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廠公 作者:一語破春風(已完成)

 
Babcorn 2017-3-27 13:34: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1 234475
Babcorn 發表於 2017-4-4 22:18
第465章 內訌

     一夜驟雨,蕭條的街道上,已至凌晨五更天。

    一罈酒。

    孤獨的身影坐在屋簷下醉眼朦朧,斜靠在店家的一根木柱旁,酒罈一茬沒一茬的往口中灌著,就像是一個爛酒鬼在做的事。

    「….明明說…好的…讓她見見…孩子…的。」

    「說變卦就…變卦…枉我那麼推崇你…師師她那麼……想見孩子,就一面啊,都…不肯…回去我怎麼和…她說…她要傷心的…」

    青年摀住臉,後腦又重重的磕在柱子上,仰起醉酒的紅臉,意識有些模糊的呼喊:「不敢…回去見她了啊…老天爺啊…你告訴我該回去怎麼和師師說她見不著孩子了。」

    呯的一聲,重重的磕了一記,聲音拔高衝著掛著雨簾的天空大喊:「告訴小乙啊!!怎麼才讓師師不傷心!!」

    「怎麼才讓她不傷心…..」後腦勺靠在柱子上,他閉上眼睛呢喃著,或許有些累了,也或許睏意上了頭,終於消停下來。

    ……

    踏踏踏踏…..

    「快跑…要追上來了…..老大!!跑快點!」

    …..呼呼呼。

    腳步凌亂的濺起水花聲、喘著粗氣的聲音、說話的聲音夾雜在大雨裡從街道的另一頭朝這邊過來,遠遠的,雨幕裡三道身影倉惶的接近街口。

    混雜的聲音之中,瞌睡的青年皺了皺眉,擺了擺腦袋繼續睡著。

    「你這個沒義氣的,只顧著自己跑….」奔跑在後面的身影背著已經力竭的女子奮力的在追趕前面人的背影。

    「廢話,他們那麼多人,有….刀呢!」李三使勁向前邁動雙腿,回頭看了一眼,那十多道黑影已經快要迫近,「…..要死了啊….還在追…」

    呯的一聲,側方的上面,一片瓦礫飛下來,砸在李三的腳邊不遠,碎的四分五裂。

    下一刻,一道人影在他們平行的房頂上陡然出現,蓑衣斗笠迎著雨點噼裡啪啦的擊打,帶著破風聲從上俯衝下來。

    胖子三人的視線裡,那道身影從屋頂上躍起,嘭的一聲落地,跑在前面的禿子機敏的往右側一躲,一輪冷光在將雨幕斬出一道扇形,流光飛濺的水滴轟然濺射開。

    李三在地上翻滾,胖子王威背著女子的腳步隨即也停了下來,扇來的雨水打在滿是橫肉的臉上,疼的讓他眯起眼睛。

    擋住去路的人直起身,刀身斜斜垂在腳側,斗笠微抬,目光在三人臉上掃視:「….你們當中誰拿了一枚令牌,站出來還給我。」

    「什麼東西?」李三站起來下意識開口。

    「…令牌。」

    而王威卻是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胸口。

    那邊,轉動的目光最終定格在胖子身上,斗笠下,那人嘴角翹起,「看來東西在你那裡了。」遠處腳步聲靠近過來,將那三人包圍起來,他笑起來:「看來不需要你們主動交了。」

    「殺了他們——」那人手掌抬起又揮下。

    與此同時,也有一道聲音在不遠的街邊響起:「你們是找不到地方打架了嗎?也….也不擔心東廠把你們一個個抓起來。」

    一根木柱下,身形晃晃悠悠的扶著柱子站起,手裡還提著一罈酒,哈著難聞的酒氣步下街沿的瞬間,手中的罈子轟然朝剛剛說到『殺了他們』的聲音源頭砸去。

    「把你們都抓起來!!」聲音陡然在空氣中暴烈。

    酒罈在半空翻滾呼嘯著縮近了距離,破風疾響,那邊身影還在轉過臉,罈子在他視線中放大,『啪』的一聲,反彈上天,陡然碎在了空中,碎片四散飛舞。

    握刀的人,慢慢放下揮出去的手臂,抬眼便是見到跌跌撞撞走下街邊石階的青年,忽然搖晃的身影從那邊疾衝而來。這邊戴斗笠的身影隨手揮出一刀,腳下也動了起來,對沖的兩道身影瞬間悍然殺在一起。

    已揮出的刀鋒掃斷雨簾,水滴從刀身破開濺起,而青年的身影逼近,手臂靈活從碎裂的水珠之中探過來,手掌一翻,瞬間把握住對方揮刀的手腕,一直鎖住了刀勢便是貼著耳邊停下來,另一隻手如同鐵鞭般橫甩。

    那邊,身影架起左臂一擋。

    啪——

    空氣中一陣悶響,蓑草在灑落開時,持刀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向後退出數步,站穩時,目光這才正視到了對方面容,隨即一愣。

    「燕指揮使…..怎的是你。」

    醉醺醺的人被雨點淋的稍有點清醒,晃晃了腦袋方才看清對方,「黃錦…」話出口後,他嘴角自嘲的笑了笑,擺擺手:「什麼指揮使…早就不是了…剛剛那拳沒傷著你吧。」

    名為黃錦的宦官將刀收了起來,驚訝過後,語態也變得溫和許多,「倒是不打緊,我正好緝拿這三人過來,不曾想能遇到燕指揮。」

    言語之中,看的出來這名東廠百戶也是記著一些香火情分,更何況燕青還在東廠做事時,也頗為豪爽,為人也是四處結緣,對下面的那些剛剛入廠的小宦官也是和顏悅色。黃錦剛剛從宮中挑選入東廠期間,沒少受到對方的照顧,此時遇見,雖說動了手,但說清後,之前發生的事自然就放在了腦後。

    ……….

    大雨傾斜,長街街口原本肅殺,卻是變得詭異靜謐起來,隱隱變成了說起家常的場面,也在此時,長街的另一端,一群人趕了過來。

    十五六人,披著蓑衣,衣下是青鱗皂袍,與黃錦的人大抵相同,唯獨領子右側繡著一朵白色的花朵。

    為首之人,背負雙刃,面戴護具,正大步走來。

    「喲…咱家當是誰呢,原來是雨千戶手下的馬進良啊….」

    「黃錦,這三人本百戶要帶走。」

    雙方接近,倆人幾乎是同時說起話音,那馬進良帶著人穿插進來,探手抽出兩把細刀,垂在兩邊:「給不給,一句話。」

    「那是笑話。」曹少卿麾下的黃錦冷漠的望著對方,旋即對旁邊的燕青輕聲一句:「燕指揮,今日怕是不能與你敘舊了,請你離開。」

    馬進量站在那兒,眼睛眯了眯,他身後一眾番子也散開,兩把刀鋒微微抬了起來:「今日誰也別想離開,除非這三人讓咱家帶走。」

    「你敢——」黃錦將鋼刀一橫,走上前攔在中間,「你就不怕咱們火拚,讓督主震怒,就來試試。」

    氣氛頓時凝固起來,燕青以及胖子三人反而變成了觀戲之人,木愣愣的看著雙方劍拔弩張起來。

    馬進良昂起頭,微闔的雙眸,閃過輕蔑,手中雙刀忽然交叉,嘩的一下拉過,火花在鋒刃上擦出,聲音暴喝:「動手——」

    說完,朝對方衝了過去,十多名番子也緊跟著拔出兵器與另一邊的東廠番子混亂的殺在一起。
Babcorn 發表於 2017-4-8 17:24
第466章 短暫的結束

     燃著油脂的火把在雨裡燃燒,人影圍上來,呯呯呯的金鐵交鳴,隨著交擊濺出的火光、飆出的鮮血灑上長街,轉眼間,街道上混亂不堪。

    兩邊的番子都是出於東廠,修習武功大多都是一樣,大部分中是新加入進來的,身手大多還是要看個人勤奮和天賦,所以就算此刻殺作一團,打的難捨難分,也因此真正分輸贏的話,還是看兩邊領頭的人物。

    黃錦橫劍向前推上去,嘩的一刀,撕開雨幕,呯的一聲脆響,鋒刃被阻擋下來,迫於守勢的身影雙刀架著對方揮來的鋼刀,雙方身上的蓑衣震起。

    大雨之中,馬進良將雙刀順勢一絞,雙腿往前跨步嘩的一聲蕩起地上的積水,身影在走,兩把鋒刃猶如靈蛇揮舞,纏著對方的兵器,呯呯呯!像是炒豆子一般響了起來,瘋狂揮舞。

    使刀的黃錦雖說是太監,但身材也是魁梧,雙臂幾位靈活揮舞鋼刀不斷的使出招式左擋右擋,拚命攔截,火星不斷的在倆人間跳躍而起時,他竟也被對方瘋狂舞刀的氣勢,推的不斷後退。

    「啊——」的一聲,黃錦一刀挑開左邊砍下的鋒刃,下一刻,腳下猛的掀起雨水,撲向對方,被揮舞的雙刀撕灑的一瞬,還是有不少濺上對方臉上、眼睛裡。

    瘋狂揮舞的刀光稍緩,趁著這剎那間,黃錦在第一時間向前貼近,蓑衣隨著他身子轉的揚了一下,長刀纏腰隨著轉動揮舞疾旋,宮袍下面的雙腳不斷飛旋中,鋼刀唰的出去。

    幾乎在同時,濺入眼睛的雨水甩開,馬進良手中雙刀也在頃刻間與對方襲來的刀刃捲到了一起。

    揮、劈、刺、挑、砍,兩人動作越來越快,火星、雨水在兵刃上,兩人的蓑衣上不斷的爆開濺起,但那鋼刀的重量要比雙刀的頗重一些,隨著黃錦轉動的身形,越來越凌厲,馬進良的步子也越退越快…..然後。

    噗….

