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廠公 作者:一語破春風(已完成)

 
Babcorn 2017-3-27 13:34: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1 234483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2
第405章 春暖時節,寒風起

     「鸞紅衣....戲命師趙明陀,這些人的武功很詭異?」

    車輪碾過石磚,車廂內,白寧靠在軟墊上,偏著頭,修長的手指枕著下巴看著紙條上傳來的情報,嘴角微微有些勾起,略有幾分笑意在裡面,他倒不是很在意六扇門過來的信息裡提到的那幾人武功到底如何,反正到時候大軍開過去,平推就是了.....

    他把紙條按下,後腦靠在車廂上,「先回府,休息兩天,等韓世忠的一萬禁軍先出發,楊志等人隨後過去。」這樣吩咐了一句,外面的緹騎受了命令離開之際,不由想到了一個人。

    惜福這個傻姑娘如今怎樣了....將來能不能在這樣殘酷的江湖裡活下去,給她的力量終究是不夠的,招一批江湖人,暗中保護她吧.....

    迷迷糊糊的,有點疲倦的在車廂裡睡了過去。

    ........

    水溪縣裡,紅裳樓是這裡的青樓,每日裡大多都是燈火通明,就算半個月前女真南下,這裡隔得千里,不受任何影響,相反,北方待不住人了,能遷移的商人近半來了荊湖這塊寶地。

    這裡有號稱「八百里洞庭」的洞庭湖,又地處東南,與秦川、襄州、雲滇接壤,隨著開春,節氣轉暖後,此地更是風景秀麗,綠竹成蔭。

    南方江湖人大抵上都是會在此過往,或歇腳、或挑釁生事,壯自己名聲的行徑來。不過此時,樓上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來。

    嘭——

    一張圓桌掀飛砸在地上,各種南方可口的菜餚混淆著灑落地上,有腳步踩過去,一名青衣節著銅環的高瘦男人,正將手中的酒杯砸在地上,他背後數名大漢警惕的望著周圍,樓梯口間,走廊的過道上,也有停留看熱鬧的,朝裡張望。

    「水溪縣什麼狗屁紅裳樓.....還遠近聞名,這一桌子菜是給狗吃的嗎?以老子看,乾脆就別開了....省得,老子來一次就想砸一次。」

    大概喝過一些酒的男子,心裡不是很暢快,邊說著,拿著周圍的擺件砸了一通,言詞頗有些讓人不舒服,外面的那些看熱鬧的好事人,原本以為只是菜餚有問題,還饒有興趣的看戲,到的後來,對方話裡罵著罵,有些變味了,紛紛低頭交談幾句,便趕緊摟著姑娘耍自己的去了。

    人群散開不久,二樓走廊上,一個穿著紅裙披紅紗的女子搖曳著****,邁動的大腿在紅紗中若隱若現,勾人魂魄,挽起的發髻,一對碧玉釵子下垂著銅鈴,叮叮噹噹,輕微的響著。

    白玉般的秀足穿在紅鞋裡邁進包房剎那,面無表情的的俏臉上,那張彤紅的小唇立刻勾起諂媚的笑,便是『哎喲』一聲,沖生氣的客人招呼起來。

    「這位貴客吶,小店不知哪兒怠慢了客人,紅衣真是抱歉....這桌若是不合口味,便算奴家的如何。」

    蓮步款款在雜亂的地上,幾乎是以貼近對方的距離走過去,手絹帶著異常好聞的香味在那男子的鼻前滑過的一瞬,惹得對方脖子都伸長,頓時眼光泛綠,喉結滾動的吞吞口水,說道:「我也不差這點錢,只是來南方給家裡看看生意,聽聞水溪縣有個貌美如花的老.鴇,便是尋了過來.....不知是否能一親芳澤.....」

    旋即,手大膽的往女子腰間勾了過去。

    「奴家可是這家青樓的老.鴇,人老珠黃的,貴客還要的啊....真是不嫌呢...」手絹被女子收回掩在嘴上,輕笑了一聲,窈窕的腰段從對方的手摟過來時,輕巧的躲開,蓮步緩緩後退,一對杏目如絲般的望了對方一眼。

    「不嫌....不嫌....」那男子舔了舔嘴唇。

    忽然,女子又走來兩步,白皙的手指輕輕按在他胸膛,慢慢滑下,到丹田的位置,吐氣如蘭的在男子的耳邊輕聲說:「既然不嫌....奴家自然會為恩客寬衣解帶的,如此....跟奴來吧。」說著,蔥白的手指輕輕在他肚臍的位置畫著小圈。

    那男子再也掩不住的吞了一口吐沫,連忙點點頭。

    「你們就在這裡候著,重新點一桌菜,你們自己吃吧,老子先去快活了。」

    「東家慢走....」

    「....東家可要悠著點啊...」

    等數名護衛說完話時,那男人已經被披紅紗的老.鴇牽著手上四樓去了......

    .........

    水溪算不得大縣,但因為地處位置原因,過往的客商、江湖人倒是很多,有些魚龍混雜。換了一身裝束的顧覓帶著幾名便衣捕快行走在當中,也不是很顯眼,此次能夠過來這裡,大抵上是追尋著那名斷了一臂的黃瀾,然而途中他發現越到這邊不僅僅是江湖上的獨行客變多了,那些有名有派的人隱隱也有開始在這裡聚集的跡象。

    此次,他只得要借助東廠的線人問問情況了,畢竟人在江湖走,多知道一點事情,就不那麼容易死了。一行人便是在一家茶肆落下了腳,旁邊的同伴沖顧覓點點頭,大概意思是這裡了。

    屁股剛一落座,提著茶壺的夥計便靠了過來,笑嘻嘻的問:「幾位客觀打哪兒來啊,小店的茶,最是解渴。」

    「哪兒打爛,從哪兒來。」

    咕咕咕——

    茶水從壺嘴裡倒出,劃出一道弧形,眼前,年紀較小的夥計嘿笑了一聲:「那,咱們還是老鄉呢,不過俺呢,還是女真沒打來的時候,就到這邊安營紮寨了.....」

    說著這話的時候,暗語已經互通,便是確認了身份,只是這樣的環境下,容不得交換情報,顧覓便是藉口問了一下茅廁在哪兒,那伙計依舊一副笑臉迎客的表情,熱情的帶著他去了後院。

    「如此...準確?」

    「那青樓主事的就是鸞紅衣,練得是一門邪門武功,凡是男子大多都抵擋不了,很容易被她出其不意殺掉。」

    「那你....」

    「咱家是淨身了的....討厭。」

    隨後又說了許多,顧覓一頭黑線的從後院回來,飲了一口茶,消化下剛剛得到的情報,大概上附近另一個縣城的青河縣青河幫幫主也在過來的路上等等,至於那什麼戲命師趙明陀,則是比較神秘,這名線人手上的情報,只有對方有一門善使傀儡的武功,頗有些神秘。

    如此,顧覓對比一番實力後,便是皺起眉頭。

    「是有一些麻煩,只是不知督主那邊何時過來了。」他抬起眼,看著街道盡頭的一棟青樓,眼眯成線。

    .....

    紅裳樓。

    四樓的一間客房打開,鸞紅衣擦了擦嘴上的鮮血,對候著走廊上的龜奴揮揮手:「處理下。」

    「是。」那下人應了聲,然後又開口:「稟主人,剛剛外面來信,趙大官人,還有青河幫的人已經來了,讓主人完事後,去見他們。」

    「趙明陀?哼....」

    鸞紅衣不屑的冷哼一聲,性感的嘴瓣擠出一句:「他算什麼大官人,窮鬼!」

    便是扭著腰肢,緩緩下樓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2
第406章 江湖難敵情字

     鸞紅衣的身影站定在三樓的雅間門外,裡面便是聽到手掌呯呯的拍擊桌子,頗為囂張的聲音在說話。

    「....要我說,咱們就這麼幹,義父待我們如何,大家心裡都是清楚的,那黃瀾雖然是個王八蛋,但也是為盡孝道而已,不管怎麼說,別人弄過來,咱們也不能慫,義父讓我們仨先出來,擺明是最信任咱們的....」

    屋內,另一道男聲語氣有些微弱,聽的倒是不清。鸞紅衣乾咳兩聲,便是從兩名護衛中間推門而入,拖地紅裙滑過地面,門扇陡然關上。

    她笑容滿面,恰似春風吹來般,拿起無人座位上的酒杯,撒嬌般朝剛剛說話有些囂張的男人偎依過去,「.....牛哥哥啊,你說的好讓人心裡歡喜吶,紅衣就覺得哥哥是那重情重義的人兒。」

    猩紅的指甲尖輕輕在對方臉頰劃過,媚眼卻是有意無意看向另一邊角落裡,披著斗篷、臉上戴著半邊鐵面的男人。

    「行了行了,把你那一套收起來,我牛義又不是第一天和你認識,從來都是只摸到手,連嘴都碰不上,每次勾的人心癢癢,還是眼不見為淨。」靠窗的漢子伸手將女子推開,高大的身形不由朝裡擠了擠。

    角落那裡,有聲音冷哼,斗篷下,一張慘白髮青的半張臉從陰影裡望過去一眼,「你要是碰上她的嘴,你就過不了今晚了.....」

    那牛義揉了揉鼻子,粗壯的手掌在桌上再次拍了拍,「那就談正事.....」

    「真沒勁。」

    鸞紅衣收起剛剛的媚色,表情頃刻間冷了下來,手中的酒杯輕輕抿了一口,「你想說什麼,剛剛奴可是已經聽到了,既然咱們的牛幫主想要和六扇門拼,那就拼唄,但奴還是要提醒你一句,要是把他們後面的東廠給引過來,那事情就難辦了。」

