寢室一般,帶著陳秀雅來到最角落的雅間,點燃蚊香。

    陳秀雅想增加點浪漫氛圍,道:「把燈關了吧,有蠟燭沒有。」

    「現在到哪裡去找蠟燭,今夜月光明亮,不用蠟燭也行。」

    陳秀雅和杜建國並排坐在窗邊,磕著瓜子,低聲細語。路燈的淡淡光線照進窗戶,落在陳秀雅臉上,原本俏麗的五官增加了朦朧之美。杜建國看得痴了,情不自禁地挽住陳秀雅的腰,一股熱火在身體裡燃燒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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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找關係

     王橋在迷迷糊糊中聽到隔壁傳來陳秀雅和杜建國的說話聲,他睡意頗重,沒有和隔壁搭話,繼續埋頭睡覺。夢中,他在樹上跳來跳去,如猴子一般在林間自由飛奔,忽然失去重心從樹頂落下來,猛然間醒了過來。

    隔壁傳來板凳摩擦地面的響聲,還有兩人短促低沉的說話聲。

    「別,胖墩。」這是陳秀雅的聲音,她在表示反對,語氣並不堅決。

    「我愛你,秀雅。」杜建國不停地喃喃低語。

    「不行,被人發現怎麼辦?」

    「我們輕點,蠻哥睡在辦公室。這間房距離辦公室挺遠,沒有人過來。我還反鎖了門,有人來也進不來

    「第一次不能在這裡。」

    「秀雅,我愛你。」

    過了一陣,隔壁傳來陳秀雅一聲低呼,板凳不停地吱吱作響。動靜很快就停了下來,隨即傳來陳秀雅低低的抽泣聲。

    「很痛嗎?」

    「別管我,我就哭。」

    聽到幾句對話,以及板凳聲、抽泣聲,王橋自然知道兩人在做什麼。為了不打擾一對佳人,他不敢隨意翻身,睡得腰酸背痛。肥碩彪悍的蚊子被蟻香熏得昏頭轉向,在空中亂飛,他只能輕輕地用手趕開,而不敢雙手拍打。

    約摸半個小時以後,隔壁再次響起板凳摩擦聲以及杜建國粗重的呼吸聲,偶爾能聽到陳秀雅輕微急促的低呼聲。隔壁層次豐富的聲音無孔不入,王橋很後悔睡到這間房裡,睜著眼看著房頂,思念起曾經的親密愛人。

    曾經有三個女人和王橋有親密接觸,呂琪再也沒有接觸過,晏琳到京地讀大學。呂一帆回北三省結婚。隔了這麼些年,他漸漸意識到最愛的人還是呂琪,呂琪在其心中留下深深的鉻印。晏琳是極聰明的人,通過信件和夢話清楚地看透了王橋自己當時都未瞭解的內心,所以毅然離開了王橋。至於呂一帆則是複雜的情感,有愛有同情有欲。每當想起她時,最先浮現在腦海中的一定是大大咧咧的笑容,其次是穿著老味道工作服的形象,再次是修長的大腿和彈性十足的小蠻腰。

    凌晨三點,趙波睜開眼睛,感到腹脹難忍。他仍然處於半醉狀態,從床上爬起來。走到門外拐角處痛快地撒了一泡尿,再爬回床上。頭剛挨著枕頭,立刻就昏沉沉睡去。

    凌晨五點,王橋聽著隔壁沒有了動靜。為了免得兩人尷尬,他光著腳。提著鞋子,輕手輕腳從雅間出來。他走進艾敏辦公室,坐在椅子上眯了一會。

    陽光射進閣樓時,趙波睜開眼睛。左看右看,不知身處何處。他坐在床上想了半天。才想起這是王橋的閣間,他推了推睡在身邊的吳培,道:「你醒醒,幫我弄杯水來。」吳培蓬頭垢面坐起來。道:「昨晚你睡得像個死豬,隨便怎麼都弄不醒。」趙波揉著太陽穴,道:「狗日的胖墩,非要大杯喝酒,把我整慘了。」

