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廠公 作者:一語破春風(已完成)

 
Babcorn 2017-3-27 13:34: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1 234479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6
第435章 病變、人的選擇

     懨懨的一條黃狗在籬笆院牆外慢吞吞的走動……毫無生氣眸子裡偶爾看見有走動的身影,閃爍出瘋狂咬人的舉動。

    忽然從旁邊伸出的木棍猛的敲在畜生的頭顱上,呲牙欲咬的黑影噗通一下栽倒在地上,鮮血從狗嘴的縫隙裡流在了地上。

    「….三兒,今天第幾隻了?」拿著木棒的莊稼漢三十多歲,用腳踢了踢死掉的黃狗,朝對面當誘餌的年輕人問了一聲。

    青年走過來,看著地上的屍體,舔了下嘴皮,「….第七隻了,叔啊….俺侄女兒不就被咬了一下,要不要把狗都殺絕了。」

    莊稼漢搖搖頭,神情有些憤怒,「….俺也不想,但小妮兒自從被咬後一直昏迷,渾身發燙,俺心裡就憋著氣兒,看見那些狗就想一棍子打死…..」

    「….不過,俺覺得有點古怪,最近的狗似乎越來越多了,到處咬人….像瘋了一樣。」青年身子骨消瘦,大有給人一種營養不良的印象,他看著地上的黃狗屍體,「….還是不要糟踐了….叔,咱們把它剝皮吃了吧….咳咳…」

    男子神色有點恍惚,咳嗽了幾下引起莊稼漢的注意,「你怎麼了?」

    「…最近人有點不舒服,發熱喘不過氣….不過都是小意思…俺身體還扛得住,就是肚子餓的有些扛不住了。」青年笑了笑。

    自從女真佔據大同府後,對治下的漢人大多是苛刻的,不過他們屬於原住民,尚要好一些,前幾個月女真南下俘虜回來的那些漢民才是真正的淒慘,零零總總的也有好二三十萬人,但真正能活下來的,不過是其中三分之一,一半死在路上,另一半在到了金國過著非人的待遇,熬不過去的也就死了。

    當地的漢民雖然好上一些,也就那麼好一些而已,真要鋼刀架在脖子上,到底也是沒人敢反抗,能反抗的基本在當初女真佔據大同府時就已經死了,此時留下的已經死對方梳理過一遍的了。

    那莊稼漢剛想說些什麼,遠處,一個背著藥箱的大夫從他視線裡走過,手中的棍棒便是一丟,連忙朝對方追上去,攔下。

    …….

    破爛的房裡,切過脈象的手縮了回來,那看上去年歲並不大的郎中搖搖頭,對一旁著急的漢子說道:「….耽擱不得,要送去鎮裡的醫館,現如今周圍幾個鄉鎮吶,到處都是這種病。」隨即,開始整理藥箱。

    那漢子坐到榻前,握著自家閨女的手,沉默了下來,「…大夫,你看到了,俺家哪有錢財給妮兒看病啊……」

    語氣微微嘶啞哽咽。

    「….她娘在金人過來時,被殺了….」

    「現在就剩俺父女相依為命,妮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這個家就徹底沒了…..沒了…」他那隻滿是老繭的手緊了緊小女孩的手,望著榻上那張臉色蒼白緊閉眼簾的小臉。

    滄桑的眼角有渾濁的水光滑過,隨後,他背對著那大夫擦去淚花。那醫匠已經重新背好了醫箱吶吶無言的看著高大又有些佝僂的背影,嘆口氣,準備轉身離開。

    腳步走到門檻時,坐在榻上的漢子忽然跑過來一把抱住他的腿,「….大夫….求求你救救俺閨女吧…求求你救救俺閨女吧,俺給你做牛做馬都成….」

    「真救不了….我就是一個學徒…還未出師,你要去鎮上找我師父才行,但也不能保證能救得了….」那年輕的醫匠為難的看著漢子,一邊奮力的想要把腿收回來。

    可這邊,似乎並沒有聽到對方的話,「….俺給你磕頭了…俺給你磕頭了,救救她吧….她才九歲啊。」

    漢子鬆開雙臂,一遍一遍的將頭磕在地上,哭聲、哽嚥著隨著不斷磕下去的頭顱,再也掩蓋不住的嚎啕出來。

    而那名醫匠卻是倉惶的逃了,留下哭的像個小孩兒一樣的男人。

    *************************************

    天光明媚,雲線劃過碧藍的天際,燥熱的空氣裡,有隱隱的惡臭。

    像是有東西腐爛在了空氣裡。

    大同朝雲鎮只有幾條街道,整個鎮子裡也只有一家醫館,這條街上人頭攢動,一大群身材消瘦,衣衫補丁的男女老少盯著醫館,裡面隱約的能聽到病人無力的呻.吟。

    這些人大多都是目光呆滯,小聲抽泣,裡面病者大抵是他們當中的親人朋友,開春入夏病蟲滋生本就不稀奇,這個年歲裡,窮人家大抵是生了病能扛過去就扛,扛不住了就當給家裡省了一口糧食,捲了草蓆丟進坑裡埋了。

    但最近十多天裡,害病的卻是越來越多,幾乎家家戶戶的都有一個,甚至有一家人都得了這古怪的病,一時間方圓幾十里變得人心惶惶起來。

    「….俺家旁邊那戶,全家都遭殃了,家裡的老太太之前病倒了以為要死…..結果突然撲起來把她兒子給咬傷….」

    「可不是….真不知道老天爺是不是瞎眼了,才過了兵災,又來這樣的禍事,俺家那口子….想想俺就心裡就不好受….在田裡好好的幹活,也不知突然從哪兒來的狗一口咬在她腳脖子上,回來後她也不說,第二天就病倒了…..家裡本就將就過的去….現在….唉….」

    「…..俺家也是….真希望老天爺把瘟神給收了回去吧….別禍害咱這些苦哈哈了。」

    「不止我們,聽說有幾戶富裕的人家也遭了,家裡的僕人得了病,又傳給其他人,聽說現在已經準備搬離這裡去大同府看病呢….」

    人們小聲的扎堆說著,細細碎碎的將這半個多月發生的事情大致拼湊了起來,不過也只是一個大概,而且大抵也只會歸咎在神靈上。

    人群外,一名背著藥箱的年輕人擠了進去,原本有被擠開人想要破口大罵,見是醫館的小學徒,便閉了嘴。進了醫館的大門後,裡面正忙著抓藥的一名中年人衝他挪挪嘴,學徒點點頭,掀開布簾走了進去。

    就見佝僂著腰身的老人正在給一張張病榻上的患者做著檢查,旁邊的角落裡,兩隻小爐燃著溫火在熬著藥,草藥的味道瀰漫了整間屋子。

    「師父…怎麼樣了?」青年放下藥箱過去搭手幫忙。

    老人緩緩轉過身,每一個動作都顯得有些吃力,深陷的眼眶裡,眸子有些發紅,像是有兩三日沒合過眼了。

    「瘟疫啊….哪有那麼好治….」乾裂的嘴唇抖動了一下,又嘆口氣:「今天又有兩人死了….屍體我讓他們拿去燒了,他們不肯….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這裡都會死絕。」

    他蹣跚的走了幾步,「….這裡面的問題也很奇怪….又不像是瘟疫….那些人得了病會發瘋的亂咬人,又傳給其他人….太奇怪了。」

    站在那邊的青年沒有動,眼神有些古怪的看著那些時不時在昏迷發熱中呻.吟兩聲的病患。片刻後,他突然笑了起來,「哈哈…..該….正好….都一起死了不是更好,最好能傳到上京去,讓那些女真人一起得了這種病….哈哈哈….」

    「小魚….你怎麼能說這種話….」老人低聲朝他吼道。

    掛著笑容的青年,表情陡然化作猙獰扭曲,青筋爬上脖子,「…..師父,我父母死了啊…..他們被那幫女真人入城的時候殺了啊…..還有我那妹子,才十一歲….他們….他們把她…糟蹋了….」青年眼眶裡淚光流轉,抓撓著頭髮,忽然的蹲在地上哭了出來,「她….才十一啊….那幫禽獸把她糟蹋了….我親眼看見他們糟蹋完了…聽到妹妹在哭喊…『哥..救我』….『爹啊….救我』….」

    吐沫濺出了嘴邊,青年紅著眼睛抬起目光看著老人:「….我妹妹最後死了….那幫禽獸把她頭砍了下來….師父,你說他們該不該死?」

    「他們是該死…」

    老人朝地上的身影,吼了一聲,氣的渾身發抖,指著周圍病榻上的病人,「可….這些人呢?他們都是百姓啊,他們也該死嗎?知不知道….這病要是傳開….沒人能倖免的啊….知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你還嫌死的人不夠多?」

    「那是官府的事….我們能救幾個?」青年靠著牆站起來,「….你讓我去傳病情的事,我一個字都沒對那些人說….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得病,像一隻隻瘋狗一樣去咬人,把這古怪的瘟疫傳出去,讓那些女真人都得這種病….讓他死絕,其他人死多少我都不在乎….哈哈哈——」

    「哈哈哈——」

    青年腦袋靠著牆上,張開嘴大笑起來,他的目光中,老人身後的病榻上,一道身影爬了起來。

    下地,然後朝老人的後背撲了過去。

    「哈哈哈——」

    「…..哈哈哈哈…咬吧….咬吧….」青年大笑中,發紅的眼裡,淚水淌了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6
第436章 大雨無聲,滲人間

     驚雷在雲層中走過,轟的一聲響起。

    下面的關隘上,有人抬頭看了看天,豆大的汗珠滑過額角,不遠處的人群聲音鼎沸,喊著號子在加固防禦,更遠的,山嶺之上隱約能看到忙碌的身影。

    雁門關的城牆上,兩道身影並肩行走著,倆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望向北方。

    「之前那三個人是誰?為何可以隨意出關。」身著甲冑的黃信收回目光,轉向旁邊的身影。

    被詢問的人,一身東廠百戶的打扮,面容俊秀,眼角偶爾會不自覺的挑動,「黃將軍只需要知道那是個大人物就行了,其他的咱家能告訴的,都會告訴你,唯獨這事只能守口如瓶。」

    黃信其實來雁門一段時間裡,大抵過的並不是很愉快,尤其是東廠加派了人手過來,拉著一輛輛大車從關隘出去,心裡總有疑問還是克制住了,可終究有些事還是讓他知道,大發了幾天脾氣,那時說的話、對方的表情回應,他現在都還記得。

    ….