    砰的一下,拳頭砸在桌面一震,碗碟跳起的一瞬,滿嘴絡腮鬍抖動兩下,牛義憤慨道:「那又如何,難道你還想和朝廷講和不成?別忘了,咱們背後還有洞庭之主,咱們的義父呢,他老人家武功也是厲害的緊,就算十個那什麼東廠提督,也是照打。」

    「人家萬一不和義父打怎麼辦?派出幾萬大軍過來,到時候把咱們攆的雞飛狗跳,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我看你是安逸日子過久了,就不怕義父追究起來,你吃不消啊。」牛義瞪著她。

    對面,女子臉色倒是沒變,只是眸子裡閃爍出一些驚懼。往日裡,她或許有些天不怕地不怕,但這一次,鸞紅衣覺得自己陷入兩難得境地,畢竟一邊是朝廷,哪怕這個朝廷管江湖上的事很少,可終究一旦管起來,那就是風雷急火的,尤其是這幾年東緝事廠出來,開始伸手江湖事後,也辦了幾件狠事,殺得血流成河。

    對於那東廠提督的傳聞,她知道的也不多,對方會不會武功什麼的,也已經不重要了,大軍只要壓過來,什麼紅裳樓,在江湖上或許還有點名氣,但在別人眼裡,不過就是一家小縣城的青樓而已。

    「做人不能忘本.....」沉默許久的身影在角落裡陡然發聲,卻還是一動未動的坐在那裡。

    這邊,靠窗的大漢摩挲鬍鬚,狠狠的點頭,對鸞紅衣道:「趙明陀說的對,咱們不能忘本,江湖人最重什麼?再說,朝廷怎麼可能會派出幾萬大軍來,老子又不是方臘那廝,就算盤踞杭州那邊的日月神教,朝廷也沒見的派人去剿滅?」

    女子站起身,目光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走向另一扇敞開的窗戶,皺起沒好看的細眉,視線裡,街道人來人往,客商、江湖人、小販、百姓.......

    性感的唇間輕輕啟了啟:「隨你們吧.....既然已經拿了主意,找我做什麼....到時來道命令就好了.....奴也是他的兒女,怎麼能不出手呢。」

    靠著窗戶,一截紅紗飄到外面,她看著那截飛揚的紅紗,臉色並不好,有幾分恍惚和疏離的樣子。

    .......

    街道上的茶肆裡,有身影拿捏茶杯望著青樓,久久出神,視線裡好像看到了一段紅色在飄,緋紅的人站立窗口。

    「捕頭...剛剛有盯著紅裳樓的兄弟過來,說他們好像運了什麼東西出城,神神秘秘的,掩飾的很好,卻沒躲過我們的視線。」

    陡然聽到身旁的手下在給他匯報情報,便是回過神,有些涼了的茶放到桌面:「....嗯,我們去看看,通知前面的弟兄別打草驚蛇,先看看他們運的什麼。」

    說完一句話,顧覓便是招呼其餘幾人準備離開,走出茶肆時,他再次回望,那邊敞開的敞開裡,已經沒有了那一抹紅色。

    他有些自嘲的搖搖頭,便是朝城外走去。

    ........

    紅裳樓。

    鸞紅衣皺著眉,看著有些微醉的牛義,「今天就到這吧,既然決定已下,奴自然會全力為義父辦事的,畢竟東廠勢力龐大,大家多加小心為上。」

    「放心....老子手中的一柄關刀可不是吃素的,那些閹人敢來,保管再讓他們吃一刀。」大漢滿口噴著酒氣,拍了拍胸口,正要出門,突然又轉過頭來,嘿笑了下:「那個....妹妹啊,你看哥哥到你這兒來,怎麼的也要安排安排嘛,把樓裡最好的姑娘讓哥哥耍耍如何?」

    寒著俏臉的鸞紅衣忽然露出媚笑,「哥哥吶,奴就是這裡最好的,要不要啊?」

    「算了...算了...」牛義擺擺手,拉開門讓侍衛攙扶著,「我....我自己去找,嘿嘿,就不勞煩妹妹了。」

    門又關上了,房裡頓時陷入沉默。

    角落裡,有人嘆氣,似乎萬年不動的身影終於在沉悶中動了一下,然而站起,手臂一勾,離他不遠豎立的東西陡然拉動,沉重的背負在了後背,便是一口黑色的石棺。

    「站住——」坐在凳上的女子厲聲開口。

    走向門口的身影停頓,頭蓬下的半張臉側過來,沉默的看著她。

    「對我,就沒什麼好說的嗎?」

    背著黑棺的趙明陀低聲道:「你不該這樣作踐自己。」

    「.....作踐?我有的選嗎?」鸞紅衣自嘲的笑了一聲,忽然起身朝男子走過去:「.....這次是個機會....擺脫那老不死的.....我們倆雙雙離開好不好?」

    趙明陀欲言又止,但終於還說了一句,聲音嘶啞低沉,「我們....是兄妹。」

    「....但是.....我們沒有血緣關係的啊....」

    「那也是兄妹。」

    黑棺一擺,男子拉門而出。鸞紅衣在他背後叫嚷道:「你會後悔的....」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眶有些紅了。

    離開的身影微微顫抖,片刻後,又再次離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2
第407章 心難測

     天光西斜。

    顧覓帶著幾名捕快繞開人多眼雜的道路,奔行在一片竹林裡,不遠就有一條小河,緩緩的流淌著,根據眼線指出的路線,前面應該是一片墳崗才對。

    「確定,他們在這裡埋了東西?」

    那六扇門的捕快點點頭,指著腳下有些新土翻出的痕跡,「卑職確定這裡沒錯。」

    顧覓沿著新土的痕跡走了一圈,摩挲著下巴青色鬍渣,便是道:「挖——」

    「是!」

    原本並不知道是來挖墓的,所以並未帶著工具來,值得用手中的佩刀一點一點的挖,速度有點慢,不過好在新埋的土比較鬆軟,沒過多久,就觸碰到了一張破爛的草蓆,以及染滿血跡的衣裳,最下面則是一具裸著上身的屍體。

    屍體沒有臭味,皮肉還很鬆軟,顧覓讓人清理了外面一層泥土後,便下了判斷:「剛死不久的.....看來這紅裳樓還做黑店的勾當?」

    「捕頭,有發現,這傷口好奇怪。」一名捕快在檢查屍體的時候,指著心臟位置驚呼出聲。

    顧覓頓時蹲下來,視線停留在屍體的左胸上,表情微微一愣,那一處手指粗細的血洞,眉頭隨後皺了起來。

    「把屍體側放....再搖一搖。」

    眾捕快有些愕然,但還是照著他的話做了一遍,然而屍體並沒有任何變化,正在他們疑惑的時候,那邊原本疑惑的臉,逐漸蘇展眉頭,「.....這人是鸞紅衣殺的。」

    見周圍捕快疑惑的看自己,顧覓讓他們把屍體重新放正,他道:「不僅是鸞紅衣殺的,我大概已經推測出,她練得武功有很大的弊端,需要男子的血才能克制下來。」

    「捕頭,這...這有些太過駭人聽聞了吧。」有人想了想,遲疑的說道。

    「一點也不駭人聽聞。」顧覓拍拍手上的泥土,看著地上的屍體,那張陰霾的臉,在這個時候浮出笑容:「.....東廠的鄭彪,鄭魔君早年也是練了包道乙的邪功,需要吃人肝來壓制,這女人多半是練了什麼陰寒內功,加上女子身體本就屬寒,一來二去,每月就會寒痛上身,便是需要男人的心頭血來克制,這傷口應該是專門用來戳破心臟,吸食鮮血的銅管所造成的。剛才讓你們搖,所灑出來的血已經不多,便是印證了我的猜測。」

    「那這女人可真夠蠢的,難道自己練什麼武功都不知道嗎?」一名捕快看著地上的屍體,擦了擦刀上的泥土,有些不屑的說。

    顧覓見收拾的差不多了,便是準備離開,「可能....她沒有選擇的,極有可能背後受人控制的,否則誰會那麼傻。好了,把屍體和血衣帶上,有關這人身份的東西都帶上,去當地官府,讓他們增派人手過來,咱們去敲山震虎。」

    「是!」

    見到幹勁十足的手下們,顧覓終於欣慰了一點,奔波數日,便是找到了一個突破口,眼下他的力量不足與三個幫派爭鋒相對,此時藉著殺人這條,便是可以堂而皇之的切入這次達摩遺體引起的風波里。

    雖然,江湖上死個人,沒什麼,但對於官府來講,卻是人命官司。在這個下午,三百名捕快、差役、兵丁集合過來,交到了顧覓手中。

    .....

    與此同時,京師汴梁郊外。

    馬嘶人喊的軍營在躁動,人在跑,馬在飛奔,各種軍令在大營中走著,日暮的陽光裡,渾身著甲的將領,從帥帳中走出,看著點將台那邊,大旗上掛著的一顆人頭,口中長長出了一口氣。

    肅穆的臉上,隱隱有喜色自得在凝聚。韓世忠覺得這次自己走對了一步,太原時,擺脫童樞密的桎梏,現如今終於有種撥雲見日的感覺。

    看著熱火朝天的軍營,這裡的數千人都是受他管制了,不再是當那種牧馬人了,他想著,慢慢走向帥台,周圍,隸屬禁軍編制的一眾將領、士兵便是開始彙集過來列陣,韓世忠站在台上,單手舉在了半空:「你們當中不少是新兵...汴梁一戰時,你們死了親人,如今女真退去,但本將還不能帶你們去和那幫野獸較量,因為那是去送死,你們要做的,是見血,是敢拿兵器去殺人。」

    披風在日暮中捲了起來,單掌握成了拳頭,「你們怕嗎?!」

    「不怕——」

    馬背上,一張張興奮的臉孔,年輕的臉孔高聲喊了起來,揮刀拍打鞍韉,聲音如浪潮席捲般的洶湧過來。

    「在南方,荊湖那裡,一幫江湖人想要鬧事。」

    「.....正好,拿他們練練你們的膽子,雖然他們有武功,但是....」高台上,身影停頓了一下,聲音滾動如雷霆:「.....我們能踏死他們!」

    吼吼吼——

    下方,三千騎兵拍打鞍韉,殺氣衝天而起。韓世忠說完這句話,跳下高台,翻身上馬,一拉韁繩,從親兵手中取過長槍,遙指南方的一瞬。

    身後,地面轟鳴震動,滾滾鐵蹄踏著大地,如一條長龍般衝出營門,驚起浮沉,朦朦朧朧,猶如龐然大物在爬行。

    不久,保持著勻速朝南方奔馳而去。

    .......

