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廠公 作者:一語破春風(已完成)

 
Babcorn 2017-3-27 13:34: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1 234463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3 00:25
第485章 誰執棋,誰先動

     「哪裡來的糟老頭子....」

    先趕來的護院看清來人,說出這句話。

    隨後,這座大宅院更多的護院打手從幾個偏院的方向趕來,將周侗圍在院中。

    嘩啦啦——

    瓢潑大雨之中,老人垂著水火棍立雨水裡渾身濕透,面無表情的抬起目光,眼中噙著水漬,盯著尚未打開的主屋。

    「王家的人呢,讓他們出來見老夫!」

    旁邊,十多名看家護院的打手眼裡大抵是帶著異樣、戲虐的目光望著雨中的身影,對方年齡已然超過了他們認知中有威脅的年齡。

    「老頭子怕是已經瘋了吧。」

    「那麼大歲數了....跑來挨打的....」

    「打死了也好,反正活夠本了。」

    院落中,屋簷下打著的火把光芒被夜風吹瘋狂搖曳,有人從屋簷走進了雨簾,一手持刀,一手抬起指過去,「老...」

    啪——

    周侗不等對方開口說話,順手將那人提起掀翻在地上,一腳猛的踏在人的背脊,周圍護院們便是知道這個老傢伙的態度,也舉起了手中棍棒,圍了上去。

    忽然,吱嘎一聲,主屋的房門打開,兩道身影在幾名丫鬟服侍下走出,來到屋簷下,倆人一男一女,男的年齡五十左右,高瘦長鬚,一身銅紋員外袍,此時望著雨中的老人,拱手開口:「這位老哥,深夜造訪我王家,不知為了何事,若是家中有人得罪一二的地方,不妨把話說出來,我自會給老哥一個交代。」

    「還交代什麼——」

    旁邊的婦人陡然出聲打斷,看她模樣不過四十左右,容貌上倒是在這個年紀中姣好那類,不過語態刻薄出言,橫眉瞪著身旁丈夫,「還講什麼理,人家一個老頭子都打上門來了,難怪咱們兒子會無緣無故被人害了,就是有你這不爭氣的爹,別人才有膽子敢闖家裡來,今兒個不把這老傢伙料理了,老娘就和你沒完。」

    「這...這一碼事歸一碼事啊。」這座宅子的主人攤攤手,「洛兒的事不能胡亂來嘛,這老哥年齡這麼大,又怒極上門,想必也是有難處的,問問有何妨。」

    然而婦人朝他呸了一聲,讓丫鬟扶著走上前去,手指在院中一掃,「你們這幫飯桶,還愣著幹什麼,把這私闖民宅的老傢伙打一頓扔出去。」

    這時候院落裡的大小護院聽到主家發話,一掃之前還擔心打死人的心態,拿著棍棒就衝了過去,口中「啊!」的吼出聲。

    嘩嘩的雨水濺在地上彈起水花,周侗只是輕輕挪了一腳,水火棍嘭的一聲在地上磕了一下,隨後橫棍一掃,第一個衝上來的人影如同炮彈般被打了出去,撕破雨簾,滾在地上,口中有鮮血流出,不過卻是沒死,只是抱著肚子痛苦呻.吟。

    院中護院大多都是身強力壯的青年人,也不是什麼江湖人,自然不知道他們眼前這個老人叫什麼,武功有多高之類,平日裡大都是逞強行兇之輩,對於周侗這個老人自然不會重視。

    待第一道人被一棍打飛時,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身影踏踏踏濺起地上的雨水,棍棒揮舞過去。

    周侗的腳跨出一步,水火棍揮起來。

    嘭!

    有人被倒退打飛砸進人堆。

    腳步再起,落地,棍影正中刺出去。

    嘭!

    身影捂著肚子跪下來,隨後撲倒在地。

    老人跨過了痛苦扭動的身體,手中長棍沒有停止的揮舞著,猶如雨中黑蟒遊走,呯呯呯…..無數被擊打的聲音在倒下的護院打手身上一路推過去。

    趾高氣昂的婦人此刻嚇得發青,躲在自己被罵無用的丈夫身後,探頭看時,一雙濕漉漉的步履已經站在屋簷下的石階上面。

    棍身嗡的一聲,劃過空氣,下一秒落在婦人的鼻前,絲毫不差。

    「老英雄….剛剛是妾身不對…放放..放過我吧。」婦人的雙眸聚焦在鼻尖的棍子上,雙唇哆哆嗦嗦的求饒。

    那邊,須白之下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只是眼眶盡紅,充斥著一股不用言語的憤怒。

    「可知老夫是誰——」

    周侗雙唇陡然微張,嗓音低沉怒吼,棍身隨之抖了抖,嚇得婦人往後縮了一下,手死死的抓住自己丈夫的衣角想要拖過來擋在身前。

    兩邊,隨行的侍女早已嚇得不見蹤影,只剩下她夫妻二人停留在原地。

    「這位…老哥…王家到底得罪了你什麼,有苦就說吧….我夫妻二人…若是有能挽回的地方,一定挽回,但求不要打殺賤內,總有不該,那也是一條人命啊。」

    那男人拱手擋在自己妻子面前,苦聲哀求,倒也不似之前婦人口中說的窩囊廢那般不堪。

    周侗劃動眸子看了他一眼,語氣緩和一些:「老夫姓周名侗,你倆可記得?」

    「記…記得…」王姓男人張張嘴,顫抖了片刻,終究點頭回答。

    「記得便好,老夫就問一句。」周侗將目光在二人身上來回掃視,聲音沉下來:「可是你們讓老夫蒙冤入獄,又僱人殺我女兒芙蕖的?」

    雨聲嘩嘩啦啦的落在地上。

    聽到這裡,男人怔了怔,隨後望向身旁的老妻,手指微顫指過去,言語顫抖:「….你做的…你做的嗎…」

    靜謐的片刻,婦人嚇得淚水哭花了妝容,只是搖頭。

    「回答我啊——」

    鬚髮皆白的老人舉起水火棍,一聲暴喝,轟的一聲,手臂甩了出去,那婦人就覺一陣勁風撲面,吹亂了髮髻,一根長棍橫在她視線側面在空氣中顫動,輕微的發出嗡鳴。

    身後的靠門的牆壁上,嘩嘩有碎裂的磚屑掉下來,棍身直插入磚石一半有餘。

    「啊…..不要殺我!」

    「妾身說了…妾身都告訴你….不要殺我!」

    婦人再也堅持不住,兩腿一軟跪坐到地上,眼淚鼻涕橫流在臉上,帶著驚嚇的哭腔,磕磕巴巴將事情講了出口。

    「….是高家干的….不是我,我只是將洛兒死的事情告訴高家的高全,畢竟….畢竟他是洛爾的生父….妾身不可能不說的…只是…只是信中有提過你們…父女二人的事…..真不是我做下的….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

    「那高家的人哪兒?」

    「…你說什麼…洛兒他….不是我親生孩子….好啊!!!」

    幾乎是同時兩道聲音在兩名老人口中低吼出來,王家那男人鬚髮怒張一把揪住婦人的衣領就一巴掌扇了過去。

    「原本以為我王家就此絕後了….可…可想不到早在這之前就絕後了啊….老夫替別人養了那麼多年的兒子….我打死你這個不守婦道的淫1婦。」

    手再次舉起,落下時被人拿住。周侗看他一眼,不理對方,視線重新落在婦人身上,「告訴我,那高家在哪裡….」

    「你別讓他打我,妾身就告訴你。」

    婦人看了看懸在頭上的那隻手,鼓起勇氣提出條件。

    「好!老夫不讓他打你就是。」周侗只是輕輕一推,將那男人推開幾步,走到二人中間隔離開。

    婦人捂著紅腫的臉,慢慢從地上起來,「高家一共是三兄弟,大的那個是河.南府的父母官,叫高忠,老二叫高全,是河.南府屈指可數的大豪紳,洛兒就是他親生孩子,昨日城裡死了許多人,其中就有三兄弟中的老三高世,他走馬幫的,替他倆位兄長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高世來沖平就是為了你父女二人來的,只是昨日不知為何與轟雷幫的幫主一起被殺了….」

    「……」老人沉默的後退兩步,再次望了婦人一眼,見對方沒有說謊,轉身走回大雨裡,望向天空滴落的雨簾。

    抹了一下臉上的水漬,大步離開,老人踏出大門的那一刻,身後隱隱還傳來那夫妻二人的爭吵。

    「…打死你這個賤人。」

    「有種打死老娘啊….」

    「敢撓我….今天我非打死你不可。」

    「呸!活該你王家絕後…..」

    …..