    趙波摟著吳培親了幾下,稍作整理,來到二樓。

    王橋、杜建國、陳秀雅正圍在一起吃早飯。王橋臉上有六七處紅腫處,這是餐廳大蚊子的傑作。杜建國精神抖擻,一點沒有喝過大酒的痕跡。陳秀雅臉色紅潤,兩眼水汪汪格外明亮。

    趙波道:「蠻哥,你們三人昨天是怎麼過的?」

    王橋道:「我們和吳培打了撲克,然後大家一起看星星,聊天。可惜了,你睡得太沉,弄不醒。」

    趙波怒視杜建國,道:「胖墩,就是你要喝大杯,害得我睡了一晚。這是離校的最後一夜,結果昏睡中渡過,太慘了。」

    王橋想起昨晚聽到的層次豐富的聲音,暗笑:「胖墩若是不把大家灌趴下,昨夜哪裡天賜良機。」

    吃過飯,王橋到三樓刷牙。剛走到三樓拐角便聞到濃烈尿味,走近發現放在桶裡還未洗的白襯衣全是尿液,雪白襯衣有一團團黃色的尿漬。他衝下二樓,吼道:「青皮,你昨晚朝哪裡撒尿。」趙波一臉茫然地道:「昨晚我沒有撒尿。」王橋拍著額頭道:「我的天,參加面試才買的新襯衣被毀了,青皮,你要記住畢業前一夜做過的壞事。」

    眾人一陣狂笑,趙波猶在辯解,不肯承認。

    7月1日,畢業生離校。

    黃永貴特意為王橋、秦真高、蔣玲等比較重要的學生幹部餞行。

    王橋是中文系學生會主席,得到校方和學生們一致認可,誰知陰差陽明錯地分配到靜州下面的小縣城。秦真高順利通過面試,分配到沙州市政府辦公廳。蔣玲分配到山南市東城區紀委。儘管王橋被分到了偏僻基層,黃永貴仍然相信以後職務最高的肯定是王橋,對此深信不疑。

    喝過餞行酒,三人將在校時發生的些許不快拋在腦後,握手告別。屬於他們的的大學時代從此結束,他們將各奔東西,開始新的人生征途。

    7月5日,王橋按照要求來到省委組織部幹部五處進行例行談話。

    省委辦公大樓距離山南大學很近,王橋經常從省委辦公大樓經過。從院外朝內窺視,覺得這幢四方形大樓實在平常,論豪華不如銀行大樓,論風景不如大學校園。王橋此時作為即將進入幹部體系的新人,由於身份變化,走進大樓後,明顯感受到大樓深處散發出來的無形威壓,腦中迸出「草民」兩個字,走路腳步放輕,說話也輕聲細氣。

    站在組織幹部五處門前,王橋給自己打氣:「組織部的領導是人,我也是人,大家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我怕個屁。」他深吸一口氣,輕敲房門,聽到「請進」聲音後,不慌不忙走進房門。

    談話進行得很順利也很平淡,包處長講了選調生制度的由來和意義,鼓勵王橋在基層踏踏實實工作,做出一番成績。十分鐘,例行談話結束,王橋走出組織部,自我評估道:「從包處長談話時的態度來看,他對我的印象還不錯,希望他能對我有個好印象。」

    離開省委大院,步行約七八分鐘,王橋來到交通賓館。他準備先參加姐姐的婆婆吳學蓮六十歲生日宴會,再到昌東縣報到。

    自從兒子李銀湘跳樓以後,吳學蓮不再喜歡熱鬧。李家在省交通廳賓館只辦了兩桌酒席,只邀請平時來往密切的親朋好友。男性賓客以及比較重要的客人坐在主賓席,家屬們坐在另一席。王橋即將參加工作,又算是王家代表,被安排在第一席。

    李安健拿著根金箍棒,戴著孫悟空的面具,在屋裡跳來跳去,纏著舅舅王橋玩孫悟空大戰妖精的遊戲。王曉費了好大勁,才將兒子從弟弟身邊拉開。

    姑父趙永剛問道:「王橋什麼時候到昌東報到?」

    王橋道:「我到省委組織部幹部五處談了話,準備明後或者後天到縣裡報到。」

    趙永剛道:「王橋這一次分配最遺憾之處是沒有能夠留在省委辦公廳,在省委辦公廳熬幾年,出去以後大小都是領導。不幸之中的萬幸是成了選調生,比普通大學生多一些機會。」

    在省政府工作的妹弟主動提起這個話茬,李仁德趁機道:「永剛,我記得你有個朋友在靜州當領導,你能不能打個招呼,讓王橋在昌東有個照應。朝中有人好作官,這是千年不變的真理。」