    …..嘩啦…..

    身影糾纏片刻,互換了位置,黃錦用餘光瞄了一眼左臂,宮袍被撕開了兩道口子,破了點皮,點點血跡滲了出來。馬進良一手持刀,另一隻握著刀柄背在身後,微顫著,同樣被裂錦流血,只是傷的比較深一些,猩紅的液體滲透布錦流到了手腕。

    「看來他們三個你是帶不走了。」

    腳步向前跨出半步,紮下了馬步,刀鋒一輪舉到了臉側,黃錦冷笑的看著對面,自然是知道對方也是受傷了的。

    「你不也一樣?」

    馬進良眯著眼仍由雨水打在臉上,完好的右手微抬。

    場面正要再次開打,另一條街道卻突然響起了馬蹄聲,在他倆剛剛說完話,馬蹄和無數腳步踩過地面的響動朝這邊蔓延過來。

    大雨之中,視線模糊,第三方過來的人是誰,燕青無法看清,但隱隱綽綽的奔跑或包圍的人影,卻是非常多,他此時酒也醒了大半,但想要離開,怕是有點難了。

    「都住手——」

    隨後就聽有人在馬背上大吼,聲音如雷音虎豹。

    聲音蓋過來,馬進良目光瞥了來人,咬緊牙關,對手下人大喝一聲:「不管他們,先搶人!」話一落,身影陡然轉了方向,頓時朝躲在街旁角落的三人衝過去。

    馬蹄如雷踏地…..

    有聲音暴喝:「冥頑不靈——」

    馬匹的身影甩開了身後的人,直接切入了場中,有兩個人的身體在衝鋒的戰馬前左右飛了起來,口吐鮮血灑在半空。

    馬背上,魁梧的身形手臂一撈,虎頭鐵錘破風如虎吼。

    「東廠——」

    馬蹄猛的一踩地面,踏碎石磚,馬身轟然朝那名臉戴半截面具的身影撲了過去,虎頭錘揚起在了雨幕裡。

    「錦衣衛——」

    戰馬嘶鳴一聲,鐵錘撞破雨簾,咆哮起來。

    「在此——」

    簡簡單單的一錘揮了出去。那邊跑動的身影立刻反應過來,雙刀望身前一架。

    那是轟的一聲巨響,馬進良整個人連同砸成碎片的兩柄細刀都被巨力帶起來,飛旋著劃出一道弧線,重重的摔在街道中間的積水中,連連翻滾了幾下方才停住。

    叮叮噹噹…….雙刀的碎片從空中落下,灑在不遠的地方。

    馬進良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去接這樣的一擊,饒是他用雙刀去抵擋,也是身受重傷的下場,沒當場就死已經算是幸運的。

    虎口的一陣劇痛,就像整個手掌被撕成兩半的錯覺。他咬緊牙使勁的撐起上身看了看,視野之中,那是一匹黑色的戰馬,上面的一個身材魁梧的騎士,一對陰陽魚紋在眉頭中間,剛剛砸了自己一錘的兵器此刻就在對方手中握著。

    一隊隊錦衣衛在雨中快步合圍上來,原本火拚的兩邊也漸漸停下手來,為首的正是鄭彪,他策馬走到中間,一拉馬韁,目光在人群中掃視。

    「所有犯事的人統統押回東廠——」此刻鄭彪的眼神有些凶戾,參與火拚的番子紛紛低了低頭。

    馬蹄緩慢走到摔倒的身影面前,鐵錘指了指對方:「還有你….等雨化恬親自到東廠海公公那裡要人才能出去了。」

    仰躺的人只是冷哼,隨後就被過來的兩名錦衣衛拖起來帶走,總共三十餘人的內訌到底沒有驚起多大的風浪,上百名奉命過來的錦衣衛面前,這些番子倒也識趣的繳械跟著對方回東廠衙門去了。

    滿滿噹噹的長街,片刻後就為之一空。

    鄭彪望向那邊的三人,下馬走過去,「還有你們三個,把令牌交出來吧。」

    角落裡,禿子李三早已嚇得不輕,見對方手掌遞過來,連忙推了推還在發呆的胖子,「老大…趕緊的啊….」

    王威哆哆嗦嗦往懷裡摸索片刻,將一枚還帶有體溫的令牌放在了對方手中,吞吞口水:「那…我們三人,可以走了吧。」

    「可以。」鄭彪把玩了下手中之物,目光抬起:「不過…把事情具體告訴我,這令牌你們怎麼得到來的。」

    李三顫抖舉起手,「是我…是我從那人身上偷來的…我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這位官爺,就當咱三個就是屁,給放了吧,別憋著,怪難受的,對不?」

    他說完這句話,那人卻沉默起來,儼然有種『會殺了他們』的錯覺,三人中的女子見對方低頭沉默,眼眶忍不住紅起來,想必以為是死定了。

    直到三人快要壓不住快死了的那種情緒,鄭彪忽然裂開嘴,往李三的肩上一拍,「你真他娘的是個人才啊…..你們走吧。」

    「真的可以走?」

    「可以走!」鄭彪點頭,便是轉身朝燕青走去。

    那三人喜極而泣,連滾帶爬的從角落裡跑出來,瘋狂的朝另一處街道離開,這裡他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三人跑走時,鄭彪走到燕青面前,拱了拱手,「見過燕指揮。」

    「客氣了….若是沒事,我也回去了,這天快亮了。」燕青的語氣不高,卻因為白天的事,讓他心裡很不舒服,自然談性也就欠佳。

    鄭彪皺著一對陰陽魚紋,朝離開的背影,語氣很淡:「…..海千戶那裡有事找你,或許能讓你見到督主。」

    走動的身影緩緩停下腳步,轉身回望過來。

    「……這次算數?」

    這邊身影再次點頭:「其中有隱情,不過應該算數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7-4-8 17:24
第467章 誰執棋,誰為子。

     夏夜的暴雨嘩嘩下來整整一夜,雨勢漸漸弱了,黎明的陽光破開陰雲在窗戶上,海大福站在二樓的紙窗前,神情疲憊看著逐漸熱鬧的街道。

    車轅聲、擾攘的人聲踩過反射一片金色的積水,作為汴梁最底層的百姓,忙忙碌碌的一天開始了。而他看似坐鎮東廠運籌帷幄,居中調度,頗為威風,其實也是勞費精氣神的活,與宮內曹震淳相合計的消息後,不僅是真假提督的問題,而是東廠的不穩固,以及太后那個女人的不安分。

    都是讓他操心不已的。

    明媚溫暖的金色從東邊鋪灑過來,大雨終於在這個早晨收住,過了一陣,他從窗戶看到樓下有熟悉的是身影走進衙門來到裡面,遇著的人,紛紛熱情的與他打過招呼,這人便是受了海大福之邀的燕青。

    走在下方的身影抬頭朝上看了一眼,正好看見站在窗前的宦官,四目對視,海大福便是沖對方點點頭,隨後抽身離開窗檯回到書桌後面。

    過了一陣,外面樓梯又是一陣響動,門扇被推開,一名近侍領著燕青走了進來,待近侍離開關上門,海大福抬了抬手:「隨便找把椅子坐吧,你也是這裡的老人了,回東廠就不要那麼拘束。」

    「那小乙便莽撞了。」屋中的青年也是爽快,就在側旁坐下拱手:「….凌晨時,在街上碰到了鄭彪,見他在鎮亂….唉,這個小乙不該提的,還是請教海公公讓小乙過來可有要事?」

    「沒什麼不該提的。」海大福擺了擺手,旁邊站立的心腹隨從已經倒好茶水端了上來,他滑著茶蓋拂過滾燙的水面,「家事丟人而已…小乙也不是外人,曹少卿和雨化恬二人素來不合,今日有此事發生,咱家早有預料,好在他二人心裡也知輕重,不敢把事鬧大,否則就真不好收場。」

    他拿著茶蓋停了一下,忽然笑道:「咱家給你說這個幹嘛……」

    「不礙事,東廠與小乙乃是有一段香火情分,就算如今不在衙門裡謀職,但東廠若有事需要小乙的,定當全力以赴。」燕青放下茶盞,起身抱拳,俊朗的臉嚴肅起來。

    「當年梁山多有匪類,但亦有真好漢。」

    海大福端起茶盞舉起來,敬對方。燕青也立刻奉茶回敬,朝那書桌後的身影道:「海公公莫要誇讚。」隨後飲了一口茶水,「但說無妨。」

    瓷碗輕輕放下桌面,海大福含笑的望著他,眼睛眯成了一條線。

    「如此甚好,那咱家就說了。」

    ………..