    「……你們這是要上演絕戶計啊….那邊的人也是漢人!」

    當時那百戶輕言冷語的看著他,「督主安排下來的國事,就算裡面有多可怕的東西,咱家也會按照吩咐做下去,黃將軍是軍人,是熱血男兒。與咱家不同,自然會有不滿,這些督主事先就和我們這些下面的人打過招呼了,可以體諒,但此事關系到女真第二次南下…..督主這是在給你們爭取時間吶。」

    後來,閉門兩天的黃信終於還是重新披甲站上了城頭,只是一臉的憔悴,讓他變得越發的沉默和不安。

    ….

    思緒回來,人聲喧鬧又響起在耳邊。

    身旁的那名百戶已經走出幾步遠,他拱手喚了一聲:「汪百戶留步,小將就想問問,那三人可是督主派遣…..若是有需要,黃某倒好伸出援手。」

    沉悶的雷聲再次頭頂響過,電光在天際閃爍向這邊過來。

    站定的身影,側身回轉。

    「這倒是不必了。東廠的事,自然東廠的人會負責,咱家來時,海千戶吩咐一定要將這一帶防線穩固,不得讓北面一人一物進得武朝,不然後果,黃將軍應該是知道的。」

    「黃某必定全力配合汪百戶守好此處。」

    黃信如此抱拳的回答,目光送走了那位東廠百戶後,再次看向雁門關外,黑壓壓的雲層開始向這邊移了過來。

    大雨似乎就要來了。

    **************************************************

    低飛的燕子剪著羽翅從院落過去,預示一場大雨就快要來了,上午還是陽光照在地上拉長人的影子,此刻卻是陰沉沉的掛起了風,房簷角上刮著的風鈴叮叮噹噹的在響個不停。

    大同元帥府。

    廳堂裡,已不少大同府眾多核心人物在此聚集,如蒲家奴、斡魯、阿離合懣、蕭仲恭、烏林答泰欲等人,其中也不乏有像蕭仲恭這樣的遼國降臣。

    「….最近一段時間,大家都差不多知道發生了一些事情,大同府各地陸陸續續出現許多奇怪的病,之前我尚未放在心上,到的今天,才知那病猶如瘟疫一樣四處蔓延,今日一早,府衙那邊已經接到城中有類似的病症出現….」

    阿離合懣生的孔武有力,卻是一個主管政事的文臣,他的目光在前來議事的人臉上掃了一遍,「城中醫匠亦是檢查過了,與瘟疫極為相似,只是中間…..」

    不多時,廳堂後面一道身影龍庭虎步的走了過來,眾人剛想起身,那人虛按了一下手掌,坐到披著虎皮的大椅上,獨目在眼眶中轉動。

    臉上火燒留下的疤痕扭曲的在他臉上蠕動時,聲音平靜的說道:「繼續講。」

    阿離合懣抬起頭,學著武朝官員的模樣,拱拱手:「….只是這中間,那些人染病後兩日內,便會發瘋似得開始對身邊的活物亂咬,再把這病傳下去…..長此下去怕是禍事變大。」

    「咬人?能把人咬死嗎,像山中虎狼那般?」那張白、黑交雜的怪異臉上,完顏宗翰不屑的冷哼。

    「是的…已有人被直接咬死了。」

    首位上,人影吸了一口氣,目光越過下面坐著的人群,望向廳堂的外面,有雨點打在了地上,接著稀里嘩啦的雨聲沸了起來。

    他的聲音也緊跟而至:「太祖臨去時,把大同這塊地方讓本帥來駐守,所有的大權都交給了我,有應當陞官的人,本帥也沒有吝嗇,此時出現這樣的事情,對新歸附的百姓來講確實如寒冬之天,但那些都是你們手下的漢官所需要考慮的,本帥給了他們優待,是時候拿出對金國的忠心來了。」

    「大帥是要怎麼做?」列隊中有人問道。

    「那是他們的事,而我們只需要管好他們,菜市口的刑台不是還未拆嗎?那就不拆了,留著吧,總還要用到的。」

    完顏宗翰輕輕拍了拍扶手,像是對這件事下了定音,「再厲害也是一場病,然而還有一件事,還需要和眾位說。」

    他目光嚴肅起來,盯著下面的人。眾人也都豎起耳朵,直了直身子做出了傾聽的動作。

    「陛下新任,百事待興,如何將金國傳承下去,這是先帝在世時與本帥談過的,但宗干和宗望那邊卻是有了些麻煩。」

    「二位皇子雖是兄弟,但卻不能齊心協力,圖謀南方武朝,若按將來繼承皇位之人,自然是長子宗干,可宗望常年征戰,在軍中素有名望,手下更有一幫驍勇善戰的將領可供驅使,我女真自打走出那白山黑水之中,用的就是強悍武力…..」

    蒲家奴站起來拱手:「大帥的意思咱們站在宗幹那邊?」

    身形高大的宗翰站起來立在那裡,片刻後,點頭:「….先帝希望金國能長治下去,宗干在這方面頗有建樹,而宗望只會打仗….這個皇位必須要交給宗干的,本帥曾經在靈榻前答應過他,一定要保住宗干…..」

    大雨嘩嘩的下著,在屋簷下織起了水簾,積水順著階沿流進了排水的溝渠裡,完顏宗翰的聲音漸漸淹沒在這場雨中。

    幾欲還要開口的身影在走了幾步後,陡然間屋外的走廊那裡傳來幾聲慘呼,眾人頓時緊張的站了起來,不過這屋裡大多都是軍中悍將,此時一聲慘叫倒也不可能讓他們失了方寸。完顏宗翰立刻帶著所有人走了出去。

    外面,早有侍衛警戒在了那裡。

    廊下,一個士兵瘋狂的撲在一具屍體撕咬,雙眸通紅的緊緊盯著周圍圍上來的士卒,喉嚨中發出『赫赫』的音節。

    「怎麼回事?」

    完顏宗翰推開前面的侍衛,走到了前面的同時,爬在地上的身影忽然猛的抬起臉,衝著過來的人撲了上去,沾滿血水的牙齒幾近全力的張到了最大程度,咆哮著踩過屍體,奔跑而來。

    那邊,獨目微的一闔。

    手臂抬起,瞬間從旁邊侍衛的手上搶過鋼刀,一橫,掃了出去。刀勢劃過所有人的視線。

    一瞬,有血光灑上天。

    人頭在半空翻滾落在地面,血泉在斷裂的脖子上噴湧而出,走動的身形伸著手臂還在做出抓握什麼的動作,幾步後,噗通一聲撲倒在了地上。

    刀咣噹一聲,被完顏宗翰丟在了地上,魁梧的身軀隨即轉身,朝後方的人抬起手臂:「拉下去燒了….與他有接觸的,都燒了。」

    旋即,「吩咐城裡守將,封鎖四門,只許出,不准進,清查城裡的病患,一律拖走燒死,不管是誰家的,都一併處理。」

    他親眼看過後,現下已經意識到,這病並非想像的那麼簡單。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6
第437章 夜雨談,殺意凌空(一)

     馬蹄踏過泥濘的土地,昏暗的光線裡,遠方有隱約的燈盞在雨幕後面亮著。

    這是一座小鎮,大雨來時,街道上已沒有多少人了,大多鋪面也早早的關門歇業,幾縷白霧從馬鼻噴出時,便是看到前方不遠的房簷下還有燈光亮著,順著這片大雨,三騎中有人冷漠的開腔:「過去看看…」

    馬蹄噠噠的踩著磚石過去,正忙著關門的店家小二聽到身後的響聲,猛的回頭看見是騎著馬匹的身影,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三位客官,今日小店已經打烊了,怕是不能招呼你們。」

    一張斗笠抬起,看的出是一張女子的臉,驅馬上前兩步,「小二是擔心我們三人付不起宿食花費?」

    「這倒不是….」那伙計看了看天色和這雨勢,旋即嘆了一口氣,又把剛砌好的門板搬開,推開裡面的門扇,「….唉,你們還是進來吧,這雨一時半會兒也是停不了,都進來吧、進來吧。」

    夥計也是好心,將他們邀了進去,櫃檯那邊的掌櫃正忙著算賬,見人進來,也跟著迎過來,「三位請坐,深夜到的這裡想必也是要住店的,我先讓夥計上點可口飯菜,然後給你們準備房間。」

