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廠公 作者:一語破春風(已完成)

 
Babcorn 2017-3-27 13:34:3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1 234449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4:40
第525章 吐露的真相

     她是小瓶兒——

    那這些年裡一直在京城的那個日月神教教主又是誰?

    …..

    斷是非抓握的刀柄掉落到了地上,微微張了張嘴,輕發了一聲哈的音節,整個人驚在了原地,就連一旁的範疇整張臉都凝固了。

    日光升上高空,應該是到了晌午,空氣變得更加乾燥。他們隨著小瓶兒一行人越過稀稀拉拉的林野,來到一處似乎是預訂好的路線上,他和範疇兩人有些稀里糊塗的跟著對方過來這邊。

    緊貼山腰的小道上休整,他們好像是在等人。

    片刻後,做為刑部總捕的斷是非同樣隱約在裡面嗅到了不尋常的東西,目光抬起所及裡的女子正用水袋裡的清水正洗著臉。出於捕頭的習慣,有些事他必須要想通的,掙開範疇想要拉他的手,走到了那邊草原人當***手對正在洗臉的女子說了一句:「瓶兒姑娘…」

    周圍那些黝黑的漢子視線掃過來,滴滴嗒嗒的水漬落在黃土上,乾燥打結的長發下,一張刻著刀痕的臉進入斷是非的視野裡,縱然只是白白淺淺的傷痕,可上去還是破壞了原本清秀的臉。

    「你的臉…」

    小瓶兒並不在意,仰頭喝了一口羊皮水袋扔到旁邊,微笑的看了他一眼,「嚇到了?」之後,她將水袋丟給旁邊的大漢,在斷是非的旁邊黃土上就地坐下來。

    顯然,她身上的衣裳不比地上乾淨,也或許小瓶兒已經不介意髒不髒的問題了,她坐到道旁望著東邊的方向,時間就像停滯了下來,只有風颳過山崗的聲音。

    「…若不是刮花這張臉,你以為我還能坐在這裡與你說話嗎?恐怕已經在西夏某個權貴家裡,做了女奴…」

    斷是非也明白這當中的事情,就算是在武朝,這樣骯髒的事經常也會發生,他作為捕頭自然明白中間的苦難,望著正看著東方出神的女子,他遲疑的挪動腳步,便是靠了過去,「…如今你已經脫離苦境了,不如就和我們一道返回中原吧,將這裡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提督大人。」

    小瓶兒轉過臉看了看他,搖搖頭:「回不去了……那日赫連如心造反,我就已經走了一條不歸路,而且對夫人做的事…我心裡也很內疚,縱然夫人能原諒,督主也不會的…」然後她笑了一下,露出有些發黃的牙齒,「…所以我才不回去領死的,對不對?」

    「……」面對這句話,斷是非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只好跟著對方勉強笑了一下,捏著手裡一塊小石子,猶豫的說出心裡的疑惑,「……那你又是如何被販賣到西夏興慶府的,這中間時隔那麼久…不該是短短的幾個月,看你好像並未受到特別對待,看來當初那幫山匪好像還挺講江湖道義…」

    「什麼江湖道義…其實我原本是要回去找督主的,可後來被赫連如雪控制住,關押在摩雲教駐地裡,過了都不知道多久…反正春去秋來的在那小窗戶裡變化著,漸漸的,守衛也鬆懈了,就在幾個月前,我才逃了出來,不過那時候我武功也廢的七七八八….又遇上那幫山匪,只好用指甲將臉劃花,不然他們怎可能與我一個女子講規矩和道義?一幫土匪強盜而已…..身上唯一值錢的那件宮裙也被搜刮走了,才轉手將我賣給一個路過的奴隸販子。」

    說起這些經歷之中,她始終揚著下巴,保持著微笑,只是斷是非看來,有些勉強的在撐著自己不哭聲出來,不過倒是一個堅強的女人。

    「既然你過來尋我,八成是督主已經察覺到了身邊的那個小瓶兒有問題了吧。」女子收斂笑容,隨後也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

    斷是非跟著也起來,點了點頭:「我來了半年有餘,一直在追查你的下落,只是其中的關係,提督大人也並未談起。」

    「一個叛宮之人,又差點傷了他寶貝妻子的人,督主又怎麼會提起。」小瓶兒忽然看了看周圍,叫對方靠近一點,「…接下來的事,我只能告訴你一個人,而你一定要親自見到督主,將赫連如雪接近他的目的,告訴他,還有那處地方….」

    斷是非回頭看了一眼其餘人站的比較遠,這才靠近,女子便附耳對他說了一句話後,整個陡然僵在原地,毛髮一根根的豎了起來。

    「這是真的?!為什麼你不早點告訴提督大人——」炸毛的身影聲音陡然拔高,驚的兩撥人緊張的看過來。

    「我那時只能顧著逃走…你是知道的,要是被抓住,督主也保不了我,陛下他…」

    「陛下已經駕崩了。」

    小瓶兒吃了一驚,但之後還是加重了語氣:「不管如何,你都要趕緊回去,將我告訴你的,原原本本告訴督主,那關係到汴梁百萬人的性命,當年赫連如心潛伏宮廷就是在這件事,只是沒有完成就被督主逼迫的提前暴露了…摩雲教教主赫連如雪,她假扮成我的模樣接近督主,無非就是想利用這層關係,更加方便在京城行事…..」

    話語間,她突然停下話頭,身後有身影走過來,用著斷是非不懂的草原部落語言在和小瓶兒交流幾句,隨後轉向斷是非的目光像一把蒼鷹般銳利,小瓶兒向他介紹道:「這是草原上乞顏部的首領,他以為你和我在吵架,就過來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草原上的首領?」此時,斷是非這才正視這位落魄的看起來像是普通牧民的男人。

    見到斷是非眼神裡有些將信將疑,小瓶兒笑了一下:「他是和一個叫札木合的人打仗失敗了,對方為了羞辱他,把他賣到西夏當奴隸,恰好我也在的,這幾個月裡,都是我在給他送吃的,學會了一些他們的語言,而且能從那裡逃出來,也多虧了他的妻子在中間出力。」

    「原來如此!剛剛得罪了。」斷是非朝那男人抱拳躬身。

    「武朝人,落地的雄鷹並非一蹶不振,它只是想要歇息梳理羽毛。」那人用有些蹩腳的漢話在回應對方,聲音嘶啞卻又雄渾的響起:「當它再次翱翔天空時,必然遮雲蔽日。西夏人永遠也關不住像雄鷹一般的蒙古人!」

    …..