    城樓上,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的站在牆垛後面看著,那條遠去的煙塵,下一刻,前者對後者說道:「你看....這韓世忠不錯吧,當初你早用他,女真一戰裡,多半能有更多磨礪,如今可有過後悔?」

    殘陽裡,聲音隨著風飄到身後。童貫怔了怔,顯然有些沒料到眼前人會突然說起這個,一時間,倒也沒找到話,便是連連兩聲:「那是...那是....還是督主英明。」

    白寧嘴角勾起一個笑容,回頭看了下曾經一起宮裡當差的小桂子,「....人啊,做了事,哪有後悔的,本督就是喜歡你這樣不會後悔的。」

    旋即,袍擺在風裡捲了卷,他便轉身離開,身後的人也緊跟在後,就聽白寧繼續說著:「做了御馬監掌印就好好幹,前些日子,本督一直都在外面,還未問過你,兵權都交接清楚了嗎?」

    「大致上,都差不多了,不過西垂那邊,大部分都是種家帶出來的,就算名義歸朝廷節制,說到底,一旦發生什麼事,都還是以種帥馬首是瞻的。」

    白寧走下一階後,身影稍停了下,「這點,不用你操心了。」

    「嗯?」

    後面,走動的童貫抬起頭看了背影一眼,瞬間,在邁下石階時,忽然身子一下撲倒下去,腦袋重重的磕在台階上,高大的身影頓時翻滾著朝長長的石階下面而去。

    周圍,石階上守衛的士卒大驚失色的紛紛跑過去。

    「不好,樞密失足摔下來了。」

    「救人啊——」

    .....

    滾動的身影終於在某一個士卒的努力下,停了下來,腦袋上鮮血橫流,喉嚨發出呼呼的聲音,大抵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白寧從旁路過,冷冷的視線瞥了一眼,「立刻抬去救治.....」

    石階下方,曹少卿迎了上來,看了一眼被抬走的童貫,便是躬下了身。白寧上了馬車,掀開布簾,對他道:「這次南方,你先去吧,本督沒來之前,一切你做主。」

    簾子,隨後放下,馬車遠去。

    曹少卿提著白龍劍,看著不遠那灘猩紅的血跡,心有餘悸。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2
第408章 看不清

     從城牆那邊回到白府,庭院中蒼挺的老樹又重新煥發新枝,綠色細嫩的樹葉在橘紅的天光裡隨風輕搖,悅心湖邊的嫩柳拂動湖水,白寧獨自走到涼亭下,看著這個傍晚的風景,視野之中,有些淒涼了。

    知了尚未褪去重重的殼,剛剛破土而出,尋找著樹軀。晚風裡,正在他出神的看著一群已經長大的鴨子在湖面撲打翅膀,一道身影站在身後,回過視線去看時,那張小小的臉蛋上,還掛著淚痕。

    「娘是不是不回來....」玲瓏擦了擦眼角,春梅冬菊倆丫鬟在她說話時,退開到幾丈外。

    白寧衝她招招手,對面身影便慢慢過來,頭枕在他腿上,手掌輕拂柔順的青絲,「不會的....你娘啊,只是暫時不記得咱們了,她現在有了自己的想法,想在外面闖闖,乾爹就隨她的意思.....」

    .....

    天邊,最後一縷殘陽沒有了,涼亭中,迴蕩著父女二人輕輕的話語。

    「是不是周侗那個老傢伙慫恿的....玲瓏這就去殺了他。」

    「....你現在還打不過他。」

    「他武功很高嗎?那乾爹能殺了他嗎?」

    「....打的過又能怎樣呢,你娘已經變聰明了,就算殺了那老頭,只會讓你娘憎恨,更加不會回來了。」

    「那我們去找她啊.....」

    「...乾爹走不開...而且她也不記得你我,找她只會害怕我們的.....」

    說話的話語一頓,白寧將她臉捧起來,「....還有,不要憎恨你大姑,她呀,永遠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婦人,恨她,你娘也回不來的。」

    黑色裡,玲瓏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點頭,她走到一邊,坐到石凳上,頗有些大人的語氣說:「乾爹的教誨,玲瓏知道了,不過心裡不恨她,不代表喜歡她的,我現在已經明白許多道理了,只是盼著自己能快點長大,然後....去找娘。」

    小人兒在在白寧面前,挺起胸膛有些憧憬的說著。

    .......

    皇宮,鄭婉從書桌後面抬起頭來,手中的書籍咣的一下落得很重,目光有些驚愕、呆滯的望著跪著的小宮女鈴兒。

    「童貫死了?」

    「是的太后,剛剛聽到外面的一個侍衛哥哥說的,今天他與提督大人巡查城牆,下來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下來,磕破腦袋,送回府裡救治的時候,就已不行了....」

    身著鳳袍的身影皺著眉頭,站了起來,眸子裡含著怒意,無措舉起的手指顫抖,張開嘴,不知想要說些什麼。

    片刻後,她終於緩過一句話:「.....怎麼就這麼死了。」

    手指垂落側間之時。

    「你倒是死的光棍——」鄭婉陡然吼了出來,一下將書桌上想要看的幾本書籍掃落地上,燭火呼的一下搖曳起來,「本宮....要的東西....還沒水落石出,你怎麼能死的這麼輕鬆......無能!!!」

    她咬牙切齒的走動,臉上多有扭曲,書桌前,跪著的小宮女大氣也不敢出,小心翼翼的將地上的書籍拾起來抱在懷裡。

    「算了,把書放回來吧。」上方,女子坐回椅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就像之前發火的情緒並未來自她一樣。

    房裡,又沉默片刻,坐在書桌後的鄭婉目光中有情緒在閃動,看著顫顫兢兢的將書籍放回來的小宮女,陡然說道:「.....此事,多半被宮中的那些東廠眼線知曉了,下次再做的隱秘一點,本宮可用的人已是不多了,你是太皇太后身邊過來的,應該謹記她是如何死的,知道嗎?」

    咬著嘴唇的小宮女,含淚點點頭。

    「下去休息吧....去看著皇帝,免得踢被子著涼了。」御書房中,滿屋的光芒,女子忽然又柔聲的提醒了下。

    宮女鈴兒從書房裡退出來,外面的夜已經起霧了,籠罩在空氣裡,微涼的。走出很遠,她又回頭看了看在霧裡燃著亮光的屋子,朦朦朧朧的,她有些看不清楚了。

    ****************************************

    人走在廊下,身邊的小晨子跟隨著。夜風從那頭過來,吹的宮袍貼著身子拂動,小宦官輕聲道:「督主,大小姐已入睡了。」

    「嗯....夫人的離開,對她影響不好,半個多月沒回來,陡然一見她,發現長高了不少。」廊下行走的身影輕笑兩聲。

    在回書房時,春梅快步過來,福了一禮,「家主,外面有人來拜見。」

    「誰?」白寧走進書房,輕描淡寫的回了一聲。

    門外,丫鬟怯生生的站在那裡,剛剛開門的小宦官手疾眼快的輕輕踢了踢她的腳,使了眼色,大抵是提醒她快說。

    「是...是燕指揮使。」春梅在門口低聲回了一句,之所以叫指揮使,她也不搞不懂,消失許久的人,怎麼又突然出現了,只得習慣性的將官職也一起叫了出來。

    說完後,又趕緊補充道:「還...還帶了一個女人,套著斗篷,神神秘秘的,但奴婢還是看的出來是個女的。」

    白寧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面色不改:「讓他們進來吧,就這裡見本督。」

    那邊,丫鬟出去領人了,小晨子便是溜進來給白寧擦了擦椅子,又幫忙將髮髻鬆開,忙前忙後的照顧起來。

    「你倒是個機靈人,比高沐恩懂事多了。」白寧笑了笑,端起熱氣騰騰的茶盞,讚許的了一聲。

    「都是督主的貼心人兒....不敢分高下的,而且高公公他言語嬉鬧,才是開心果呢。」小晨子諂媚的還想說些話,但門外腳步聲過來,便識趣的止住了話頭,站到一旁去了。

    敞開的書房門外,看見熟悉的身影立在那裡,和黑色區別開,旁邊緊緊跟著另一道人影,較為嬌小許多。

    挺拔矯健的身影走了進來,就是一跪,燕青雙目有些微紅磕下頭。

    「小乙見過督主....督主救命之恩,燕青無時忘懷於心。」

    身後,嬌小的人影褪去斗篷,露出焦脆的嬌容,愁眉緊鎖的往白寧躬身,「師師見過兄長。」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2
第409章 李師師

     「....真是胡鬧....真當本督不敢殺你們——」

    風從敞開的房門吹進來,滿屋的火光映在白寧的臉上忽明忽暗,身子朝前傾了的一瞬,聲音再起:「是不是以為咱家心善,就由著你們胡來,這汴梁的爛事夠多了,你們還嫌不夠亂是不是?」