    掌櫃笑眯眯的將那三人請坐下,回身拉過正準備離開的夥計,臉色沉了下來,低聲道:「不是關門了嗎,怎麼還讓人進來,最近鬧惡鬼鬧的那麼厲害,小心衝進來把你我都吃了。」

    「那俺把他們重新請出去?」夥計道。

    「算了算了,進門就是客….」掌櫃揉揉青年的帽子,「看他們像是走江湖的,也不是那般惡鬼,你先去後面看看還有什麼吃的剩下,煮了端過來吧,再騰三間房出來….」

    蓑衣掛在柱頭上滴著雨水,女子回來並沒有重新坐下,而是拉過了正在說話的掌櫃,那邊,掌櫃的一邊讓夥計下去準備,一邊轉身過來拱手抱拳:「這位女姑娘有什麼吩咐?小老兒已讓夥計下去準備。」

    「….剛剛你說的惡鬼是什麼?」女子坐下,看著那邊上了年歲的掌櫃,過了片刻,她又說道:「我們三個初到這裡,路過大同府時,走的山間小路,不知道這裡面發生了什麼事。」

    掌櫃怔了怔,目光掃視在三人臉上,一人瘦臉雷公嘴、一人眉清目秀有些陰柔沉默坐在對面飲著茶水,老頭兒收回目光嘆口氣,雙手籠在袖子裡:「你們是不知道,最近有種怪病,活人得了,就像發瘋似得咬人,往死裡咬啊,大同府那邊城門都封鎖了,進不去,咱們這裡稍好一些,不過就在前兩天,有逃過來的人當中就有得病的,跳車下來就開始咬人……那叫一個血肉模糊啊…」

    外頭的雨很大,閃爍的電光在黑夜裡帶起青色的光芒,嘩嘩嘩的落在房頂上,配合著那老掌櫃的講訴。

    「後來呢?」女子問道,隨即目光看向沉默在燭光裡的身影。

    掌櫃取出籠著的手,揚了揚,「後來….後來那傢伙也被眾人打死了….可打死後,就像瘟疫一樣,當時出手的那幾個大男人回家第二天就病倒了,官府下來人把他們都帶走了,這鄰里間就傳聞說是被惡鬼附身…..再到最後就有行文下來,貼在鎮上,說是有怪病傳染,告誡大家不要接觸陌生人,若是發現突然生病,發熱的,要立即通知官府。」

    客棧裡沉默片刻,那掌櫃鼓著眼珠子看了看他們,「你們…當中不會有什麼病吧?」

    「不會,我們三個雖是大同方向過來,但走的山裡小路,不然也不會與你們打聽消息了。」

    「那就好,那就好,飯菜馬上就端上來,客官就先吃著,我已讓夥計忙完飯菜就去收拾房間了,我就先去忙了。」老掌櫃鬆了一口氣,說完,去了櫃檯後面繼續合算賬目。

    三人用完飯後,聚集在一間房裡。

    待夥計點燃燭火離開後,女子大大咧咧的坐到凳上,雙肘壓在桌面,望著窗前的身影,說道:「這些都是你幹的吧….惡鬼….以前我聽人說閹宦如何歹毒,那是不信的,這下才算看出來,你們這些閹人吶,做起事來真是可怕。」

    旁邊瘦臉雷公嘴的漢子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窗前的人,小聲道:「你說那些惡鬼都是俺小舅子放出來的….哎呦,俺的娘啊…」他驚的一下跳起來蹲在凳子上,撓著腮幫,沖那邊的身影喊道:「舅子…這麼做,可是將來生孩子沒屁….」

    「他生的出來嗎?」女子低聲的笑了笑,打斷了瘦子的話,偏偏頭,目光又嚴肅下來:「白寧,這麼絕戶的計策,真是你想出來的?難怪能站在朝堂上不倒…..手段毒,心也狠。若是這病蔓延開,大同府的人就要死絕了的。」

    敞開的窗外,大雨嘩嘩的繼續下著,白寧看了一陣,側過臉冷漠的瞧了對方一眼,「你心痛了?」

    「心痛什麼…他們是你漢民,就算曾經在遼國治下,那也是漢民,又不是真正的遼人,再說大遼都沒了,我心痛誰啊。」嚴肅的目光收了起來,耶律紅玉再次露出笑容,卻是有些不屑。

    有雨水順著風飄進來,打在白寧的臉上,手指抹去水滴的同時,雙唇輕啟:「….其實咱家心痛,可女真一旦平穩度過了這兩年,隨時再次南下的可能性是很大的,那時候的他們穩固了後方,融合的遼人,那就不是上一次那般倉促的戰事了…..你也知道武朝不缺兵器、不缺人….一萬兩萬、十萬二十萬,武朝都耗的起,可耗不起的是心力,一旦那股衛國的心氣勁沒了,縱然有萬丈高牆也會垮的。」

    身後,瘦臉雷公嘴的孫不再一改之前急躁的毛病,靜靜的坐在那裡竟然也陷入了沉思當中,就連想要反駁的女子也在對方的話說過來時,點頭同意。畢竟這樣的大勢下,換做任何人,估計也會不折手段、絞盡腦汁的去拖慢敵方的速度。

    「武朝…壞在根子上,想要一兩年、兩三年打亂重整隊伍,也是有些難的。」白寧深吸一口氣,「我能做的,就是黑下心腸。」

    「身前身後的罵名,我背著就是。」雨水打在他臉上,涼涼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7
第438章 夜雨談,殺意凌空(二)

     提著銅棍的人影倒影在牆上走動,觀察門外過道的動靜,隨後又輕手輕腳走回原位坐下,聽著窗外的雨聲。

    嘩嘩嘩的雨簾掛在二樓的簷下。

    看著靠窗的身影,耶律紅玉沉默片刻後方說道:「你想做什麼….我也管不著,只是有些好奇的是,你怎麼做出這些惡鬼….應該說這種古怪的瘟疫?能咬人….有點稀罕。」

    「….其實….咱家親眼看到這裡情景後也有些愕然。」白寧關上窗戶,隔絕了帶有冷意的晚風,轉身過來,孫不再馬上給他倒來一杯茶水,像個乖巧的學生又坐直了身子。

    「瘋狗病….瘟疫…」白寧喝了一口茶水,手指不自覺的沾了沾水在桌上劃兩道痕跡,扯動嘴角,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汴梁城外那麼多屍首,人死了就死了,燒掉、埋掉都可以,但咱家覺得他們既然死了,一定很冤,不如就讓他們死後更有價值一些,這些屍體都被咱家集中起來,飼養老鼠、瘋狗,然後再放入金國境內……」

    坐在那裡的孫不再打了一個冷顫。

    對面的聲音繼續道:「只是…本督發現這些病….有些跟我想的不太一樣了,可能….兩者混合一起,產生了某種病變,造成現在這種局面。」

    「病變?」女子有些不解,「那你想像裡的局面是什麼樣的?恐怕也是橫屍遍野吧。」

    「差不多…」白寧喝了一口茶,點點頭,「病變,大致就是兩樣東西混合在了一起,無意間產生了一種新的東西,也有可能變成好的,也有可能變得更遭,目前大同府這邊大抵上是變的糟糕了….與之前想法,瘟疫傳播擴散,雖然會死一些人,但還不至於擴散的更大,現如今病情已經開始蔓延到了黃頭,再往前就是奉聖州,離上京就不遠了….」

    「且不是如了你心意?」

    孫不再也附和的點點頭:「對啊,這樣女真人不是被拖住了嗎?」

    白寧捏著茶杯,神情漸漸從冷漠變得嚴肅起來:「….這種事,難抱太多僥倖的,若是這種病變變的更加可怕,將整個北方都囊括起來都不夠,往南了,怎麼辦?」

    夜風在外面呼嘯,雨點噼裡啪啦的拍打在紙窗上,屋內陡然間沉默下來。

    有胸腔起伏,長出一口粗氣的聲音,孫不再摳摳頭髮,腦袋依在懷裡抱著的銅棍上:「既然都做下了….你就別想那麼多,萬一這東西蔓延著,自己慢慢的就沒了呢。」

    「也有這種可能。」白寧點了一下頭,隨後又搖一搖,「….待過了,夏伏天再說吧,畢竟疫病爆發期在那個時間段最兇猛,若是女真人能扛下來,那就說明沒有我想像中的那般厲害。」

    耶律紅玉捏著拳頭揉著眉心,她忽然感覺自己的腦袋有點亂了,這些從對方口中說出的話,一時間讓她真有些吃不消。

    「難怪你說是九死一生,看來九死也不一定在皇宮,而在這場疫病裡,對吧。」女子放下手,目光看過去,「其實,你完全沒必要答應我的,不會真看上我了吧?」

    旁邊,孫不再抱著棍子將臉轉到一邊,撇撇嘴。

    「我過來,也有其他的原因。」白寧也盯著對方眼睛,但並沒有去接那沒頭沒腦的話。

    片刻後,他站起來走動著。

    「女真的主心骨去了後,後繼上倒也有人,逃過一劫的完顏宗翰文武雙全是個帥才,皇長子完顏宗干在政務上突顯天賦,二皇子完顏宗望在軍事上,至少同輩裡無人能及,甚至還有一個完顏完顏宗弼,這些力量整合起來,他們一樣可以縱橫無敵,但我武朝裡?」

    坐著的倆人靜謐的看著走動的身影,想要說話,發現自己插不了嘴。

    「….現如今登基的是完顏晟,此人與他兄長也是雄才大略的主,但完顏阿骨打之所以讓他繼位,而不是他的兒子,一則天下還不太平,必須還是需要吳乞買這樣的人來坐鎮金國,二則,他不放心自己的兩個兒子….兩個都是天資聰慧的人,對外的話尚能團結一致,對裡,可是兄弟相殘。」