    正說話間,遠處馬蹄轟隆隆的傳來,攪動的塵埃瀰漫了視野,周圍警惕的眾人連忙將手按在了刀鞘上時,從塵埃裡衝出十多名騎士,而為首的卻是一名女人。

    那名大漢伸開雙手大笑起來迎著對方走了過去,「我的孛兒帖來了。」馬背上的女人矯健的翻身跳下來,與男人擁抱在一起。

    小瓶兒也走上前去,她與名為孛兒帖的女人似乎也有些熟悉,對方看了看腿上的箭傷,豎起大拇指揚了揚,就牽起她的手拍拍馬脖,示意小瓶兒上去。

    另一邊,斷是非快步走過去,那些馬背上的騎士立即張開弓箭瞄準過來,之前那名男人在馬背上揮了揮手,他們方才收起弓矢。

    「瓶兒姑娘…你真的不願意回去了?」

    小瓶兒策馬過來,勒了勒韁繩,「不回去了,麻煩斷大哥回去告訴督主,小瓶兒會在草原上用另一種方法繼續為武朝做一些事情,還有…」

    「….還有,替我對督主和夫人說一聲對不起——」

    話到了這裡,她眼眶微紅起來,趕緊擦去,隨即颯爽的笑了一下,乾淨利落的勒馬轉身朝蒙古人那邊奔馳而去。

    馳騁的身影舉起手來,朝後方揮了揮,沐浴在光裡,瀟灑的離開。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4:40
第526章 撥亂的弦(本卷結束)

     汴梁北,三十里外,武瑞軍接到了東廠提督檢閱軍隊的消息。

    輕風拂過道路兩旁的野草,嬌豔的陽光高照下來,筆直的路上人行如梭,配著繡春刀的錦衣衛動作整齊劃一的前進,隊伍中間車轅輕碾過一顆石子,抖動中,緩緩停了下來,有人在遠處呼喊。

    「朝廷東緝事廠提督,奉旨巡察軍營——」

    寨樓上飄蕩著武瑞軍的旗幟,以及一面岳字旗號,不久之後,轅門打開,一名身著甲冑的青年領著數員麾下將領正朝這邊大步走來。

    錦衣衛嘩的一下分列兩排,馬車上簾子掀開,白寧走出來,一身金絲描邊的螭龍雲爪袍,肩掛雨花蜀錦披風,銀絲乾淨利落的結成髮髻,頭上一頂紅玉寶冠。他看了一眼轅門的幾員將領,踩著凳子從車攆上下來,龍庭虎步的過去。

    「末將等人參見督主——」轅門下,岳飛拱手行禮,不卑不亢。

    「進去說吧。」銀色的白眉下,白寧原本冰冷的雙眸此時帶著笑意。岳飛頗懂一些禮節的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側身讓對方先行。後方,一隊錦衣衛先進去,一步一崗,開始佈置起了防禦。

    看到這裡,岳飛皺了皺眉,隨後舒展開,並未多說什麼,便跟隨在白寧身後徑直朝點將台過去。

    「岳將軍新上任,可有不服管教之人啊?」金色的踏雲履踏著木階走上檯子,白寧邊走對身後的將領開口詢問。

    前幾日,他下令將原武瑞軍的主將調走,提拔下面當校尉的岳飛做這個一軍之將,此刻過來自然也是要過問一番的,畢竟歷史之中的岳飛與眼下有血有肉的人,是否一致是很難說的。

    「勞煩提督大人關心,軍中一切順利,縱然有人挑事,不過都是些小事,下面部將會處理好。」岳飛抬了抬手,坦蕩的答道。

    「嗯!」

    白寧點頭,掀袍坐下。視野前方的校場上,「哈——」上千刀光劈出,整齊如一的揮砍,一身皮甲的士卒做著簡單有效的動作,細密的汗水布在了額頭上,似乎已經操練有一段時間了。

    熱血呼喊的演練中,白寧臉色平靜的坐在木椅上,看著這群揮刀的軍士們,不久,有人奉上茶水,岳飛低聲道:「軍中不得有酒,還請提督大人海涵。」

    「本督很少飲酒,岳將軍不必麻煩。」白寧目光平靜的看著校場的一片演練,端起茶盞吹了吹茶沫。

    飲了一口後,白寧合上蓋子,看了對方一眼,「岳將軍,可知道咱家為什麼要讓你來坐這個位置嗎?」

    「飛正有此疑問,軍中宿將繁多,為何提督大人獨獨讓岳飛擔任此重要之職。」坐在旁邊的將領說話較為直截了當,中間也沒有摻入一些委婉之詞。

    白寧將茶盞放入近侍手中,轉頭看向對方,「你我二人不是第一次見面,看待事物的方向也並不一致,但本督為何要將你提拔到這個位置上來…說實話,咱家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麼要這樣做,但…」

    手指動了動,語氣頓了一下,緩緩說道:「…但咱家相信,岳將軍是不會讓咱家失望的,對嗎?」

    岳飛皺起眉頭,「恕岳飛愚鈍,不知提督大人話裡含義。」

    白寧笑了一下,抬起手臂,揮了一下,「自然是將來北上伐金之事。」

    「提督大人,已有意北伐金國?」

    「收復失地,報北地數十萬百姓之仇,岳將軍!你敢不敢擔下這個擔子?」

    忽地,岳飛抱拳嚯的一下站起身,臉上威正嚴肅朝白寧拱手道:「岳飛等這一天已經許久了,只要北伐女真,萬死不辭——」

    或許這句話說的鏗鏘有力,附近那幾員將領有些激動的望了過來,有人驀地跟著大喊了一句:「北伐女真,萬死不辭——」

    校場上,揮動的臂膀都停了下來,一片片的目光望著,隨著那洪亮的嗓音喊出,如海潮捲浪的聲響響徹整座軍營上空。

    「末將牛皋請命北伐!」幾員戰將裡,魁梧敦實的身影站出來,隨後又有人跟著走出朝木台這邊抱拳:「末將高寵請命北伐。」

    「算上我楊再興一份。」

    「末將張憲….」

    高呼的聲音傳過來,熱血澎湃,白寧搖了搖頭,平靜的對旁邊的岳飛說了一句:「還不到時候的。」

    「…這個岳飛也是知曉,武瑞軍新兵較多,想要與女真一戰,怕是不行的。」面色嚴肅的將領立在台上,目光看著那片望過來的渴望目光,語氣堅定:「…但只要我武朝男兒頂天立地,站能背負山嶽,倒能阻隔江河,就一定能無往不勝。」

    「拜託了…..」白寧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朝岳飛拱手:「…有岳將軍這句話,本督就再為將軍爭取一段時間。」

    「嗯?」岳飛有些不解。

    但白寧只是擺擺手,並未解釋,拖著披風便告辭離去,岳飛緊隨在後送到轅門時,對方方才回過身說了一句:「金國國內也是不穩的,完顏宗望…算了,改日將軍便會知道了。」

    岳飛點了點頭,抱拳:「恭送提督大人。」

    那邊,走出的身影上了馬車,徑直離開。

    *****************************************

    汴梁。

    熙熙攘攘的街市上,燕青陪著李師師走在人流之中,看著街旁攤販販賣的小玩具,大抵是要挑一些。

    「小乙…你說奕兒會喜歡哪一個?」

    「這個不好說…畢竟長在宮裡,什麼沒見過?」

    「哪不一定,或許街邊的這些小物件,對他來說還是很稀奇的。」李師師拿著一支紙折的風車搖了搖,細眉微皺:「只是…擔心奕兒不認識我這個娘了。」

    燕青往風車吹了一口氣,轉動起來,他臉上掛起溫和的笑容:「…血濃於水的,奕兒一定會認識誰是親娘,師師就別在杞人憂天了,以後你伴著奕兒的時間長著呢。」

    望著風車女子彷彿已經想到了往後母子相處的生活情景,不自覺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