    趙永剛拍著額頭,道:「我糊塗了,差點忘記丁原。丁原是靜州組織部常務副部長,前一陣子我幫他辦了件小事,讓他照顧王橋應該沒有問題。王橋,你具體分到哪個部門?」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9
第一百五十六煩悶

     王橋:「各地選調生情況不一樣,我打聽了一下,靜州選調生是由各縣區安排,一般都是到鎮街工作。」

    李仁德道:「既然還沒有分配,這事必須得先找丁部長。分到環境差的鄉鎮,做不出什麼成績,很難進入領導法眼。分到條件好的鄉鎮,容易出成績,上級來的次數都要多一些。」

    李安健戴著孫悟空面具,跑過來抱住李仁德大腿,道:「爺爺,我當孫悟空,你當牛魔王,我們打仗。」

    李仁德將孫子抱起來親了兩口,道:「我們在談事,你到媽媽那裡去玩。」

    李安健不停吵鬧:「我要和爺爺打仗。」作為遺腹子,他在家中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向來有求必應,見爺爺不和自己打仗,大聲哭起來。

    王曉知道此事對弟弟很關鍵,趕緊把兒子抱開,帶到隔壁房間。李安健在房間裡拚命掙扎,哭著要出去。吳學蓮聽到孫子哭聲,心如貓抓一般,趕緊跟著走進隔壁房間,從媳婦手裡接過孫子,道:「乘孫別哭,奶奶陪你玩。」李安健趴在奶奶懷裡立刻停止哭鬧,望著媽媽,兩隻大眼睛滴溜溜亂轉。

    趙永剛打通靜州組織部丁原的電話,道:「丁部長,我是老趙,在忙啥?呵,我一般吧,機關就是那些事情,永遠都做不完。我有件事要拜託你,我侄子今年從山南大學畢業,是省委組織部選調生,分到昌東縣,拜託老兄關照關照。」

    丁原道:「趙處長的侄兒肯定要關照,況且還是從山大出來的選調生。」

    趙永剛問:「選調生和選調生還有區別嗎?」

    丁原道:「理論上沒有,在實際操作上還是有細微差別,比如上級在選人材時。山大出來的選調生肯定比師專出來的選調生更有優勢。」

    打完電話,趙永剛神色輕鬆地道:「丁部長後天要到米國參加培訓,他答應給昌東縣委組織部打電話,丁原是地頭蛇,他說話從某種程度上比部長還管用。」

    王曉詫異地道:「不會吧,部長是市委常委。一把手。」

    趙永剛:「按照山南規矩,組織部長原則上不能由本地人擔任,而且要定期交流。常務副部長不會交流到外地去,他長期在地方任職,比一把手熟悉幹部,所以說話比較靈,在市縣很吃得開。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不管是省裡還是地方都是一個樣。」

    王橋真誠地道:「趙姑爺,謝謝你。」

    趙永剛得到丁原肯定答覆,有了辦成事的成就感,豪爽地道:「一家人你謝什麼謝。小事一樁。」

    王橋道:「對趙姑爺來說是小事,對我來說就是大事,等會我要滿滿敬一杯。」

    林玥提著大花籃從門外進來,見面後塞了一個紅包給吳學蓮。親親熱熱地挽著吳學蓮胳膊,道:「吳阿姨生日快樂。」人和人是計究緣份的。吳學蓮為人素來高傲,還有點尖酸刻薄,但是每次見到林玥就喜笑顏開。

    林玥沒來之前,趙永剛多多少少端著省政府處長的架子。林玥進屋後,他把架子放下,站起來與林玥握手,道:「祝賀林主任!在精神文明辦公室這個新崗位有什麼感覺。」

    林玥是女性,原本應該坐到次席。但是大家更看重她的職位,忽略其女性身份,請她坐到主賓席。

    林玥坐下後,道:「沒有什麼感覺,和教育廳差不多。」

    趙永剛笑道:「省委宣傳部和教育廳還是兩回事,更別說這次到宣傳部還把級別提上了去。處級幹部成為廳級幹部就如小老小婆轉為正室,難度很大。我是十年處干,還沒有機會跨出那一步,真心值得祝賀。」