    燕青跪在那兒,臉色黯淡,頭低著,「督主,小乙知道此時我和師師不該過來,不該給督主添亂,可是,這件事只有您能把幫我們。」

    那邊,書桌後,白寧盯著他,沒有說話。

    「兄長....話還是師師來說吧。」燕青身旁站著的女子突然一下跪了下來,頭磕在地上,「兄長如今權傾朝野,話說出口無人敢忤逆,而師師只是一介女子,做不得大事,心裡只是想....只是想....」

    「只是想要回趙奕?」白寧的目光冰冷了下來。

    手指在桌面捲動的敲了敲,注視在跪下來的倆人,「知不知道,奕兒現在是皇帝,哪怕他只有一歲,他也是皇帝,身份不同,你和他母子就必須有個區別。」

    「我...我只是想看看他....」

    李師師跪伏地上,眼淚吧嗒吧嗒滑過臉頰,滴落地上,語氣微微帶著些哽咽,然後又直起身,雙眸含淚的搖搖頭。

    「兄長請聽師師把話說完,我知他現在是武朝的皇帝......」她吸了吸氣,像是鼓足了勇氣,「....但是師師也是他的母親,就算皇權再大,師師也是他親娘啊,記憶裡我只有奕兒在襁褓裡的模樣,如今他長了一歲,我心裡唸著,就只想看看他啊,好吧他的樣子記下來,閒暇時,看著汴梁的時候,也可以想想弈兒的模樣。」

    「我知道這樣做,讓兄長很為難,可這世間也就只能是兄長可以幫助師師....」她說道,聲音哽嚥著,手指用力的掐著裙邊,濕漉的眸子,哭了起來。

    熱氣騰騰的茶盞有些冷了,白寧靜靜的坐在那兒合上眼簾,搖了下頭:「...你的事,本督不能幫你,至少皇帝未到成年時,不可能見你,也不能知道他還有一個生母在宮外,你在宮裡待過,該知道這些的。」

    「督主....」

    旁邊的燕青心疼的看了女子一眼,忍不住低呼一聲,目光求助的望向冷漠的身影,雙膝便是在地上向前挪了挪。

    「....兄長,你一定有辦法的。」

    此時李師師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再次重重的磕在地上,直起,再磕.....直起....再磕....一遍遍重複的磕頭,嘴裡不斷重複的念叨:「求兄長開恩....求兄長開恩....」

    燕青衝過去想要將她扶起,「師師....你幹什麼,你不要這樣,快停下啊。」但隨後,被女子一把推開,燕青見她倔強,趕緊朝白寧同樣磕起了頭:「督主....督主....求求你...師師大病初癒,這樣磕下去,會死的。」

    白寧吸了一口氣,緩緩從椅上起身,手抓起了茶盞,向門外走去,走到男子身旁時,便是只聽呯的一聲,碎裂的脆響。

    破碎的碎片嘩啦灑落一地,茶水混合著鮮血從燕青頭上流了下來。

    那邊的小晨子被這突然的動靜給嚇得縮了縮身子。

    「這事就到這裡。」白寧跨出房門,停頓了下,才說:「待本督忙過了一陣,才說你們的事,回去吧。」

    房裡,小晨子伸頭見提督大人已經走遠,連忙掏出一張手絹給那邊倆人止血,又將他們攙扶起來,眉開眼笑道:「恭喜燕指揮、恭喜淑妃娘娘,督主他已經鬆口了,可別再跪著了,剛剛那一下,算是對你的懲罰了。」

    聽到小宦官這樣說,燕青倆人這才慢慢從地上站起來,李師師蒼白的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隨後又哭了出來,大抵是喜極而泣。

    「倆位還是先回去吧。」小晨子笑起來,「....不過這事啊,可能是要拖一拖的,督主不日又要離開,去荊湖一趟,回來時,肯定會讓陛下和淑妃娘娘見上一面的。」

    燕青便是抱拳回敬了他,不久之後,小宦官將二人送出府邸,又好意的叮囑倆人多耐心等待一二,不要再次冒犯之類的事。

    隨後,燕青拜別小晨子,帶著李師師回了落腳的地方。小宦官立在府邸的門匾下,看著遠去的一對身影,他微微的嘆了口氣.......

    ******************************

    與此同時,荊湖,水溪縣。

    火把的光排成長龍,人影烈烈,從街道急行穿過,街上的江湖人紛紛避開,待隊伍離開後,又聚攏過來看著官府差役、捕快趕路的方向,大致說了一些這樣的話。

    「....這深更半夜的,官府吃多了,想讓手下人出來溜溜?」

    「怕是不可能,那邊好像是紅裳樓.....」

    「全體逛青樓?」

    「.....想必是有好戲看了,今日有人看到戲命師在城中出現過,說不得和他有關。」

    「趙明陀這人亦正亦邪,武功也很詭異奇邪,手上有不少人命,官府要拿他,應該不怪,可....咦?他們好像真是去了紅裳樓。」

    「走...一起過去看看,那邊今晚好像有許多門派的人在那裡,官府又來攪合,鐵定有好戲。」

    「當心殃及池魚....」

    ....

    「鐵刀門、合花會、奕劍山莊的....」廳堂內,紅紗拖地,蓮步搖曳著腰肢,鸞紅衣的身影站在二樓護欄的位置俯身朝下「....還有那什麼勞什子九龍派、無極門的,今晚都齊聚奴家著紅裳樓,真是巧啊,莫不是大家都商量好到這兒來照顧奴家的生意不成?」

    纖纖玉指把玩紅紗,目光流轉帶著媚色看著下面大廳中,坐落幾桌的江湖人,周圍兵器冷冷森森,大有一言不合就會打起來的架勢。

    廳堂內靠左一桌的鐵刀門過來的人,是名身形瘦高的男子,一把鐵刀背負在後,端著酒杯正要喝,便聽到二樓上傳來的女聲,隨後一口將杯中酒水豪爽的飲盡。

    「嘿...難道大名鼎鼎的吸血女魔頭也會害怕?難道是見到在座如此多的男人,讓你小心肝撲通撲通的亂跳了?沒事,要是你相中哪位,老子給你介紹。」

    酒杯落下,一番話頓時引來的周圍江湖人的哄笑,甚至有些大漢露出半邊身子,亮出胸口的兩塊大肌。

    「奴家倒是不介意....」鸞紅衣雙肘放在欄杆上,掩口輕笑兩聲,「就怕啊,你們當中有誰活不到明日....」

    笑眯眯的眼中,語氣充滿殺氣。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2
第410章 緝拿

     呯——

    手掌拍在桌上的聲音響起在離鐵刀門鄰桌,那人一身黑白長袍,眉宇間儒氣浩然,怎麼看也不像是江湖人,但此人從言行上卻又是江湖人的脾性,一柄鑲嵌朱玉的寶劍放在離手不遠的位置,此刻拍響桌子大抵是要說些話出來。

    「明人不作暗事,鸞紅衣,這幾年你在荊湖一帶做了許多惡事,真當江湖人的眾位豪傑都是眼瞎耳聾?用人血練功,此等惡徑,真讓人心寒。」

    女子放下手絹,手摩挲著欄杆緩緩挪動步伐朝那邊的樓梯過去,「喲....原來是九龍派的萬仇念,聽說你派裡的掌門快死了,你不在門裡待著競爭掌門的位置,卻是跑來水溪趟渾水,難道也是為了達摩遺體來的?」

    「....你。」

    身影緩緩,從樓梯間走出,嬌媚的人兒卻是沒正眼看那陡然生氣起身想要拔劍的身影,帶著幾名侍女從側旁走到廳堂的幾座迎客橋的中間,手握在胸前,楚楚可憐的望向下方:「....達摩遺體與奴家何干?一個個跑來,想要做什麼,難道是要欺負我一個女子,殘花敗柳之身,幾位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也看的上嗎?」

    「假惺惺...」此時,衣裳紋有一朵花色的男子開口說了一句,抱拳道:「聽聞,盜取少林達摩遺體的那位仁兄,乃是與你有舊,那人到了荊湖一帶就銷聲匿跡,難道不是你把他藏了起來,否則就只能跳進洞庭湖裡喂老王八了。」

    啪啪——

    在劍拔弩張的青樓裡,聽到橋中女子忽然拍起巴掌來。

    「奴家很喜歡你說洞庭湖裡有老王八....真貼切。」那嬌笑中,竟是襯著一片欣賞的意思,「所以,你們幾個幫派就過來向奴家討要了嗎?可奴這裡是真沒有啊....興許那傢伙還真帶著達摩遺體跳湖了呢,你們不如趁還沒魚蝦吃掉,過去撈一撈吧,順便把奴家今晚的賬結一下。」

    女子這樣說了,轉身正要送客,陡然間,聽得外面一陣暴喝傳來,然後樓外或許是那幾個幫派的人與誰火拚了一下,兵器交擊的剎那,有人提著一把關刀走了進來。

    「誰想要達摩遺體,問過老子手裡的刀沒有。」

    猛喝落下的同時,刀柄重重的磕在木質的地板上,砸出窟窿,陷進去。

    鸞紅衣回過頭,便是皺起了眉頭,周圍幾桌的江湖人紛紛拔出兵器不善的看向來人,視野那邊,樓外又有數十人持著兵器擠在那裡,像是手持關刀的大漢麾下人手。

    「青河幫的牛義,老子認得你,年前那筆賬還沒跟你算呢,這次倒好,竟自己過來了,省我多跑一趟。」靠近大門的那一桌,便是有人認出大漢。

    那牛義眼神頗有些不屑,轉了轉刀柄,斜眼看去:「不就是一個娘們兒,老子已經玩膩,想要,下次我八抬大轎的給你送去。」

    眼下雖然在座都是走江湖的,言語頂撞粗俗都還正常,但此時說出這句話,便是讓在場的人都皺起眉頭,這個年月裡,八抬大轎便是指的有婚約男女二人嫁娶的事,此刻卻是將玩過的女人嫁給別人做老婆,便是掃了對方臉上的光。