    倆人付錢走過,幾步遠的距離,一道人影蹦蹦跳跳的與他們擦肩而過,蓬亂的頭髮下,髒兮兮的臉上浮起幸福的笑容,雙手摟在胸前,對著空無一物,又哄又笑。

    「寶寶…不哭啊…」

    「娘帶你去找爹爹…爹爹出城殺壞人去了…」

    「…不哭不哭…乖啊…寶寶…不哭…來,娘陪你玩,好不好…」

    李師師回頭望著那背影站在原地不動,走出幾步的燕青方才發現,於是走回來,「在看什麼?」

    李師師嘆了一口氣,「那個女人怪可憐的…瘋瘋癲癲的…還以為自己抱著一個孩子在等自己的相公回來。」

    燕青望著那已走遠的背影,忽然覺得似曾相似……片刻後,另一道身影急急忙忙的撥開人群,朝那瘋癲的女人跑去。

    「師妹…師妹別亂走…」

    「師妹…秦勉他已經死了…」

    說話的聲音隱隱約約在人群裡傳過來,大抵已經是聽不清了,燕青拍拍身旁的女子,「不過,好在有人照顧,我們走吧。」

    李師師又望了一眼,便點頭隨著男子一道融入了人群,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

    陽光西斜,照的城外一處山崗猶如染血。

    一道身影走在山崗上,拖著長長的影子,望著西邊如血的殘陽,朝身後倆人拱手抱拳:「就送到這裡吧,黃信此次算是看透這世間污穢了,就此別過。」

    「黃信兄弟,這個你拿著。」

    林沖從欒廷玉手中取過包裹,走上前塞到對方手裡,「手裡有多餘的銀錢也好花使的,這次……」

    「不說了。」黃信接過包裹挎在肩上,後退一步抱起拳頭:「能活著已經算是督主開恩,還能說什麼呢…就此別過吧。」

    「那你去哪兒?總要有個落腳之處吧?」林沖追上兩步。

    夕陽越發壯麗、彤紅,遠去的背影映在紅色之中,越來越遠,慢慢的最後一縷天光收了起來。

    ……..

    一隻信鴿落在車攆上,紙條被送了過去。

    車簾捲起,白寧望瞭望那已落下的夕陽,看了一眼手中的消息。

    新的時代才剛剛啟幕——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4:41
第527章 婚禮請柬

     沉悶雷聲捲過雲間,從天際盡頭滾動壓過來,黑氣沉沉,一場暴雨即將降下。

    五月,金國上京,一個尋常的夏天。

    鄉間道路兩邊的田野,農人與老天搶著時間忙活在田埂上,頭上包裹布巾的婦人抬起身子望向道路上,有孩子的身影在追逐打鬧,呵斥了幾句,又埋下身子。

    車隊在鄉間的道路上前進,緩緩滾動的車轅上面,車廂的簾子捲起來,朝外頭一片搖擺的綠野看了看,有孩子從視野中跑過去,遠處的田野裡是忙碌的身影。

    「真美啊…與覆蓋冰雪的大山一樣的美。」簾子後面,是一張遲暮的臉,扎須已經有了斑白,只剩下一隻的眼裡,也多了渾濁。

    片刻後,他放下簾子,美景過去到了身後。長長的隊列蔓延,旌旗迎著風招展,車廂搖搖晃晃間,車內的這位已經遲暮的獨眼老狼,身形依舊如黑熊般壯碩,或許嫌熱了,貂尾的圓帽被他摘下輕輕放在一旁,目光透過車簾看著模糊的綠野輪廓。

    「訛裡朵,若是去年那張龍椅沒壞的話,今日這番畫面,你我可能看到了?宗望、宗干倆人對皇位唸唸不忘,總是發生爭執,要是他們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倒也無所謂,可他們是皇族,是皇子,更是完顏阿骨打驕傲的兒子啊……不省心…」

    說著話的老人,正是攝政王、女真的大元帥完顏宗翰,今年已經五十許歲了,燒傷的臉上留著往日榮譽的傷疤。

    馬車中,他對面女真名叫訛裡朵的青年,點點頭,「皇叔說的是,不過想那武朝朝廷的方法也是好的,長幼有序,長者為皇也是不錯的考慮。」

    「那是武朝讀書人拾拽的,我女真哪有這種考究?」完顏宗翰笑了一下,從外面收回目光,有了些緬懷,「窮山惡水裡奔命,誰能捕到獵物養活家人,他就是厲害的,大夥推崇的,也是女人們悄悄爬進帳篷的人選…所以,一面是新的風氣,一面是傳統,這就為難了啊。」

    老人看看對方,「你啊,雖說是兄弟,但就不用為宗干在我面前遊說了,該是他的,遲早都是,只是宗干的身子骨不爭氣…」

    訛裡朵也就是完顏宗饒低了低頭:「長兄也是去年大同發生瘟疫時,不小心感染了一些,好在宮裡御醫醫術高明,可也是留下了病根,但那也是為了金國。」

    「我知道——」盯著他片刻,完顏宗翰又將目光看向外面,「下雨了…..」馬車外面,雨點噼裡啪啦的打下來,轉眼間就傾盆如注的落下,田野上到處能看到慌亂躲雨的身影。

    「……今年秋天會是個收成的好時節。」他輕輕嚅動嘴唇,有餘飄進來,落在臉上,冰涼涼的。

    隊伍在這個雨天開拔進了上京,一路進入了皇宮。

    ***************

    嘩啦啦的暴雨落在皇城,瀰漫起了水汽,宮簷下滴滴嗒嗒織起了雨簾,簷下的排水匯起了小河在流淌開。

    躲雨的宮人侍女縮著脖子小心翼翼的站立在外面,大氣也不敢出,金鑾殿內,有摔東西的聲音。

    啪——

    一人高的花瓷被推倒在地,碎成數塊。

    「咱們女真何時用這些東西妝點門面了?作為皇長子,不思為大同一事嘔心瀝血,盡做些面子功夫,和那些武朝的商人來往給他們行方便,就不怕將來被他們給賣了?」有人站在一堆破爛前朝著空蕩蕩的御階上人影怒吼。

    「你又知道什麼…宗望!你素有謀略,可那是在戰場上,治國…治國我們才從那白山黑水中出來幾年?難道是要靠那些遼國舊臣來治理他們往昔的土地?咱們要學…可是從哪裡學?就是要從我們的敵人那裡學,這是父親當年教我們幾個兄弟捕獵說的話,現在想想,用到此時並非無用,咳咳——」

    御階上,完顏宗干鬧極說出一番話,猛烈的咳嗽起來,振的滿臉通紅。

    倆人之間,年齡頗小一些的身影在居中調和,一邊是自己素來尊重的二兄,一直以來自己對打仗之事都是從對方身上學來,另一邊又是自己長兄,學識過人,也是金國皇長子,按理來講,將來是金國的皇帝,可如今二人卻成了水火之勢,想要中間調和,怕是只有皇叔能做到了。