    耶律紅玉看著他,「原來這才是你要殺金國皇帝的原因。」

    白寧點了點頭。

    「….疫病再厲害,終究不是我能所控制的,所以我才和你來做這第二道保障。自古皇位爭奪都是最為可怕的,兄殺弟、父子相殘等等事情,而這倆人實力其實旗鼓相當,誰坐這個位置,誰都不會服氣的,只要吳乞買一死,兩邊絕對不會再念兄弟之情。」白寧走到了女子的面前,目光盯在對方臉上,聲音變得冰冷:「走到了這一步,本督也算將整個打算都告知於你,接下來的事,必須要做完。」

    耶律紅玉傲然的回盯過去,「這個不用你教,只是你這個人太狡猾了,也不知說的是不是真的。」

    她又頓了頓:「….不過此去一路,你們儘量別說話,讓我來說,當然你們信得過我的話。」

    「為何?」

    「你們的口音啊….一聽就知道從南邊來的,別人不起疑才怪呢。」耶律紅玉吸了一口氣,站起身準備離開,「好了,夜深了,明日還要趕路,我回房了,明日讓店家多準備點幹糧,這裡到奉聖州,人煙很少的。」

    說完話,她便拉開門離開了,孫不再也沖白寧拱拱手告辭回房。白寧吐了一口濁氣,打開木窗,一股冷風跑了進來,吹在他臉上。

    隨後他在那裡站了許久。

    ……

    次日一早,三人重新上路,踏上去往臨潢府(上京)的路。

    *************************************************

    上京,金鑾殿上。

    龍椅上,雄壯寬闊的身影靠在椅靠上,粗大的手掌輕輕的敲著扶手的龍頭。微闔的目光看著御階下兩個爭吵的身影。

    「….知不知道,西邊的銀可術和那群草原上的蠻人打了幾回…..這個時候你讓我收兵?那邊不要了?」

    「不是不要!!現在到處都需要米糧….到處都需要修修補補,當初闖下來的家當非要被你打沒了才甘心….」

    「那就再次南下,你給我準備一個月的糧草,我離開南下給你搶一批回來。」

    「蠻不講理….你你你。」頗有些年長的身影氣的往後退了幾步,轉身朝殿上穩坐的皇帝拱手:「陛下…如今當以穩定國內局勢是不是?可二弟他一直想要打….大軍在外糜費的錢糧,要養活多少人…..還沒打,一半就會折損在路上。」

    龍椅上,手指輕輕拍著,吳乞買點點頭:「有道理。」

    「陛下!」

    完顏宗望也走了過來,披風一展,說道:「那西邊蠻子是什麼樣的貨色,侄兒心裡清楚,這些人連自己女人都可以送於人睡,若是讓我們退讓,他們必定得寸進尺….我女真自打起兵自今,豈有退讓過?」

    「這到沒有。」御階上,皇帝不急不慢的應了一聲。

    「但是…」上方的聲音陡然一頓,微闔的眼簾猛的睜開,高大的身形從龍椅上站了起來,聲音拔高朝他們二人咆哮:「這裡是金鑾殿….不是你們家後院,兩個獨領一方的人物,豈能像個女人一樣爭爭吵吵。」

    他手指抬起,指著殿門外。

    「外面去,誰打贏了,誰就進來,這才是女真的規矩。」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7
第439章 夏光燦爛,殺音

     作為金國第二任皇帝,臨危授命的皇帝,吳乞買其實並不是太願意坐這個位置,他與兄長完顏阿骨打相比,雖然同樣擁有雄主的氣魄和智慧,但唯獨少了一顆野心,如今能坐到這個位置上,大抵也是完顏阿骨打清楚這一點,將來皇位還可以順利延續到自己兒子手中。

    否則,他臨去之時,大概也是會將吳乞買帶走的。

    御階上,走動的身影猶如巨熊給下面二人帶來壓迫感,走到距離倆人的十餘步的階梯上。看著完顏宗望,聲音雄渾般響起在金殿裡。

    「女真從未畏懼過任何敵人,也從不小瞧任何一個敵人,西邊的蠻人是應該教訓——」

    完顏宗望聞言,餘光瞄了瞄自己的兄長,抬起了驕傲的頭顱,作為認同感,他所做的,得到皇帝的賞識,算是氣勢上站了一點上風。

    「.....朕所聞,草原上犯邊的蠻人不過幾百、上千之數,完顏銀可術有一萬軍隊在那裡,若是連這點小麻煩都解決不了,他也沒必要回來了。」高達魁梧的身形回轉,走在紅毯上,「....不要和朕說什麼對方來去如風之類的蠢話,朕不吃這一套,是敵人,就摁滅掉,我們的重心還是要放在富庶的南方。」

    完顏宗望點點頭,「是的,只是侄兒手中雖有悍勇兵將,可糧草不足以支撐更大的戰事,畢竟黃河以北的地方,都已經打爛了,想要得到更多,只能更深入到汴梁附近,甚至更遠的武朝城池。」

    「嗯...」

    吳乞買回頭看他一眼,莫名其妙的笑了笑,惹得完顏宗望微微怔了一下,那邊走上御階的身影揮揮手:「....那你去準備吧,但是不是在今年,南邊有沾罕守著,西邊有銀可術,你就好好訓練兵馬....憋著怒火....蓄積力量,等候南下的命令。」

    「可是...」

    「沒有可是——」

    手掌猛的拍在龍案上,金玉所鑄的長案砰的震抖,上面筆墨跳起來的一瞬,低沉的短喝便是將想要繼續說話的宗望驚的後腿半步。

    皇帝重新坐下。

    「下去操練兵馬,沒有朕的命令,你的人不得踏出上京半步。」

    聲音成風,席捲而去,兩旁的青銅燈柱,火焰捲伏搖曳起來。完顏宗望低下頭,拱手:「臣遵旨,這就下去操練兵馬,恭候陛下命令。」躬身倒退著出殿,臨去時,披風抖轉,拳頭死死地捏緊在陰影裡。

    「叔叔...陛下....」完顏宗干望著遠去的背影,連忙轉向金鑾殿上的皇帝,「....宗望他向來桀驁不馴...他....」

    吳乞買揮手打斷,「你們都是朕看著長大的,怎麼不清楚他是什麼性子,今日說這番話,朕心裡也不好受,可你們的父親臨終託付,那些話還在朕耳邊響著,時時刻刻都在說啊.....金國現在實在不能再打,至少今年不行....明年或許也不行,宗望是要失望了。」

    「我大金走到今天,靠的是武力,可如今治理不能用蠻力,宗干吶,這偌大的一個國家,想要治理好,想要咱們女真享受果實、不再受那飢寒交迫的困境,必然會有所犧牲,至於犧牲的是什麼....朕也不清楚。」

    快要六十的老人微微閉了閉眼,當年追隨兄長叱咤疆場的猛將已是老了,冠冕下斑白蒼蒼的頭髮已彰顯了歲月如刀。

    「....國家大了,原本不是女真的那些遼人啊、漢人啊,現在也都是金國的子民了,總是要吃飯的,吃不飽肚子,人心裡就有一把火在燒,燒旺了,就開始生出別的心思。亂起來,反而讓武朝那邊笑話。」

    吳乞買睜開眼,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笑話咱們終究是深山野林裡出來的野蠻人,依葫蘆畫瓢都學不來....雖然朕不喜講面子....但女真這倆字可丟不起,宗干,你懂了嗎?」

    那邊,完顏宗幹點頭稱是:「....叔叔所言正是宗干所想的,就如武朝讀書人有一句話說的『治大國若烹小鮮。』急不來的,二弟他有心急了。」

    金鑾龍椅上的那位,或許有些疲了,早年在戰場上留下的創傷,如今在年老後開始浮現,性子卻也比以往更加的感懷,說的一會兒話,便是累了,吳乞買衝下面的完顏宗干揮揮手,「朕累了,你回去吧,宗望那邊,你不要去招惹他,朕留你下來說話,也並非認為你做的全對,背後的小動作少做一些,他畢竟也是你弟弟。」

    「是。」宗干臉色不變的躬身。

    魁梧的身形起來,開始往側離開,「....朕也沒幾年好活了,不會擋你們的路,但是朕活著一天就是金國的皇帝,眼裡見不得兄弟相殘,這個絕不退讓的,知道嗎?」

    「是。」宗干再道,臉色已有了汗漬。

    那邊離開的腳步忽然停了一停,抬起手臂,手指晃了晃,吳乞買側臉又說:「....十天前,大同府過來的信函,你領下去看看該怎麼做。」

    說完,將完顏宗干打發走了,一路回去後宮。

    *************************************

    五月中旬,臨潢府。

    燥熱的天氣,又是尋常的一天,商隊、進城的人來來去去的經過城門,隨後接受盤查,又放行離開,一對車隊接受完盤查進城後,停靠在了一處倉庫下貨,有卸貨的工人離開時,三道黑影從三輛大車下面翻滾出來。

    視線所及,周圍都是忙碌的身影,真注意到他們的不是沒有,大抵看上一眼繼續做自己的事去了。

    耶律紅玉朝周圍看了看,尋了路徑,壓低嗓音:「走吧...」

    身旁,白寧提著玄天混元劍隨在她身後與孫不再離開上京的貨物集散地,挑走人少的巷子,不久之後,有人在接應,三人便悄悄進了一扇小門。

    裡面是一處小院,隔著不遠能聽到街道熙熙攘攘的人流嘈雜聲。

    「郡主...你可回來了。」將小門關上的老人擦著眼淚。

    白寧只是看了看倆人,大概已猜到對方可能原是耶律紅玉府上的老僕,便收回了目光坐到了椅上,那邊女子已走了過去將僕人扶了起來。

    「現在過的還好吧....其他人...」耶律紅玉看著對方問道。

    老人平復了一下心情:「死的也差不多了,沒死的也都散了,這院裡原本還是有十幾人的,如今就剩老奴一個人了。」

    老人說著話,緩緩轉身去灶間生火做飯,「回來就好了....郡主你回來,咱們就有希望了,那些跑了的孬種該後悔的.....」

    絮絮叨叨的話讓白寧皺起眉頭,大概是覺得自己三人藏在一個有些痴呆的老人家裡,多是有些不可靠。而旁邊,孫不再捏著銅棍有些發抖,不是害怕、不是緊張,他低聲道:「舅子,俺還沒殺過皇帝呢....咱們三個真能成嗎?」