    「欺人太甚!」

    那人暴怒的猛喝一聲,靠門的燈盞陡然明滅,一桿長槍從麾下人手中接過,在這光暗搖晃之間,瞬間奔過去,抬手就是一刺。

    那邊,刀柄猛的抽出地板,破碎的木屑飛舞起來,呼的一聲,關刀撕破空氣,一刀劈下,狠狠的砸在刺來的槍頭上。

    火星呯的一下,跳出來。

    沉重的刀鋒壓彎了鐵槍,腳步隨著身影砰砰砰的踩著木板欺壓過去,無極門的那人受著巨力往後飛退,身後的桌椅凳子齊齊被踩過來的二人撞飛。

    二人目光互瞪,無極槍頓時一轉,槍頭一偏一帶,將對方力道卸了出去的瞬間,沉重的關刀嗡的一鳴,順著方向斬斷了一張凳子,牛義又是暴喝出口,雙臂發力,斬下的刀鋒轉動,嘩啦一下向上斜揮。

    嘭——

    整張圓桌被掀翻,斬破,爆開的木屑、菜餚瘋狂的在空中飄落,雜亂之中,倆人的身影又打到了一起。

    「先把青河幫的拿下,咱們再找這女人要達摩遺體。」萬仇念看著打鬥的二人,抱拳朝其餘四桌江湖人提議。

    「正有此意....」

    「好!」

    先後有聲音應允了,畢竟達摩遺體之事不能拖,不管今日在不在紅裳樓裡,梁子既然結下,不管怎樣也要弄個高下。

    橋中間,鸞紅衣眯起眼睛:「誰也不許在這裡打.....」

    「打都打了,還有什麼用...」下面有人大笑,兵器舉了起來,「通知外面的弟兄們,先把青河幫幹了,咱們再談其他。」

    「你們敢——」鸞紅衣怒意更甚,往前走了倆步。

    她左右侍女也俱都拿出了貼身匕首,二樓、三樓、隱隱有更多的人站出來,有了火拚的架勢。

    混亂就在頃刻間,門外一名龜奴慌慌張張的跑進來,指著外面稟報導:「....外...外面好多官兵,把這裡圍起來了。」話音一落,有身影撞破門扇,打飛進來。

    「什麼?」有人皺起眉。

    也有人在喊:「什麼人敢如此大膽——」

    門外,一隊隊持水火棍的差役、持刀的六扇門捕快和手拿弓弩的士兵,拱著顧覓的身影走了進來。

    一雙鐵拳在袖口轉了轉,視線掃視一圈:「六扇門的人就是大膽,諸位,你們攤上事了。」

    「你們別想著本捕頭和你們講江湖規矩,此次過來,爾等聚眾鬥毆,挑釁生事,這些都是本捕頭的職權之內,所以跟顧某走一趟官府吧。」

    眾人噗嗤的大笑起來,大家都是江湖上打滾的人,從未聽說這樣被官府抓的,陡然聽到對方說出這番話來,就連剛剛還打的火熱的牛義倆人也不由停下手中兵器,愣了愣。

    「顧某今日就要帶你們走,敢反抗,就是襲擊官府的罪名,你們都是有門有派的,名字都在六扇門的名冊上,到時別逼朝廷動手.....」顧覓揮了揮手,手下人散開,他抬起目光看向那邊的女子。

    隨後,一張印有官府印信的佈告展開。

    他說道:「鸞紅衣...你恐怕也要跟本捕頭走一趟,顧某懷疑你與一樁人命案有關,所以別反抗。」

    手指衝她搖了搖。

    那邊,鸞紅衣深吸一口氣,盯著那張緝拿佈告,忽然眉頭蘇展,捋了下耳後青絲:「好,奴家就跟你去一趟衙門。」

    「如此便好!」

    顧覓轉身往門口一走,「全部帶回去,若有反抗,就當襲擊官府匪類論處。」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2
第411章 大雨綿綿,凌厲暗藏

     黑夜褪去,顧覓推開門走出院落,外面的天已經完全亮了,自來水溪縣的第二天,他便是打了一個主意,用過早飯後,就趕去了府衙,路上已三三倆倆的江湖人被放了出來,見他時,臉不由露出惡狀。

    昨晚的經過,其實說來也是簡單,自打想了那主意後,那幫有門派的江湖客也不便與官府撕破面皮,投鼠忌器的去了府衙,不過顧覓也並未過多做出欺壓的舉動,他自己也有一套行為準則的,並非自己是在東廠麾下做事,就與人同流合污……

    步子慢慢走往衙門,顧覓抬頭看了看雲層,今日的早晨並不明媚。

    隨後嘆了一口氣。

    天陰欲雨。

    視線收回,正欲再走,前面,府衙門口,有幾人出來,走出衙門時,從差役手中拿過了自個兒的兵器,便是說起了被傳入衙門問話的事。

    走在前面的,手提一桿鐵槍的那人,便是是昨晚與青河幫牛義戰了兩回合,無極門的大師兄,外號「點睛槍」的劉遠南,據六扇門的名冊裡記載,此人初露頭角還是兩年前,在揚州挑了幾家武館後,又在江南一帶尋了幾名有些名氣的使槍行家討教,每每平凡招式中,偶爾會出一些奇招,故有了此江湖外號。此時出來,他開口道:「…..那幫差役文書,我就坐在那裡…..一個個屁都不敢放,也不知哪裡來的膽氣尋我晦氣。」

    旁邊有人道:「昨晚帶頭的,我知道,『鐵手』顧覓,他原是揚州府的捕頭,後來不知怎的入了東廠六扇門,不過這人武功還是厲害….」

    「厲害?狗仗人勢罷了!」倆人身後,一道身影抱劍過來,身形挺拔,面容儒雅,見前面人回頭看他,便是拱手抱拳:「萬仇念見過劉兄。」

    「幸會。」劉遠南持槍抱拳點點頭,算是回禮。

    三人一同走下石階,那萬仇念道:「他顧覓算個什麼東西,東廠內傳聞高手眾多,如坐鎮中樞的海大福、坐鎮宮內的雨化恬等人,再有就是楊志、金九、高斷年這些人為走狗,可他顧覓算的什麼,從前不過州府的小小捕頭,能有多大能耐?改日若是在遇見,定當堂堂正正下戰書,就在這水溪,與他上擂台,一對一的放對,看他敢不敢。」

    「哈哈哈——」

    「老弟啊…」『點睛槍』劉安南拍拍他肩膀,大笑起來,「若真是如此,那就算老哥一個…..不過老子最想先解決的,還是那青河幫的牛義,此人欺我太甚。」

    說話的同時,後方陸陸續續又走出幾道人影,便是合花會的人,為首身影過來與他們一一見過禮,萬仇唸點頭還禮:「唐兄弟,不知有何見教。」

    合花會此人,身長俊朗,一襲貼身衣裳多有繡花,陽剛中又透著陰柔之氣,便是最近在江南一帶名聲鵲起的新秀,花近樓。

    「見教不敢。」

    花近樓輕輕一笑,頗有陽光,「只是覺得在這裡說這些,該是小心慎言。」

    「花兄弟怕了?」劉遠南雖然武藝高強,名聲也是日積月累而來,對眼前人,突然名聲鵲起,心裡倒也不是很看的起。

    在這一句話上,花近樓也不願得罪他,只是道:「不是花某怕事,而是剛剛你說的那位已經過來了。」

    他目光遠去的地方,眾人在注意到顧覓負著手似笑非笑的站在那裡盯著他們。『點睛槍』劉遠南看到對方,冷哼一聲,跨步就走了過去。

    那邊,顧覓也跨步過來。

    雙肩相錯間,劉遠南一抖槍桿,槍尾微的一振,朝對方邁出的雙腳絆去。顧覓抬起,即將落下的腳陡然一緩,落下的瞬間,一點絆過來的槍尾,震力回轉,反而使對方錯開的剎那,邁了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你……」

    正好身形的身影,臉色發紅,手中槍桿使勁的捏了捏,卻是不敢真的動手,只得狠狠瞪回去一眼,咬牙欲碎般拂袖離開。

    「…..走好了,彆腳下又不穩,摔的難看。」顧覓朝他背影冷笑說了一句,轉身時,那邊的幾人也過來,正要離開,卻是相對禮貌的衝他抱拳。

    「顧捕頭….」

    「….下次可別再抓了啊….灰頭土臉的。」

    顧覓只是衝他們笑笑,別看對方話裡說笑隨便,看似親近,他當年可是跟著師父走過江湖的,江湖人有好有壞,翻臉同樣比翻書還快,不然當年那個外號『狂拳』的男人就不會死的窩囊了。

    對方幾人離開後不久,剛剛踏上石階的身影,再次迎面遇到被釋放出來的鸞紅衣、牛義二人。

    「顧捕頭昨晚好威風啊,看的奴家心裡噗通噗通亂跳….」鸞紅衣輕輕的靠過去,在他身旁吐氣如蘭的說道:「若是….捕頭大人今日有閒,不如就來奴家的房間來坐坐吧。」

    「有閒,本捕頭定當再次拜會。」顧覓陰沉下臉,陰霾的眼神盯著女子,隨後抱拳,「只是….人命官司尚未查明真相,顧某還會再次傳喚你。」

    鸞紅衣笑吟吟,紅紗陡然拂在對方臉上,:「奴家會掃榻以待的….」身子幾乎是貼過去的一瞬,被顧覓轉身跨步躲開,負起手:「此乃衙門重地,休得放浪。」

    「無趣的人…」女子撇撇嘴。

    前方,牛義扛著關刀回頭大喊:「走了,和官府的人打交道,遲早被吃的骨頭都不剩。他娘的,關了一夜,真晦氣。」

    「誰吃誰,都還不一定呢,你說是吧,顧捕頭?」鸞紅衣輕輕掩口輕笑,媚眼挑逗幾下,便是扭著細腰,上了早在門外備好的一頂轎子,離開了。

    縣衙門匾下面,顧覓陰沉著臉,看著遠去的轎子,背後捏緊的拳頭陡然鬆開,手心上密佈一層冷汗。

    「媚功當真厲害…..」

    視線裡,陰沉的清晨裡,一場大雨降臨荊湖,嘩嘩嘩的雨滴猶如滑落的珠簾,從天空垂了下來。

    ……..