    算算時間,他差不多這個時候該到了。

    「兀朮!你走開——」完顏宗望推開身旁擋著的完顏宗弼,擠著對方想要走上沒有龍椅的御階,「我要打醒這個不知祖宗艱辛的混蛋。」

    完顏宗干扶著御階的金柱,點了下頭,「不清醒的是你,山獅駝!讓本王這個弟弟長長記性,知道什麼叫長兄為父!」

    御階下方右側的殿柱後面,閃出一道人影,闊面寬嘴,兩鬢如獅鬃,身形魁梧高大,赤手空拳的走過來,抱拳:「宋王得罪了——」

    聲音落下,轟然間便是跨步,一拳轟過去。

    「怕你?」

    這邊,推開宗弼的身子,完顏宗望一腳踢了過去,腳心抵在對方拳頭上,大殿中,只聽呯的一聲悶響,整個人瞬間彈開,往後退了數步。

    腳掌在地上蹭了蹭,抬起臉時,怒目通紅瞪著對方,「厲害,咱們再來過——」

    說著,就要揮拳。殿門此刻,嘭的一下被推開,暴雨嘩嘩響聲傳進來,完顏宗翰的身廓出現在門口,龍庭虎步的朝裡進來。

    完顏宗望放下捏起的拳頭,狠狠盯了御階上的身影一眼,轉身就朝外大步走去。

    「宗望!」老人說話,伸手朝那身影一攔,對方避開,也不答話,徑直的走出殿門而去。

    裡面,完顏宗干從御階走下來,不在意的揮手,「叔叔別去管他,一介匹夫…只知道打,金國現在內府裡的錢糧都快打沒了…」

    完顏宗翰點點頭,但仍舊回頭看向殿門的方向,嘆了一口氣,隨後,眼前的這位皇侄邀請他入座談起了今年的一些國政….

    …….

    宮外,暴雨連天,怒氣衝衝的人影冒雨走出了宮簷,上到馬車,車轅緩緩離開時,「啊啊啊——」他忍不住的在車廂裡發出長長怒吼。

    一拳錘爛了矮幾。

    事實上,他覺得自己被孤立了…一個被孤立的皇子,意味著什麼?暴雨打在車棚上,噼裡啪啦的作響,不多時,有人敲響了車廂。

    車簾掀開一角,一封信函被塞了進來。

    完顏宗翰疑惑的展開紙張,入眼簾的字跡,卻是這麼一句話:「金國副元帥,完顏皇子親啟,某乃武朝東廠提督白寧,不日將要大婚,若國內無事,可前來觀禮…..僅限你我私交….」寥寥十多句,然而看信的身影眉頭越皺越緊。

    他對車外候著的人,問道:「此信誰人送來,可還有發給其他人?比如我那皇兄?」

    「送信之人在府裡等候回音,據那人交代,只給元帥發來一封婚禮請柬。」

    隨後,紙張揉在手心裡。

    「白寧…武朝…私交…他到底打了什麼主意?」宗望看著手掌上揉成一團的紙,「…..宗干…你孤立我…未必能讓外人孤立本王,試試看…」

    他的聲音裡蘊著怒氣。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1 14:41
第528章 卑鄙者如白寧

     進入六月後,氣溫驟升,汴梁城內上街的人們外面的衣服已經少到了極致,但這樣百萬人口的京師,不管是什麼時候,街上都不會缺少商販的吆喝,逛街的影子,外城近東華門幾條街上,一輛馬車駛過熙熙攘攘的人群。

    不久後,在城內最有規格的白府大門前過去,轉道至側門方才停下,一個禿子率先跳下馬車,接過另一個柔弱的身影下來,倆人從車廂內抱出幾卷布匹說說笑笑跨進了院子,說的有趣時候,幾名追逐打鬧的孩子從他們身旁跑過去,撞了女子一下。

    「這些小兔崽子…亂跑什麼。」

    「二哥,莫要和小孩子一般見識,這個年齡正是瘋耍的。」女子並不在意,理了理有些亂的布卷,繼續往前走,「…只是想不到老四居然是東廠提督…剛剛聽到的時候,真是嚇死我了。」

    「天下第一人…」後面的禿子李三補上一句。

    文娟停了一下,白了身後人一眼,「二哥還是不要亂說,應該是天下第二…」

    「有區別嗎?」李三攤攤手,「反正咱們老四…呸呸…提督大人給了咱們不少錢財,還購置了宅院給我們…我李三眼裡,他就是天下第一,其他人老子不服,你不看大哥那模樣,開了一個屠宰畜生的坊子,就顯的跟大員外似得,一點也不知道矜持。」

    「你這話是酸的,哎…話說大哥人呢?」

    「大概去後院幫忙了吧…咱老四辦喜事…那架勢…不知道到時候有多大。」

    倆人又嘰嘰喳喳說了一大堆話,抱著幾匹布從廊簷下走過。此時,另一邊,挺著大肚子的白娣長胖了一圈,一臉笑容指揮著大小丫鬟僕人打掃各個院子的角落,貼上喜慶的紅色,老管事不停的跟著她指揮在附近兜轉著,孫不再捧著一碗熬好的湯,走過來,吹了吹,勸著挺大肚的婦人喝下去,一雙眼睛溜溜的盯著那隔著衣裳的肚子,臉上一副笑開花的表情,就算被呵斥幾句,依舊是笑吟吟的模樣。

    追逐打鬧的孩子又跑到了這邊,孫不再攔在白娣周圍,想要呵斥,被攔下來,「府裡有孩子才好啊…惜福就是一個好姑娘,當時我怎麼沒想到讓家裡有孩子的僕人將這些小孩接過來一起坐呢…多熱鬧啊。」

    「那是…咱們家的惜福,心裡善,想的自然與俺們不一樣。」老孫攙扶著婦人慢慢悠悠的在前院走著,「和舅子一黑一白,一惡一善,剛好相配….」

    說到弟弟的不是,白娣皺起眉頭瞪了過去,「嗯?」

    啪的一聲輕響。

    孫不再來回掌了自己兩個嘴巴子,「嘿嘿…俺是粗人…不怎麼會說話。」

    說著還要打幾下,被白娣伸手過來拉住,溫柔的笑著:「我又沒說你什麼,緊張什麼。」旋即,又嘆口氣:「自己的弟弟,做姐姐能不知道嗎,只是…只是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就好。雖然現在看似威風的,可也怕就怕在這上面,這樣下去不是什麼長久之道…」

    樹枝上,飛鳥輕輕落下,梳理羽毛,好奇的偏頭盯著下方走來的倆人說話,男子拍了拍胸脯:「娘子放心就好,不是還有俺嗎?到時候,俺拼了這條命也護著這一家子平安無事…不管怎麼說…俺長的這幅模樣,卻能娶到娘子這般美貌的女子,就算下輩子讓俺去摘星星來換,俺也不猶豫的。」

    「美得你——」婦人的手使勁的孫不再腰上擰了一把,疼的他叫了一聲。

    樹枝的鳥兒驚的撲哧翅膀騰空躍起,飛了起來,明媚的陽光透著樹枝的倒映在地上,搖搖擺擺,隨後,倆道人影走了過去。

    ……..