    外面依舊雨連天,周侗淋著大雨漫無目的遊走在大街上,看著空蕩蕩的街道,雨水彙集成水流,立足下來,胸腔壓抑著怒氣,從緊咬的牙關奮力的低吼出聲。

    「….老夫清白。」

    「老夫女兒的安危….該怎麼辦….」

    嘩嘩嘩——

    雨水落地,長街的黑色裡,此刻周侗更像是無助的老人蹲在那裡。

    **********************************

    雨夜裡,凌亂眾多的腳步在積水中踏過,隨後停在了敞開的大門前。

    「進去——」

    披著蓑衣的眾人裡,背插雙刀,臉戴獸紋銅面的身影率先走了進去,跨過滿遠哀嚎的護院,看到那邊屋簷下一對夫妻在那裡扭打。

    那王氏夫婦也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停下動作,男人出聲道:「你們是誰…」

    走過來的身影並未理會二人,只是伸手拔了拔插在牆裡的長棍,發現竟然不能輕易的拔出,面具後面嘖嘖有聲:「這周侗武藝…果然有些厲害。」

    「老夫在問你們話——」

    男人臉上帶有幾處紅痕,站在那裡大聲喝斥,「再不走,我可是要報官了!」

    那邊,手掌從長棍上收回來,掏出布絹擦了擦,轉身離開,旋即,揮揮手:「把他們都殺了——」

    「什麼…你敢!」

    嘩的一聲,那是刀出鞘的聲音,噗的響聲,有血光在刀口上綻放開來。不久之後那對夫妻淌著鮮血撲倒在屋簷下的石階上,血順著雨水彙集起來。

    那人走到門口,身後是一聲聲補刀的動靜。

    「周侗…這罪名你永遠也洗不乾淨了…至於督主…」呢喃片刻,他對身旁人吩咐:「繼續等待,按照雨千戶的計畫,讓真的變成假的,假的變成真的…..」

    「這樣就變得有意思了啊….哈哈哈…哈哈…」這人發出自己都不太明白的笑聲,大抵是覺得很有趣。

    「要是和能督主交手一次….也是榮幸的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3 00:25
第486章 一場遊戲的拉開

     彎彎的山道。

    雨水打著樹葉落下,獨行的身影走在上面。河.南府城外十餘里,名為擂鼓山上通往高家莊的路上,一瘸一拐的人在這樣的雨天裡趕路。

    遠遠近近,就像一縷孤魂在昏暗的山間徘徊。

    小雨之中,高府門口的護院看見對方慢吞吞的走過來,昏暗的視線無法辨清是何人時,便是警惕起來,將手中的兵器緊了緊,壯起膽子,方才喝問。

    「那邊那人站住…幹什麼的。」

    雨中,那人面目不清,身上掛著包裹,手臂只是抬了一下,「高家高世手下,彭良!從沖平縣過來,有急事見高家二爺。」

    「三爺的人?」一名護院心中狐疑,又看到肩上掛著的包袱,「包袱裡是什麼,打開來看看。」

    說著,走上前去,另一名護院較謹慎,拉了一下同伴衣角,「就在這裡讓他打開。」

    沉默的漢子側臉瞥了一眼身上帶有暗紅血垢的包袱,才抬起頭,語氣平淡如水:「裡面是三爺的人頭,他被人殺了,我送他回來的。」

    那邊,石階下的二人陡然聽到這句話,嚇了一跳,跨出去的腳步往後縮了縮,「人…人頭?這位兄弟莫要亂開玩笑…..三爺的人頭….」

    話到這裡,倆人吞嚥著口水互視一眼。

    「你看著他,我….我進去通報。」說罷,其中一人急忙轉身朝莊子裡跑。

    被留下的護院則退回到石階上,立在屋簷下,「你在這裡等等,不許向前,待通傳的人回來再做理論。」

    雨中那人點點頭,想必是急著趕路,有些虛弱的原地坐在雨水中,輕輕的盤起那條像是受傷的腿,散亂的頭髮彷彿千斤重般貼在臉上。

    「兩天前,高三爺去了沖平縣設計一個人,原本順風順水的….不想,事情到了後面卻被人反過來殺了,廝殺裡我被人打暈,無意中逃過一劫……醒來時,高三爺已經被屍首分離,唸著舊日….我把他頭顱帶上送回來,算是沒有做無家之鬼。」

    「小哥…我也不為難你們,若是我真有歹意,早就殺了你們。」

    他坐在濕漉漉的地上,看著放在腿間的包袱,抖動著幹裂翻起死皮的雙唇,像是想將心裡堵著的急於說給別人聽。

    屋簷下,那護院聽完後,也不似之前那般畏懼,但也是小心的盯著對方,不久,他終究還是在懷裡拿出備著的一塊乾糧,遞給了對方。

    彭良接了一口雨水就著幹硬的餅子吃進嘴裡,兩天從沖平縣感到河.南府北的擂鼓山,星夜跨過兩三百里路,就算是綠林中人也是到了極限。巴掌大的一塊餅,兩三下就消失在了他口中,便是抬手對那護院拱供手,表達謝意。

    半盞茶功夫後,先前跑去通傳的護院回來,緊跟在後的一個中年富態的男人,以及四五名護衛。

    「我弟弟死了?」大門,高全紅著眼盯著那包袱。

    彭良點點頭,緩緩從地上起來,抱了抱拳,將包袱遞過去,隨後拉開距離,又站到雨中。那邊,接過包袱的護院顫抖的將其解開,慢慢露出裡面一張腫脹淤青的人臉,眼睛、鼻腔、口中有些許黏液流出,此時血液早已乾涸了。

    完全呈出人頭時,惡臭難言,周圍五六人皺了皺鼻子,想要遮掩口鼻,卻又怕高全怪罪,只得站在那裡看著。

    人頭的模樣雖然難看,但還是看的出那是高世的臉。

    「….真是我那弟弟啊…」

    高全痛聲乾嚎,手掌用力拍在大腿上,片刻後,手指顫顫微微指著那顆人頭,望向雨中的那人,「….怎麼死的….怎麼死的….是不是周侗那父女二人幹的?」

    雨中,彭良點點頭,也搖搖頭。

    他將事情本末講給了對方聽,一字不落的說完,語氣並沒有多大的起伏,只是到了末尾,聲音才有了變調。

    「….那晚偷襲失敗後回了三爺的住處,當時沖平縣轟雷幫的趙洞之應了三爺的邀請一起吃酒,後來….來了一名叫『鬼獄刀』的人,他叫黃正…..」

    說到這裡,彭良低垂的視線抬起來,有些心有餘悸的繼續講:「全院八十多名轟雷幫幫眾和三爺的手下,都擋不住對方….那轟雷幫趙老幫主一家一二十口人也都被那人給殺了…」

    「但是…那人身邊的一個人,我認識!就是周侗身邊的一個隨從,就算不是周侗殺的,也和他們父女二人有莫大干系。」

    滴滴答答.....

    高全咬著牙,仰頭合上眼簾,聽著雨落在地上、樹葉、瓦礫的聲音,良久,深吸了一口氣,方才開口:「跟我進來。」

    …………

    呯的一聲,茶盞摔破在地上,瓷片在跪著的人面前飛濺開來。

    「….周侗那個老東西….別以為進了監牢就不用死了。還有那個什麼刀的,我要扒了他的皮啊——」

    大廳中,憤怒的人影在半空揚著剛剛扔出茶盞的那隻手,粉碎的瓷片面前是進屋的彭良,只是一語不發的垂著視線,沉默的聽著高全發怒的吼叫。

    此時廳門緊閉,下人們自然是聽到裡面摔碎東西和怒吼聲,便是不敢靠近過來。高全背著手來回走動,口中不斷怒罵,聲音洪亮,過了一陣,他腳步停下來,看了跪著的人影一眼,尋了身旁椅子坐下來。

    手掌呯的一下拍在桌上。

    「….既然那人武功高強,但周侗在牢裡卻是不假,新仇舊怨一併報了!」說著,他目光轉去望向彭良,「你說高世平時待你如何?」

    男子盯著地面,唇嚅動:「好!」

    「好!」

    呯——

    手掌再次在桌上一拍,高全叫了一聲好,站起身,指著他道:「既然如此,我另外派人知會大兄,他是官面上的人物,得知自家弟弟死了,不可能不管。而你休息片刻後,立即下山將高世在河.南府的人馬集結起來,咱們黑白兩道一起壓過去,我就不信那什麼鬼獄刀能扛得住,反正周侗是牢中之物,他們要是有關係,自然不會跑。」

    「到那時….咱們逼死他們。」高全抬在半空的手掌握成拳頭,憤怒的顫抖,好半響後,方才緩下心態,一字一頓道:「不管如何,這次要讓他們死。」

    「是,我自然也想為三爺報仇。」

    彭良抱拳。

    *********************************

    與此同時。

    沖平縣東北,大雨帶著水霧遮掩了山巒,十多道人影披著蓑衣,戴著斗笠在翻越行走,在某一處山坡駐足,顯出五個為首的身影立在那裡。

    望著濛濛雨幕的遠處,若隱若現的城郭輪廓。

    站在最右側的是一名身著紫色長袍,腰間繫一條獸吞紋的男人,枯瘦如柴,雙目渙散無神,眼袋發青腫脹,他蹲下來,朝下方望去,「接了紅樓的鏢…..也不知這趟差事如何,保一個人,嘖嘖,要讓咱五毒一起出來,看來不簡單。」

    在他身邊,另有四人,身份打扮皆是古怪,其中有女子陰陽怪氣的聲音:「….那又怎樣,殺完人,回去領賞就是,怎麼?『心狠手辣』也會猶豫?」

    那人舔舔嘴唇回望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嘿嘿…哈哈…」喉嚨裡發出暗沉的笑聲。

    旋即,撲下了山崖。

    他身後,『不折手段』『蛇蠍心腸』『人面獸心』『喪心病狂』四人俱都冷笑。僅看了一眼那邊遠處雨幕中的城池,便一一縱身朝山崖下方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7 16:28
第487章 蟬是黃雀

     大雨歇了一陣。

    灰濛蒙的雲在沖平縣的天空層層疊疊,下方的城池裡隱約傳來清晨的雞鳴,外出的人們已在滿是積水的街道上行走。

    早早的,有買菜的女子回來,進了院落後,禿子李三追在後面想要幫忙提點東西,被女子躲開了,嫌棄的看他一眼哈欠連天的模樣。

    後院的廚房裡傳來刀具砰砰切在菜板上的聲音,文娟利索的將籃子放下,開始淘菜摘菜。李三打著哈欠靠在灶房門口,望去裡面,狹窄的灶間擁擠著兩個人,胖子王威膾炙了一盤小菜,將三疊蒸籠從大鍋裡起了起來,女子則開始將裡面大白饅頭一一取出來,盛在大盤子裡。

    白白的水霧瀰漫裡面。

    禿子一直盯著女子的背後以及下面,隨即撇撇嘴,「老大…咱們好像不對吧?」

    「什麼…什麼不對,飯哪裡不對?」水霧裡,胖臉抬起看他。

    見王威還沒意識到,李三放下交叉在胸口的雙臂,站直道:「….當然是身份啊,你好像專門變成廚子了…..」

    舀著稀粥的勺子緩了緩,胖子睜大眼睛,「還真是….老子怎麼稀里糊塗變廚子了啊….哎呀…被老四指使的快忘記自己是干嘛的了。」

    「就是!」

    李三笑起來。胖子將勺子交給文娟,隨後往外走,一邊將腰上的罩子解下,一邊嘀咕:「老子是屠夫來著…怎麼的也要殺隻雞啊…」

    剛還笑的李三,笑容頓時僵硬在臉上。女子或許幹慣了服侍人的活兒,反而沒有什麼怨言,端著一盆饅頭輕笑了一聲,去了前院。

    ………..