    「我是機遇比較好,比我資格老的、比我能幹的領導多了去。」林玥不願意多談自己,有意轉了話題,問道:「王橋,分到哪裡?」

    未等王橋回答,李仁德把省委辦公廳招人的事情說了一番。雖然李仁德是好意,還是讓王橋略為感覺尷尬。

    趙永剛發牢騷道:「省委辦公廳搞什麼名堂,山大七位學生幹部面試,居然一個都看不上,他們想從哪裡要高級人才。」

    趙永剛罵道:「屁個高級人才,裡面肯定有貓膩。」

    林玥略為思考,道:「我知道那個人才是誰了。我前天到省委辦公廳辦事,恰恰見過辦公廳新進女孩。聽朋友說這個女孩在京地讀的大學,是紅旗廠廠長的女兒。

    王橋腦子有點發懵,暗道:「紅旗廠廠長是晏定康,晏定康的女兒是晏琳,晏琳在京地讀大學,難道是晏琳取代了我的位置。應該不會,晏琳是委培生,雖說她的綜合素質很好,可是與山大七位學生會主席還是有差距的。」

    趙永剛是久混機關,對這些事情見得多,斷然道:「不用說,這裡面就是權權交易。」

    李仁德見王橋神色不對勁,安慰道:「有句古話,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從基層做起是另一種風景。」

    極有可能是晏琳佔據了原本屬於自己的在省委辦公廳的位置,這個消息就和外星人侵入地。球一樣不可思議。王橋不停地告訴自己:「晏琳到省委辦公廳只是一種猜測,紅旗廠領導不少,他們的子女大部分都讀了大學,不一定就是晏琳。」

    他清楚地知道這只是讓自己心裡好受一點的自欺欺人的想法。

    王橋情緒低沉,覺得煩悶,吃什麼都不香。晚宴結束後,他獨自行走在大街上,從西城區走到東城區,連續步行讓胸中積鬱的憤悶稍稍減少。

    「我一定要將情況弄清楚,吳重斌應該知道晏琳的分配情況。」王橋從內心深處不希望是晏琳頂替了自己的位置,抱著僥倖之心打了吳重斌的傳呼。

    半分鐘不到,手機響起來。

    王橋沒有寒暄,直奔主題道:「晏琳分到哪裡?」

    吳重斌道:「四年時間,你還沒有放下?我和劉滬分手不到一年,現在各自都談了戀愛。男人女人就是這麼回事,不要太執著,能放下是一種幸福。」

    王橋追問道:「她分到哪裡?」

    吳重斌終於說了實話:「她分到山南省委辦公廳,有個當官的爹頂得上你裝四年孫子。」

    傳言得到證實,王橋長吁了一口氣,不再想談論晏琳,道:「你真的不要正式工作?」

    吳重斌道:「正式工作的概念己經落後了,我準備先到世界五百強工作,有了國際大企業工作經驗以後再到本土企業工作,積累了兩方面經驗以後,自己開公司,當老闆。」

    王橋:「你以前想要搞資本運作。」

    吳重斌道:「這是最終目標,現在工作經驗不足,沒有任何資本,所有想法都是空中樓閣。林總到上海來過兩次,我客串過一把總經理助理,很受啟發,說不定以後我跟隨他。」

    王橋道:「林總,哪個林總?」

    吳重斌道:「林海,你介紹給我的。我現在越來越佩服他了,他是我見過國內搞資本運作的天才。」

    王橋經歷過姐夫跳樓事件,對資本運作一直保持著距離,他沒有給興奮中的吳重斌潑冷水,聊了一會高中復讀班同學的近況,收線。

    晏琳頂替了原本應該屬於自己的位置!這無疑是一個巨大的黑色幽默,讓王橋欲哭無淚。

    事情無法挽回,憤怒和生氣猶如搬起石頭打天,沒有任何效果。況且一日夫妻百日恩,王橋只能怨自己命苦。他想起了「命苦不能怪正。府」的山南俗語。雖然這個俗語用在此處並不十分妥當,可是他腦中不斷迴響著「命苦不能怪正。府」這句話,加快腳步,甩開膀子,朝東城區走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6 11:29
第一百五十七章垃圾