    悅心湖。

    楊柳依在岸邊,柳枝輕柔的在水面拂動,一對雌雄鴨子在水中交頸嬉戲,岸上的涼亭裡,一隻木梳在白皙修長的手中輕柔的順著一縷青絲劃下。

    惜福臉紅紅的端坐在石凳上看著小玲瓏舉著的銅鏡,鏡子裡映出的是剛剛略施粉黛的妝容,淡淡的紅色上,那雙細眉也是修過了。片刻後,紅潤的雙唇輕啟,聲音柔軟:「相公,離那天還有好幾日呢,現在就畫出去,別人會笑話我的。」

    「普天之下,誰敢?」幫她挽著起髮髻的白寧輕聲應了一聲。

    惜福看著銅鏡後面的身影,笑了一下:「你又來這話…以後不許說了啊。」

    「嗯。」

    端著銅鏡的玲瓏抿嘴偷笑了一下,惹得惜福瞪了瞪,「你也是,不許笑。」

    「娘要當新娘子…玲瓏自然高興的笑不攏嘴啊。」

    「狡辯…」惜福想要伸手去捏小女孩的臉,卻是動不了的,只得作罷收了回來。

    玲瓏躲閃時,白寧一邊給她挽著青絲,一邊說道:「…相公重新操辦婚事,還有小瓶兒的事,夫人有沒有覺得不妥的?」

    剛剛收回手的女子想了一下,搖頭:「其實惜福也是知道相公想要將以前拜堂補上的,就算會多一個一起拜堂,我也是很高興的啊。」

    「其實…沒有夫人想的那樣。」白寧放下梳子,輕輕將惜福轉了過來,「後面的事,你到時候會知道的,但是相公保證,那天堂上只有你我。但是「要保密,不能和別人說,包括小瓶兒。」

    懵懵懂懂的女子不知道自己相公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握著對方溫暖的手,將頭埋進男人的懷裡,點了點頭。

    「娘…羞羞!」玲瓏在外面喊道。

    「啊——」

    惜福連忙抬起臉,轉身跑出亭子就朝小身影追了過去,倆人一前一後的跑去了前院那邊。

    涼亭裡就只剩下一人。

    不久之後,明媚的光線中有人走了過來,從袖口裡掏出一封信函放在桌上,看著上面潦草的字跡,白寧點了下頭,將紙頁讓對方重新收回去。

    「都準備好了吧?」

    曹少卿屹立在旁邊拱手:「都準備好了,完顏宗望大概會是親自過來,完顏宗幹那邊也有人暗地裡通知了,派了一個好像有個叫山獅駝的人帶了幾十人悄悄出城,看樣子和督主想的一般無二。」

    「金國能少一個打仗對我們來說就是好事……不過這宗望也是耿直啊,請他來還真的來,看來第二條計畫就不用執行了。」白寧端起茶杯靠在木欄上,優雅的飲了一口。

    「那也是督主瞧準了對方現在的心態才有的效果。」

    茶杯放回桌上,白寧擺擺手,冰冷的眸子望向波光粼粼上有過一群鴨子,「說說紅樓那邊準備的怎樣,到時候半道上可不要出錯。」

    「督主,放心。既然斷是非的消息可靠,那這次就不會放她活著離開。」曹少卿拱手說道,同樣的冷漠在眸子裡閃過。

    指尖輕輕敲在木欄上,白寧做了一個揮退的手勢,對方這才躬身離開,片刻後,闔眼養神的身影長嘆了一口氣,想到了跟隨鐵木真遠去草原的小瓶兒。

    「此間事了,去會會那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吧。」

    白寧揉著眉心低喃的說了一句。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5 11:33
第529章 陰雲再起

     繁星點點密佈夜空,青黑的天色,天剛剛黑下不久,一棟掛著紅綢的酒樓門庭若市,客人相約著進進出出車馬過往,生意看的出非常好。

    最上面的兩層樓上,喧鬧聲漸小,頗為雅靜,走廊上有丫鬟端著兩碗盛著羹,敲了敲門扇,門打開時,她躬身將手裡的木盤遞了進去,便退開。

    柔暖的燈光裡,紅豔的女子將精美的瓷碗放在梳妝櫃上,看著銅鏡內倒映著的是,端坐的另一名女子,紅紫色身袍上衣,下罩同樣顏色的散花裙,花色帶有金輝,擺動間閃閃奪目,腰身縮緊勾勒出修長的體態,鬢髮低垂,寸托銅鏡內那張勾描殷紅眼線的眉目,長長的睫毛對著鏡子眨了眨,嫵媚平添。

    芊芊玉指輕輕在自己臉側滑過,飽滿玉潤的雙唇輕輕啟口,問著旁邊同樣美豔的女子,「紅衣,你說本座美嗎?」

    「美,教主本就美麗,再穿上提督大人今日送來的喜服更是美的讓人難以呼吸了。」鸞紅衣輕笑著將瓷碗推到銅鏡旁,「可再美的人兒,也要吃點東西啊,還有兩日呢...教主就這麼迫不及待了啊。」

    小瓶兒端起瓷碗笑了起來:「等你穿上這身衣裳的時候,不就知道我現在的心情了?」

    「趙明陀就是一個木頭人...」

    「哦?」

    「我要是不提,他就不知道說的,想要跨進婚轎裡,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去了。」

    「原來你...這麼想了啊。」小瓶兒喝了兩口,臉上依舊是笑吟吟的表情,「那要不要本座給你安排一下?提點你的那位木頭人....」

    靠在梳妝桌上的身影本想說好的,隨後嘴一抿,搖了搖頭:「才不要,被人點醒也並非他自己心裡所期望的,還是等他哪天開竅了再說吧。」

    燭火中,銅鏡裡的小瓶兒笑了笑,「隨你吧。」說著打了一個哈欠,片刻之後,才開口:「好了,你今日也陪了本座許久,該去休息了,去吧,喝完這羹,也去睡下了。」

    鸞紅衣點了點頭。

    ......

    門打開,關上,房內的燭光不久後暗了下去。

    邁著小步的身影走過長廊,木欄下面燈火通明照亮了上面,戲台上一名女子的輪廓坐在那裡,傳來輕微的樂聲,聽聲音她知道是自己樓裡新招來的一位姑娘,不過這曲唱的還不錯。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

    樂聲逐漸落在後面變得隱隱約約,鸞紅衣走進沒有光線的房間,點上燭光,角落裡才露出一道人影坐在那裡,身影走近女子旁邊,輕輕攬過腰身,「她沒有起疑吧?」

    鸞紅衣沉默著靠在男人懷裡,雙臂也摟著對方,摟的更緊,兩人反正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四下沒人情況下,摟摟抱抱再是平常不過的事了,只是這次趙明陀感覺有些不同,下巴摩梭著對方青絲,溫柔道:「你心裡有事?」

    「只是感覺這位東方教主有些怪怪的...言行神色上,就像是真心喜歡提督大人的,這中間會不會還有什麼誤會?」鸞紅衣貼在厚實的胸膛上,心裡安穩的說出了疑惑。

    趙明陀拍拍她後背,「沒事的,這些都是大人們該考量的,咱們奉命行事就對了。」

    「.....」鸞紅衣沉默下來,隨後離開男人的懷抱,走到牆壁那裡的衣櫃,拉開後,裡面是一件嶄新的新娘袍,與之前小瓶兒所穿的那件一模一樣。

    她望著這件袍子,手指搓揉著衣角,嘆了一口氣:「第一次穿,竟不是屬於自己的婚事。」

    「沒關係,這件事後,你想穿多久都可以的....」趙明陀抱著雙臂目光也停留在袍子上。

    鸞紅衣轉過身,眼睛眯起來,沒好氣的呲牙:「.....那還真好心你的慷慨啊....木頭人——」

    *********************

    風吹過長街,外面的天還黑著,盡頭有打更人身影走過街道。

    ...梆梆.....梆...梆子敲響,遠去。

    東緝事廠校場附近一棟小樓上,窗櫺間有浮動的光芒,昏黃的人影剪在紙窗上,二樓的走廊上身著青色宮袍的宦官提著燈籠上來,輕輕推開門扇,看到燭光下仍舊看著記錄的人影,便是靠前。