    端著饅頭的身影走過院牆間的巷子,上方的天空,陰雲裂口吐出幾縷金燦燦的陽光灑下來,步在金輝裡,院子中夜鷹他們在大門口與人交談。

    她便與山狗打過招呼,將早餐放在樹下的石桌上,隱約聽到那邊傳來的談話聲。

    「什麼,周師傅他越獄了?」

    「確實如此,而且當天夜裡,本縣那大富紳王家被人殺了滿門,從上到下,無一活口,院中牆壁上還插著一根在牢獄丟失的水火棍。」

    夜鷹皺皺眉,不得已讓開一條道來:「….你們想要搜院子….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周師傅並未回來。」

    「例行公事!」門外的衙門捕頭拱手,便帶幾名手下捕快從他身邊走進去。

    遲來的陽光照在主屋的門上,捕快過去時,惜福手裡拿著門閂站在門口,疑惑的看著兩三個捕快走進了房裡。此時,白寧也從廂房裡出來,提了提袖口坐到石桌前,拿起了饅頭。山狗看了搜查的捕快一眼,坐了過去,還未開口。白寧從饅頭上撕下一小塊吃進嘴裡,目光冰冷。

    「我都聽到了,周侗跑了,官差上門,大概就是這樣對吧。」

    「嗯。」山狗點頭,「…可卑職….我想不明白,周師傅他….為什麼要跑出來….還要去殺….那什麼…王…」

    「不是他殺的。」

    白寧優雅的撕下一塊饅頭扔在地上的光斑裡,「本督比你們更加瞭解他,咱們這位老人家可不是那種嗜殺之人。」

    桌前坐著的倆人說話聲音很輕,夜鷹聞言挪步過去,看著地上那小塊饅頭,蹙眉站在一旁,手指摳著下巴:「…據卑職瞭解的,那高世背後還有兩個兄長,至於為什麼高世要為王家辦事,很有可能出自那個已死的王洛身上。但不管怎麼說,周師傅一定是知道有人要殺夫人,決定先去的王家,想要逼問出是不是他們幹的。」

    「於是周師傅把那家人打了一頓後就走了,至於後面的事,一定是另外有人做的。」山狗被引導著,將腦中所想講了出來,「所以後面還有第三批人?會不會是高家的人幹的?」

    白寧沉默片刻,點點手指:「高家後面那倆人想要知道這邊的消息,再派人過來,顯然時間上是不夠的,不過到了今天,估計已經知道了,他們還會再來,至於另一批人,一定還在沖平縣裡隱藏著。」

    「至於他們要做什麼…本督雖然還未猜透,但應該是衝著我來的。」對此,白寧也沒有對這倆人有所避諱,「….宮裡有些人,想要本督死,大抵上是一步不錯的棋,只是太過自信的賣弄計謀把簡單的事情弄的複雜,能這樣做的人,很容易就猜到幕後是誰了。有些人啊…我原本是不希望他死的,大家都是同病相憐的人啊,活著多好….但風來雲去的,總歸是要散了。」

    話語簡單明了,但夜鷹二人卻是聽的出,裡面充滿殺氣。

    山狗捏了捏拳頭,沉下嗓音:「督主…那眼下該如何…」

    說著話時,搜查的捕快一無所獲的出來,夜鷹去送走了他們,此時,惜福帶著擔憂的心情跟著過來。

    「他們說我爹越獄殺人滿門…我不信的。」惜福搖頭道。

    白寧偏過頭,臉上笑了一下,「我們也不會信的,放心好了,官府做事講究證據,現在不過是懷疑而已。」說著,遞過去一塊饅頭。

    女子點點頭,拿著饅頭沉默了一會兒,心裡有事的走去了屋裡。身影進屋的一瞬,白寧的笑容冷了下來,目光盯著腳下剛剛丟棄的饅頭屑。

    「接下來怎麼做,很容易….你們看地上,兩窩螻蟻為了爭一塊饅頭就要打的你死我活,更何況對方都不知道對方底細的情況下?」

    樹蔭間隙投下的光斑裡,密密麻麻的螞蟻攀上那塊細小的饅頭,另一邊,細長如小溪流水的黑色『軍隊』一往無前的衝過來,與這邊的螞蟻卷在了一起。

    廝殺激烈。

    「嗯?」

    山狗微微錯愕,顯然沒明白過來。夜鷹點頭道:「督主的意思…卑職明白了,我們就是這塊饅頭,讓他們來爭,但讓他們雙方模糊的意識到,對方是我們叫來的人,對吧?」

    「差不多吧。」

    白寧拍拍手起身,「河.南府高家的人估計下午或者旁晚就會到,咱們該有點動作了….讓猞猁留下守著夫人。」

    「是。」山狗手上拿著饅頭爽快的應了一聲,然後一口塞進嘴裡,「終於用大場面了….」

    待二人興奮的下去準備的時候,白寧取過黑刀坐回到石凳上,樹枝間隙裡投下的光斑移到了他身上,出神的望著地上兩窩打架的螞蟻好一會兒。

    惜福的身影悄然走到他旁邊,目光清澈,吸了吸鼻子,帶著一抹笑容:「我知道…我知道你要幫爹的,還是要說…謝謝你。」

    「怎麼謝?」白寧轉過頭看著她,忽然森冷起來。

    「……」

    女子被他陡然一問,呆了一下,也不知怎麼開口接這句話,「…你….那你….想….怎麼…怎麼..」

    那邊,白寧冰冷的臉上突然揚起笑容。頓時明白被戲弄了,惜福臉上一陣緋紅,小手抬起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又意識到這樣的舉動有些太過親暱了,臉更是紅的厲害,轉身就往後面跑。

    身影到了屋簷下,又停住,惜福轉過身,輕聲道:「你別受傷啊….」

    陽光裡,白寧笑著點頭,隨後看著女子進屋。

    「一步步來….不要心急…一步步來。」他一語雙關的低聲說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7 16:28
第488章 挑撥人心

     輪軸轉動,馬車駛過人群的街道,街市吆喝聲和馬伕趕車的吆喝融入一片。車輪過去的酒樓包間裡,臉上一道翻白舊傷疤的男子坐在桌前,慢慢飲著一杯清酒,隨後他皺起眉頭,有人推門進來。

    「百戶…又有些情況。」來人掩上門,拱手抱拳。

    杯腳落輕輕落在桌面上,酒漬從腳座蔓延開。身影點點頭,拿著筷子夾著下酒的菜餚,輕聲道了一句:「周侗找到了?」然後入口。

    「周侗尚無消息,乙字那邊的兄弟還在找,屬下過來說的是周侗那三個隨從的事,他們今天一早就開始到處走動,好像是受了督主…」

    「嗯?」

    那人咀嚼的動作稍緩,臉側過去冷冷的看向對方。

    「…是白寧,好像是受了白寧的命令,四處活動起來,也不知道他們想要幹什麼,不過下面有兄弟懷疑,白寧好像已經察覺到我們的存在,像是在尋援手了。」

    隨著喉嚨吞嚥的滾動,那男人用布絹擦了擦嘴後,丟在桌上,「既然你們都猜測他們是受白寧指使出去的,你們就不怕那是一條計策?」

    他起身背起手,走到敞開的窗戶前,看著車水馬龍的街市,「白寧一身武功,但好用計謀,被他陰死的人有多少人了啊…..咱們與他交鋒,雖然只是棋子,但一個不慎還是會死無葬身之地的。你們懷疑他發現我們的存在了,又覺得他開始找援手,可你有沒有想過,那或許是一個障眼法….也或許是他真的在尋援手,就是讓咱們看見,讓咱們去亂猜呢。」

    「這….」一番話,把那名手下繞暈了,表情愣在了那裡。

    窗前的人影,並沒有向對方解釋的必要,只是做了一個揮退的動作,「你下去吧….繼續盯著那三個人,周侗已經沒有必要注意了,殺人滿門,罪證確鑿,殺頭的罪,他是跑不了了。」

    「等等....把那三人殺了。」

    「是。」

    門稍後被帶上。包廂裡又再次靜了下來,整棟酒樓的三層已經被他包下,談話也不會擔心隔牆有耳被聽了去,除了偶爾會有傳菜的夥計會上來幾趟,不過大抵都被門外的侍衛攔下,所以在這裡做一些佈置計畫之類的事,倒也輕鬆。

    「督主啊….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呢。」他偏偏頭,目光望著下面街市晃動著,隨後又看向遠處的天空。

    天陰欲雨。

    其實,剛才那番話,他還有一個可能沒說,對方在逼他們現身出來,找人也好,障眼法也好,都是做給他們看的,看在眼裡,自然就會急在心裡。

    這是赤裸裸的陽謀。

    破不破壞對方的行動,自己這邊都會暴露出來,這與雨化恬雨千戶制定的計畫並不一致,想借用官府的力量將真的督主變為江湖反賊,就會徹底的失敗。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動手吧。