     東城區新地標是山南日報社新大樓。新大樓有十九層,裝有大面積玻璃幕牆,高檔時尚。

    杜建國作為山南大學校新聞社第一任社長,如願以償地進入了山南日報社。從今以後,杜建國成為無冕之王,王橋成為踩著泥巴的田坎幹部。對於城市長大的小孩來說,或許還有在廣闊農村天地鍛鍊一番的豪情,對於從小生長在舊鄉的王橋來說,根本沒有必要到鄉鎮走一次。

    山南日報新大樓約四百米處就是省委辦公大樓。

    王橋坐在省委辦公樓前面小廣場的長木椅上,想像著晏琳在大樓辦公的模樣,百味陳雜,湧上人生如戲的荒誕感。

    人生充滿了戲劇性,平時隱沒在單調和乏味生活之中,每當面臨選擇時戲劇元素便急不可待地迸了出來,有人失望,有人志滿意得。

    王橋默默地看著透露著威嚴的並不高大的辦公樓。這幢樓外裝簡潔,甚至到了簡單的程度,但是它天然地擁有特殊氣場,讓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坐了一個多小時,他發現省委辦公廳外面的蚊子和貧民社區的蚊子一樣兇猛,沒有位於省委辦公廳而沾上高貴之氣,鑽在肉上,皮膚很快就起一個大紅包。

    王橋隨手驅趕大蚊子,暗道:「晏琳應該不知道是她將我擠出了省委辦公廳,如果知道這事,她會有什麼想法?」

    他用手朝空中猛扇了幾下,道:「如今晏琳有什麼想法不重要,最重要是我的前程。三年時間,我一定要驕傲地回到山南省,決不能輸給晏琳。誰笑到最後,誰才是勝利者。」

    在省委大院前坐到凌晨。王橋回到老味道的閣間。

    早上,他打通家裡電話,這才向父親講了分配情況。

    王永德道:「聽大妹說你因為沒有留在省委辦公廳情緒很低沉,其實完全不必要,用時髦的詞來說就是矯情。我在工廠工作了一輩子,鑽了一輩了山溝溝。你的條件比起我當年好得太多,比起那些未讀大學的同學也好得太多,還有什麼不滿足。你現在最應該思考的事情是如何把工作做好,做好工作才是你的本份。」

    王橋「嗯」了一聲,問道:「媽到醫院的檢查結果出來沒有?」

    「省城的技術水平確實好一些,複查情況很不錯,省城畢竟是省城。和小地方不一樣。」王永德罕見地發了一句牢騷:「今天我到昌東,發現縣城衛生條件越來越糟糕了,垃圾一堆一堆到處都是,這些當官的搞什麼名堂。」

    王橋道:「我一直覺得昌東縣城衛生還不錯,爸的說法是不是有點誇張。」

    王永德道:「這是我親眼所見。沒有半點誇張。你以後當了官要辦實事,不要象現在昌東縣裡面那些老爺一樣,連垃圾都管不好,還能做成什麼事情。我不多說了。電話費貴得很,你只記住一句話。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

    昌東縣城確實如王永德所言,大街小巷子堆滿垃圾。

    城管委曹勇主任、朱立福副主任、環衛所所長喬勇、副所長姜大戰在街上巡視,每經過一個垃圾堆。就能見到無數綠頭蒼蠅轟然而起,能聞到垃圾腐爛變質的酸臭味。

    行人經過時無不掩鼻快走。

    昌東縣城在7月的十年平均溫度在三十五度左右,今年氣溫高得離奇,接連幾天最高溫度都超過了四十度。在高溫作用下,沒有來得及清運出城的垃圾迅速發酵,縣城各處都能聞到垃圾的腐臭味道。

    曹勇憂心忡忡地道:「垃圾場入場道路剛通了半月又被堵上。明天要是再堵一天,城裡老百姓絕對要造反。明天無論如何要把垃圾運到場裡面去。」

    朱立福面露難色:「村民提出的幾條意見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滿足,滿足不了要求,明天肯定進不了場。」