    「義父,時辰不早了,歇息一會兒吧。」

    「嗯,把剩下的幾張順便也瞧了吧,督主這事要穩妥,出不得亂子。」海大福查看時,順手也在另一張白紙上標註一些記號,「讓假的混在督主身邊,卻是咱們的失職…..」

    那宦官嘆了一聲,將燈籠罩子取下吹熄了蠟燭,就見到書桌後的海大福手上停了下來,皺起眉頭在盯著紙張出神。

    「義父,怎麼了?」宦官過去掌燈。

    「此處,好像剛剛咱家寫過了…」海大福朝桌邊那張白紙瞧了一眼:「好像確實寫過…唉,咱家的記性真是越來越不行了。」

    突然咚的一下,毛筆掉在桌面上,海大福眼睛瞪圓,簡單說了一句:「把燭火拿近一點。」燈光過來,他翻出兩張同一天,但不同位置的消息紙條,「一個北門、一個西門,相差半個時辰…上面寫的卻是同一個人的名字。」

    胖宦官坐在椅子上,隱約聽到街上梆子打更的聲響,感覺整個人都是涼颼颼的,這寒意便是來自紙張上記載的信息。

    他覺得事情原沒有想的那麼簡單,因為,差不多同時辰,有兩個小瓶兒出現過…那如果去了草原的那位真人外,這個京城裡還有兩個,一個是已知的赫連如雪…哪…哪還有一個會是誰?

    「必須立刻告訴督主。「

    海大福嚯的一下起身,拿著那兩張證據急匆匆的下樓,讓打著瞌睡的轎伕連忙將自己帶去白府。

    而此時,白寧正剛剛睡下,畢竟將來他要去見鐵木真,是需要做些什麼,安排些什麼,甚至要說什麼話,都要先打一個腹稿的,不可能憑口就說出來,以及將要到達京師的完顏宗望,都是需要他一個腦袋把事情都捋順才行。

    吹滅蠟燭不久,屋外通報的春梅打著哈欠已經在了門口。

    「家主,海公公在書房等您,他說有非常重要的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5 11:33
第530章 本該死的人

     確定惜福沒有受到打擾醒過來後,白寧方才起床,讓春梅領他過去。

    吱嘎——

    門推開,候在書房的海大福見白寧進來,連忙起身恭迎:「奴婢見過督主。」

    白寧搖搖手,「坐下談吧。」隨後在案桌前坐下,丫鬟奉上茶水退出去時,他雙手疊起,看著那邊坐下的老宦官,「這麼晚過來,什麼重要的事?」

    海大福起身從袖子裡拿出那兩張紙頁遞了過去,「督主,奴婢已在上面劃上了標註,圈起來的兩個位置…事情就有些不對了。」

    書桌上,燭火閃爍搖曳,橘黃的光裡,白寧皺起了眉頭,看著手中的不同紙頁上的自己,霎時,他抬起目光:「…內容沒有偏差,或者說沒有重複?」

    對面,老宦官搖了搖頭。

    「這是同一天,兩名檔頭在自己崗位上做出的記錄,應是不會重複的。而且這中間相差不過半個時辰,描述的外貌幾乎都是一致….」

    書桌後,白寧稍稍閉上眼睛:「麻煩了…現階段出了這樣的事,之前的安排怕是要重新佈置一番,只是多出了一個小瓶兒,身份是什麼,在赫連如雪的手下當著什麼樣的作用,咱們還沒弄清楚…」

    「督主,用不著全部推翻,至少夫人那裡的計畫依舊可以繼續進行。」片刻後,海大福拱手道:「多了一個人,無非就是籍著督主大婚的時候,有一個不在場的證據而已,若奴婢所料不差,赫連如雪一定是讓另一個小瓶兒過來,而她自己仍舊去汴梁之下…畢竟那裡才是重中之重。」

    白寧將眼睛睜開,點了一下頭,目光漸漸冷了下來:「關心則亂,本督只留心夫人那裡,卻是差點忘了赫連如雪這個摩雲教教主來幹什麼的,既然如此,佈置都不變,大不了多調一些人過來,天明之後,你持本督手信去武瑞軍從岳飛那裡借楊再興和高寵二人過來。」

    海大福起身拱手,道了一聲:「遵令。」

    燭光下,白寧坐在那裡,目光冰冷的一瞬,他站起身走了兩步,推開窗戶,外面颳起了風,樹影在黑色裡搖擺。

    氣氛有些凝固。

    「…那個多出來的女人,大福啊,你覺得會是誰?」白寧望著窗外,清涼的風拂過臉龐,披肩的銀絲撫動的揚了揚。

    然而身後的宦官沉默了下來。白寧是知道這些人的,不可能沒有任何的主見,只是在他面前多少會裝的一些無能,對於這件事,白寧不打算他們裝下去。

    「說說吧,有什麼說什麼。」

    「奴婢…」海大福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懷疑,當年宮中那位沒有死…」

    白寧側過臉來看他,眉角挑了挑:「你說的是如妃?」

    那邊,身影激動的走了兩步,交疊的手揮了揮:「督主,是武功啊?不管身邊的兩個小瓶兒誰是誰,她們都會摩雲教聖女的針法,按時間上算,真的小瓶兒不可能那麼快學的那麼高深的…除非…」

    無意間,窗外有東西隨著風颳進來落在手背上,涼涼的。

    「下雨了……」白寧心中若有所思,目光看望漆黑的夜。

    嘩嘩嘩——

    雨點陡然大顆大顆的落下來,打在屋頂的瓦片上,天地之間漸漸起了水汽,隱約間,他好像看到了曾經被圍殺中,那個女人的身影。

    ……赫連如心。

    下一刻。

    白寧招來小晨子備了馬車,帶著海大福大步朝外面走去,手揚了揚,邊走邊說:「要知道她死沒死,只有進宮一趟,當年如妃的屍首乃是趙吉處理的…若是假死,那就真的一語成讖。」

    車轅緩緩滾動,雨中集結的番子、錦衣衛數百人跟在後面朝皇城而去,一個時辰後,白寧倆人下了馬車,朝關押鄭婉的宮殿過去,一路上的侍衛、宮人看見,嚇得一個個埋下頭顱,以為宮裡又要發生什麼大事了。