    「出了宮門,江湖的風浪好大啊…..」

    這聲感嘆,響起在包房裡,馬進良嘆了一口氣,將桌上酒壺打開,一飲而盡。咣噹一聲,扔到了一堆菜餚盤上。

    將獸紋銅製面具戴上時,外面天陰了下來,濛濛細雨又開始飄下。

    不久,他推開門。

    ********************************

    晦澀的下午,陰雨綿綿連著天空,河面上蕩起一圈圈漣漪。城東南附近不遠的樹林,人影閃動,隨後有說話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

    「咱們要保的人叫什麼黃正的,外號鬼獄刀,想來是名會使刀的漢子,只是不知要取他性命的,是哪路神仙,居然用的著咱五個一起上來…嘖嘖….手又癢了。」

    「先保人,然後再把保的人殺了….也不算失約。」

    「老娘就喜歡『喪心病狂』這傢伙….事情就這麼定了。」

    一道女子的身影靠在樹旁,聲音很柔,陰暗的光芒裡,笑容透著幾分殘忍的興奮,交疊在胸前的手指上,指甲幽綠,堅硬細長,一眼就知上面是塗了劇毒的。

    「該走的過程,要走!剩下的,隨你們高興。」樹林深處,嘶啞低沉的嗓音伴隨一道高大雄壯的身影走了過來。

    說完這句話,身影來到林邊的位置,河水從他腳下流過,夏天潮濕的雨季,望去的城池出入已經沒有多少過往的人了。

    「進城——」

    他說了一句,繃起身子,骨骼在空氣中咯咯作響,隨後越過了小河,大步朝前面的城門走去。

    後方,另外四人見他發話,也不多言語,神色上大抵是恭順的,便領著帶來的十餘名手下跟了上去。

    這種小縣城的兵丁見到對方這樣結群過來的江湖人,也只是裝作沒看見的,放行進城的二十人沿著城池的主街道一直往前走,因為又下起雨的緣故,原本人就不多的街道,幾乎是看不到幾個人了。

    零零碎碎踩著積水的腳步聲,走到街口時,街邊酒樓裡,一群江湖人也出來。紅樓這邊,五毒下意識的望過去,然後看到一人如眾星拱月般走出,戴著獸紋面具,背插雙刀。

    「…呵…真夠派場的…」五毒中『心狠手辣』冷笑。

    那邊,馬進良轉過頭,看見了他們。

    ……

    與此同時,他們所處街口的另一頭,幾匹騎馬領頭的隊伍出現了,眾人皆臂系白布,像是一支弔念的人群,然而對方手中兵器又否認了這一點。

    「幹什麼的….送葬?」五毒中,那為首的『人面獸心』偏了偏頭,頸脖的骨骼咔咔響了兩聲。

    「或許是吧….」隊伍中女子微微愣了一下,隨後見對方有轉角的趨勢,便模糊的回應一句。

    繫著白布,疑似送葬的隊伍裡,彭良瞟了一眼那邊兩伙綠林人,就不再多看,拉過馬頭,帶著隊伍去到另一邊轉向。

    「派人持大老爺的手信去縣衙,調一些人手過來,咱們去抓那周侗和鬼獄刀黃正…..」

    他如此吩咐的時候。就在這道街口另一家茶樓上方,白寧已經在那裡好一陣了,看著那邊兩伙人碰面,聽著茶樓裡唱的小曲兒,不知不覺間,一道身影坐在了他旁邊。

    「江湖恩怨情仇,不能算的太清了。」周侗的聲音隨著坐下而出口。

    白寧並不驚訝,隨後同意的點點頭。

    「你和一個人很像,若不是京城裡的那位提督還在朝中坐鎮,老夫都懷疑你就是他了。」老人話音很輕,精神卻很好,他頓了頓:「你和他一樣,什麼都算的清楚,人命也一樣。」

    「不好嗎?」

    「不好。」

    下方,轉向的隊伍即將離開,白寧丟出兩枚銅板給身後唱曲的小姑娘,然後站了起來,提著兵器靠近木欄朝向外面,聲音道:「一起看戲吧。」

    陡然出現的身影,對於視力敏銳的武者,自然察覺到了。

    ………….

    「面具…白袍…黑刀,是咱們要保的人。」

    …………

    「白寧…是他,既然正主顯身….就不要多說什麼,殺了他。」

    …………

    「….殺了高家的人,居然不怕死…..兄弟們,準備!!」

    ………

    一片驚愕和殺意中,白寧提著黑刀站在木欄後面,話語變得凌磨兩可。

    「各位,今天你們都要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7 16:28
第489章 讓你飛

     「周師傅…你與其坐在這裡觀察我,不如回去幫忙守著小姐,那高家人不可能就帶這麼一點人過來,說不定已經有一撥人先過去了。你覺得呢?」

    「…..」

    沉默中,老人從椅上起身,望著側過半張臉的白寧,一語不發的拱手,轉身下樓去,樓道口旁,他緩了一下,回看一眼。

    「老夫越看你越像是他。」周侗開口,語氣平淡的說了一句,「不過老夫也覺得不可能的,世上不可能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甚至連脾性都一樣。」

    向外的樓角木欄,白寧靠在木柱上,塗抹成黑色的長發隨著風飄在外面,遮蓋了面具,他往下面看了一眼,「隨你怎麼想,他是他,我是我。」

    老人看了看那把黑色刀鞘,旋即離開。

    人影消失樓道時,面具後面,傳出一聲冷哼,隨後轉頭剎那,視野之中,細雨搖曳在風裡,下方街口,一道人影忽然暴喝,在雨裡飛踏。

    「嗯?」白寧偏偏頭看見了對方。

    沉猛的腳步濺起水花。

    身影朝那邊繫著素縞的隊伍衝了過去,雄壯狂奔的身軀,猶如一輛奔馳的馬車,雨滴落下,也被撞的四散開。

    陡然發生的變故,那身影奇快,彭良一拉馬頭,從白寧那裡收回視線的一瞬,急吼:「小心——」

    時間就像變慢了。

    他聲音出口,左側的騎士才堪堪回頭,街口那邊衝來的身影劃過了長街下的細雨綿綿景色,轉眼間,騎士回頭,視野裡,來人揮臂出拳,手臂穿過了雨簾,拳頭重重的砸在馬匹的頭上,馬身上積攢的雨水轟然炸開飛濺。

    咵——

    頭骨崩裂,馬聲淒厲長嘶,整副身軀往前一栽,馬頭首先磕在地上,背上那名騎士直接向前掀飛出去,摔出兩三丈遠,地上的積水被劃出長長的浪來。

    襲來的身影踩著將死的馬軀,躍起像野獸般向前一撲,緊靠的第二匹馬背上,另一名騎士整個人從上面被撲了下去。

    血光衝起來,有東西被拋飛。彭良甩袍一拳將飛來的東西打開,啪唧一聲,東西落在地上轉了兩圈,是那名被撲下馬的騎士人頭,受驚的駿馬朝長街另一邊跑去,露出一具高大魁梧如猛虎的身形。

    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在雨水裡,人面獸心舔了舔手指上的人血,「想殺鬼獄刀….要問過我紅樓五毒才行。」旁邊,高家帶來的幫眾、護院打手紛紛呈散開的趨勢,緊張起來。

    這人一句剛落,陡然握住地上馬屍雙腿,腳下磚石噼裡啪啦…..猛的龜裂蔓延開,整具碩大的馬屍被原地旋轉了起來,人面獸心視野在不停的旋轉,馬屍被輪出巨大的圓,擦過的風聲如颶風呼嘯。

    「散開….」彭良回馬大吼。

    然而,一瞬。

    他的瞳孔一縮,視野裡轉動的馬屍在越放越大,竟是朝他砸過來的,彭良整個往座下馬匹側身一躲,瘋狂飛旋扔過來的馬屍與馬匹撞在一起。

    轟——

    彭良趴在馬匹側面,整個人渾身一抖,如遭電擊般被隔著震的倒飛出去,血光濺起,駿馬悲鳴嘶叫著與同類的屍體重疊的栽倒在一起。遠處,另一邊的馬進良坐在屋簷下,眾人一字排開,手下有人上前,「百戶….」

    這邊向外揮了一下袍袖,手掌壓在膝蓋上,坐在椅上的身影望著街口那邊茶樓上的白色人影:「這些小魚小蝦….不配咱們出手,那個人才是目標。」

    馬進良揮退手下,面具後面,眼簾眯了起來。街道中間,紅樓剩下四毒看著那邊領頭騎馬的,被打飛在地上滾成了葫蘆,一個個也都按耐不住走了出來,一人帶著幾名手下四散開,將街口堵住。

    隨後,與對方廝殺成團。

    「江湖人就是江湖人….熱血上頭就是沒腦子。」一片廝殺聲中,馬進良從椅子上起來,背後雙刀起伏著朝茶樓走過去。

    不久,他帶人走上了茶樓,看著背對著的身影,拱手:「奴婢見過督主。」便是在手下挪過來的椅子坐下來。

    「本督很少出手,竟讓手下的人以為好殺….」白寧依欄而靠,長街的雨景之中,他取下那張破舊的面具輕放在一旁,陰柔的側臉,冷眸劃過眼角直勾勾的盯著坐在那裡的身影,「你敢來,就不怕死嗎?」

    馬進良看著那張陰柔俊秀的臉,若是不知情下,誰也看不出那是心狠手辣的東廠提督,此時對方的目光過來,他微微偏了偏視線,伸手緩緩將背後雙刀抽出。

    「督主,得罪了。」

    「哈哈哈——」

    依欄的身影依舊側著,黑刀豎放在腳邊,沒有要動的意思。笑過一陣,嘴角收斂起來,「得罪?」

    馬進良微微一愣,但還是起身抬起了手臂,握刀一橫,跨出一步。

    …..