    天光蔓延,越過山嶺,外出莊子的農戶扛著出頭下到了田裡,騾牛行走在山道上,村裡的院落,成群的雞鴨被趕了出去,自由散漫的在啄著土裡的蟲子。

    莊子中最大的一座宅院,便是這莊的主人,為人母后的鳳儀早起吩咐完了家中事後,見自家男人抱著孩子去了側院,臉上有些陰沉。

    過了不久,她不放心的還是跟了上去。另一邊,抱著襁褓的石寶此刻已經在廂房裡,與人說起了話。

    「…..督主,草民昨日不敢當面確認,還請贖罪,自是我聽聞千歲不是在汴梁修建通天塔嗎…怎的突然出現這莊子上,而且還這身行頭….」

    石寶的對面,聲音嘶啞的傳來:「不知者不怪,本督來你莊子上也是為了取前些日子小晨子過來託付你夫妻二人保管的東西,等湯隆被接過來後,可能還要在這裡耽擱幾日。」

    手指在襁褓輕輕動了動,往日的瘋人石寶,如今已是為人父了,性情沉澱下來,多了許多成熟。

    話間,他笑了笑:「…什麼耽擱不耽擱的,若是當初沒有督主為我夫妻二人洗白名聲,還賜給這處莊子,我與鳳妹恐怕還四處奔波躲避,哪有今天這好日子過。」

    屋外有腳步聲在走動,旋即,門上響了兩聲,石寶打開門見是自己妻子,忙的讓開道,女子進來朝榻前的身影福了一禮,「民女見過千歲,孩子該換洗了,便是過來尋石寶的。」

    說著,她伸手抱過孩子,順帶瞪了石寶一眼,嘴唇輕輕挪動,像是在說什麼話,隨後便抱著襁褓告辭:「千歲慢聊,民女就先下去了。」

    門關上。

    石寶不好意思撓了下頭髮:「婦人就是這樣,還請督主莫怪。」

    敞開的窗戶外,有光照進來,白髮緩緩隨著站起的身影從肩上垂落,戴著面具的白寧放下藥碗,走到了床榻的另一邊,望著明媚的陽光,陰柔白皙的臉頰像是在綻放光芒。

    「本督名聲不好,你妻子擔心孩子待房裡有危險,這很正常。本督自然不會去責怪一個母親的。」

    原本有些緊張微皺的眉在石寶額上舒展開,心裡便是放下一塊石頭,起身抱拳:「石寶謝過督主。」

    「先別謝。」陽光裡,白寧抬了抬手,轉過身看了石寶一眼,又轉回去繼續看著窗外的景色:「本督需要你辦一件小事……微不足道的小事。」

    窗外溫暖的陽光徹底在世間鋪開,白寧的臉上平靜如水,想必這件事對於他來講,確實是微不足道的。

    他身後,石寶皺起了眉望著對方背影。

    **********************************************

    東緝事廠。

    「….這麼說,宮裡的九千歲是假的…..」

    「自然是假的….否則你以為雨化恬敢冒著掉腦袋的風險去搞小動作?」

    「可就算是假的……那人難道對這些事都置之不理,埋頭修什麼通天塔,這種荒謬的事…..督主好不容易打造的局面,卻讓他人鳩佔鵲巢,當真可恨。」

    「…小乙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咱家與曹震淳曹公公合計過了,大概是督主故意為之,此次咱家找小乙過來,也不是為這假督主之事。」

    房間裡的談話之中,燕青重新坐回椅上,坐直了腰身目光盯著同樣望過來的宦官。海大福把已涼的茶盞推開,有人過來斟茶時,他說:「凌晨時,鄭彪放走的那三人,原來是督主遣過來的,這兩男一女頗有些滑稽….」說到這裡,海大福表情有些笑了一下。

    「那三人….」燕青偏了偏頭,顯然是回想起了是誰,「….難道又被公公給抓回來了?」

    「這到沒有。」

    海大福的語速慢了下來:「….只是鄭彪發現他三人口音不是北方的,而是南方的,所以咱家讓善於套話的番子過去接觸,方才知道的,咱家也不打算讓事情明朗,就順著督主的意思進行下去。」

    「既然如此…小乙在中間該做些什麼?」

    書桌後的身影將茶盞端起吹了吹,目光盯在對方臉上,「很簡單,他們既然是來找湯隆…...那你便帶著湯隆假意與那三人相逢,然後與督主匯合,看他老人家接下來要怎麼做,咱這邊也要好配合不是?」

    燕青抱拳站到了屋中間,「這差事也不算難,再說我與湯隆也是舊識,正好途中也不煩悶,不過待小乙先將家中事安排妥當再來聽候調遣。」

    「好,咱家下午便著手安排,小乙切莫聲張。」

    「省得!」

    屋外,天光依舊溫暖明媚,從東廠出來後,燕青在人群中穿梭,不自覺的笑了起來,之前心裡的疙瘩顯然已經解開,原來是自己錯怪了提督大人,如此,辦完這件事,師師應該能見到孩子了。

    他如此這樣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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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鳳莊。

    「不知督主讓石寶辦什麼事?「

    望著天光的白寧,臉上浮起冷笑,他說:」本督會告訴你一些咱家做過的惡事,將它們都傳播出去.....鬧的越大越好。」

    什麼.....

    石寶陡然站起來,目光已經不僅僅是驚訝了,因為他是知道一些的,若是傳播開,那武朝會不會再次亂起來,他都不想見到。

    「督主....」他深吸一口氣。

    白寧依舊是一副冷笑的表情,」放心....本督自有分寸的,有些黑鍋還是甩一點下來,讓他人背,自己背久了,人就會太壓抑了,你說是吧?本督很羨慕你現在的生活,所以....也想輕鬆一點,你同意嗎?「

    那一邊的石寶咬咬牙,沉默地,望著微笑的身影狠狠的點點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7-4-8 17:24
第468章 鬼獄刀(一)

     金絲長裙拖地,鳳搖在盤起的發髻明明晃晃。

    女子的身影快步穿過相連的走廊,正午的陽光帶著悶熱投在地上,轉眼,鄭婉帶著一群宮女宦官踩過去,寬長的袖口裡,手心緊緊的握著一枚銅鈴。

    身後的一眾人神情複雜緊張,此時他們所過去的方向正是崇政門,宮中三個千戶之一的曹少卿管轄範圍,這裡一向安靜緘默,值崗的侍衛、宮女、太監裡裡外外大多都如那人一般死氣沉沉。偶爾有宮人迎面看到鄭婉,也只是輕聲退到一旁跪下,並不出聲,一切都在寂靜中完成。

    唯一的聲音,就只剩下樹上的蟬鳴,或者不知名的鳥叫聲。

    宮舍大門外,侍候在外面的一名宦官遠遠見到走來的身影,連忙小跑上前,跪在地上,還未來得及張開,一陣香風撲面,窈窕的身形已經越過他,啪的一聲推門而入,鄭婉的目光在屋內望瞭望,盯著正襟而坐的身影,又向前走了幾步,抬起手臂將手心緊握的東西扔在了地上。

    「為什麼要殺了她——」

    一枚串著紅線的銅鈴叮叮噹噹的在地上滾動片刻。女子的聲音壓抑低沉,顯然心中憤然,她眉頭高高的張了起來,緊咬牙關,「事先說好的....你為什麼要變卦,鈴鐺只是一個送信的....」

    廳中,首位上的曹少只是微微的偏了頭,雙手枕在椅子的扶手上,目光閃爍淡淡的冷漠的望著她,「人已經死了。」

    「本宮好心告知你白寧的真假,為何與行事相違背。」鄭婉咬牙切齒,也知道此刻不能大聲說話,壓低了嗓音。

    「哦?」手指在斑白的鬢髮摩挲,曹少卿臉上依舊沒有喜怒,「太后,你想的太多了。」

    旋即,起身慢慢走過去,聲音沒有情緒的波動,平緩淡漠的說出:「咱家與雨化恬素有間隙,這不是秘密。你想宮變也是假的,只是想要利用這個契機,讓咱家和雨化恬衝突起來,最好還能死上一個,這樣就只能站到你這條船上,所以兩邊都在利用,你以為雨千戶看不出來?咱家看不出來,還是說瞞得住曹震淳和海大福兩個人精?」

    視線裡,曹少卿的身影走近,聽出對方竟然只是在愚弄自己時,鄭婉眼底閃過怒意,抬手就是一巴掌扇過去。

    下一刻,兩鬢斑白的宦官輕鬆的抓住她手腕舉在倆人的中間。

    「放開本宮!你這個沒種的賤婢....」鄭婉掙扎手臂,眼睛狠狠的瞪著對方,口中低聲喝著:「就算白寧不在,你們也是一群沒種的......目光短淺,難道你就不想也坐那東廠提督的位置.....難道就一定甘心做白寧腳下的忠犬?別忘了,沒有皇室,你們什麼都不是!!」

    「督主,沒有死。」

    曹少卿淡淡的開口:「而且....都這個時候了....」同時,手指慢慢鬆開,讓對方掙脫,但在下一秒——啪的脆響,鬆開的手毫不留情的扇在女人的臉上。

    「都這個時候了,就不要搞小動作.....督主死沒死,咱家不知道,但宮裡的事不能亂了,這個是咱家的原則,也是另外兩個千戶的底線。」

    捂著臉的女人陡然間驚呆了,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被一個太監打上巴掌,那火辣辣的刺痛提醒她並不是做夢,呆滯的片刻,以至於聽沒聽進去對方說的話,已經不重要了。