    白寧轉頭看向外面的陽光,正是風和日麗的時候,投著耀眼的光芒。

    「殺皇帝...也不是那麼難的。」他輕聲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7
第440章 碎夢

     夜晚,風拂過城牆,火把上面靜謐的燃燒,游弋的巡邏持著兵器離開、往返。

    城牆下,遠處已是熄滅燈火的民房集居位置,屋簷下有人影背負雙手站在那裡,目光冷漠的望著前方高聳的牆壁上面,人影幢幢的來去,火把似一條長龍延展開。

    身後不遠的門陡然響了一下,拉開一條縫隙。

    「好了,這家人都昏迷了。」耶律紅玉的聲音在漆黑的裡面說了一句。那邊院子裡屋簷下的身影轉過身,朝門走了過去,對著門後面的人開口:「你說的暗道找到了?」

    「當初這條暗道乃是我與皇弟裡應外合所挖,就是為方便悄悄溜出玩耍準備的。」她忽然搖搖頭,有些頹然的笑了笑:「....可惜已經物是人非了。沒想到居然已經坐人了,好在只是普通權貴,不然還真不好辦。」

    漆黑中看不清對方的表情,白寧從她身旁走過,「....該報仇了。」

    「是啊,該報仇了。」

    耶律紅玉走在他身後語氣輕微,卻有些傷感,隨後不著痕跡的擦了擦眼角,便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般。再往裡走了一段距離,連著的房舍盡頭,孫不再正守在那裡,腳邊已躺有兩個昏迷的人,看穿著應該是這個院子裡的奴僕。

    女子直接越過地上的身影,推開柴房的門,最裡面的柴火堆已經被清理開了,一塊看似和其他無疑的地磚上,方形的洞口被耶律紅玉用暗藏的機關打開。

    「就是這裡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從這裡下去就直通皇宮後院,我與白寧進去,老孫守在這裡,皇城的守將叫完顏拔也,是吳乞買的族侄,也是一名沙場猛將,若是此次刺殺不成,勢必會驚動對方,這裡就是我們唯一逃離皇宮的路徑,所以必須要有人守住。」

    「此外,白寧,你的兵器也不能帶進去,容易被發現,你在宮裡待的最長,應該知道除了侍衛,就只能皇帝才可以佩戴兵刃。」

    那把玄天混元劍忽地扔給了孫不再,白寧沉默著面無表情的跳下了暗道。耶律紅玉跟著也跳了下去,旋即又冒出頭對守在旁邊的人叮囑:「若是有些人發現這裡情況不對,別手軟,守住一個時辰!」

    她豎了一根手指。

    孫不再點點頭,將白寧的劍插在腰帶上,持著銅棍靠在牆壁的陰影裡。

    那邊,暗道的洞口已沒了人影。

    ***************************************

    金國皇宮,御書房。

    腳步翻飛在走廊疾馳,前面不遠的御書房門外,一個宦官張首期盼,見到一名品級稍低的小宦官正朝這邊過來,隨即沖對方招了招手。

    「陛下尚在熬夜批閱奏摺,看著就心疼,你去端碗參湯過來給陛下補補身子。」

    那小宦官愣了愣,顯然自己還有其他事要做的,正欲張口,房內幾聲咳嗽,然後吳乞買的聲音響起來,似乎在喚人。

    年齡頗大一點的宦官連忙應了一聲,眉開眼笑的跨步就往裡走的同時,轉過臉陰惻惻的催促門外呆立的小宦官:「那愣著幹什麼,遲了小心挨板子。」

    「是…」

    小宦官顫了顫,連忙躬身,往來的方向的急忙又跑了回去。

    「真是沒眼色勁兒。」門口的身影多有鄙視的望瞭望對方著急的背影,便浮起諂媚的笑容走進御書房。

    門關上。

    ……

    那名小宦官的身影往回跑著,穿過廊下十步一崗的侍衛,折轉方向路過一片花園,與一隊巡邏的侍衛隨手打了招呼後,就穿過了月亮門,再往前走十餘丈就是御膳房了。

    皇宮大多都是很安靜的,小宦官所走的路徑其實是一條捷徑,大概他確實有事情要去辦的,只得想辦法盡快把眼前的事先做了。

    「就知道使喚人,明明今天又不是我當值….」小宦官頗有些委屈的回想,腳步走在燈籠照著的石道上,風吹來,地上的巨大光斑搖搖晃晃起來。

    搖曳的光線、視線裡,忽然他停了一下,隱約聽到不遠的草叢裡有細碎的聲響。

    「有人?」

    小宦官遲疑的向那邊看了一眼,隨即,魂飛魄散的想要張嘴叫喊。一團細小的黑影從半空飛來,在喉結滾動,喊出聲音的瞬間。

    呯——

    燈籠下,驚駭的身形搖晃起來,眉心中間有鮮血順著鼻樑流了下來,一枚小石子直接射進了他腦袋裡。草叢裡,一道黑影飛快的閃出,一把抓住快要倒下屍體拖進了隱匿的地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不久之後,一名小宦官走了出來,面容冷漠中慢慢扭曲蠕動起來。

    模樣在幾息之間變成了死掉的人一模一樣。

    「伺機行動….」白寧正了正袍子和冠帽,輕聲的對著草叢裡說了一句,舉步又朝過來的方向再次折返。

    身後,一道女子輪廓的身形如影隨形。

    途中,偶爾會遇到巡邏的士兵,白寧倒也應付了過去,只是在拐角時,碰到一名宮女,女子先是一驚,隨後鎮定下來。

    「走路不長眼睛啊….嚇死姑奶奶了。」

    「小的,有些急事,真是對不住了。」白寧儘量壓低嗓音,聽上去尖細一些。

    「算了、算了,反正也沒事,你走吧。」

    這宮女拍拍胸脯向後揮了揮手中的布絹,便從側旁走開,幾步之後忽然又停了下來,此時白寧臉色微微一沉,身後的女聲就道:「等等…我好像沒見過你….」隨後,眼睛猛的瞪圓,手指了過去。

    被指著的身影,陡然側過來,手臂抬起的瞬間,手已經按在那名宮女白皙的脖子上,手指微微用力一擰。

    咔嚓一聲。

    脖子折斷的歪斜在肩上。白寧將手中的屍體朝外面的廊簷一拋,上面一雙手臂探下來接住,轉眼間就拖了上去。

    沒過多久,他行走的背後,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名身材高挑矯健的宮女,倆人相隔幾步之遙的走著。

    御書房外,著急的身影在轉著圈,在見到走來的白寧時,急匆匆的朝對面靠近,手指在半空點點:「你呀….讓咱家說你什麼才好…..辦點事…拖拖拉拉的,呃…陛下要的參湯呢?」

    屋外廊簷下的火光在風中搖曳著,白寧露出笑容的看著對方。

    「不對…你小子什麼時候長高了….」

    話音出口的同時,對面的手已經伸了出來,直接抓在這名宦官臉上,五指接連噗噗幾聲陷入肉裡。

    血光在燈籠的光芒搖曳中撲開,血腥瀰漫開來。

    抽搐的屍體隨後被安靜的放倒在地上,白寧和耶律紅玉的腳步跨過血跡,最後站在了御書房門外。

    「你有幾成把握?」

    「十步之內,必死。」白寧用白絹擦了擦手上的鮮血,扔開,飄在了地上,雙手呯的一聲推開門,舉步走了進去。

    裡面,書桌後面,巨熊般的老人微微一怔。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8
第441章 再死一帝

     吳乞買坐姿方正,猶如一堵厚實的牆壁。

    「一股血腥味….進門就聞到了。」他放下手中的奏摺,目光在門口倆人臉上流轉,隨後停留在耶律紅玉的臉上,「….朕認得你,咱們在戰場上見過,武功很厲害,千軍萬馬中想要殺朕的兄長…..當時差一點讓你成功了。」

    青銅上的燭火閃爍照耀出耶律紅玉隨手關上了房門的影子,女子走到光線的邊緣偏了偏頭:「你不怕死?」

    「千軍萬馬中….朕是殺過來的,死?」龍案後面的身影語氣微微緩了緩,像是笑音的調子陡然拉高一下,「朕還真沒有怕過,女真先後滅遼、伐武逞的就是悍勇,若是女真的皇帝像個搖尾乞憐的活命,哪有什麼資格坐在這張龍椅上。」

    高大的身形緩緩站了起來,吳乞買撐著桌面,「….只是你們殺了朕後,可能就逃不出去了,這裡一點點的響動,周圍的侍衛就會立刻趕來,朕不知道你們是用什麼法子進來的,但想出去怕是要留下一條命的。」

    「那就留下一條命好了…」進來一直未說話的白寧,舔了舔嘴唇,張開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齒,「那咱家就來取了!」

    風過,燈火搖曳。

    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一瞬。對方輕聲的一句話,令吳乞買渾身寒意遍佈,只見對方雙目凌厲的剎那間,冰冷的殺意撲面而來,下一刻,他陡然暴喝出聲,雙手勾住龍案的邊角,用力向外一掀。