    那邊,身影伸出修長的手指接過一滴飄進來的雨水,化在手心裡,白寧語氣平淡:「….對於你,本督連出手的慾望都沒有,趕緊滾。」

    話音過去,氣氛凝固的一瞬,馬進良雙刀在手中一轉,腳步轟然衝刺,步履在一張木桌踏過,整張桌子從中間爆開,木屑亂飆,後面數十名江湖刺客也同時,朝那邊衝殺過去——

    刀鋒罡風呼嘯,中間隔著的木桌、凳子在馬進良數十人腳下化為木屑殘骸,轉眼間逼近,雙刀照著那邊身影絞去。

    白寧看著手心裡的水珠滾動,倒映出的雙眸寒光一閃。

    陳舊的白色袍袖一揮。

    雙刀如磕在牆上的剎那間被彈開,衝來的身影一滯,踉蹌的後退兩步,視線裡,一滴水珠打在他面具的眉心。

    水漬滑下,流過眼角。

    「滾——」白寧語氣一沉。

    咔咔….

    面具接連幾聲,一道細縫從中間裂開,隨即啪的一聲朝兩邊崩飛,掉在地上梆梆直響。後面衝來的數十人,也在同時止住了腳步,膽顫心驚的看著那邊的身影,又看看掉在地上的兩半面具。

    整層樓裡,只剩下吞嚥口水的聲音。

    「回去告訴雨化恬…..想一飛衝天,沒那麼容易,想死,很容易的。」白寧擦了擦手心的那一小印水漬,話音落下的瞬間,揮袖一拂,呆立的身影轟然側飛出去,撞破木欄,一頭栽下樓。

    剩餘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後握著兵器飛快的退了回去。白寧將手娟一扔,「真當自己是死侍…..」

    樓下,廝殺還在繼續。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7 16:28
第490章 勵志

     長街喧起廝殺,細雨還在下,猩紅的顏色隨著積水在地上擴散開,人影慌亂在街道奔跑揮舞兵器,行人在逃,樓上好事的人正從上面朝下面看。隨後被廝殺的人瞪了一眼,嚇得連忙關上了窗戶。

    高家尋仇的人影沖上去,包圍魁梧的身形,層層疊疊撲上前,又被打飛出來。彭良捂著胸口從地上爬起,視線之中,對面被圍的水洩不通的男人跨步直挺挺往他這邊走來,此時真正面對時,有種面對一隻食人猛獸般的壓迫感。

    彭良踉蹌站定時,有手下揮刀沖上,眨眼就被對方一拳打飛回去,一拳一腳並沒有多少花哨可言。

    呯呯呯…..兇猛的幾拳,那身影撕開一條血路,彭良眼見對方過來,腳後退一步的瞬間,後退的腳猛一蹬地面,身影轟然反衝過去,和對方撞在了一起。

    挨近的剎那,兩人拳頭硬撼了兩下,皮肉、骨頭相撞,氣勁爆開如同擂鼓般嘭嘭直響,彭良原本號稱「翻拳河洛八百里」一手快拳浸淫二十多年,如今他三十餘歲的年齡,縱然身體上在南平時傷了元氣,但真要拚命,也是豁的出去。而紅樓五毒之首的人面獸心,眼裡閃著瘋狂,一拳一撞,彷彿是很享受的模樣,

    拳對拳、拳對肘,彭良翻手如暴雨急驟,選擇以快拖慢的速度擊打對方,一時間他壓著對方不斷向後退,而周圍高家數十名打手護院保持著圍攻的勢態,畢竟那便倆人交手的速度和力量太過驚人,貿然上去,基本是會被直接波及打死。

    彭良拼上性命的架勢,打出的拳也委實驚人,兩人交手片刻,他兩隻袖口也都被拳勁碎裂撕爛,雙拳上已經破皮染血一片。而對面那個魁梧身形的男人本就穿的短打露臂衣衫,手肘上,汗毛下,也是一處一處的紅色拳印,都是彭良拳上滲出的血染上的。

    「哈哈…好快的拳,再打過。」連續交手十多下,倆人喘息的一瞬,人面獸心摸了摸手臂,猙獰大笑。

    旋即,揮手一拍,彭良急忙貼著旁邊店舖牆壁滾了一下,寬厚的手掌猛拍在上面,牆面頓時震了震,灰塵簌簌往下掉時,手掌飛快的拿開,牆磚上留下五指掌印。

    趁對方收手的空當,那邊的身影上前,又是一套翻拳狂風暴雨般打出,拳頭如雨點般打在對方擋起來的一臂上。人面獸心嘴角一勾,反手猛的抓住一隻拳頭。

    袍擺掀起,彭良一腳從下方踢出,這邊膝蓋一抬,倆人雙腿在空中碰了一下。人面獸心捏住對方拳頭猛的向前發力。

    彭良「啊!」的狂喝著同樣發力與對方捉對角力,手臂、肩膀、腰身拚命往下沉,不讓自己被掀起來。

    轟——

    高大的身影,一腳往地上一跺,磚塊呯的一聲寸寸斷裂,那兩條手臂肌肉恐怖的隆起來,對面角力的身體還在狂喝聲中,高高的擒在空中。

    連著的手臂還握著對方,骨骼碎裂的聲音也在響起的同時,彭良被對方拽著手臂橫在空中,上百斤的身體,被人面獸心單臂抓著如同扔麻袋般從頭頂狠狠砸下來。

    人影連頭帶身子劃出一道半圓,便是轟的一聲巨響。血光,肉沫濺起來,男人的慘叫聲一瞬間響起整條街道,鮮血侵染地面的蔓延開,歪斜脖子的腦袋撕心裂肺的慘叫,脖子扭曲的地方,一根碎裂的頸骨刺破了皮肉露在空氣裡。

    人卻還沒第一時間死去。

    魁梧的身形走過來,叉開腿坐到男子身上,猙獰充滿野性的臉抹了抹雨水,隨後朝對方臉上吐了一口唾沫,便是起身,濕漉漉的長發批在肩上打結,整個人就像山中凶獸,虎視長街。

    ……….

    片刻,嘭的一聲,有東西從樓上掉下來,隨即零零碎碎斷裂的聲音也一起跟著散落在長街上。

    那男人轉過視線。

    地上的雨水裡,一道人影趴在那裡,刀刃兵器落在不遠,周圍是散落的木欄殘骸,這人正是之前他們見過的那個人,第一眼,他便覺得對方武功不低的,隨後腳步抬起,走過去,途中有擋路的,皆是一拳打開,手上已全是別人的鮮血。

    兩丈距離時,對方的手下也從樓上跑下來,急急忙忙將地上那人扶起,滿臉是血的暈了過去,其餘人紛紛抬起兵刃護送著開始退出戰局。

    對於沒有戰鬥力可言的人,人面獸心是沒有興趣,隨即也停下了腳步,街道上,被自己打死的那人一死,對方那幫手下已經撐不住了,街上倒下十多具屍體後,立即一哄而散的逃開。

    「一幫能打的都沒有….還讓我五人一起過來…」男人幾乎用聽不到的聲音自語,雙臂抱在厚實的胸前,眼裡充滿惱怒。

    不久,其餘四毒集合過來,名為蛇蠍心腸的女子款款立雨中,墨綠的指甲上,有血在流淌,猩紅的舌尖輕輕的舔過一滴流到指縫的血液,那笑容委實有些妖豔殘忍,「這些人….實力有點低啊,紅樓那邊會不會搞錯了…..」

    「…..簡直江湖鬧劇。」高高瘦瘦的男人在她旁邊仰起臉望向茶樓上方,「既然事情完了,老子也該找這鬼獄刀好好『玩耍』。」

    人面獸心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弄殘忍一點。」

    心狠手辣聽到老大發話,揚了揚手中匕首,縱身一跳上了茶樓木欄的缺口。其餘三人有些無聊走向屋簷下躲躲雨,欣賞一下雨中橫陳的屍體。

    然而轉眼間,雨中走動的身影停下,身後嘭的一聲響,自家兄弟的身影轟然從樓上掉下來,摔在之前倒霉蛋一模一樣的位置。

    「老大…上面那人是高手。」心狠手辣趴在雨中,滿口鮮血叫了一句。

    三人連忙重新走出,走遠的人面獸心也慢慢走回來,不久,一身陳舊白色書生長袍的身影從樓上慢慢走下來,黑色花紋的刀鞘在陰暗的天光裡擺動著,朝他們看了過來。

    面具露出的雙眼,平淡,甚至冷漠….

    …..