    「督主雖惡,總歸心裡還有底線,所以從不對女人出手。」曹少卿轉身往回走,一拂袍袖坐下來大馬金刀的看著怒火快要噴出眼睛的女人:「但...咱家可不會那麼心慈手軟,這次只是死一個不乾淨的宮女,下一次.....咱家送你一條白綾如何?」

    「好....」堂堂一國太后捂著臉盯著那邊的太監,忽如起來的說了一句,反倒是讓曹少卿冷漠中有了一絲怔怔的表情。

    她往後退步,轉身朝門口過去,」....我武朝江山被你等閹人把持,就算當中你們做過救國之舉,但今時今日,本宮心裡不再做有他想,殺我,最好趁早。」

    聲音響起在門拉開的瞬間,屋外一群侍衛宮女靜候在外面,想必有些聲音他們還是能聽到的,隨即鄭婉頭也不回的帶著人離開。

    宮舍裡,曹少卿靜靜的聽著,目光沒有變化,只是手上愈發用力,咔嚓一聲——

    木頭扶手整個被他捏爆,木屑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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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在走,時間是在下午。

    燕青在緝事廠後方小門,見到『金錢豹子』湯隆與兩名漢子提著包袱說說笑笑的出來,三人見到門口戴著草帽等候多時的燕青,眼睛唰的亮了一下,立刻快步走出門簷下的陰影將對方圍起來。

    「小乙...真是想煞哥哥了,這些日子你去哪兒,督主雖說你死了,但林某是不信的。」

    「對的,若是當初督主殺了你,絕對心情很差.....」

    一左一右的兩名漢子便是林沖與欒廷玉,去年發生的事,他們是知道的,以為燕青是必死無疑,可如今活脫脫出現,也叫二人以及湯隆歡喜不已,畢竟湯隆與林沖原本就與對方在梁山上做過兄弟。

    「小乙見過三位哥哥。」燕青也不猶豫的朝三人拱手一圈,「小乙身上那點事,說出來卻是讓三人哥哥擔心了,不過事情已了,我也不想再多說,今日受海公公囑託辦一些事,待辦完了,再回汴梁叫上武松哥哥、魯大師,咱們再聚。」

    林衝將包袱塞到湯隆懷裡,伸手拍拍燕青的肩膀:「行,你們且去辦事,待回來咱們再說話,對了,小乙到了京師,可知盧俊義哥哥也安家在此?」

    那邊,燕青垂著的手指微顫,眼神之中有些黯然,「知道的...只是未去拜訪,小乙做了那樣的事,沒臉去見主....人。」

    他要說出這句話,有些艱難。

    咳咳——

    欒廷玉乾咳兩聲,看了看天色,便催促倆人:「好了,時辰不早了,你們倆趕緊去把那三個憨貨糊弄上船,趕緊離開,不然城門關上,就得等明日了。」

    燕青點了頭,又與他們聊了一會兒,便和湯隆一起離開,隨後在城中與被監視著的那三人來一場意外的『邂逅』以他燕青的表演,輕而易舉的讓胖子王威、李三以及文娟三人成為一路人。

    在得知旁邊的就是他們一直要找的湯隆時,更是纏著說是待湯隆去見某個人,於是在刻意的安排下,一行五人悄然的離開這座古老的城池,去往一個叫石鳳莊的地方,便是踏上了快樂的歸途。

    ........

    餘暉在窗外落盡,夜幕降臨。

    白寧翻開了一直帶在身上的那本叫鬼獄刀法的秘籍,無意間發現上面有讓他感到興趣的東西.......
Babcorn 發表於 2017-4-8 17:24
第469章 鬼獄刀(二)

     「….挺有意思的招式…可惜連貫起來沒有合適的內功發力,簡直就是二流入門。」

    溫暖的橘黃燈光,書頁沙沙翻動的聲音,白寧伏在書案前一手翻動書頁看著上面招式的註解,一邊另隻手將對他而言有用的東西記錄下來。

    他做這些事情並非一時的心血來潮,系統的存在其實一直壓迫在心裡。毛筆稍停了一會兒放在硯上,白寧揉了揉眉心,「….系統到現在只暴露出了修建通天塔的目的,難道就這麼簡單…..兩次交手來看,第一次很弱,但也比平常高手厲害一點,第二次交手我若不出全力也休想能贏他,可為什麼感覺系統的潛力應該不止這一點….」

    手指無意識的敲擊著桌面,這是他從前一直保留的一種細微習慣,很難改掉。紙張旁邊是那張面具,白寧喃喃自語的盯著它看了一會兒。

    「…成長?若說第一次有了人生,就像之前我第一次戴上面具一樣,會很不習慣,戴久了,自然而然的就會以為是自己臉上的東西,比如….眼鏡。」

    指頭最後一聲敲下去,便停住了,大體上他意識到系統第二次與自己過招應該還不是最強的,或許他還處於適應身體的階段,等到那通天塔修建完畢的話,會是什麼樣的?

    更何況,那塔與那晚的光芒肯定是有關聯,另一個新問題又出現了,那道光柱又是干什麼的,他脫離汴梁後,一直到了石寶這裡都在想系統和那道光柱的問題,從而聯想到系統會不會有後手之類的事。

    「想這些做什麼…..」

    「….應該還不到時候……」

    白寧搖了搖頭,重新翻看起那本《鬼獄刀法》,原本只是為瞭解悶才看的,而此刻卻有些放不下了,書寫中,偶爾會用毛筆當作兵器順著書上註釋的招式比劃,甚至一個手腕的動作重複數次,甚至不算中途停住幾遍來感受手腕運作的力度。

    不對的地方,停下、重複再看看後面的動作,再繼續,儼然有一副學者的態度來剖析一門二流武學,如此練完了書上的七個招式,已經是兩個時辰後了。

    《鬼獄刀法》剖析七步:

    一步曰:拔刀,接敵不備、速慢、分神,一刀制敵。

    二步曰:斷肢,傷敵最重之部位,如四肢。

    …..

    「每一式都較於那些講究繁瑣的武功更加貼近殺敵,寫這本秘籍的人,武功應該是從戰場上悟出來的,都是殺人技,簡單有效,可惜啊….」白寧合上書本,看著紙上洋洋灑灑寫滿的字跡。

    「可惜…要是配合一門速度極快、霸道的內功或者發力法門…這上面的招式應該就能實現….」

    他扔下手稿,起身之際,燭火搖曳的晃著黑影在牆上搖動的剎那,準備離開的身影停下腳步站在那裡,嘴角慢慢勾起弧度,笑的越來越明顯。

    伸手朝牆上隔空一抓,掛上面的那把古樸鐵劍唰的一下吸到白寧手中,門拉開,拖著一身白色的長袍走到了院落中央的庭院裡。

    他有霹邪劍法的速度發力方式,有極陰無相神功或霸烈、或陰綿的內力,那麼如此一來只需要將這門陰辣狠毒的刀法連貫融合起來,籍著發力和內功催動,不就能實現他剖析出寫出的招式?

    白寧沒有師父,也沒有可以不懂找人問的那個人,他知道真正想要憑自身不借助系統的那種快捷徑,顯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

    不過好在,這不是獨創一門武學,而是拼湊,難度上應該會低一些。

    站在院中,白寧有這樣的感悟,自然不想去分心,只是靜靜的立在那裡合著眼簾,仍由晚風拂過長發。

    樹枝垂柳在屋簷下的燈籠光芒裡,明暗相接的搖擺時。

    手陡然握在劍柄上,根本無法看清他的動作瞬間,只聽到空氣中『嗡鳴』的一聲金屬輕吟,霎時,身影已經在另一邊站定。

    柳枝啪的一聲,掉下來一截落到地上。而白寧手中的鐵劍就像從未出過鞘般停留在手裡,他只是皺著眉站那裡,似乎體會到了剛剛那所謂的『拔刀』一式中有些滯後的感覺。

    如此他又重來一遍,做出了一些發力上或者姿勢上的修改,鐵劍再次極快的歸鞘後,不協調的感覺稍好了許多,再變個樣子繼續試招,一遍又一遍過後,方才敲定了第一式,也就是起手式的手腕動作。

    與之前書上的圖形相比較,已經根本認不出來。白寧又繼續了第二式,重來、修改、重來、再修改,到的深夜時分,鐵劍還在空氣中未停下,燈籠的光從屋簷那邊照過來,他的身影極快的騰挪,沖身,拔劍,身影閃爍般離開,幾朵火花方才從一塊石頭上蹦飛出來,出手的一瞬都是破風疾響。

    這一式打完,白寧再次坐下來推演後面的鬼獄刀招式,一式式的做出修改變化,到的最後已經是夜深人靜了。

    莊子裡偶爾能聽到孩童夜晚的哭鬧,引起的隱約犬吠聲。白寧收了氣將鐵劍歸鞘,並未急著離開,盯著漆黑一片的水潭,靜坐了會兒。

    「……無論怎麼改,都無法連貫順利的使出來,若是拆開單獨用上面的招式,倒是好用,這武功果然沒有牢固的基本功真不是一件好事。」

    白寧想要重塑一門武功,可不是一天兩天甚至半個月就能辦到的,接下來的幾天裡,反正湯隆他們尚未過來,便繼續專研武道一途,對於前世的那些東西,在這裡沒有任何概念可用,只能找上石寶旁敲左擊的『借來』一些基礎的知識來填充自己。

    一方面來講,他確實因為各種原因,讓自己根本沒有時間來學習基礎的武功,甚至借用系統的捷徑直接跳過了打熬身體的階段。另一方面,他本是現代人,對於武俠中高來高去的人物,只是偶爾會幻想一下,真正要做的,他的興趣仍是不大的,若不是為了自保,他真沒心思去學。

    ……….