    ……

    這天晚上,正睡的迷糊中的女子突然聽到房門被打開聲響,直起上身掀開帷帳便看到了白寧站在那裡,屋外是瓢潑大雨,濕氣進到房裡,讓她打了一個寒顫。

    「白…提督大人,你深夜來訪…是不是奕兒尋娘了?快…快帶本宮回去吧,以後…本宮一定聽話的,這十多天裡,我知道錯了……」

    然後,鄭婉隨便套了一件衣服就下了簡陋的木床,黑影中有人拿住她胳膊又丟了回去,摔在了被縟上,恍惚間只聽到凳子安放在床前的聲音。

    白寧掀袍坐下來,豎起一根手指。

    「本督問你一件事,當年赫連如心的屍首,是先帝處理的,太后可知停放在了何處?」

    壓在被縟上的女人側著半張臉陡然發笑,發出感嘆的聲音:「白寧…你也有求本宮的時候啊…可要是本宮不說….啊啊——」

    海大福一把抓鄭婉的發髻,將尖叫的身影從床上拖了下來,掀摔到地上,曼妙的胴體也暴露在倆人的視線裡,只不過沒什麼反應。

    地上鄭婉扭動的抬起頭,青絲散亂的垂下,半張臉在地上摔的清淤腫脹起來,帶著破皮的斑斑血跡。

    「說。」白寧垂著眼簾,面無表情的的盯著她。

    鄭婉仰起臉:「呵呵…先帝在世時,你如狗一般….」

    啪的一聲,響亮的耳光扇在女人的臉上,整個人又倒了下去,海大福收回手,提了提寬長的袖口:「敢對督主不敬,別以為你是太后,咱家就不敢打你。」

    白寧稍稍前傾了一點:「說吧,少受些苦,告訴當年赫連如心的屍首被趙吉收斂在何處,告訴本督,大概會考慮少關你一段時間。」

    埋在陰影裡的女人捂著臉看著凳上的身影,像是思考,片刻之後,鄭婉方才開口:「好,希望你言而有信,在延福宮…當初修建那裡的時候,先帝特意修了一處密室,當年赫連如心死後不久,先帝在本宮這裡喝醉無意說出了位置所在,只是時刻如此之久,再美麗的屍首怕是早已經化為白骨了……找來又有何用?」

    「趙吉還有這癖好…」白寧不知該笑還是該怒,拂袖就出了房屋。

    身後,女人的聲音喊起來:「白寧,記得你的承諾。」

    …..

    延福宮。

    人聲嘈雜,火把簇簇,照的通明,靠近寢臥的側殿裡,一群侍衛四處尋找暗道機關,白寧和海大福倆人立屋外聊了一些事。

    不久,裡面便有人喊道:「找到了。」

    二人跨進門檻時,機關已經觸動,一扇密門在書櫃後面發出沉重的聲音,緩緩移動著打開。白寧快步走到門口,已經有一隊侍衛先行走了進去,點亮了火把蠟燭,裡面的空間並不大,一覽無遺。

    陳放的也是一些珍奇古怪的玩意兒,然而最裡面靠牆的位置停放著一口金絲楠木打造的棺材,白寧與海大福對視一眼,後者取過火把過去,嘭的聲響,一掌拍開棺蓋。

    「是一具穿著宮裙的白骨。」海大福回過頭說道。

    白寧上前凝視著屍骨,忽然朝後勾勾手指,聲音清冷:「把安道全找來。」

    有侍衛領命而去。

    火把燃著油脂,噼噼啪啪燃燒著,密室裡有著些許沉悶。

    大概一盞茶的功夫後,安道全汗流浹背的小跑來到這密室裡,白寧指了指裡面屍骨,「分的出男人的,還是女人的?」

    安道全不敢怠慢,連忙探手去屍骨的下身摸了片刻,收回手道:「督主,以老朽看,這具屍骨…盆外形寬大且矮,上口呈圓形,應是一名女屍,但從骨齡上看,是很年輕的,大抵也就十七八左右,應該是宮中年輕的宮女。」

    聽到這裡,白寧閉上眼睛揮了揮手:「行了,辛苦你跑一趟,回去好好休息吧。」又對海大福說:「事情差不多明朗了,赫連如心那時已有二十三四,她比趙吉大上幾歲…看來真是她了。」

    走到外面,侍衛已經散去,白寧負著手走在廊下,外面是漫天的暴雨。

    「….該動手了。」

    他這樣說道。

    轉眼,便是兩天後,白寧大婚……..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5 11:33
第531章 黎明一線,殺機

     東邊雲層劃出一絲白線,似黎明將至。

    距離汴梁不足五十里,自北而來的隊伍緩緩前行,整個隊伍約有百人左右,穿著武朝服飾,然而容貌氣質上來講,也很容易將他們與中原人區分開,中有兩輛大車,車轅碾過土壤,留下深深的痕跡,軸上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另一輛馬車上,車伕揮著鞭子,一臉扎須看不出表情。

    不多時,有騎士風塵僕僕從前面回來,稟報了一些事情。

    「東廠白寧已經安排好了,元帥隨時可以過去與他相見。」

    車上的簾子後面,完顏宗望揮揮手讓對方下去休息,他的目光望向南面,微微的白絲在東邊雲層越來越長,臉上有些複雜的看著那朦朧中隱隱約約的城廓,心中有些感概。

    這是他第二次來武朝京師,但也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是以這樣的形式過來。

    六月十五,汴梁不尋常的一天。

    早上五更天,白府上下便開始忙忙碌碌,後院升起了炊煙,前院側院侍女僕人開始做最後的打掃。城中各自大商官宦家中,身影穿戴整整齊齊出了院門,長街上一輛輛馬車駛到白府門口,遞上請柬和賀禮。

    白府之中,大大小小不少官員都已經雲集過來,相互拱手問好,縱有私人恩怨的,在此時也大多都是笑臉相迎,不敢做出造次的舉動,天漸漸亮了起來,秦檜來了,帶著一眾心腹走進會客廳裡,有人連忙讓坐。

    「大夥兒都來了?」秦檜謙虛的拱拱手,便坐了下來。

    「來的差不多了…」

    有官員看了看周圍,適時回答一句。

    秦檜飲了一口熱茶,放下,伸手在半空做了一個按下的手勢,周圍靜下來後,他方才清了清嗓子:「今日提督大人喜事,到時候宴席上,該說的和不該說的,都統統閉嘴,就算看見了什麼,也當什麼也沒看見,可記清楚了?」

    雖然秦檜不是朝中品級最高的,但卻是與白寧走最近的一個文官,說出的話來大多是警告當中一些人,不要沒事找事之類的暗示。

    「記清楚了。」

    有人低聲應道,也有看不慣對方作態,沉默的將頭偏到一旁,廳裡一眾官員說了會兒話,秦檜便先行離開,不滿的人聚集在一起小聲討論:「…攀附閹宦..」「小人得志…」等等之類的話語,至於其餘人,一改之前諂媚的神態,表情肅穆,分成幾個小圈子,各說各的,就像剛剛他們奉承的人並未出現過一般。

    秦檜走在廊下,紅紅的燈籠一串串沿著廊簷過去,喜氣的氛圍越發濃郁,又遇到的白府下人見到他,都是面帶笑容恭迎一禮。

    「秦大人…好悠閒啊。」

    一個聲音響起來,有些疲倦沙啞,遠處,揮去幾名下人的小晨子抱著拂塵走了過來,作為白寧身邊的近侍,哪怕沒有一個官職在身,也是沒人敢小瞧的,而且這名小宦官,也不是那種借勢狐假虎威的人,做事待人向來也是有禮有節。

    「原來是小晨子公公。」秦檜拂鬚笑了一下,靠過去拱了拱手。

    「秦大人可是來找督主的?」小晨子甩了一下拂塵,躬身還禮:「…不過現下督主可能不方便見的,不妨隨咱家安排暫歇一會兒。」

    「好。」對面的秦檜點頭道:「如此勞煩公公了。」

    他跟在小宦官身後,偶爾抬起頭來,青冥的東方顯出微微的魚肚白,耳中這座府邸的人聲漸漸熱鬧起來了。

    然而他知道,縱然是喜慶的日子裡,會有一件大事發生。

    天空漸漸明亮,白雲如絮飄在天上。

    雲下是奔跑的兩匹戰馬,馬蹄踩過清晨的山崗,馬背上的騎士望去的目光裡是一條山下的小道,過去十多里就是入城的官道。

    噗….鬃毛髮青的馬頭打了一個噴嚏,面相英俊,身材高大的騎士握著一柄鏨金虎頭槍指了指下面,旁邊,背負一桿金槍,面相雄偉壯闊的青年點頭的同時,隱約聽到了歡慶的奏樂傳來。