    「五毒是吧?」白寧看了一眼地上掙紮起來的人影,又掃了一眼其餘四人,「幫完僱主,又殺僱主,我開始有點喜歡你們了。」

    他嘴角弧起笑容,可惜對方是看不到的。

    「草…這傢伙也是不正常的。」不折手段摸了摸下巴,沖旁邊敦實的男人道:「你去試試他。」

    「…..」

    喪心病狂沉默中,也不答話,直接衝了上去,手中一柄大刀拖在地上分起水花,然而就在過去的一瞬,人影嘭的一聲倒砸在地上,在地面滾出幾丈遠。

    漢子坐起來還要沖上去,陡然被人按住肩膀,抬頭一看,正是人面獸心。他緊緊的盯了白寧一眼,隨後搖頭,簡單的說了一個字:「走。」

    其餘四人看看他,見他眉頭緊鎖的模樣,便不敢再動手,沖那邊白色身影抱拳,然後帶著手下退出長街,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混亂的街道,又恢復了平靜。白寧看了一眼周圍屍體,轉身拂袖離去,這裡剩下的事,是官府的了,對於影響來講,其實也沒什麼,像這樣的小縣城,江湖仇殺場面是很正常的,只是眼前的規模大一點而已。

    至於衙門怎麼善後,白寧不用去操心,回到惜福住處時,院子裡很安靜,隱隱能聽到談話的聲音,看來對方並沒有來過。

    進屋時,白寧忽然停下腳步,靈機一動,拔出刀在自己胳膊上割了一道傷口。

    「這樣就是傷員了….可以和我待在一起的時間應該會多一點了吧。」他想到傻姑娘關心的神色,心裡就是很溫暖,至於痛不痛,就無所謂了。

    這很勵志....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7 16:29
第491章 浩浩長風起

     小雨落在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往東過去,人煙漸少的山麓間,水霧繚繞籠罩的半山腰上,一座破敗的廟宇,燃著火光若隱若現。

    飛蛾繞著火堆起舞,滿是泥土灰塵雜物的地上,幾根獸骨帶著肉渣丟棄在地上,五道人的影子或倒映在殘墾上,或拖在地上,往破廟裡面,有更多人的身影擠在一起躲雨睡覺。

    外面的雨水嘩嘩的落下。

    身形敦實,滿臉橫肉的男子朝火堆裡扔了一根木頭,片刻後,望向泥台上面躺著的魁梧身影,「大哥,白天的時候,為什麼不讓俺再打過….走了幾十里路,還是沒想通。」

    人面獸雙臂枕著頭合著眼,沒有開口。火堆一邊的女子輕輕折斷一根樹枝,朝那敦實的男人扔了過去,「不長點心……心狠手辣那傢伙上去就被打的跟狗一樣,你呢,一個照面就被別人打出去,還打….小心把命給賠上。」

    「扯我幹啥…」一名身上纏著繃帶的男人,躺在地上仰了仰頭,像是動靜大了一點,扯到了傷口,說完話時,疼的咧咧嘴,又靠回地上望著火堆。

    「你們以為老子想被打的那麼慘?」心狠手辣撇撇嘴,「娘的,那傢伙太可怕了…..我剛上去,對方那速度,快的嚇人,還沒反應過來,刀鞘就頂在胸口,一口氣沒上來就….就下來了。」

    喪心病狂撿起地上剛剛扔過來的樹枝,丟過去,彈在對方臉上,「呸…窩囊!連手都沒出,老子心裡嚥不下這口,不行….」他擺擺頭,「不行…非殺他全家不可…不行,老子現在就要去,心裡憋的難受。」

    「去….你他娘就死了。」泥台上,魁梧身影忽地坐起來。

    火焰陡然搖了搖,那邊四道目光看過來,人面獸心坐起,腳踩在倒塌的泥塑上,廟宇裡陡然安靜了下來,只有火焰噼啪燃燒的動靜。

    「那人武功很高….至少我們五個一起上去也是死的份。」闊口慢慢張開,雄渾的嗓音響起在安靜之中,人面獸心一隻手磕在膝蓋上,望著四人的目光:「一路上,我都在想這樣的人會是誰……」

    *******************************

    「你以為你是誰啊。現在受傷了吧….走的時候還叮囑過你的。」

    燈火在堂屋裡輕搖,窈窕的身影剪在紙窗上走動,手裡的東西放在桌上,取過一些磨好的草藥,倒了稍許的水開始攪拌。

    「打打殺殺的….在所難免會受傷。」

    小凳上,白寧屈著腿這樣坐的有些難受,「剛剛你說到東廠白寧…..他武功有多高啊,但你說天下無敵就有點誇張了,那周師傅算什麼。」隨即,他動了動,想要伸展身子活絡一下。

    「坐下!」

    女子望過來,細眉皺起,明亮的雙眸卻是眨了眨,白寧頓時又重新乖乖坐了回去,小聲嘀咕:「以前還看不出來挺凶的啊….」

    昏黃燈光裡,惜福拿著塗抹了治療外傷藥沫的繃帶過來,「剛剛你說什麼?」

    白寧搖搖頭:「沒什麼,就說你剛剛把那東廠提督誇大了。」

    身影蹲下,慢慢揭開撕開一道口子的衣袖,邊將繃帶纏上去,一邊嘴角含笑:「這到也不是誇大的….我爹就是打不過對方,我給你講,我爹是很厲害,可那東廠白寧更厲害啊,一山還有一山高的道理,你懂吧。」

    「懂….」白寧笑了一下,「所以到頭來,其實你在誇自己是最高的那座山啊,不然傳聞裡,你可是傷了對方呢。」

    「那當然!」惜福眨巴眨巴眼睛,明眸齒白的得意笑起來,「所以我才是天下無敵呢….以後行走江湖,本姑娘罩你。」

    說完,小手在對方手臂上拍了拍,「傷口處理好了,不過你一個大男人,皮膚好白啊。」

    白寧正微笑著,聽到她一本正經的看著自己包紮露在外面的手臂說出這句話,那表情頓時把他逗樂了,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便點點頭:「因為我常年都在屋子裡啊,家境殷實,又是讀書人,只不過後來妻子失散了,才出來尋找的。」

    「那你怎麼會武功?」

    「家傳的….很奇怪嗎?」

    惜福歪著頭搖了兩下,辮子搖晃間,望著對方,聲音脆脆:「那現在有你妻子消息了嗎?」

    「暫時還沒有吧….不過這年月兵荒馬亂的,我也不知道她是否安好。」白寧臉不紅的隨口胡咧一句。

    目光不自覺的降下,與望過來的女子目光對上,一瞬間倆人靜靜的看著對方。隔間只聽到不算很豐盛的宴席已經進入尾聲,偶爾還有幾聲划拳的呼喊傳過來。

    「….今天惜福很高興的。」

    女子移開視線,小臉爬上一抹紅色,神態有些扭捏,「爹也回來了,雖然他冤屈還沒洗清,不過能看到他安然無恙,心裡就很高興,所以….謝謝你。」

    屋外,此時響起腳步聲過來,剛要說話的白寧張開的唇,又閉上,惜福整個如遭電擊般彈起來,拉開距離。片刻後,周侗有些微醉,帶著夜鷹三人過來。

    「最近發生的事…老夫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雖然中間有些對事情有些偏頗,但還是要謝謝你。」

    老人態度誠懇,大大方方並不偽飾。

    白寧起身抱拳。

    「是啊….黃兄武功簡直了得,以一敵多不落下風。」山狗抱著酒罈子嘿嘿直笑的插嘴進來。

    「去去,明顯是喝多了。」猞猁推搡一把,說道:「明顯是黃兄是計謀無匹,借力打力,那是把武功上的東西用到了計謀上,這次叫厲害。」

    幾人擠在堂屋裡然後聊了起來,不久,白寧提了一個提議:「既然周師傅現在還是有罪之身,再待城裡顯然不合適,不如咱們去其他地方走走,就當是散散心吧。」

    周侗坐在椅上,手中酒杯停了停:「老夫這身冤屈,想要洗清….怕是有些難了,也罷,老夫現在也是氣悶的緊,不如隨你們幾個年輕人一起去外面走走也好。」

    那邊,女子看看自己爹爹,又看看白寧,抿嘴笑了起來,「好啊,我們去哪裡呢?」

    「嗯?」周侗轉過頭,眉頭忽然皺起來:「丫頭…你偷喝酒了?臉怎麼那麼紅。」

    「啊…」

    惜福一把摀住臉頰,像是做了壞事似得,心虛的搖搖頭:「沒有啊….可能….可能淋了雨,身子有些發燙,等會兒….女兒去洗個熱水澡就沒事了。」

    這時,白寧打岔進來。

    「不如,我們去河.南府吧。」面具後面,語氣平淡,嘴角卻浮起冷笑。

    畢竟,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

    雨沙沙落在破廟的房頂,雨滴從破漏的瓦片裡落進安靜的廟內。

    「那人武功之高….紅樓又讓我等五個一起過來,要麼是討好對方賣一個人情,要麼就是畏懼。」

    人面獸心走到火堆旁,雨水落在他胸膛上,聲音繼續:「紅樓後面聽說是有東廠撐腰的,咱們五個在江湖上都是有惡名,還不是想要靠著這棵樹乘涼,如今過來,那人身份一定是與東廠有關,否則,這裡面的道道就說不清楚了。」

    塊頭大,同樣也很聰明。

    ……

    長風吹過夜晚,在第二天天明時,白寧等人出城了,雨在這天停了下來,颳起了大風,從北方吹了過來。

    那邊意想不到的事,正合了白寧的心思。
Babcorn 發表於 2017-4-27 16:29
第492章 鎮三山

     風起北方,一路輾轉。

    汪直走在廊下,穿過廊門轉到房間,身後跟著幾名心腹,臉上隱約掛著微笑,跨進屋後,嘴角才陡然翹起。

    門關上。

    手裡揚了揚一封密函,身影坐到書桌後面,他將信紙小心翼翼,寶貝似得的疊好收進抽屜裡。近旁心腹宦官躬身上前,諂媚道:「百戶…是有何高興之事啊。說出來,讓奴婢們也跟著樂呵嘛。」

    一直緊握的拳頭鬆開,汪直吐了吐氣,起身望著他們:「….海千戶那邊來信,說是督主在建造通天之塔,讓我等好生看護北方….雖然隻言片語,但咱家大概猜測,待那塔建成之後,就是我等功德圓滿之時…..那時,這北方怕是已經進入嚴冬,咱們可以好好回京師挺著腰板做人了。」

    窗外陽光照進來,落在他臉上,就那麼站了好一會兒,然後負著手走過了光斑,在幾人中間站定,遲疑的微啟雙唇。

    「黃將軍近日還是閉門不出?」

    「不是,今日一早就上城牆了。想必有些事還是想通了的,畢竟關外之人放進來,一旦病源傳開,咱們身後哪有僥倖之理。」

    汪直嗯了一聲,緊閉著嘴,來回走動,「咱家要不是看在當初秦明以身殉國的份上,早就治他個怠慢軍務之罪,他是爺們,是個將軍,做事豈能有婦人之仁。」

    「是…是,百戶那是說的對啊。」

    房間裡心腹的話在迎合,汪直讚許的點點頭,笑意劃過臉頰,

    屋外是一片烈陽。

    陽光暴曬,爬滿黑色血垢的城牆上,士兵持戈頂著陽光在巡邏,視線所及的盡頭,是東一簇,西一簇的黑點,若是放大,便是能看到,那是陽光暴烈裡,大同附近倖存的百姓聚集在那裡。