    群星璀璨的夜色,銀河如帶橫掛,白寧逐漸熟練的使用完整的鬼獄刀法後,他準備在這個夜晚,將這門武功重新歸納,越到後面他發現有些招式完全是沒有必要的。

    「……一個斷肢……一個斷骨完全可以融合在一起的,重複了啊……」

    書桌前,火燭搖曳的隨著白寧書寫的手臂在動作,隨後不久,屋外響起輕微的腳步過來,藉著外面清冷的星光,女子的剪影投在紙窗上倒映進來。

    門敲了兩下,推開。

    卻是石寶的妻子——鳳儀走了進來,她望著那邊的身影站那裡沉默了許久,待到白寧抬起目光時。

    噗通一聲。

    女子陡然間跪在了地上,磕下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7-4-8 17:24
第470章 鬼獄刀(三)

     月光透進敞開的紙窗,灑在地上,跪著的女人,站立在前宦官,房間陷入詭異的安靜。

    「你這是做什麼。」

    書案後面,白寧放下毛,眉頭微蹙,目光冷淡看著跪伏的身影:「.....你這是唱哪處戲,就算要唱,最好還是站起來唱吧。」

    他繞過了書桌,站到對方前面。

    燭火在燭台裡跳躍,搖曳的光芒裡鳳儀站起身,顫顫兢兢中她深吸了一口氣與冰冷的目光對視,語調卻不自覺的哽咽開口:「督主.....你知道石寶他近幾日是如何輾轉難眠的嗎?鳳儀只是一介婦人,不知道什麼家國大事...可...他是我...」

    「你過來,他知道嗎?」白寧負著手望著她,陡然出言打斷。

    鳳儀搖頭,銀釵晃蕩。

    「不知...我是趁他好不容易睡著了才過來。」她平復著斷斷續續的聲音,重新平鋪直述:「我不想讓他知道,我過來向督主求情。怕...怕傷了夫君他的面子。」隨即,手指抹了一下眼角的濕痕,泣笑了一聲:「夫君到現在還是很要面子的。」

    白寧看了她一眼:「你覺得本督囑託他一些事情,是在害他嗎?」

    鳳儀繼續搖頭。

    旋即,再次當著白寧的面跪下來,鳳儀的眼淚掉了下來:「求督主放過我夫君吧.....他只是一個江湖草莽,摻合到你們大人物之間,只會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明教沒了後,他已經看開了,後來厲天潤他們找過他都被拒絕,他就想好好活著...不再參與江湖裡的事情。」

    房間之中,她哭聲淒然,手指緊緊抓在地上,白寧沉默的看著她,聽著她繼續說下去。

    「....督主,求求你放過他吧,女真圍城時,夫君已經為這個國家做過他該做的事了,若是這件事里夫君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是家裡的主心骨啊...他是我相公...」

    女子忽然爬動,抱住白寧的腿使勁的搖晃,口中不停的道:「督主,我求求你,不要讓石寶摻合這件事裡了,鳳儀給你磕頭...給你磕頭!!」

    「給你當牛做馬——」

    她哭著、喊著向後退了退,朝地上磕去。

    霎時,一隻腳伸過來墊在額頭觸碰地板的一瞬,寬袍一拂,將女人從地上帶了起來,白寧站在那裡,心裡最深處像是被觸動了。

    他淡淡看著哭泣的女人,「你走吧,石寶有你這樣的妻子,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福氣。希望這世道的悲傷不要活在你們身上,好好活著。」

    「督主答應了?」過的片刻,她吸吸鼻子,眼眶通紅,下意識的看著對方,身子顫抖的發問。

    月光的清冷、燭火的昏黃之中,白寧孤零零的身影衝她揮了揮手,「走吧...答應了。」

    ....

    門扇打開,又合上。

    鳳儀走在廊下,籍著皎月的清輝回到臥室,輕手輕腳的走到榻前,黑暗中,窸窸窣窣傳來脫衣的聲響,然後鑽進了被窩。

    貼在自己丈夫身旁,聞著一股讓她感到安心的氣息,之前面對那人的不安和恐懼,在漸漸離去。不久,男人的身影翻身,忽然將女子緊緊摟在懷裡。

    黑色裡有聲音在她耳邊溫柔的說:「娶到你,是我石寶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手臂摟的更緊。鳳儀埋在他懷裡,感受到溫柔,紅紅的眼眶打濕了衣襟,不斷的點頭,微微張開的雙唇隱隱有喜極而泣的哭音。

    房間裡,床榻上,輕語聲中,那是兩個人的世界......

    **************************************

    「真是.....」

    白寧看著天空那輪銀月,心裡大抵有種說不清的感覺,讓石寶將那些消息散佈出去,確實存在很大的危險,系統一旦讓東廠、或者其他不受白寧控制的衙門追查起來,一旦來源出自這裡,這個莊子幾乎是難以倖免於難。

    但面對一個女人這樣的維護自己丈夫以及整個家庭,他心裡深處被觸動了,才軟下了心腸。對於他長久養成的性格而言,是不相符的。

    「或許,這就是惜福那傻姑娘的善良在我心裡紮下了一顆種子....」他笑了一下,月光照在臉上也變的溫柔。

    重新坐回椅子上,白寧打開書桌,將一個包裹取出在桌上打開,裡面零零碎碎東西,是之前他讓小晨子送到石鳳莊上保管的,他來時,石寶就將這包東西物歸原主了。

    布匹解開,裡面是天怒劍的碎片。

    「碎成這樣....就是不知重新鍛造後,還能不能保留之前完整時的能力,不然對付系統就有些難了。」指尖輕輕撫摸著破碎的劍片。

    其實之前他陷入過兩難的困境,若是先殺了系統,那麼系統的目的顯然永遠也不會暴露在他面前,不殺的話,就只能等到通天塔修建好,到那時的系統也已經『成長』到了另一個階段,到底會有多強,他不清楚,肯定比要厲害。

    所以必然的,他需要一柄殺手鐧。

    ....

    翌日,燕青等一行五人,在這夏日燦爛的一個下午終於抵達了這戶莊子。

    白雲如絮的在天上走。

    石鳳莊上響起熱鬧、喜慶的氣氛,庭院裡擺起一張大圓桌,院外莊子上大大小小的莊戶也都被邀請過來吃酒席,大人喝酒的喧鬧和小孩子四處戲耍更是將整個大宅院渲染的熱鬧起來。

    宅子空曠無用的地方,隱隱看見一座火爐立在那裡,披紅掛綢像是已經祭祀過了,『金錢豹子』湯隆滿臉通紅的站在鍛爐不遠的石台前,看著那一堆天怒劍的碎片。

    神色有些惋惜。

    「想要重新鍛造好辦,但這麼有靈性的精鐵,我活了這麼大,也未見過。」他搖了搖頭,對旁邊的白寧說道:「督主....卑職只有三層把握能恢復過來,其他的,全看天意了。」

    白寧垂著眼簾,沉默了片刻,「.....本督就賭一次。」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3 15:15
第471章 勾勒

     綠野延綿,夕陽漸漸落下橘紅隱沒在山巔,河.南府北方的擂鼓山上,石階山道盤沿山腰,一匹快馬奔馳在上面,遠遠近近的,後方還有跟隨的騎士,道路轉彎的盡頭,是一處坐落山巒間的莊子,也是幾人的終點。

    半個時辰後,奔騰的馬蹄在寫有高家莊字樣的門匾下方緩緩駐足,一名看上去三十左右的男子翻身下來,有人上前接過馬韁,將馬匹從側面離開。男子將馬鞭扔給護院,徑直跨過了大門朝庭院進去。

    「二哥在不在?」

    僕人隨著他腳步,弓著身邊走邊應道:「在的,不過….主人他客廳發脾氣,三爺你看要不先到側廳等等?」

    「發脾氣?」邁步的男子微微皺眉,視線一直看著前面,輕張了下口,隨後不屑的笑了一下:「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惹了俺二哥?」

    「這…小的就不清楚了。」僕人隨在身後回答一聲,前面也就到了廳門,他便不進去了。

    知道也不告訴你,老子巴不得你們高家三兄弟早晚橫死……垂低的頭,那下人微微動嘴暗罵了一聲,儘管對方聽不到,他心裡大抵也是覺得舒服許多,而背後被罵的那男子與本莊的主人乃是親兄弟,上面還有一個大哥高忠,這下人也是知道的,聽聞是河.南府的大官,他家主人排老二,是個富紳,全名高全,在河.南府有諸多產業,而剛剛進去的那人便是老三高世,洛陽白馬幫的當家人,後面兩個兄弟大多是都是靠著其大兄發的家。

    僕人離開後,走上石階的身影進了大廳,噼啪一聲,精美的瓷瓶碎在地上,碎片濺到了他腳邊,高世隨手拿過瓜果坐到發著脾氣的男子對面,翹起腿,水果在手裡上下拋動。

    「喲….那花瓶不是你最喜歡的嗎,怎麼說砸就砸了…他們說你有錢,但有錢也不能這麼個用法,二哥,要不,接濟點給小弟如何?」

    那邊,頗有富態的中年男人斜眼瞟了眼對方,冷哼一聲背著手坐回到椅子上,揮了揮手,示意讓丫鬟給自家弟弟看茶。

    揮手之中,丫鬟端著早就準備好的茶水上來,高世將水果放下,喝了一口茶,漱了漱口,噴在侍女的裙襬上,方才看向那邊:「我說二哥….別一副老子欠你錢的表情,欠你的錢又不是不還你,快說,這次把我急忙的叫過來幹嘛。」