    嘭——

    一扇木門被踢開,差役、捕快再次上門,院落內,正在聚會吃飯的一眾江湖人,正端著碗,有些傻眼的看著闖進來的身影。

    「顧….顧捕頭…你幹什麼…」有人放下碗筷。

    「本捕頭懷疑你等聚眾圖謀,懷疑你們當中有人是當年方臘餘孽,所以要清查,跟我走一趟吧。」

    「可我們只是吃飯….」

    「吃飯用的這麼多人?全部帶走——」

    ……..

    紅裳樓。

    賓客滿朋的一日,陡然間變得雞飛狗跳,蜂擁而入的捕快衝了進去,挨著房門開始抓人,饒是這些江湖人有武藝傍身,可也不能光著身子和人廝殺,再說對方只是問話,問完就走,雖無危險,卻是驚的逛青樓的江湖好漢們,下身垂危。

    四月下旬,然而就在這場雨裡,六扇門聯合官府再次對盤踞水溪縣城的江湖人展開了清查,直接把有關達摩遺體的事攪的混亂不堪,如若泥濘。

    *********************************

    「你是說,那六扇門把咱家的計畫攪合的乾淨?」靡靡蒼老的聲音,尖銳嘶啞從一頂帷帳內傳出。

    整體鑿出成形的石階下,一道身影跪在那裡,一手撐著地面,另一隻袖子懸空的垂著,隨後,微微顫了顫,才說話:「義父….孩兒並未撒慌,這半月裡,六扇門的那個顧覓就是這麼做的。」

    帷帳微動,縫隙中,一支尖尖細細的縷空、鏨花的指甲套伸了出來,輕輕擺動的一勾,「小瀾,你過來。」那聲音彷彿有些失調。

    「是…是….」跪著的身影小心起來,走上石階,又在離薄紗般的帷帳幾步距離跪下,低下頭。

    「既然引來的棋子都亂了,那就是適合投魚餌下去了….」五支尖銳的護指在斷臂的青年面前晃了晃,「…..那達摩遺體就是魚餌,東西在你那裡,你來安排吧。」

    漆黑的環境裡,只有幾支火把在燃燒,周圍黑色中時常會傳來嬰兒的哭聲,帷帳裡的身影便是動了動手臂,啼哭便戛然而止。

    這樣的環境,猶如鬼魅地獄,黃瀾吞了吞唾沫,壯了壯膽,方才說話:「義父….那達摩遺體…..我想換一門武功….想能用一隻手就能使的。」

    「好啊。」

    帷帳內的人說話之際,一名侍女臉上無表情的端著一隻碗來,跪在塌前,裡面,蒼老的手伸出,將那隻精美的瓷碗端起收了進來,傳來下嚥的聲音。

    獨臂青年滿臉冷汗的打抖,那碗裡便是剛剛嬰孩的濃血……

    一時間,他猶豫了幾分,達摩遺體該交,還是拿來換東西。正想時,空碗已經遞了出來,侍女離開後,他也被呵斥的離去。

    卒子過河,只能朝前進了,黃瀾咬咬牙,這樣想著。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2
第412章 五月的夏

     陽光從西面敞開的窗戶灑進來,鋪在書桌上,水溪這場盛會的攪亂者,此時正在整理書紙,上面寫滿字跡,平日嚴肅陰霾的表情,卻是如此的平淡,四月下旬中針對江湖人的驅趕,已是他成竹在胸的計策,一張一弛的擠兌對方,又不逼之過甚,到的五月初,終於有忍不住的武者過來尋釁,反而被他打了一頓,掛在縣衙外的旗杆上一整夜。

    翌日。

    ——皮青臉腫的『點睛槍』劉遠南被幾名師弟從高處放下來,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檢查過後,好在並無傷及筋骨,想也是對方手下留情了。

    對方的舉動,顧覓對此並無多少感慨。

    到的五月初二那天,他又去到那些綠林武者當中,清查匪人的目的,抓了一批人,第二天後,又無罪的釋放出來,那邊,眾人心中憋著大怒,卻無法釋放出來,事後便是找人拖關係,央求顧覓睜隻眼,閉隻眼。

    去求關係的人,都被顧覓大概就是用「城中數百上千的江湖人盤踞,若是生事,百姓何安?」之類的話語,喝斥的灰頭土臉出門離去。

    這天下午,顧覓放下手中筆墨,準備去縣衙帶人出門,不久,有人從院落外急匆匆進來,遞過一張紙條,隨後紙條被他揉在了手心,臉色大抵顯出一絲疑惑,剛接到情報,他也難辨其中真偽。

    「那幫江湖人都開始往城外走了?」

    送達消息過來的手下,點頭道:「是的,卑職過來時,街道上的那些武者已去了大半。」

    「走——」

    他臉色凝重,大概是想到了一個可能,那就是身攜達摩遺體的黃瀾露面了,旋即,取過桌上的鐵手套,掀袍大步走出院落。

    外面街道上,如往常一樣,聚集小撥武者,這些人大抵是因為兄弟被抓,衝著義氣過來堵門的,不過當中也知分寸,並不打架,見院門打開,一人首當其衝的過去,攔住顧覓大叫了一聲:「姓顧的,識相的把我兄弟放…..」

    大步行走的身影,也不像往常那般和氣,陡然間爆出凶戾的一拳,那人稍反應過來,擺出拳架,對方鐵拳便是轟然打了上來。

    一瞬,手骨折斷的聲砰然而響,那武者整個人都朝後方飛去,砸在街巷的牆壁上,滑落躺在漫天塵埃中,兩隻腕骨齊斷,雙掌無力癱軟的垂到地上。

    顧覓有些急著去縣衙,冷眼瞟了瞟剩下幾名武者,「誰要來,快點。」

    那邊,唯唯諾諾的綠林武者到底還是不敢上去,有些慫了。顧覓轉身便走,穿行兩條街道後,便是到了縣衙,此時六扇門捕快已經在集合,多少有些讓他感到意外,不久,在門口他便看到熟悉的大塊頭。

    「半個月傷就好了?」他過去拱拱手。

    屠百歲裂嘴笑了起來,摟住對方肩膀,「好的七七八八了,知道這邊事態後,我就帶人快馬趕了過來,不過你做的可真夠損,愣是拖住這幫王八蛋半個月….」

    說話時,他掏出一張紙條給對方。顧覓皺起眉頭,展開看了一眼,臉色如常的點點頭。

    「你已知道了?」

    「大致猜到這幫人的反常了。」

    屠百歲從手下那裡取過兵器,扛在肩上,見外面捕快集合的差不多了,轉頭看向顧覓:「此事,督主尚在途中,主持的乃是曹千戶,還有已到達揚州的韓將軍,過來時,那位曹千戶給了我一個計畫帶過來。」

    「什麼?」

    高大的身軀俯過去,在他耳邊低語幾句。顧覓皺起眉頭,喃喃念叨,回味。

    「…….風雷急火。」

    *******************************

    五月入夏,水溪縣往東北的方向,挨近揚州地界,大量的江湖人持著兵器在官道、小路、山林間穿行,警惕的打量每一個過往的行人客商。

    而在離此一處偏僻的山麓,破舊的山村裡,身影謹慎小心的走出,身後背負一塊用棉布包裹的東西,急匆匆的撿自己熟識的小路下山,去往洞庭湖的方向。

    下山不多時,在一條通往官道的岔口,迎面遇到了一夥巡視的綠林武者,黃瀾趴在一塊石頭後面一看,對方同時也發現了他,空氣中頓時爆出一聲大喝:「看見你了!!」左右,一群人影提著兵器撲了過去。

    岩石後面,黃瀾從未想過自己會今天,當初盜竊達摩遺體嫁禍給日月神教頭上,自己則看完戲後,輕鬆的帶著遺體回到洞庭湖,交給義父,討老人家歡心。但隨後,並未像他預料中的那樣,反而斷了一臂,自己也被追的如喪家之犬,若不是中途把達摩遺體藏匿起來,怕是已被人奪了去。

    之後,他獨身回到義父那裡,便是打起了一些主意,畢竟自己斷了一臂,實力大減,心裡希望能等價交換一些東西……原本打算利用當地門派江湖人擾亂六扇門視線,等自己從義父那裡得到許諾後,在義姐、義兄,鸞紅衣和牛義、趙明陀掩護下,成功戴著達摩遺體回到洞庭湖老巢。