    他們遠遠的望著從城關下蜿蜒蔓延過來的屍骸,蠅蟲正漫天飛舞,嗡嗡嗡……北方已經連續半個月未降雨了,大地乾裂,加上爆發的瘟疫,能聚集在這裡的,樹皮草根早已吃完,剩下的唯有同類了。

    面容蠟黃的難民之中,衣衫襤褸的百姓坐在地上,仍有自己暴曬在烈陽中,有人倒了,不久就被人悄悄的拖走,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數量龐大的難民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用自己的身體組成了一個簡陋的營地,或站或立或躺臥,走在中間猶如進入蠟像館裡,眾人臉上大多都是麻木沒有表情的,偶爾有走動的身影過來時,目光才會閃爍一點光芒。

    身影過去,沒有停留,那道光芒隨即黯了下去。

    「消息過來了…你們當中誰敢拚一次?」

    「坐這裡都是等死…不如搏一搏。」

    「可靠嗎?」

    「不知道…..應該沒人會拿我們這群人開玩笑,畢竟什麼都沒有了,就剩一條不值錢的命了。」

    聲音細細碎碎的在難民當中傳開,有人遲疑,有人鼓動,太陽快過了正午,城關那邊數十道炊煙沖上天空。

    「他們開飯了….有吃的呢….我受不了了….」等死的人中,低聲抽泣,「與其餓死….病死…被惡鬼咬死…再變成惡鬼….不如吃上一口飯,好歹肚子裡裝了米飯再上路啊…」

    身影坐起來,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塞進嘴裡。

    「我跟你們一起去….幹了——」

    ……….

    雁門關。

    城牆上,著甲的身影挎劍走著,空氣裡瀰漫著腐爛的惡臭,關外是燒了一半的焦黑屍體。

    黃信死死握著腰間挎著的劍柄,站在城門上的牆垛後方,望著下方,還有餘余青煙的屍首,令人作嘔的氣味鑽進他鼻子裡。

    隨行的副將解釋道:「今天早上幾個百姓發瘋一樣的衝過來,被兄弟們射死了,監督的番子讓人灑火油燒了,可如今庫存有些不夠,所以不敢灑太多,眼下就變成這副模樣了。」

    「咱們還有多少火油?還能堅持幾日?」黃信面無表情的看著城下的屍體,如此問了一句。

    「怕是不多,具體還需要著人去問問,但下官瞭解的,怕只能堅持幾日的。不過新的一批已經在路上了。」

    「派人去多催催。」

    黃信目光垂斂,也不關注身後的動靜,直直的看著遠方的人群,不久之後,他收回視線,對身旁的副將緩緩開口:「你來之前,本將身邊原本是有副將的,不過女真攻雁門時,他死了,所以你才能補這個缺。」

    「…..」旁邊人不解的看過去,那張臉上看不出悲喜,甚至沒有一絲表情。

    麻木的就像一塊石頭。

    「….我之兄長,雁門關主將秦明,就是死在了那裡。」黃信抬起手,指著城門正對著的遠方,「死在了那裡…..差點把女真元帥給炸死,後來老子有點後悔沒給他多綁一點那種掌心雷。」他手抓在牆垛上,捏成了拳頭,顫抖著。

    「知不知道…..他是存了大義死的,他當了英雄,而我替了他守在這裡,每天站在城頭上,看見的就是他,我就像一個懦夫一樣的看著他……」

    「女真南下後,一路留下的是什麼….他為百姓拚命,可到頭來,我漢民還不是如豬狗一般被人驅趕擄走,妻女如同***一樣仍由那幫畜生糟蹋,國雖然保住了,可家被打爛了,家人都不在了….」

    黃信語氣古怪卻有平緩的說著,像是在對身後人說的,也像是對著老天爺說的。

    「….你看看那邊的那些人,看看死在這城牆下的那些人,他們都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啊,城池是我們保不住,難道這罪就該讓他們來擔起來嗎?他們也要活著,我們丟了大同,可他們也要活著。」

    拳頭狠狠在城牆上砸了一下,眼睛燒的通紅,濃須上,青筋突冒,心裡像是憋了一股怒潮般,「…..這樣的毒計,難道非要用到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頭上,看著他們死絕….看著他們把女真人拖進瘟疫裡,這樣的功勞,拿來有個屁用!老子寧願真刀真槍與金人廝殺,也比這個乾淨。」

    城牆上,陽光頃灑,那副將迷惑、驚悚的立在後面,他心裡隱隱有股不安在發芽生長,腳跟悄然向後移時。

    有腳步聲走來,那副將回過頭,視線裡是一隊十多人的士卒,他連忙朝站在牆邊的黃信叫嚷:「將軍…將軍…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啊…城門不能打開。」

    那邊,身影不動,只是抬了抬手臂。

    「把他帶下關好,誰也不能走漏風聲。」

    押走的身影拖在城牆上掙紮著,聲音還在喊:「將軍…鎮三山….黃信你個王八蛋…..你會害死更多人的….你不能打開城門…」

    片刻後,聲音在城牆後面消失了。

    「已經死了很多人….」黃信合上眼簾,如此說道。

    烈烈的陽光裡,微風拂動,城牆上的人彷彿在一瞬間蒼老了很多歲,「….所以不能再死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4-30 22:15
第493章 肩膀

     彤紅的餘暉劃下天空,院落長廊有身影急匆匆的小跑。

    「百戶——」

    「出事了….」

    花園裡,修剪花枝的手停下,汪直回望著急跑來的人影,是他眾心腹之一,「何事慌裡慌張的,做事沒個人樣。」

    他冷哼一聲,拿著剪子又準備開始修剪花葉。

    宦官上前,趕緊跪在身後,「百戶大事不好了,哪….哪鎮三山黃信…他….」

    黃信?汪直陡然挺直了腰板,深吸了一口氣,「他怎麼了?」

    「他…他反了…軍營中番子傳回的消息,百戶安插的親信被他扣押起來,而且….東廠的人都被抓起來了。」

    噹的一聲,鐵剪落在了地上。

    啪!汪直揮手給了自己一巴掌,牙關緊咬,「立刻召集能召集的人,立刻隨咱家去關隘那邊,這….這黃信…當真是吃了豹子膽。」

    身影走出幾步,就被心腹宦官連忙拉住袍擺,他急忙道:「百戶,不行啊….黃信要是真的謀反,那邊有三萬人,三萬啊,咱們一百來人過去就是送死。」

    「滾開!」

    汪直抬腳就把那人蹬開,手舉起揮了揮,邊走邊吼:「去就是死,不去,咱們回京師,就算海千戶放過我,督主也會拔了我的皮掛在東廠衙門裡,快給咱家下去通知人手集合——」

    餘暉裡,那宦官爬起來,擦了擦額頭汗水,奮力奔跑起來。

    ……

    太陽落下,火把在城牆上、城牆下一排排的點亮,馬蹄震動,騎馬的軍士打著火把,從人群中穿過。城頭上,挎劍的身影沉默在火光中,臉色明明滅滅。

    眼下這陣仗,讓很多人以為他黃信走了一步臭棋,其實無論如何他自己是有盤算的,常年征戰,見慣了生生死死,可真要看到無辜百姓死去,就讓他想到當初城頭上,他陪著秦明兄長看到妻兒慘死的下場。

    如今關外白骨纍纍,讓他心裡已經無法忍受這種煎熬。

    夜風吹動旌旗,那是武朝的龍旗在夜色裡招展,旁邊立著的乃是寫著黃字的將旗,黃信望了一眼,輕輕吐出一口氣。

    「或許,我就不適合當一名將軍。」

    身側垂著的手裡,一張信紙捏的發皺,他看了一眼上面寥寥幾句,在火把下點燃,扔在了空中。

    燃燒的火光隨著紙頁在風裡飄著落下城牆。黃信闔上眼簾,手握在劍柄上,顫抖著緩緩拔出。

    燃盡的紙灰落地的一瞬,劍身出鞘。

    「開城門——」

    「黃信你敢!!」

    話語在城頭上響起時,遠處關內的道路上傳來噠噠的馬蹄聲,汪直帶著百餘人穿過黑色,來到城牆下方幾丈遠,韁繩一拉,前蹄抬起,整個馬身人立而起。

    拽著韁繩的身影揚著馬鞭指向城頭:「黃信——你膽敢開城門,咱家必定奏明千歲,誅你九族!!」

    喝斥的言語貫穿周圍。黃信舊部數百名親衛轟然出列,拔刀持槍,排成了陣勢…..附近其餘營的士兵也在看過來,手上蠢蠢欲動。

    「你們想幹什麼!」

    汪直策著馬頭,抬手虛指:「爾等可要清楚,城門一開,你們就是在叛亂,外面那些人身帶瘟疫,一旦入關,多少人會死於病疫裡,你們可是在殺自家百姓。」

    「放屁!」

    城頭上,黃信擎劍立在那裡,臉沉如水,頷下鬍鬚揚在風裡,「我等軍人,自當拿起刀劍保家衛國,可用這陰毒之策,利用百姓屍骨驅趕女真,我黃信臉上無光不說,也對不起自己這身盔甲刀劍。」