    女子漲紅著臉,眼眶微紅的快步離開時,上座的身影也當沒看到那一幕,捏著手裡的茶盞,眼睛一直盯著微微發黑的外面。

    「…..我侄兒死了。」

    高世偏偏頭:「….沖平縣王家的那個小子?怎麼死的。」

    「你那什麼神色….」高全一巴掌拍在桌面,瞪著他:「….那也是你侄兒!!」這邊,高世翻翻白眼,依舊滿不在乎的模樣。

    首位上,高全起身嘆口氣:「我那義姐來信說是無緣無故死的,但她不信,因為王洛這孩子身體好的很,也會使一些槍棒的,當晚還好好,第二天一早就離奇死在塌上,郎中說是一口氣沒緩過來。」

    他望向自己的弟弟:「換做是你,你信嗎?」

    「不信。」高世搖搖頭。

    天色已黑盡,一盞盞大紅燈籠在僕人手裡掛了起來,大廳裡的火燭也被點亮,燈罩放上去,高全拖著地上的影子走當大廳的中央。

    「….我那義姐在信裡也說了,她懷疑是剛來的那對父女搞的鬼,之前王洛看上了對方的女兒,打算想娶過門,也和她提過…..」

    「那對父女…..沖平縣的周侗父女?」高世摩挲著下巴的短鬚,「他們我倒是知道一點….那周侗武功很是厲害,曾經是京城裡御拳館的首席,聽說他父女二人刺殺過東廠提督,名聲就傳開了,二哥….你想動他們,怕是有點難。」

    廳裡的燈火晃了晃,站立的身影微微搖動在地上,隨後一道聲音在他口中大聲呼出:「難——難也要做,難道真讓我侄兒白白死了?二哥不管,這件事就給你辦了,辦好了,以前欠的錢都不用還了,外帶再送你一筆,我知道你現在幫裡正緊張。」

    幾乎是沒有坐相的男子堆起笑容,拳頭啪的砸在掌心,「嘿嘿….哥哥倒是眼睛毒,那行….就算周侗再厲害,終歸是個老頭子,弟弟想想辦法,明的不行,咱就來陰的,反正那老傢伙也不知道得罪了誰。」

    「好,有你這句話就好。」高全走到桌邊拿起已涼的茶喝了一口,已有許多皺紋的臉上微微抖動,腦海中已經在幻想了那父女二人被押到自己面前的場景,就像當初他兄弟才發家時,對付對頭時的場面。

    多久了啊…..沒有這種蕩盡恩仇的感覺了,身影立在那裡就像一生無敵的孤傲寂寞感覺,那邊的弟弟就是為他辦事的得力幹將,而他就是運籌帷幄的那人。

    片刻,高世忽然低聲問道:「….二哥,那侄兒是不是你的私生子….和你那義姐的….」

    「滾出去——」

    高全就像被踩了尾巴,猛的轉身朝弟弟吼了一聲,這陡然的厲喝嚇了高世一跳,連忙起身舉步正要離開。

    身後,聲音壓低的對他道:「這件事….別對外說,尤其是大哥那邊,你知道的,他原先喜歡過….」

    「…….」

    站立門口的身影攤攤手,「….這破事,我才懶得說,你就準備好錢吧,對了,那女的如果抓到了怎麼處置?」

    「交給我….做成人蠟永遠跪在洛兒的靈位前。」

    「夠狠,不愧是我哥!」

    高世豎起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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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沖平縣。

    喧囂的街道附近,橘紅的光從燈籠裡射出,將小院的廳門點亮了,青瓦飛簷下,一顆枝繁葉茂的槐樹,兩道身影坐在石凳上閒聊著。

    「今日….周師父去赴宴,也不知幾時回來。」

    「怎麼,你瞌睡了?」

    「差不多….他不回來,咱們就不敢耽擱,還是猞猁有福氣,跟著過去有就有肉的….」

    「得了,有次你不是也去了嗎….沒什麼好抱怨的,畢竟咱們看護夫人才是重任,待完成這任務啊…..榮華富貴跑不了的。」

    「猴年馬月了…..」

    夜風拂過,寧靜的小院裡,夜鷹和山狗低聲說著家常,語氣裡大多還是有些寂寥,遠遠的,隔著一條街的方向,隱隱有熱鬧聲傳過來。

    沖平的夜市,還是很熱鬧的。

    隨後,山狗正要說話,忽然腳下被踢了踢,對面的人向他眨了眨眼。腳步聲自宅子那邊走來,腳步嫻雅安靜,不用去望他們也知道是誰,但還是客氣的起身拱手。

    視野那頭,一抹白色長裙的身影端著酒菜過來,女子還未走近,二人齊聲道:「拜見小姐。」

    「不用….不用…你們快坐下。」

    芙蕖素淨猶帶青澀的臉紅了紅,無論對方這樣稱呼多久,她都覺得不好意思,將手中的木盤放在石桌上,方才開口:「爹爹帶猞猁去赴宴了,芙蕖也知你們平日辛苦,所以給你們燙了一壺酒,煮了一塊熟肉,別嫌棄。」

    「不會….」夜鷹連忙接過那壺酒,心裡也是忐忑。

    山狗較大大咧咧一些,拍拍胸口道:「小姐儘管回去安穩休息…由我哥倆在,就算周師傅今夜不歸,咱們也能守你天明。」

    「嗯!」

    女子甜甜的笑著,朝他們福了一禮,「那就麻煩二位大哥了。」隨後,才轉身離開。

    石桌前,望瞭望背影,夜鷹低聲道:「….夫人就算恢復神智,那心也是像蓮花一樣,你還是別抱怨這抱怨那的,守這麼一個好人,也是咱們榮幸了。」

    「嗯….」山狗點點頭,又長出了一口氣。

    話出口,在倆人間傳遞。下一秒,那邊回走的女子忽然又轉過身,嘴角溢出一抹微笑,指著桌上的酒菜。

    「….你們不許剩下,要吃光!」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3 15:15
第472章 調皮

     「…..平日裡多有聽說周師父之名,可惜一直尊落汴梁不能得見,女真圍城之時,老夫心裡更是久久難安,如今周師父遠來我沖平縣,當真是名不虛傳吶,尤其是父女二人聯手行刺白寧壯舉,真讓我北方綠林在江湖上大有臉面,今日微薄夜宴,還望周師父莫要嫌棄。」

    「趙老幫主客氣。」

    此時夜已入深,繁星在夜空點綴鋪砌銀河。三進三開的院落,已過了晚飯時辰,石桌上仍擺滿菜餚,石桌周圍位置還有剩餘,周侗捧起酒杯與一位老人閒聊對飲,名為猞猁的男人站在附近看著他二人邊吃邊交談。

    那老人身材較瘦小,一身袍子顯得有些鬆垮,鬚眉皆白,看年歲也頗大了些,周侗初見此人時,也未有輕視,對方一來走路下盤極穩,二來手臂高抬不像體質弱的那般微顫。對方的身份在邀請周侗赴宴時也提過一次,姓趙,名洞之,是沖平縣雷拳幫的幫主。一手轟雷拳在北方也是有些名氣。

    趙洞之對飲一杯後,拂鬚笑著點頭:「聽聞…..周師父父女二人聯手刺白,今日為何不把令愛一起帶來呀,也好讓老夫看看巾幗不讓鬚眉的女俠是何等模樣。」

    「小女生性膽小,不願出門,那日刺白寧也是她見我危急方才趁對方不備,女俠二字,趙老幫主還是莫要加在區區小女頭上,莫要捧的太高了。」周侗這邊說著客套話,視線朝上抬了抬,朝夜空看了一眼:「….今日已晚了,我便不打擾幫主休息,那件事就拜託了。」

    趙洞之笑意微減,捏著酒杯支腳在手指間轉動,「周師父啊….那件事,我就直說了吧。」

    倆人之間的氣氛陡然變得古怪起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便是才進入正題了。一邊守衛的猞猁抱著刀鞘皺起了眉頭,然後身前的老人便開口說話了。

    「趙幫主,但說無妨。」周侗看他一眼,拱手道。

    這時候,轟雷拳趙洞之放開酒杯微微起身,伸手做了一個請,「周師父還是坐下說話吧,一人坐,一人站的,顯得有些生分。」

    既然對方開口,周侗也不能駁了別人面子,於是重新落座。那邊,老人方才道:「周師父想在沖平這個小縣開武館,其實是很難的,你父女二人聯手刺白,東廠閹宦豈能饒了你們,如今在這縣城裡,老夫已經是竭盡遮攔了,要是當街開了武館,後面的事誰也保不準的啊,你說對吧?」

    對方這番話,周侗自然不會在意,今時今日他們能走到這裡,也全是因為東廠白寧根本沒有找過麻煩,那日一番話,或許那位提督大人是聽進去了。

    可對外面的人而言,這當中的關係,周侗是不敢講出來的,若是讓有心人知曉自己的這個女兒乃是白寧的夫人,那後果…..他是不敢想像的。

    他不怕東廠的人來找事,反而更擔心江湖人。至於現在這般有求於人,面子上的事又怎麼能與女兒的安危相比?