    一切都想的那麼完美,只是六扇門的顧覓完全沒按常理出牌,眼下,他咬咬牙,開始大步後退,幾枚暗器,嗖嗖嗖幾下釘在岩石上,叮叮噹噹響了一陣,黃瀾便是加快了腳步……

    「你逃不了的,識相把達摩遺體留下,放你一條生路。」一群武者在其後追趕,口中大喊。

    陽光照射大地,偏西斜,整個事件開始發酵起來,隨後,有煙火在空中綻放,響聲擴散出去。

    ……

    天空,信鴿撲騰翅膀落下。

    揚州。

    馬鞍已裝上馬背,韓世忠看著送來的情報,皺起眉頭,臉上冷笑凝聚,問向身邊的副將:「休整了兩日,兄弟們準備的怎樣?」

    腳步隨即走出營帳,三千騎兵已經在校場聚集,原本這些騎兵新練,經過半月長途跋涉大抵上馬術有了許多進步,說是剿匪,其實也是練兵。

    韓世忠也不多言,沒有說些鼓舞軍心的話,直接翻身上馬,取過鐵槍:「所有人聽令,目標水溪縣。」

    校場上,長槍嘩的一下林立起來,首端的騎士策過馬頭,鐵蹄緩緩踏出了第一步,整個龐大的騎兵隊伍開始緩緩轉向,沿著校場邊緣,朝著營寨大門過去。

    隨後營門推開,戰馬嘶鳴一聲,奔馳而出,越來越快,地面轟隆隆的震動起來,呈一條直線穿過了官道、穿過了鄉集,伴隨大地的轟鳴,朝西北面鑿了過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3
第413章 風雷急火(別養啊)

     鬆軟的泥土,腳步踏踏踏的踩過去。

    倉惶的身影在西斜的陽光中飛奔,身後一撥撥的武林人緊跟追趕,天上的煙火炸開的響聲,讓不同方向的人開始向這裡雲集、堵截。

    時而彙集過來的江湖人,大抵上是之前互相溝通過了,摒棄間隙,先拿到達摩遺體再說其他,各自興奮得滿面通紅,因為前面的身影已經是甕中之鱉了。

    北方多窮山惡嶺,而南方顯得溫柔許多,荊湖一帶繼承了江南特點,多丘嶺河道,追襲中的眾人便是有些尷尬的發現,往往關鍵時候,對方總能藉著地勢河道避開圍堵,黃瀾氣喘吁吁短暫的停靠在一片樹林休整,回望時,水溪縣城的遠景還在視野中,他跑的仍舊不算遠。

    片刻後,他起身準備離開的一瞬,頭上的樹枝搖晃,劍光從頂上奪目而出。黃瀾身子一斜,獨臂就是一拳砸在落下的身影上,那人頓時攔腰撞在樹桿,震動的同時,劍已被奪去,獨臂人影,一劍削下了對方腦袋,血噗哧一聲灑了出來。

    沒來得及讓他喘口氣,怒吼聲傳來,後腦勁風襲來,黃瀾本就斷臂傷未完全癒合,轉身格擋,但反應還是慢了半拍,空氣中呯的一聲,刀鋒壓著鐵劍貼在他胸口上,一刀劈飛了出去,整個人在地上滾動。

    劍插進泥土,撐著半個身子起來,斑斑點點的血跡滴落在長袍上,目光對面,一柄使刀的武者。

    …….

    太陽掛在西邊的山頭,陽光露出第一縷彤紅的顏色照在原野上,一群人影在飛奔,隨後停下來,迎面,走來一名背負黑棺的身影,像是要阻攔。

    「滾開——」

    「不要擋路!」

    這處偏離戰場的山崗上,來人充耳未聞對方凶戾的聲音,只是輕輕伸出雙臂拉下罩著頭部的斗篷,露出一張有些病態發白的臉頰。

    嘭——

    黑色石棺從他背後落下,豎著砸在地上,沉悶的聲響傳來,那邊便是有人認出了來人,警惕的提醒同伴:「大家小心點,這人是趙明陀。」

    那邊,趙明陀嘴角勾起一個笑容:「想要達摩遺體…..全都要死。」

    手掌啪的一聲拍在石棺頂端,棺蓋猛的跳了起來,一團黑影摺疊著從裡面衝出,落地的瞬間,像是突然變大了一般,落地成人形,衣帶飄飄竟是個美麗女子的模樣。

    「傀儡….」有人眼尖,仔細看出了不同。

    就在說話的同時,打開的黑棺內再次翻滾出幾道身影,有老有少,男子女子都有,樣貌栩栩如生,甚至連眼睫毛都有。

    那邊,眾人心裡便是一驚,紛紛擺出的了攻勢,在他們視野裡,那趙明陀只是躲在後面,手指一勾,目光也看過來:「你們不要講禮….來。」

    近前,身著紫色衣袍的傀儡緩緩抬起了臂膀,一隻短刀遞了出來,身形如風,朝著對面飛奔起來,就如常人無異,隨後,其餘傀儡緊跟而至,一眨眼殺入人群中。

    半個時辰過後,廝殺已落幕,上崗山,血腥氣蔓延散開,名為趙明陀的人,已經將最後一具傀儡摺疊放入黑棺裡,蓋上棺蓋的同時,他餘光望見,餘暉中影影綽綽間又過來一批人。

    不免嘆一口氣,又再次打開黑棺………

    ********************************

    半邊林子裡,西斜的光線灑進樹葉的間隙落在刀身上,反射過來的光,讓黃瀾眼睛一眯,林子裡陡然掛起一陣風,樹葉嘩嘩的響起。

    紅紗向後飄動,腳步踩著落葉和軟土,如鬼魅般衝出樹蔭,血紅的指甲刺破餘暉中的寧靜,血花在持刀武者的後背破開,穿膛而過。

    紅紗垂地,屍體已朝前撲倒露出背後的身影,黃瀾吞了吞唾沫,有些恐懼的看著來人,有些不情願的叫了一聲。

    「姐姐….」

    一顆滴著鮮血心臟拿捏在一名女子手中,嫩紅的舌頭靈巧的從鸞紅衣的紅唇中伸出,一滴心血融入她舌尖上,如同享受般合上眼簾。

    旋即,聽到對方的喊聲,女子才重新睜開眼,丟掉那顆心臟,花瓣般的香唇含著還佔有鮮血的手指輕輕吮吸,彷彿意猶未盡般。

    黃瀾可不喜歡這香豔的場面,他從前不是沒打過這女子的主意,後來見到她殺人吸食血液的畫面後,就再也不想和她相處一處。

    「姐…我們…快走吧。」

    「嗯。」

    遠處,鸞紅衣帶來十多名女子正在後面的武者廝殺,她拍了拍手,這些使一把靈巧的短刀女子極快的結束了戰場,護著黃瀾開始離開。不久,數十匹奔馬過來,劉遠南跳下馬背,將長槍插在地上,望了一眼遠處橫陳的血腥屍首,氣的跺了跺腳,拉扯到臉上淤青時,疼的咧咧嘴。

    迴旋時,又看到另一具被掏了心窩的屍體,翻身上馬:「是鸞紅衣的手法…..剛死不久,我們追。」

    陽光灑過來,空曠的原野上,一群女子護著的獨臂男子便是再次遭遇堵截,點點滴滴的鮮血密佈灑在青草上滑入泥土,隨後一隻倒退的鞋踩在上面,身影不斷倒退,紅紗飄灑,猩紅的指甲揮抓如風與一道使劍的身影戰了起來。

    「九龍劍法果然有點名堂,可惜奴家可不陪你玩了。」只聽後退的身影讓過一劍後,折身一舞,五指無聲的刺破空氣。

    那邊,萬仇念猛的錯開方向,那冰冷的指甲便是貼著他腰側過去的一瞬,女子的身影已遁去幾丈距離,護著那背負達摩遺體的小子繼續往前衝殺,想要撕開一條血路。

    「鸞紅衣哪裡走!留下達摩遺體。」萬仇念大喊,吸引了不少圍過來的江湖人,順著他的目光,便是看到奪路而逃的十餘人。

    瞬間,棄了紅裳樓的嘍囉,幾乎是所有人以瘋狂的姿態,亢奮的舉著兵器朝對方身後追趕過去。

    距離陡然間拉近。

    黃瀾雖然有武藝在身,可到底是對方人多,起碼這方圓十多里都會有衝著達摩遺體來的江湖武者,就在他們奔逃的前方,一隊人馬衝過來,鸞紅衣頓時警惕的揮手爪,卻是見到馬匹上的身影提著一柄關刀。

    「牛義在此,誰敢一戰。」來人越過黃瀾等人,直衝後面,發出怒吼。

    青河幫過來的百人一字擺開架勢,嘩嘩抽出兵器,形成一堵牆壁,馬背上,斜刀的身影側過臉龐,對身後的人大笑道:「一幫土雞瓦狗而已…..看老子把他們殺的雞犬不寧。」

    另一邊,以『點睛槍』劉遠南為首的數十人也殺了過來,奔行中,他舉起鐵槍衝著牛義便是吼了一聲:「姓牛的,新仇舊怨,今天一起算。」

    片刻間,便是帶著數十騎直接撞進了對方的人牆上,靈活的長槍便是與對方的兵器砸在一起,雙騎相錯奔走,倆人在人群中捉對廝殺,互有來往的攻防來了幾次,也算是旗鼓相當。

    鸞紅衣愣了愣,心裡暗罵了一句:「一頭蠢牛。」

    「走啊,不要戀戰。」黃瀾適時的喊了一聲,但那邊打的發了凶性,完全是聽不進去的。

    「我們走!」鸞紅衣氣的一跺腳,看了看周圍,更多的人圍了上來。

    ……….