    嘭——

    沉重的長桌猛的飛了起來,轟然巨響中砸向前面的二人,半空的翻飛中,上面的奏摺、墨硯狼毫,甚至整張黃綢都在飛舞。

    逼近白寧的一瞬,側旁的一隻腳伸過來,踹在翻滾的沉重的長桌上,又是一聲巨響,呯的一聲,巨力從中間橫過,那張龍案直接斷成了兩截向左右飛開,砸碎了兩邊的書架和椅子。

    頃刻間,木屑、灰塵飛濺起來。

    高大的身形在混亂的塵埃中大步趨前,一柄鋼刀從他手中斬出,刀揮出的氣勢猶如回到當年浴血疆場。

    噹的一聲。刀鋒在離那道身影一個手指的間隙,便別對方輕輕的用兩根手指夾住了。蒼老的巨熊憤怒的『啊』一聲咆哮,抬腳。而對面冷漠的臉勾起嘴角,下身袍擺一掀,腿更快的抬了起來,踢在皇帝的肚子上。

    吳乞買的身體就像被飛馳的戰馬衝鋒撞上一樣,轉眼間飛了起來,撞在龍椅的背靠上,連帶著那張沉重的御座發出吱呀的聲音一起撞上牆壁。

    灰塵簌簌的往下灑落。

    「….呵呵….」鮮血從吳乞買的口中流在胸前,雙唇抖了抖發出聲音,「….這種感覺….就像當年被遼人的鐵騎撞一下,真疼啊…..」

    他的身體本就到了遲暮的時段,若是年輕倒也受得住,但此時….金國皇帝依舊掙紮著從龍椅上起來,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露出微笑,還是昂然的站立,他說:「….人不能死的窩囊,不然朕下去後….見到兄長….會給他丟人的。」

    御書房外,凌亂、眾多的腳步聲響起,朝著這邊過來。吳乞買笑著對白寧二人又道:「看吧…女真的勇士來了,朕就算今日必死,有兩位陪著,到了下面,咱們再接著戰鬥!」

    話音落下。

    「啊——」他大喊著,張開雙手衝了上去。

    迎著那武功極高的身影伸來的手臂,吳乞買吼叫著越發氣勢磅礴,迎面,對方的袍袖扇來,轟的一下,他整個人踏踏踏的接連後退幾步,吐一口血,身軀搖搖晃晃起來。

    「動手啊——」耶律紅玉衝著白寧大叫。

    倆人身後,整段的門、窗戶轟然碎裂,一道道身影從外面衝了進來。皇帝搖晃中定下魁梧的身軀,撿起地上掉落的鋼刀,舉在了手裡,大步向前。

    「女真萬….」

    一隻手伸來掐住他的脖子,使勁一捏,血沫嚅出皇帝嘴角,最後一聲『歲』也未叫出口,便戛然而止,龐大的身軀被提了起來。

    白寧看也不看身後衝來的士兵,向前邁了一步,狠狠的托舉手中的身軀狠狠砸在了地磚上。

    轟——

    巨響泛起,腳下的磚石頃刻間蛛網般的裂紋以極快的速度蔓延開,魁梧的身軀肩上,皇帝的頭顱承受不住巨大的擠壓,噗的一聲,頸子陡然斷開,一道血光彪射出去。

    吳乞買的人頭在地上滾動起來。

    那邊,進來的侍衛在這一刻全都呆滯了,盯著地上打著旋的腦袋,一時間沒人動起手。

    書房內,極度詭異沉悶的驚駭中,白寧撿起了人頭提在手中,舉到視線平齊的位置,看著吳乞買尚來不及闔眼的臉孔,他簡單的說了一句:「金國的將來,你是看不到了。」

    隨後放下手臂繼續提著,轉身向外走。

    外圍,終於有反應過來的侍衛舉刀衝過去,用力一砍,白寧空出的一隻手輕描淡寫的打飛了鋼刀,釘穿書架的同時,那侍衛被白寧一掌按在頭頂,往下一沉。

    腦袋猛的向下貼緊了肩膀,脖子的位置不見了。

    「搶回陛下的頭….」那邊有人喊了一聲,舉刀還未衝出幾步,旁邊,女子的身影就砸進了人堆裡,剛才喊話的人嘭的一下,飛出人群撞出書房。

    耶律紅玉順手奪過一柄長槍,朝人堆捅了幾下,屍體倒下的同時,她轉頭對白寧喊道:「走….再耽擱下去,侍衛會更多。」

    白寧信步走在人群裡,人頭斷頸上,鮮血一路滴著。

    下一刻,鐘聲在皇城上空敲響。

    *******************************

    同一時刻。

    皇宮的警鐘敲響,守衛皇城的將領拉過副將道:「你立刻帶人入宮保護陛下,剩下的隨本將嚴防宮城周圍,謹防刺客逃入城中。」

    隨後,他拉過馬頭帶著數千兵馬分成幾隊繞著城牆開始搜查。

    暗道的另一頭,房屋中,皇城的警鐘敲響的瞬間,孫不再從陰影裡抬出臉孔,有些緊張的盯著暗道的洞口。

    「小舅子啊….你可別出事,不然跟你姐姐沒法交代了。」

    過的不久,孫不再卻是熬不下去了,提著棍子便是準備下暗道,與此同時,這座院落的大門也這一瞬間被人拍響。

    疾風驟雨的拍打聲,黑瘦的身影扭過頭,止住了下去的念頭。隨後,走出了柴房,拖著銅棍朝大門的方向過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8
第442章 驚戰

     深夜中,腳步洶湧的在皇城外圍佈防警戒,林林種種的槍、刀在火把下倒映著寒光。馬蹄轟轟如雷踏過大街小巷,為首的將領在指揮中咆哮奔走,無數的腳步隨著聲音分散,佔據街道各個要道。

    「砸開門,進民房,弓手全都上房頂——」騎馬的將領在火光中大喊,馬匹焦躁不安的在原地刨動蹄子。

    目光中,一道道防線在穿梭的人流中逐步完成,馬背上的將領,火把的光芒在風裡搖搖晃晃的照耀出一片凝重的沉色,皇城的鐘聲一直未停,這是不好的徵兆。

    手緊緊的抓著韁繩,驅著戰馬,想要去皇城.....

    .....

    離次不遠的一處女真人坐的宅院,百人的士兵舉著火把來到門前。

    砰砰砰——

    領隊的士卒接連幾下拍響了門板,等了一會兒,裡面沒有任何的動靜回應,那名拍門的士兵疑惑的回望同伴,對面的人點點頭,隨後一百多人慢慢抽出了腰間的鋼刀靠過去。

    砰砰砰....又是十多下拍在門上,那名士卒便是丟了手中火把,嘩的一聲抽出鋼刀,抬腳就朝大門踹了過去。

    一扇門板都陡然間打開,一根紅銅棍伸出,剛剛抬起腳的士兵整個人猶如被炮彈般倒飛出去,破碎的胸腔帶著飛濺的血線映在眾人的視線裡、火光裡。

    屍體落下地面滾動的剎那,一聲狂暴如雷的聲音在門後炸開:「俺老孫——」接著一道身影奔襲而出,聲音刺破了空氣:「——來也!!!」

    身影手中的長棍呼嘯在半空一掃,捲起猛烈的罡風,一名持刀頂盾的士卒上前抬起臂膀,隨後,憑空發出轟然巨響,四散碎開的盾片飛上天空,伴隨而去的還有斷臂的身軀。

    黑色步履落地,震起灰塵,銅棍染著鮮血在孫不再手中揮舞停頓往地上一杵,棍端輕微嗡鳴,擺出架勢的瞬間,那張尖嘴猴腮的臉上,揚起凶戾的殺意。

    亡命一搏了,而且必須守到小舅子他倆回來,他此時只能這樣想。

    「俺還沒為國殺過敵呢....」他擦了擦臉上不是自己的一滴血液,目光看著黑壓壓的女真士兵,手臂緩緩抬了起來,棍身一橫。

    腳步猛的向前踏出一步時,整副身軀就像離弦箭矢般衝了出去,塵土濺起在了身後。

    以下山後最為凶狠的姿態撞了過去,棍影掃了起來,兩名女真士兵被攔腰橫掃的飛起來,撞在街道邊上的牆壁上,牆身嘭的一聲發出沉悶的動靜,牆面隱隱朝裡陷了陷,兩具屍體幾乎是折斷的角度癱軟倒地。

    迎面,更多的敵人朝孤零零的武者衝了過來。銅棍轉動,孫不再在打出那二人後,腳步依舊狂奔,瘦小的身子一縮,躲過砍過頭頂的刀鋒,整個人幾乎是以一條直線的衝進人群。

    下一刻,手中的銅棍在頂飛一人時,在雙手交換中揮舞起來。

    大聖棍法.大鬧天宮——

    旋轉飛舞的銅棍交織成一股氣流橫掃人堆,猶如瘋狂旋轉的扇葉,走動中,棍影憧憧下,砰砰砰.....兵器碎開灑在半空.....噗噗噗.....無數的血花在人的頸、頭、胸、手臂上面撕開崩出,揮舞中棍如龍蛇起舞,在女真士卒中間中心開花,硬生生的擴出一個大圈。

    孫不再人雖瘦小,但在習武之前,就是力大無窮,而這一身棍法更是以力量和速度為主,舞動間,一名持槍的女真士兵移在他背後,想要偷襲。

    然而挺槍的剎那,孫不再雙臂翻轉往後一砸,棍身停頓懸在半空,剎那間,那名士兵本能的將長槍收回一擋,銅棍砸下來。

    槍桿啪嚓一聲斷裂的同時,持槍的身影重重的倒在地上,朝後面飛滾起來,鮮血隨著動作不停的噴灑,淋出一條血路,停下來時,半個胸腔都陷進了身體裡。

    「發信號——」百人中,有人大喊。

    片刻後,一支響箭射向天空。

    .....