    「趙幫主說的確實有道理….只是周侗乃是教席出身,名聲再好,也只能教一些弟子出來,如此還請趙幫主多多費心,至於上下打點的財物,我這裡還是有一些的。」

    趙洞之朝他擺擺手:「打點的錢,你覺得老夫缺嗎?開武館這事兒啊,其實周師父只要答應在下一個條件,就算再難,老夫傾家蕩產也給你辦下來,讓城裡的縣太爺睜隻眼閉隻眼,你看如何?」

    「…….」周侗沉默的盯著對方,等待下文。

    「周師父不必如此嚴肅….」老人笑吟吟道:「….反正周師父也是教徒,倒不如我轟雷幫手下之人不如一起教了吧,外帶老夫那不成器的犬子,他可是非常仰慕周師傅的大名吶。」

    夜風拂過樹頂,枝椏搖晃著,葉子落在了倆人中間,沉默許久,周侗看了他一眼,終於開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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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亮的上弦月在雲裡走著,不久之後,周侗帶著猞猁離開了趙府,一路二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深夜,街道上的行人幾乎已經沒有了,夜市過後的道路髒亂不堪,偶爾會遇見一兩個酒鬼撲倒在街邊或睡覺,或嘔吐。隨後,快要走到家門時,猞猁似笑非笑的指了指大門那邊,門扇那邊裂開一條縫隙,一張素淨的臉在那裡悄悄的出現。

    而後,窈窕的身影閃出來,墊著腳四處張望。陡然間,看著外面的女子似乎感到有人靠近過來,待反應時,一隻手卻已經拍在她肩上,嚇了一跳。隨後定睛看過去,是一張再熟悉不過的人後,吐吐舌頭。

    「爹也學會嚇人了。」

    「你一個人怎麼在這兒,夜鷹、山狗呢?」

    嚴厲的目光在女子臉上掃了掃,又望向院內,隨後背著手往裡走,「天這麼晚了,還不去休息….要是讓東廠那些人知道咱們在這裡落腳,很麻煩的。」

    「他們啊…他們睡著了。」芙蕖像是被捉住惡作劇的小孩子,但臉上卻掛著微笑,似乎並不懼怕老人的威嚴,「再說,如果東廠那幫人真要抓我們,早就來了。而且女兒不是擔心爹這麼晚了還不回來,也擔心你嘛。」

    黑夜裡,明亮的眼睛朝老人望過來的目光眨了眨。

    「就知道耍些小聰明….」嚴肅的表情沒掛多久,終究還是笑了出來。

    不遠的石桌上,山狗和夜鷹倆人趴在那裡睡得不省人事,周侗讓身後的猞猁將二人抬回房裡,隨後跨過台階,對女子道:「你呀….爹讓你看一些書,是想讓你長一些見識…..他二人可是護著你的…..別亂來。」

    「女兒可沒下藥啊…..只是把爹那壇一直捨不得喝的酒倒了一點出來而已。」芙蕖捶著老人的背,輕笑著,「….只是沒想到那酒那麼厲害,女兒剛進屋沒多久,他們就醉倒了。」

    坐在椅上正在脫鞋的老人張了張口,手和腳都停在半空,「….酒….爹的那罈酒?」隨後,只聽一隻鞋子『咚』的掉在地上,周侗光一隻腳踩在地上,跑到一間房裡,抱著一壇明顯開過封條的酒出來。

    「….爹好不容易釀的醉生夢死….沒了。」

    老人有些沮喪的說話,那邊的女子眨了眨眼睛,左顧右盼的背著手,墊著腳尖悄悄的走開,逃似的跑進了自己房間。

    呯的一聲,門關上,燈隨即熄滅。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3 15:15
第473章 黑刀

     晶瑩的露水映著朝陽落下葉尖。

    」....宮裡的事情就讓海大福他們去操心吧,至於雨化恬和曹少卿倆人也由著他們鬧,長的和咱家一樣的那人應該不會不管,畢竟他做的事還沒做完。」

    綠色的樹梢在視線裡輕搖,明媚的陽光照在臉上,白寧眯了眯眼,負著手轉身在廊下走動。身後,燕青將這些話記在心裡,隨口也提道:「小乙過來時,海千戶那裡讓督主留一些聯絡的方式,以便好隨時溝通,畢竟太后似乎並未就此甘心,這次雨千戶和曹千戶倆人內訌,也是她從中挑起。」

    「那個女人啊....」轉過一根廊柱,白寧低吟了一句,穿過一扇通往宅子後面的月牙門,過得片刻後,才淡然出聲,「丈夫死了....扶持的孩子也不是自己真正所出,她的內心苦楚是無法言說的,自然也會做出很多無可奈何的舉措,換做你我,也會像她那般掙命的,為自己也好,為她死去的丈夫也罷,角度上,鄭婉做的是正確的。」

    白寧低頭看著樹根下螞蟻在潮濕的苔蘚上艱難爬行:「只要還懷有一絲希望,她就不會放棄。」

    「那接下來怎麼做?」燕青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到了地上爬行的螻蟻,像是理解了白寧話中的意思,「小乙雖然已不在東廠做事.....可如今汴梁的形勢,已經讓人心驚膽顫,督主若是不回去主持大局,怕宮中會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語態誠懇的望過去時,白寧面無表情的視線接觸對上,白色的袍袖揮了揮,舉步繼續朝前跨過一道小門。

    「不要那麼著急,你不在本督的位置上,自然無法看清那幫人。鄭婉不會鬧的太大,局勢失控對她來講只是災難,她知道自己目前是沒有能力控制局面,就算是身為太后,可下面還有一幫文臣,若是大權被握在那幫人手裡,比握在東廠還要可怕。至於雨化恬,他心裡糾結的事有很多,一個心思過多複雜的太監,活不長,而且太過自信了,至於曹少卿.....」

    迎面吹來的風帶著一絲熱氣,前面火熱的鍛爐前是忙碌的身影,乓...乓...乓.....鐵錘上下敲擊,火星濺起來時,白寧緩緩開口:「....只要本督沒死,曹少卿就不敢亂來,他野心大,但更看重時機。」

    「督主,你的意思是他們會派人過來....刺殺。」燕青為人機敏,心裡自然領悟那句話後面蘊含的意思。

    「沒有不可能的事。」

    白寧偏偏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隨後,火爐前的人影將一把兵刃從水裡冷卻後取出,舉過頭頂,明媚的光裡,一柄黑色的輪廓。

    「督主....你看看。」湯隆握著尚未嵌上刀柄的黑色兵刃,眸子裡閃著激動,托舉著細長的刀身走到白寧身前跪下獻了上去。

    刀身漆黑細長,不到兩指相併的寬度,長度接近四尺,刃尖帶有弧度,整體不像與大多所見刀身那般寬笨,甚至處處透著一種與劍不同的殺氣。

    「好刀...」就連一向矜持的燕青也是忍不住讚了一句。

    指尖輕輕在刀刃上觸摸,游移著拂過,下一刻,白寧抓起沒有刀柄的那頭,握在手裡,手指輕輕劃過鋒利的刃口,一絲猩紅的顏色塗抹在上面,眨眼間就消失不見了。

    「小乙...你不是擔心他們派人來刺殺,朝堂上往後如何處理嗎?」

    刀呼的一聲,在空氣裡轉了一轉,從眼前橫過,他冷笑著勾起嘴角,「現在就告訴你,待本督重臨汴梁的時候,亂臣皆當死去。」

    刀在風裡嗡鳴,漆黑如墨。

    ********************************************

    陽光漸漸變得燥熱,升高,蟬鳴依舊在林間啼鳴。白寧將銅製面具重新戴上,腰間繫著一柄嶄新的刀鞘以及刀柄,拉開了房門,此時燕青等在門外。

    周圍並不安靜,前院胖子等人大抵是在逗弄著石寶的孩子,聲音喧鬧的傳過來,與這邊的安靜就像是兩個世界,漸漸的,白寧開了口。

    「本督現在的身份是黃正這個名字,那三個人本督也要帶走做個掩飾,你回去後告訴海大福,宮中那人沒有暴露出目的之前,誰也不許妄動,況且那人的武功,你們也對付不了。」

    燕青這邊把話記下來,隨著對方身後走去了前院,到了那邊,臉上立刻化開笑容與白寧道別:「黃兄弟,既然不願隨我去汴梁,那我與湯兄就此別過了。」

    他又朝胖子王威、文娟三人拱手:「三位,可隨我一起汴梁遊玩,此次由我做東如何?」

    禿子李三有些意動,張了張嘴還未說話,就被一旁的胖子搶先拒絕:「不去不去....汴梁那邊太凶險了....咱們三個還是和老四待在一起好些。」

    隨即小聲嘀咕:「去了...老子這老大還不得給你坐了。」

    「好,那就此別過。」

    燕青再次抱拳,身旁的湯隆也拱手一番,倆人便轉身離開了莊子。待二人一走,白寧也朝石寶夫婦拱手道別:「這離沖平縣不算遠,那就此別過,感謝二位款待。」

    「督...呃,黃兄弟客氣了。」石寶拱手回道。

    其餘三人也一一抱拳,顯然也受了氣氛的感染,就如一向弱勢的文娟此刻也顯得頗有豪氣。過了不久,一行四人離開了石鳳莊,朝西面的道路走去。

    下午的陽光斜斜的照在地上,空氣舞動微塵。

    「咱們四個....我覺得還是要個威風點的外號才行啊。」胖子意猶未盡的咀嚼著之前的氣氛,轉身對後面的三人提議道。

    白寧偏偏頭,面具後,饒有惡趣味的口吻說:「四大惡人?不如就叫無惡不作、惡貫滿盈、凶神惡煞、窮凶極惡怎麼樣?」

    然後.....眾人一致贊同。

    天光漫漫,一路向西偏斜,名為沖平的縣城以不足兩百多里。
Babcorn 發表於 2017-4-13 15:15
第474章 終將湧來的黑潮

     陽光正烈,長街喧囂,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各種小吃、雜貨的攤販在道路兩旁吆喝,悶熱的天氣裡,人流依舊如織,偶有發現小偷被失主發現匆匆擠過人群,就像水面驚起漣漪。