    軍人出身的曹勇態度堅決地道:「明天組織執法人員,強行進場。」

    朱立福道:「強行進場要提前向宮縣長匯報,免得出差錯。」

    曹勇道:「城管委是新成立單位,是他媽的後娘養的,必須得做幾件象模像樣的事情。事事都要向縣領導匯報,每次都靠公安,城管委永遠沒有地位,必然會被建委幾爺子看扁。我是依照職責行事,出了事情由我負責。」

    1998年底,昌東縣政府機構進行改革,城管委員會從縣建設委員會獨立出來。加上更早一些獨立的環保局和規劃局,職能強大的建委一分為四,變成了四個平起平坐的正局級單位。

    城管委處於規劃、建設、管理的末端,管理縣城內的路燈、綠化、環衛、廣告和公園,全委有行政編制18人,事業編制126人。朱立福以前是建委黨組成員、紀檢組長,分家後出任城管委副主任。曹勇以前是環保局黨組書記,分家後調任城管委黨組書記、主任。

    城管委成立一年來,最讓委領導頭痛的是垃圾場。

    昌東縣垃圾處理場位於陽和鎮。陽和鎮距離縣城有十來公里,整個轄區都在相對高度約兩百多米的巴岳山餘脈上。縣建設投資總公司採取了修建水庫的辦法,在兩個山坡的溝底修了一條大壩,這就是縣城第一座垃圾處理場——縣陽和垃圾處理場。垃圾處理場耗資六百餘萬元,於98年7月正式投入運行。

    陽和垃圾處理場非常簡陋,實質上是一個垃圾堆放場。垃圾車從七八十米的坡頂往溝底傾倒垃圾。固體垃圾被擋在大壩內,垃圾產生的滲漏液通過約七八公里的水泥管,利用高差直接排入城區污水處理場。

    垃圾場投入使用以來,周邊村民以「臭味重、蒼蠅多」為主要理由,提出「要搬遷、要體檢」兩大要求,三天兩頭封堵垃圾場入場公路。半月前村民封堵了公路,公安拘留了兩位村民,這才通車。

    早上天剛麻麻亮,曹勇主任和朱立福副主任帶著城管委執法人員和工作人員前往陽和鎮垃圾處理場。

    陽和鎮程嶺躍副鎮長接到通知,帶著鎮幹部來幫助做工作。

    三十多個村民們已經堵在了公路上,用條石和自己的身體將垃圾車擋住。他們或蹲或坐,抽著煙,沉默地看著城管委和陽和鎮的幹部。

    陽和垃圾場修在兩個山頭之間,進場道路兩側都是山坡,村民們堵住公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曹勇給村民們講起道理,「各位老鄉,你們想一想,七月天是什麼溫度,垃圾堆到城裡面要不要得。」

    一個叫雍符秀的潑辣女村民情緒激動地道:「城裡人是人,我們村民就不是人?我們祖祖輩輩住在這裡,沒有惹誰招誰,你們憑啥子把垃圾堆到我們這裡。」她家位於山溝風口處,山風吹來都能聞到臭味。

    曹勇道:「垃圾總得有個地方堆,你們說是不是。」

    雍符秀雙手叉腰,大聲地道:「不管堆到哪裡我們都沒有意見,反正不准拉到我們這邊。」

    一個叫楊少兵的光頭年輕人吼道:「憑什麼城裡人把垃圾堆在我們這裡。我們這裡以前空氣這麼好,現在臭得很,我們要搬家。」他人瘦火氣旺,吼叫時脖子青筯暴露。

    有人附和,雍符秀嚷得更起勁,道:「你們答應過天天打藥,根本沒有天天打,有時候好幾天都沒有打。」

    光頭楊少兵又道:「我們天天聞臭氣,是受害者。上一次公安把楊少平抓到派出所,關了七天,天天吃豬食。」

    曹勇努力地解釋政策,勸說村民不要堵路。他的聲音被一片吵鬧聲淹沒,沒有任何效果。

    前一次堵場有村民被拘留,村民與城管委有了積怨,不願意聽曹勇講政策。一位中年婦女在人群中吐了一口痰,落到曹勇腿上。

    一口痰不傷人可是噁心人,曹勇是軍人出身,性格耿直,氣得臉青面黑,胸口劇烈起伏,道:「大家有話好好說,有什麼問題解決什麼問題,誰吐痰,給我站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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