    「黃將軍說的不錯…..武朝兒郎就該真刀真槍把失去的拿回來。」

    「….老子早就感到憋屈。」

    「確實太過沒人性了….老子也早就不慣,看著那些百姓被射死,沒死的也被活活燒死,當中可還是有小孩的啊….」

    對峙黃信親兵在陣型裡說話,眼睛卻一直保持著警惕,話語就像話本一樣說出來,周圍士卒卻是陸陸續續的過來,手握刀槍列出了陣勢。

    這邊,東廠番子們也俱都拔出了刀,汪直出神的望著城頭,隨後揮揮手:「把刀給咱家收起來,一家人怎麼能動刀動槍的。」

    「黃將軍!」汪直朝城頭上拱手,表情恢復溫和,「咱家問你一句話。」

    那邊,人影點頭:「百戶請說。」

    「既然黃將軍執意要開城門放大同流民進來,那請問,過後他們該如何安置,若是疫情在武朝北地擴散,可知剛剛安頓下來的我朝百姓又要遭受一次迫害。」

    「本將自然知曉。」人影動了動,走近火光,忽明忽暗裡看不出什麼表情,「可百戶也知,女真南下後,雁門、大名府,甚至可以說相州以北基本是人煙罕至,處處屍骸,若大的地方,想要安置這裡幾千人,沒有什麼不可以的吧。」

    「真的執意如此?」

    「無需多談了。」黃信看著下方的汪直,目光威嚴。

    道路上,馬蹄後退,汪直目中帶笑,隨後低頭弓腰,後面一排騎士陡然抬臂,手弩激射出十多道黑影。

    嗖嗖嗖——

    …..鐺鐺鐺….一連串金屬碰撞的聲音在城頭響起,黃信身前不知何時多了一排手持盾牌的士卒,他站在盾牆身後,只露出一張臉,「本將隨督主的日子可比你長,這點伎倆,豈能瞞住我?」

    馬背上,人影臉色鐵青,一策馬頭,輕喝道:「走!」

    鞭子一揚,調頭就走,上百名東廠番子沉默著,跟著飛快的離開,汪直的聲音在奔馳中又響起:「黃信…咱家早日祝你萬家生佛——」

    「萬家生佛?」城頭上,黃信愣了片刻,一劍砍在牆垛上,石屑濺開,「狗艹的….居然拐著彎罵我。」

    旁邊心腹看了看遠去的馬隊,「將軍,要不要追上去,把他們都殺了…不然消息會洩漏的。」

    「我就沒想過要造反的….」

    黃信偏過頭看他,濃密鬍鬚的臉上,忽然笑了一下,輕輕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等關外那批百姓安排妥當,我的那些老哥哥們估計也該殺來了,我怎麼能和他們兵戎相見……所以你們不必與我一起去死,就當是被我黃信脅迫的,知道嗎?」

    那人疑惑的點點頭,想問時,對方已經走遠。
Babcorn 發表於 2017-4-30 22:15
第494章 啟幕

     天光從東邊的雲層中放亮。轟隆隆的馬蹄翻飛跑在山崗上,塵土飛揚著一直向南奔馳,日上半空,金輝灑向山野時,馬隊才在一處山坳處停下來,接連數個時辰的跑跑停停,馬匹已是到了極限。

    唏律律——

    馬嘶鳴,汪直口中『籲』了一聲,拉住馬頭,望瞭望身後,有探子過來,說了無追兵之後,他才松了一口氣。

    翻身下馬,拍拍馬屁股,那馬伏下頭嚼著地上青草。他尋了一處樹下的有凸起的岩石坐了下來,貼身的小宦官連忙蹲在旁邊給他揉小腿。

    「百戶,看來黃信是不敢追來的,只是這次回去後,咱們這邊的差事該如何交差啊…..海千戶也不是那種通情達理的人。」

    汪直靠在樹身上,看著不遠處甩動的馬尾,過了片刻,他忽然笑了一下:「…..過來時,咱家已經給關勝、索超這些人派了信使,若是對方按兵不動,說明他們與黃信有所勾結,咱們回去可以說我們兢兢業業守著雁門關,卻是被黃信等幾位封疆大將所脅迫,才丟的差事,如此一來,憑咱們百來號人,根本控制不住局勢,不就脫罪了嗎?」

    「高…實在是高…」心腹宦官諂媚笑起來,輕輕揉捏對方小腿時,思索猶豫了一下:「那…那要是關將軍等人立刻起兵圍剿呢?咱們又如何自處啊……到時功勞是他們的,咱們豈不是白忙活一趟。」

    樹下半靠的身影伸手打了一下那宦官腦袋,半眯起眼,金色光芒灑在他臉上,笑容浮起來:「真是夠笨的…..那邊關勝等人只要剿滅了黃信,咱們也有通報之功呢,也算是將功補過,雁門關也沒有丟不是?」

    手下揉捏的更有勁兒了,那宦官笑的咧開嘴,露出黃牙:「果然還是百戶厲害,這樣一來咱們不僅什麼事都沒有,反而還能撈出功勞來。」

    另有心腹過來,取出乾糧和水袋,慇勤的遞過去。汪直撕下一小塊肉乾,慢條斯理伴著清水咀嚼,望著在金色天光裡綠油油的一片山野,「咱家可不會只想得到這麼一點……一旦黃信下去,雁門主將、三萬將士的掌控者,必須要握在自己手裡才行。」

    「可咱們宦官不得領兵啊…除了童大監…..後來他也死了。」捏腿的小宦官提醒道。

    「童貫那是咎由自取,保皇派,他不死誰死?」汪直收起腳站起身,長袍被山風撫動,瞥了心腹一眼,「….而且咱家看中的就是這個機會,一旦黃信一死,北地這些領兵大將必然會與督主以及幾位千戶會有隔閡,這樣一來,我籍著雁門的勢力示之以好的拉攏,必然不會重蹈覆轍。」

    周圍幾名宦官臉上一喜,急忙趴在地上磕起頭來:「奴婢等人願以百戶馬首是瞻,做牛做馬也無怨言。」

    「聽了咱家心裡的話,你們自然要跟的,不跟,哈哈….哈哈…你們知道是什麼下場。」

    升起的光芒之中,汪直揚起下巴,大笑中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神色,畢竟他只是偶然想到這一齣戲,但真正能不能達到他的預期,顯然還有一條很長的路要走,而且以關勝為首的北地大將能不能拉攏,也是很艱難的命題。

    汪直感受著陽光的溫度,涼爽的空氣逐漸升溫起來,胸口也變得有些煩悶,他揮了揮袍袖,「上馬,繼續趕路,去下一個城鎮休息,然後把黃信謀反的事,大肆渲染出去。」

    隨著他的聲音,周圍休息的番子們開始動作起來,數息之後,再次揚鞭向南而去,驚鳥飛起,嘶聲啼鳴。

    …….

    晨光灑在山野蔓延,越過空無人煙的荒原、城鎮、山野河流,驅散黑色定格在兩山之間,旌旗飄展的軍營裡,長戈林立在巡邏,小隊士卒騎馬在營地與郊外穿梭奔馳,一輛輛驢車馱著糧草駛入營門,然後接受士卒的盤查、清點。這樣的天氣裡,校場上,響起呼喝聲,赤膀的士卒們揮舞著兵器,揮汗如雨,天光移動步伐,光芒裡插著小旗的騎卒快要到中央大帳時,跳下馬來,掀開帳簾,快步走了進去。

    「將軍,雁門關急報。」傳遞消息的士卒將紙條呈在手裡。

    大帳中央,一柄大斧立在兵器架上,案几後面,身材高大的將領正研究著桌上的地圖,此時看了一眼士卒,讓旁人拿過來,再揮手讓對方下去休息。

    「將軍。」魏定國取過紙條看了一眼,神色頓時有些變了。

    「嗯?」

    索超丟下一支毛筆,拍了拍臉,「娘的…學不來那幫文人文縐縐的作派….真是比殺人還痛苦。」旋即,他抬頭看到那邊魏定國的神色,皺起眉頭:「什麼事讓你臉色都變了,金人又打過來了?」

    「你看看吧。」那邊,將紙條遞過來。

    案几後的身影接過紙條看了幾眼,片刻間渾身都顫抖起來,轟的一巴掌拍在案几中間,木質的矮幾長桌噼啪一聲斷裂成兩截。濃密的大鬍子抖動,索超整個人就像炸毛的獅子,將手中紙條撕成碎片。

    一灑在空中飄散。

    「黃兄弟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索超在帳裡來回走動,「老子第一個不信….」手抬起揚了一下,忽然停住,凝聲道:「想必,關勝哥哥那邊也快收到了,老魏,消息是連夜過來的?」

    「是連夜加急過來的。」熟知軍務的魏定國點點頭。

    性急的身影終於消停下來,皺起的眉間閃出思索的神色,隨後搖頭:「黃信造反,老子是不信的,要麼是那汪直信口雌黃的胡捏,要麼這中間一定有問題。」

    一向穩重的魏定國也沉下思緒,拂鬚道:「黃信兄弟與我等相識很久,以他的性情想要做這樣的事,顯然不和常理,往日通信上,他常提到雁門那邊,殺疫病的事,問題可能出這上面。」

    他話語頓了頓:「要不,咱們先等等關勝哥哥他們過來,一起商討出個對策再過去,不然昔日老兄弟相殘,誰下的去手啊。」

    魏定國這番說辭,讓索超定下心來,隨後他看向大斧,一把搶在手裡陡然轉身走出帳外,魏定國連忙追上去,就聽他說道:「你留下匯合關勝哥哥他們,我與老單先過去看看情況,若是他黃信真是吃裡扒外的東西,老子一斧頭砍了他,也好對得起秦明哥哥了。」

    說完,不待身後人回應,便回了自己營帳裡披甲去了。

    望著背影離開,魏定國立在光裡,使勁的握了握拳頭,「黃信啊黃信….你可別真做了什麼事才好,寧願你被那汪直冤枉,也千萬別幹出格的事來。」

    他喃喃低語,牙關緊咬。

    咯咯——

    拳頭捏的發出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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