    沖平縣緊靠河.南府(洛陽)算不上貧瘠,規模也比較大,因年前沒有受到女真戰事的波及,人口上也就沒有出現遞減的現象,亦如往日般熱鬧。鐵匠鋪叮叮噹噹敲打著刀劍、或農具,生意紅火,靠街道的小吃攤,青煙飄起,從鍋中撈起的小吃盛在漏瓢裡招攬著過往的行人。

    整座沖平總有五處青樓,其中兩處靠在北門附近的街道,樓下自然是門庭若市,靠在二樓勾欄姑娘穿的花枝招展,露出深深的白溝,揮舞手中紅絹,媚聲嗲氣吸引過往的男人。有時也能聽到姑娘們調笑、哭叫亦或者某種**的獨特喘息響起在樓裡。

    視角從青樓往下的街道延伸過去,行走在人群中的一個女子捂著耳朵快步遠離那棟充滿原始氣息的舊樓,身後緊緊跟著一個灰色短打,提著兵器的男子,引的路旁行人或多或少的看上一眼,然後警惕的遠離開。

    「小姐走慢一點,這裡人太多,小心一些…..」

    前面快步走動的女子放下雙手,看了看已經遠離的青樓,「爹的武館為什麼開在這條街上啊……」

    「是嫌這裡人不乾淨嗎?」

    「這倒不是,就是….就是….那些聲音….太那什麼了。」

    「那也沒辦法,周師父托的人找了許多關係,就只能在這條街上了,別的地,也有許多武館,咱們初來咋到,太過強勢反而不美。」

    「嗯,說的也對。反正爹很厲害,外面的人早晚會知道鼎鼎有名的周老俠…在這裡開館收徒,有慧眼的自然就來了。」

    「小姐聰慧,夜鷹佩服。」

    那張素淨的臉有些認真。夜鷹作為下面的人自然不會駁面子,只是對方明不明白他說的,也無所謂。

    然而,女子卻是甜甜的笑著,如此對他說:「你一點都不會拍馬屁,難道爹常帶猞猁出去就不帶你,長點心吧。走,咱們給爹挑些開館的禮品,反正人生地不熟沒人捧場,咱們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去。」

    那邊夜鷹點點頭,不久之後,芙蕖帶著他沿著一間間店舖找過去,也會途中買些小吃拿在手中,而夜鷹的兵器只能掛在了背後,兩隻手拖著兩大包東西跟在後面儼然變成了專門提擰東西的僕人。

    「小姐…咱們趕緊過去周師父那裡吧,你看時辰也差不多了,可不能錯過開館啊….」雖然是夜鷹自己主動要提的,走了一段路後,並非自己體力跟不上,而是被旁人怪怪的眼神看著,頗有些不自在,「…..聽說那個轟雷幫的幫主也會帶人過來給周師父助威….呃…」

    夜鷹忽然止住話音,前面芙蕖也停下腳步,明媚的光線裡,女子微微蹙眉,街市的那頭,靠近城門的方向,人群擁擠著匆忙朝兩邊分開。

    踏踏踏…..

    七八匹騎著馬的騎士從中間過去,硬生生從人潮中擠開一條道來,為首的男人忽然看向女子,夜鷹提著兩大包東西走上前,目光冷冷的回瞪。

    隨後,雙方錯開而過。

    「那人的眼神好討厭….」芙蕖手裡拿著半塊餅望了一眼那騎馬過去的背影,轉回視線嘟囔著,帶著夜鷹離開。

    下一刻,前面人群奔走,大聲喧嘩,爭先朝右側路旁的一處鋪面湧過去。

    「前面好像是剛開的武館,就有人去踢館了。」

    「….好戲,快走快走。」

    芙蕖怔了一下,望瞭望周圍兩三丈外,人群正朝一個方向移動,她回頭對身後的男子道:「他們說的武館,好像是爹的。」

    這樣的情況下,她的聲音顯得有些微弱了,很難讓人聽清,夜鷹還未來得及反應,女子已經調頭鑽進了人群,朝那邊出事的武館趕了過去。

    然而腳步堪堪過去站在人群外的一瞬,嘈雜的人聲中,陡然傳來一聲「啊——」的慘叫,這聲音太過淒厲,讓芙蕖心裡頓時咯噔跳了一下,就聽裡面有人大喊出聲。

    裡面弄清事情的人與外面弄不清事情的人混亂的呼喊在一起,也都交織在這一瞬間。

    「裡面打死人了——」

    「….誰死了?娘的,前面的讓開一點,讓俺看看誰死了。」

    「開武館的人死了嗎?」

    「好像是踢館的那傢伙死了。」

    混亂的聲潮化為波浪朝四周霎然推開,夜鷹提著東西奮力的擠開一條道來,女子緊跟後面擠進了裡面,然後——

    一個看上去有些瘦弱的男子,臉色灰白的仰躺在地上,身上均無傷痕,卻一點氣息也沒有。夜鷹連忙將禮品往地上一丟跑過去,那邊山狗正蹲地上想要急救那人。芙蕖急忙走到有些愣住的老人身邊,關切的看了看他身上有沒有哪裡受傷。

    「女兒…爹沒事,他….他…」周侗止住女子的手,搖搖頭。

    芙蕖也看向了倒地的屍體,語氣著急起來:「爹到底怎麼回事啊,那人….那人怎麼死了。」

    「他…他…」老人連說了幾個字,最終緊咬牙關無奈的合上眼簾,「他不會武功…..一點都不會啊。真不該出手的….真不該出手的。」

    周圍人群喧鬧的議論著,一副看好戲的模樣,那邊檢查過屍體的山狗和夜鷹走了回來,低聲道:「這事怪不到周師父頭上,剛剛只是搭手,並未真正較量,而且山狗剛剛發現那人身上原本就有病的。」

    「可終究是死人了….爹,官府會抓你的,乾脆我們走吧,等將來手頭寬裕了,咱們再回來給他家人送點錢財。」

    周侗搖搖頭,「老夫一身光明磊落,就算這人不是死在我手裡,可終究與我有關,不走!官府會查明真相,還老夫一個清白。」

    一盞茶功夫不到,人群再次分開,官府的差役已經趕了過來,見到死人後也並不驚訝,只是問了問是誰殺的。

    周侗站了出來拱手:「此人與周某搭手…..」

    「行了,死人與你有關就行,先跟我們回衙門,等縣老爺問過案後查明真相,你再說也不遲。」

    山狗脾氣一上來,走上前去一把擰住跟前官差的領子:「….先回衙門,莫不是想要屈打成招?咱們開武館的,有人上門踢館,搭手是很正常的。」

    那官差也不懼他,冷笑看著對方:「但人死在這裡,總要有人跟咱們回去一趟交差吧?」

    「老子跟你去!」猞猁在後面吼了一聲的同時,周侗一把將倆人撕開,白鬚怒張:「你們誰也不許去,人是死在老夫面前,這罪是你們能抗的嗎?」旋即轉過身,怒容收斂,拱手對那官差道:「老夫和你們走一趟便是。」

    數名差役也不想多惹事,只是押著老人離開,女子想要上前也被老人的眼神阻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離開人群。

    不久之後,地上的屍體也被帶走,人群也稀稀拉拉的散去,只留下四人僵立在還掛有紅綢的門匾下……

    「小姐….周師父不會有事的。」

    女子點點頭,咬著雙唇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不會哭的….不會哭的。」

    ***********************************

    夜幕下來,安靜的小院落裡,三人圍著石桌沉默著,偶爾其中有人說話,商量計較利害起來。

    「現在靜下來一想,這事兒好像沒那麼簡單……哪有一個病鬼跑來這樣訛人的。」

    「廢話…一定是有人在暗中作梗,收買了一個短命鬼。」

    「….好在小姐還算堅強,現下應該是睡了,咱們三個想想辦法把周師父先撈出來,不然督主那裡不好交差。」

    「乾脆亮明身份,讓該縣的東廠坐記幹事幫忙。」

    「不行,往後咱們三個怕是會暴露。」

    「娘的…這不行,那不行!乾脆劫獄算了——」

    啪的一聲,身影憤怒的拍在石桌上,山狗怒氣衝衝的起來,去水缸那裡舀了一碗涼水,才端起碗放在嘴邊,陡然停住。

    耳中,聽到眾多腳步悄然走動的聲音——

    夜鷹、猞猁也在同時拔出鋼刀,朝牆下靠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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