    密密麻麻的腳步踏在大地。

    兵器映著落日,從四面八方,越來越多的江湖人洶湧的撲上來,合花會的花近樓握著一把雙刀,身影越過半空落入逃竄的隊伍裡,刀勢綿延悠長,在人堆裡唰唰幾刀橫掃,幾乎劃出一道圓形。

    叮叮噹噹……

    ……噗噗噗……

    腳步疾走,刀鋒呈圓磕碰兵器、割破皮肉,在空中數道血線灑開,轉眼間,幾名紅裳樓的女子雪白的脖子上,劃出一道道紅痕。

    鸞紅衣雙眸發紅,這些女子都是她從那地獄般的地方帶出來的,平日裡都親如姐妹,很少拿僕人使喚,此時轉眼被人殺了五名,怎叫她心裡不痛。

    「在下,花近樓。鸞姑娘不妨把達摩遺體放下如何?」胸口繡有花色的男子文雅的微笑。

    鸞紅衣氣極反笑,轉身拽著黃瀾直接就往前跑。花近樓舞著雙刀搖搖頭,「鸞姑娘,前面弈劍山莊的人就在那裡恭候,你們逃不了的。」

    聞言,疾奔的腳步一頓,目光中足有上百人的隊伍攔在那裡,這些人幾乎人手一把寬劍,但稍許,鸞紅衣嘴角一翹,笑出聲來。

    「哈哈哈……」

    那邊弈劍山莊的人皺起眉頭,以為是那女人被逼的瘋癲了,就在這時,隊伍裡有人慘叫,隨後便是接二連三的慘呼,為首的弈劍山莊的那名回頭的一瞬,血在他們頭頂上空濺起,幾道身影在他們當中胡亂廝殺。

    這邊有劍斬到對方時,卻是發出嘭嘭的聲響,像是砍在堅硬的木頭上。

    ….

    背負黑棺的身影殺出一條道來,周圍幾具傀儡**作著隨在身側。

    「我來接你們。」趙明陀在斗篷裡簡單的說了一句。

    鸞紅衣紅了紅眼眶,「你一直在附近對不對,那天我被抓入縣衙的時候,為什麼不來?」說著,她伸出一隻手,溫柔的將對方臉頰上的一滴血跡擦去。

    「我在查事情….不簡單的。」趙明陀一把抓住她繼續擦拭的手,低聲開口:「我們都中計了…..」

    「中誰的?」鸞紅衣抽回手腕。

    「東廠….還有義父的….」

    或遠或近,成百上千的人群在原野上奔走廝殺,圍攏過來,隱隱的鐵蹄震動地面的聲音已經有些清晰了。

    ……

    另一處山崗上,幾具武者的屍體躺在馬蹄下。

    顧覓望著那邊混亂一團的戰場,阻止了想要下去的莽撞身影,「我感覺….越發不對。」

    「嗯?」

    原本搖搖欲試的大漢冷靜下來,皺起了眉頭,看向了前方。

    此時的陽光已經不那麼刺眼了,一匹戰馬的身影映著夕陽出現,站在那裡,紅紅的披風在一片柔風中揚了起來。

    戰馬人立而起,嘶鳴。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3
第414章 騎兵!騎兵!

     夕陽從天邊照過來。

    隱隱約約的,騎士的身影進入所有人的視線,原本混亂廝殺成一團的各派江湖人,還是獨行客,眼裡發出了疑問,望向那處山坡處的戰馬、人影。

    「路過的….」

    有人終於憋出了一句話,但腳下傳來震感,古怪的看了地面,又抬了抬目光,詫異當中,便聽有人喊:「老子去殺了他….裝神弄鬼的。」

    但也有不少人皺起眉頭,萬仇念目測了一下距離,不過二三十丈遠,對於普通人來講,或許遠了一點,他看到人群中鐵刀門的陳川望,便是上前拱手:「如何…願意與我上去把那人宰了嗎?」

    「有何不可。」此人出自鐵刀門五代弟子,近年來才在江湖中走動,不過名頭混的倒不是很好,所以一心想要打出名聲。

    「至於那邊的達摩遺體…..」

    「合花會、無極門的人會收拾。」萬仇念看了一眼那邊已經擺出防禦陣勢的紅裳樓、青河幫。

    硬骨頭…..還是讓他們去啃吧。

    他打著這樣的算盤,朝著山坡上那身影,舉步過去。身後鐵刀門、九龍派的人緊隨而至,有些眼色的獨行俠也棄了那邊結陣起來的青河幫,轉而跟著他們緩緩迎上,畢竟這些人覺得對付一兩人更為划算。

    隨著他們拉近距離,踏上斜坡的一瞬,地面震動的動靜更大,甚至從未停過。此時,萬仇念和陳川望二人已是看到山坡上那騎士的面容,威風凜凜的甲冑,制式的鐵槍,下一秒,萬仇念立即停下了腳步。

    「壞了….好像是軍隊的….」他喃喃出聲。

    此刻說出這番話已有些晚了,殘陽橘紅的光線裡,只見那人揮槍指了過來,馬蹄緩緩踏出,聲音嘶吼如雷霆的響起:「…..兒郎們,讓這些匪人,看看,什麼才叫血勇!」

    眾人腳下如同感受到了地龍翻身的恐怖,整個人都開始抖動起來,不少人開始後撤的同時,那山坡背後,那奔行下來的身影背後,戰馬身影再次出現,翻過坡頂的瞬間,躍了起來,冰冷的鐵槍光線中閃爍出噬人的光芒。

    鐵蹄落下地面的一瞬,後面更多的奔馳躍起、落下的騎兵隊伍猶如一片陰影籠罩眾人的視線,無數的鐵蹄如同驟雨急來般擊打在地面,踏破了發出新芽的大地。

    「我…..草啊——」

    鐵刀門陳川望瞪大眼睛狂吼一聲轉身就跑,那些已經目瞪口呆的人陡然聽到他驚慌的吼叫,跟著轉身就跑,此時有輕身功夫的,當即用了出來,奮力的想要和後面的猶如鋪天蓋地般捲來的巨浪拉開距離。

    下方,稍遠一點的戰場,原本準備廝殺的青河幫、無極門、合花會、弈劍山莊的人紛紛捨棄了陣型,沒命的狂奔。

    然而這裡是原野。

    ……..

    另一邊,屠百歲伸長了脖子,瞪著眼睛,喉嚨裡發出乾涸的聲音,看到如此龐大數量的騎兵衝鋒而來,是已經有些傻了,視野中,那數千戰馬集合奔來的氣勢,直接平推進瘋狂逃竄的江湖人中。

    一人…..兩人……十人….甚至百人瞬間消失在推進的路線上,數百人的隊伍,轉瞬就被吞噬大半。

    「我知道哪裡不對了…..」顧覓安撫不安的馬匹,視線看向呆立的身影,手臂抬起指向戰場,「…..督主讓我倆追查是假,他早料到對方會攪合渾水,其實….其實就是讓我們來…..混淆對方視線的….」

    屠百歲轉過頭來,和他目光接觸。

    但隨後,顧覓的聲音被戰場的聲音掩蓋住了,壯漢卻是聽清了什麼意思….不可思議的又回轉看向那邊的『地獄』

    ……

    隆隆隆——

    鐵蹄的巨浪幾乎是踏碎大地響動,血花不斷的從奔襲的戰馬間隙中踩踏濺飛起來。萬仇念陡然拉過前面一名同門扔向身後,他立刻佔據了對方的位置拉開了一段距離,回頭望了一眼,那同門早已不知所蹤,視線裡,鐵刀門的陳川望跑不及時,回身想要劈出一刀砍斷身後碾來的馬腿。

    可距離太過接近,就在他轉身稍停的一瞬,一柄鐵槍直接貫穿了他的身子,從背後刺穿挑了起來,鮮血橫灑落下時,整個人已經被甩上天空,又被後面的槍林刺的破破爛爛,最後在蜂湧而來的馬蹄下化為肉泥。

    鐵蹄繼續推進,烏泱泱的如同一片鋼鐵海洋,那邊奔跑的鸞紅衣等人根本來不及撤離,這處原野足有百丈,就算有樹林,也是不深的,一樣被騎兵追上就是被亂槍、馬蹄弄死的局面。

    「先進樹林,能緩一緩。」牛義拍馬舞刀,但也是不敢面對如此龐大數量的騎兵,一把將黃瀾拉上馬背,也不管其餘人衝向樹林那邊。

    身後,武朝騎兵已經平推而來,然後過去,只留下長長的血毯,血肉模糊的屍塊。林中,牛義等人驚魂未定的進來裡面,身邊也就只剩下寥寥十人了。

    「武朝騎兵….東廠早先布好局….」趙明陀喘著粗氣,顯然之前有些沒想通的一些疑問終於在排山倒海似得衝鋒中,豁然開朗。

    「什麼….」扶著樹軀的鸞紅衣捂著****,劇烈起伏的望向男子。

    林外,馬蹄聲又來,牛義猛喝一聲:「別問了,趕緊離開,趁他們還沒包圍這片林子趕緊走。」

    話音一落,有戰馬的身影衝進來,因為樹木的間隔,速度並不快,但數量卻是有數十騎,林中陡然驚鳥亂飛,一道身影突然橫過鸞紅衣等人眼簾,速度極快的過來,一掌將牛義打下馬背,揪住斷臂的黃瀾。

    「誰——」

    「有埋伏…..」

    「….他目標是達摩遺體….」

    ….

    長刀森冷的光劃破空氣,戰馬欺近,那蒙面的身影拂掌打開刀身,伸手奪過綁有達摩遺體的包裹,便是縱身一躍,攀上樹枝,幾個縱橫,瞬間消失在林子裡。

    牛義起身斬斷馬腿,放倒一名騎兵後,立刻翻身上馬,再也不顧他人死活,當先一步向無人的方向衝出去。

    「我們也走——」

    趙明陀閃身一把抓住鸞紅衣的肩膀,然後在這喘息間的片刻,亡命奔逃。

    地上,只留下斷臂青年還在痛苦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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