    正猶豫是否去皇宮救援的完顏拔也騎馬奔出幾丈時,一道黑影在附近射向天空,響聲傳開。前行的將領一勒韁繩『籲』了一聲,抬頭望瞭望天空,皺起眉頭。

    而後,他調轉馬頭,手臂揮起,「.....集合,隨我來!」

    附近百名親衛的拱衛下,上千名還未佈防的女真士兵集合過來,完顏拔也陡然一夾馬腹,提槍朝響箭的位置狂奔而出。

    身後,一千多名士兵持著兵器浩浩蕩蕩的緊跟而行,不久之後,變成了狂奔。

    ********************************

    「殺啊——」

    「.....搶回陛下的頭!」

    皇宮,喊殺聲從御書房那裡擴散開,越來越多的宮中衛士趕了過來,也有十多名著裝不同的身影混雜其中。

    早在完顏阿骨打去世時,吳乞買深知武朝的一些江湖人,可以做到以一擋百,在兄長去世後,便開始著手培養了一批護衛宮廷安全,只是他女真雖然在疆場悍勇,到底還是底蘊淺了,族中並未有這樣身手之人,整體上,還處於培養階段的。

    所以吳乞買平時護衛的,大多還是曾經的親兵,直到遇刺身亡也沒有派上用場,而此時這些人趕過來,已然是知道了皇帝被殺的消息,十多名疆場退下來的高手像發瘋了一樣往前衝刺。

    第一個宮中高手見到提著皇帝頭顱的身影,便是直接奔了過去,出刀的瞬間,那宮袍身影旁邊的女子也同時出拳,轟的一下將那女真高手打碎了臉。

    身影落下的一瞬,第二個女真高手跨過了同伴的屍體,抬腳就是一踏,耶律紅玉朝後方退了一步,對方腳掌猛的落在地面,地磚轟的一下裂開,碎片濺了起來。走動中的白寧朝後面看了一眼,見對方動作,雙唇中冷哼一聲,揮臂打在廊下的柱子上,柱身轟的一下斷裂倒下。

    修長的手掌便是在倒下的柱子上一拍。

    那邊踏碎地磚的身影視線猛抬,瞳孔就是縮緊,斷裂的石柱直接撞在了他身上,一口鮮血噴出口腔的同時,整個被石柱一起帶飛起來,砸進後面趕來的侍衛中,頓時人仰馬翻一片。

    咔咔咔....

    .....轟...

    失去一根廊柱的走廊被巨力動搖的搖搖欲墜,隨後終於堅持不住了,倒塌下來一截,將路口堵住。

    耶律紅玉收起雙拳,隨手將地上一把無主的鋼刀踢給了那邊提著人頭的身影,短喝出聲:「趁現在....」

    白寧握著鋼刀,點點頭,倆人便衝向來時的那處花園,走廊很快過去,途中也有遇到聽到動靜過來的士兵、宮人、侍女之類的,但大多都被直接一刀宰了。

    花園大樹下面,緊挨樹根那裡有一個小洞,白寧將人頭丟給女子,隨後對方直接鑽了進去。一道身影此時慌慌張張的從旁過來,看到園中站立的身影時,當即嚇得往後一縮,抱頭大叫:「不要殺我....」

    是一個小宮女。

    白寧看她一眼,抬手將鋼刀擲了過去,轉身跳進了洞裡。

    那邊,宮女搖搖晃晃的看著腹上一柄刀刃,便是栽倒在了血泊裡,失去焦距的雙眸望著剛剛人影消失的地方..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8
第443章 突圍

     火把的光照耀了半座皇城,走動的影子在牆壁上、樹上、地上搖晃,追捕的宮中侍衛最終在一處花園合圍,青磚過道上,只有尚有餘溫的屍體靜靜的躺在那裡。

    腳步走到一灘血跡前停下來,順著死去的人的目光望向一顆樹後。

    那人朝大樹揮揮手,幾名女真衛士上前將雜草清理開,發現了一些異樣,朝人群點頭。

    「兩隊人下去…其餘人順著暗道的方向出宮搜索,他們還走不遠。」那名侍衛頭領模樣的人用這女真的語言吩咐了下去。

    而後,遠處的天空隱約聽到響箭的響聲。

    侍衛頭領一邊指揮人手保護宮中嬪妃的安全,一邊抽調出人手朝發出響箭的外城追剿。

    「全部上馬——」

    他拔劍暴喝一聲,一夾馬腹,縱馬狂奔起來,周圍少數有馬匹的侍衛紛紛揚鞭跟在身後狂奔而隨。

    ……….

    皇城外,寬敞的街道,百餘名圍攏的士兵中巨大的混亂才開始不久,已經有人不時的被打飛出人群。

    踏踏踏…..

    馬蹄濺在青磚上的聲響在前面的拐角響了起來,隨後,越來越多的馬蹄猶如雨點般砸在地上,大約四五十匹戰馬在那裡出現,完顏拔也首先便是看到那邊混戰一團的人影,正中間黑瘦的身影揮棒狂舞,每每一棍下去,都有人像破布玩偶被打飛出來。

    銅棍與無數刀柄磕碰,後面大量的步卒正洶湧而來,完顏拔也在馬背上翻出一張大弓,抬手對著混動的身影就是一箭過去,射向對方面目。

    嗖——

    箭矢擦過外圍人群的間隙,帶著劇烈的破空聲,旋即,飛馳的黑影陡然停頓,乓的一聲,孫不再揮棍將過來的箭矢打飛在半空中。

    弓一扔,馬背上的將領拔刀,縱馬加速,刀鋒揚起,吼聲如雷:「——隨我殺!!」

    身後數十名騎兵紛紛抽出了兵刃,蹄聲如雷霆過境般衝殺過去。原本圍困武者的女真士兵在騎兵過來的時,打開了一道缺口,但也有尚未躲開的士卒,便在下一刻,血肉在馬蹄下飛濺起來。

    孫不再的視線裡,戰馬的影子越發放大,然而從正面衝撞過來,一柄戰刀忽地探出朝他面門就是一揮。

    「找死——」黑瘦的身影猛喝,銅棍迎著對方刀鋒砸過去。

    嘭的一聲巨響,火星爆出在夜裡時,疾馳的戰馬唏律律的叫了一聲,人立而起,完顏拔也手中的刀刃碎裂的飛在半空,整條手臂僵硬的發抖,若不是他馬術了得,將大部分對撞的力道轉移到馬匹身上,此時他估計也被那巨大的力道震飛出去。

    孫不再只是微微退了退,尚來不及喘口氣,身旁一側,又有戰馬逼近幾步的距離,鐵槍探過來的一瞬,持棍的手臂猛的抬起朝槍頭迎上去。

    臂膀往下一夾。

    頃刻間,戰馬上的騎士藉著劇烈的衝撞力將夾住槍頭的那人,整個推移在地上滑行,而對面,一排排女真步卒壓下了兵器,鐵槍如林。

    孫不再『啊』的一聲,腳下猛的用力朝地面一沉,石磚嘩啦啦的掀了起來,雙目血紅,整張臉紅潮、青筋直冒,雙臂突然握住騎士的槍柄,口中的喊聲一直未停。

    「呃…..啊啊——」

    後背在快要抵在槍林的瞬間,被推移的身軀陡然一頓,馬背上的騎士握著鐵槍從飛馳的戰馬上被舉了起來,拋在空中,手舞足蹈。

    旋即,鐵槍在孫不再的手中呼嘯的飛向半空,直接貫穿了還在尖叫的女真騎士,屍體落下的同時,那柄鐵槍深深的插進某棟民房的牆壁中。

    而在孫不再投出鐵槍的同時,也伸出了雙手抓住無主戰馬的韁繩,一縮拉緊,腳下再次發力深陷,青磚迸裂濺起的一瞬間,整匹戰馬被一個過肩摔拋了起來,狠狠砸進那邊的槍林中,有數人直接被壓死在了龐大的馬軀下面。

    百餘人形成的陣型隨之東倒西歪起來,孫不再將銅棍拖在地上快步朝宅院的大門過去,完顏拔也在手臂有了知覺後,再度發聲:「拖住他…..那宅子裡肯定還有同黨!」

    跑動的身影並不理會身後瘋狂衝來的女真士兵,到的大門時,銅棍呯的插進磚石裡,他看著人群後面不敢上前的女真將領。

    「俺老孫可沒先過要離開…..」手伸出來,對面湧來的女真士兵便是不由停下腳步,伸出的手掌隨後勾了勾,孫不再露出不屑的笑容,隨後狂暴大吼:「你們來啊——」

    手放下,背負在身後,隱隱發抖起來,已是有點力竭了。

    宅院大門下的燈籠,橘紅的光芒籠罩著兵海前的孤影,彷彿隨時都會被淹沒。馬蹄焦躁的在地上踏動,完顏拔也深知此人武功高強,便也不與對方單挑放對,目光一直在觀察整座宅院的大小。

    反正這裡是上京,女真的地盤,時間越久對他而言越是有利。一撥撥的士兵正從周圍趕過來,隱隱已經有了將這裡圍起來的趨勢,附近其他宅院的房頂,弓箭手也都準備就緒。

    這個功勞是跑不了了,完顏拔也興奮的看著那孤身一人,整個身子不由的在馬背上激動的顫抖起來。

    然而…..只聽呯的一聲,後面接著又是一聲。

    他猛的抬起頭,那人背後的宅院一處房頂,兩道身影撞破了瓦片,躍起在高空,出現在了下面所有人的視線裡。

    隨後,周圍房頂的弓箭手同時抬起了手臂,鬆開弓弦。

    空中的兩道身影忽然猛的向下俯衝,箭矢紛紛落空的一瞬間,女子的身影落在牆壁上,狂奔而來。

    一身褐色宮袍的身影輕輕踩過庭院中的一顆樹頂,樹枝輕搖一晃,白寧已經在孫不再的頭頂上方。

    「你們可終於回來來了….小舅子接劍!!」孫不再將腰間插著的那把寶劍向上一拋。

    翻飛的身影從上掠過,寒光陡然從劍柄出鞘的瞬間閃爍而出,身影落入人海中,來人的雙眸泛起冷漠,手臂揮起了劍柄——

    霹邪劍法!

    身影幾乎難以用眼能跟隨的在動,走過的周圍,鮮血隨著劍鋒飛灑旋轉,一道道血光在黑夜的天空耀眼無比,手臂、斷裂的槍柄、碎裂的刀身,以及被細長的劍鋒割斷的頸脖,在白寧無聲殺入人群中的剎那間,攪起了血色的漩渦。

    一具具屍體撲倒,掉在地上的火把光芒裡,袍擺輕揚捲起,旋又垂了下來,滴血的長劍在一震,上面的鮮血瞬間在地上形成一灘。

    嘩——

    長劍歸鞘。

    周圍上百具屍首向周圍形成圓形,就像一朵盛開的紅色花朵。

    屍體中間,戰馬還立在那裡,上方的完顏拔也顫顫兢兢的握著刀柄,看著背著他離開的身影,下一秒,強迫自己的驅使馬匹衝了上去。

    顫抖的怒吼中,逼近了對方。

    地上,一根斷裂的長槍,被挑了起的一瞬,腳尖輕擺,嗖的一下,半截長槍直接穿透戰馬的脖子,插進上方的騎士,往後直直的飛出去,釘在了街道的牆壁上。

    「你們可終於回來….」孫不再氣喘吁吁的坐下來,但隨後被耶律紅玉架起來,她看了看外面依舊圍堵的女真士兵,有些擔憂道:「必須想辦法出去….」

    「….從那裡。」

    白寧指著隱約能看到輪廓的城牆,「直接用輕功突破,應該能辦到。」

    耶律紅玉點點頭,駕著有些無力的孫不再,便是跟在白寧身後,縱身上了房頂,開始疾馳縱躍。

    下方是緊緊追剿的女真士兵。
Babcorn 發表於 2017-3-27 15:48
第444章 浩劫陰影

     夜晚過去,白天又來。

    無頭的屍體躺在龍榻上,房裡,有人影癲狂的在走動,外面到處是喧鬧的聲音,從他來時就未停息過,有大臣要求見架的聲音、有後宮嬪妃的哭訴,以及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讓臣等看陛下最後一眼吶…」

    「天殺的刺客…天殺的啊….真是我大金不幸!!」

    …..

    寢宮內,完顏宗乾麵色複雜焦躁的在走動,隨後又尋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拳頭緊緊的捏著,咬牙切齒。

    才登基不久的皇帝死了…..而且一年裡死了兩個皇帝。

    拳頭呯的一聲砸砸在桌面,內心的焦慮和悲痛浮在臉上,加上外面吵吵嚷嚷、哭哭啼啼的聲音,人更顯的易怒暴躁。

    「叫鐵齒來見我。」他坐在椅子上,如此的說了一句。

    片刻後,門扇推開,一道身影走了進來,拜在宗干的面前,頭垂的很低,「還請大皇子責罰….」

    名為鐵齒的男人,是宮中侍衛統領,原是金太祖完顏阿骨打的第三任親衛統領,不過如今他心裡已有些萬念俱灰了。

    「刺客是誰….從哪裡進的來皇宮大內?」完顏宗干看著埋著頭的身影,玉扳指在手指上滑動。

    鐵齒那邊,垂頭極低,聽到上方的人問話,這才低聲開了口:「刺客確切是誰,卑職正在著手調查,只不過對方武功實在太高….眾人追之不上….」

    「不過,卑職發現這二人是從一處暗道進的皇宮,這點上能知道大內中有密道的是誰,卑職心中大致有了些推測。」

    「遼國皇室餘孽?」完顏宗干皺著眉頭。

    鐵齒拱手抬起頭來,「正如大皇子所言,這條密道不是新挖而成,至少有十多年景了。」

    他提到這些,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燒,便是望向了完顏宗干,關乎一些恥辱的事情,他直起了腰身。

    「還請大皇子讓卑職查下去,一雪恥辱。」

    沉默中,完顏宗干同意了他的請求,揮揮手讓他退了下出門外,不久之後,房裡的身影跨步走出,望著外面烏泱泱一群等待主持大局的大臣、將軍。

    手臂猛的一揮:「大索城池,查清刺客底細。將陛下遇刺的消息,暫時不要傳出去,至於完顏宗望那裡也不要說…」

    下面,一眾臣子面面相覷。

    宗干的身影開始去了另外的方向,聲音忽然又道:「你們最好配合我,皇位需要安穩的過度,明白嗎?」

    ************************************************

    慌亂在城池中上演,一隊隊金兵分散四周穿行大街小巷、鬧市、民宅,一場針對刺殺事件的搜查在這個白天展開了。

    只是這次收捕中,大多是在漢人、遼人中間開始,平民被驅趕上了街頭,整間整間的屋子沒翻開,甚至有些連房子也被直接推倒。也有許多漢人奴隸也被毫無理由的抓捕,拖到菜市口斬首示眾。

    一條小巷內,慌張恐懼的平民回望的跑動,隨後鑽回自己屋裡,呯的一下把門關好。

    遠處,鐵齒帶著一隊金兵走了進來這裡,來到一處小院門口,隨後一腳踹開。

    嘭——

    一個漢人孩童此刻正在門口玩耍,聽到木門被踢開的響聲,他抬起頭,一抹陰影籠罩在孩子的視線裡。

    一隻大手在孩童的頭頂摸了摸,鐵齒帶著微笑的看著裡面,一個老人被金兵拖拽著拉到了外面。

    「查到你這裡真不容易,告訴我,那晚行刺的是誰?」

    「呸!」

    老人掙紮了一下,朝對面的人吐了一口口水,「郡主回來了….你們都要死….都要死。遼人的土地,只能是我們遼人該坐的,你們這些野蠻人只配活在那深山老林裡。」

    鐵齒抹去胸襟上的唾液,眼睛眯了一陣打量老人,「…..也不知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不過可以確定是遼人做的了,你口中的那位郡主可是已經被抓了。」

    「放屁!」那邊,老人暴跳如雷的想要從士兵手中掙脫撲過去,「我家郡主武功蓋世,怎麼可能死在你們手中….」

    刀鋒嘩的一下從鞘中劃出,血線出來的一瞬,又收刀歸鞘,鐵齒摸了摸孩子的頭頂,轉身離開。

    「耶律紅玉嗎…..看來耶律大石還是想要打回來….」人影走出小巷子,望著天光燦爛,便帶著手下的金兵離開了。

    小院的門口,一具被劃斷脖子的屍體孤伶伶的躺在那裡,懵懂的孩童盯著那刺眼的鮮血,目光呆滯了。

    …….

    海東青在天上飛著,在東南的軍營中落下。

    捧著承載驚天信息的侍衛慌張的闖進了帥帳,見到了名為完顏宗望的將軍,片刻後,軍營上空響起蒼涼的牛角號。

    兵馬集結,一片躁動起來。

    **************************************

    遠在南方。

    熱風捲過千里,呼嘯著吹過大同的城頭,曾經熱鬧的大城巨鎮,如今外面死寂悄悄,一具具皮包骨肉的身影在陽光下搖搖晃晃的行走,有的倒下,不久就被吃掉了。

    牆垛後面,有人舉弓向下瞄準,靠近城池的身影一具具的倒下,鋪砌著延綿到了遠方,自疫病出現後,幾日內不斷有患病的人發瘋似得衝擊城門,若不是完顏宗翰提前下令關閉城門,殊不知後果有多可怕。

    然而,大同城內。

    「大帥….城內得病的人越來越多,彈壓不住了。那些有些勢力財力的人家情緒激動,衝擊府衙想要出城離開這裡。」

    「離開?去哪兒?外面到處都是這些惡鬼,見人就咬的怪物,告訴那些人最好安分一點,都給本帥安靜的等著,等到寒風再次颳起的時候,什麼病都不會再出現了。」

    帥府裡,完顏宗翰坐在虎皮大椅上揉著眉心,竟十多天裡發生的事,大抵讓這位指揮千軍萬馬都不慌的元帥感到了棘手。

    「難道要讓我將城裡的人都殺掉嗎?」他霍然起身一腳將案几踢翻在地上,嘴裡狠狠的罵出一句粗話:「他娘的….真是苦死我了。」

    廳堂的門外,陽光裡有人跑了進來,「大帥,不好了,醫館那邊突然有人發瘋咬人了。」

    「殺了就是….」完顏宗望揮揮手,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那親兵顫顫兢兢道:「…可…可是這次…是好多人突然發瘋了….現在街上全部亂了起來….」

    這位殺人無數的金國大元帥最終還是走出了府邸,但不久後,他便是看到了一生中從未見過的軍隊。

    正朝他衝擊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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