    隨後,二人拔馬飛奔下了山崗。

    ………

    西水門貨物集散之地,自京城遭受女真圍城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這裡陷入有人沒貨的尷尬境地,人找不到做工,心就會發慌,最近一段時間,因修通天塔不少人有了新差事,這種境地才得以緩解了一些,如今一切恢復過來,商道重新通了以後,這裡又變得和往昔一般熱火朝天。

    卯時快過,金輝吐露出雲端。

    西水門的差役比往常要早起,鼓足了精神雄糾糾的巡視這一片,周圍只有零零散散的身影在搬卸著貨物,此時天尚未大亮。

    幾名卸完貨物的大漢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去了路旁攤販那裡吃起了早點。

    「照例,兩份粥,一個饅頭。」

    「俺和他一樣…」

    幾雙眼睛不著痕跡對視的一瞬,挪開,隨後坐下。附近蓄滿水的大車在悄悄雲集朝這邊推過來藏在民居後方,大片矮房裡隱隱綽綽有人的影子豎起了刀柄。

    ………

    汴梁城,白府。

    秦檜在辭過了小晨子後,便見到了一隊不似朝廷的人馬悄然進了府邸,從車上下來的人,他大抵猜出是完顏宗望了。

    對方也看了過來,隨後被幾名宦官引領著去了北面的院落。秦檜手不自覺的顫抖,印象裡,那女真驕傲的元帥終於放下姿態走進了武朝。

    「就該是這樣的……」

    他站在那兒望著那隊女真侍衛,身上漸漸燥熱起來,那邊,關上的門扇忽然又打開,出來一名宦官朝他過來。

    「秦大人,督主請你一起進去。」

    秦檜朝對方拱拱手,面上喜色鎮定收斂起來,一抖袍袖大步朝打開的門扇過去。他自進去,悄然走在側面,廳中兩道身影對坐。

    「久聞女真有強將如完顏元帥這般,咱家可是仰慕已久,借此番喜事正好了卻我一樁心願,見得真人在前,好不叫人高興。」白寧端起茶盞舉了起來,「大家不妨交個朋友如何?」

    完顏宗望坐側方,他對漢話不是很精通,好在有懂漢語的翻譯,此時他也端起茶盞,聲音緩慢、鏗鏘有力也有生疏。

    「武朝人好客,這點我也瞭解,但是不是朋友,要看提督接下來怎麼看待。本王以私人身份過來,還望提督大人不要辜負。」

    白寧含笑點點頭,正說話間,屋外有人道:「督主,良辰已到。」

    「看,才說幾句話就要走開了,完顏元帥可不要生氣,待咱家忙過後再與你細談。」說著,白寧招招手,「秦大人…今日你便陪完顏元帥走走看看吧。」

    平靜等在一邊的身影躬身。

    「是,微臣一定讓完顏元帥玩的高興。」

    宗望站起身來,「提督既有事就去辦,不過我也想看看中原婚禮習俗與北地有怎的區別。」

    如此說話的時候,視線越過牆院來到白府正門外,長長的隊伍前穿著喜服的侍衛舉過銅鑼『咣』的一聲敲響。

    「吉時已到,迎親——」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5 11:34
第532章 揭露,一觸即發

     紅樓。

    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惜福坐在銅鏡前,雙唇上胭脂離口,看著初陽一點一點的吐露金色。

    這是要嫁人了…

    可本來就已經嫁過了啊……爺爺…你看在天上看到了嗎,相公要彌補過去惜福錯過的婚禮…很多人都說相公是個壞人…可他在惜福心裡,卻是一個好丈夫。

    …爺爺,你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他平安無事。

    想著,女子雙手合十,在鏡前祈禱著。

    樓下的街道,嗩吶吹奏,長長一條紅色隊伍熱鬧而祥和的過來。屋外面的樓道上,有重重的腳步聲,隨後門砰砰響了兩下。

    「夫人…哈哈,成親的隊伍過來了。」屋外有人大喊。

    「給他把門打開。」惜福聽到那喊叫聲,自然知道是誰,旁邊冬菊抿嘴笑了一下,走過去將門閂抽離,屋外,胖乎乎的身影一身大紅袍子興奮地尖叫的衝了進來,雙肩抖簌。

    「哈哈…夫人,咱們快點動身吧,那邊小瓶兒都下去了,你是正牌,可不能露了風頭讓人搶了去。」

    銅鏡裡,惜福皺了一下眉,轉身看向那宦官:「高公公…」

    高沐恩說漏了嘴,下意識的伸出手指插進鼻孔裡,緊張的又抽出來,急忙改為摀住嘴,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小聲道:「剛剛聲音不算大吧?」

    冬菊翻了翻白眼:「不大……」

    那邊,高沐恩慶幸的吐了一口氣,拍拍胸脯:「…那就好。」

    「——才怪!」丫鬟戲弄的聲音拔高,方才把話說完。

    「小菊…」惜福一身金色繡邊的裙袍走過來,「不要捉弄高公公了,我們這就出去吧,別讓大家等久了,不然等會兒天氣熱起來,讓人遭罪。」

    「還是夫人想的周道,剛剛的事就此揭過了啊——」高沐恩蹦蹦跳跳的跑到門邊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丫鬟冬菊竊笑的捂嘴,便牽著拖在地上長長的裙角隨惜福下了樓。紅樓算不上是青樓,嚴格來說是酒樓的性質,惜福、小瓶兒也並未有娘家之類的,所以放在紅樓也勉強夠得上。

    「啊啊…」高沐恩忽然手忙腳亂的尋出紅蓋頭,「夫人…忘記了,蓋頭快蓋上啊。」

    冬菊瞪了瞪他:「這時候你才想起來。」

    「忘記了,忘記了。」

    惜福嘴角翹起,微笑了一下:「沒事的,蓋上好了,等會兒要辛苦小菊牽著我走了。」

    「我來牽…」高沐恩舉起手叫了一聲。

    冬菊狠狠在他腳背上跺了一腳,一把將胖胖的身影擠開,攙扶著惜福的手臂,惡聲道:「不怕督主把你手給砍下就來試試,去!把裙角牽著。」

    高沐恩『嘁』了一聲把頭偏開,不清不願的表情牽起拖在地上的裙角,到的樓下,惜福在紅蓋頭裡看不見周圍,只聽到有人喊起來:「出來了、出來了,新娘出來了。」

    臉唰的一下紅了。

    她記憶裡,也是有過拜堂的,但那時自己本就痴痴傻傻,對這些事完全沒有反應的,那時旁人也只有爺爺一人,相公也是昏迷不醒,而眼下的場面,卻是相當熱鬧,就算看不見,也能感覺的出來。

    惜福眼睛緊張的盯著地面,到的門檻時不大的視線範圍裡便出現小瓶兒的裙角,依稀記得那日對方說的話,屈了屈膝,口中喚了一聲:「姐姐…」

    「妹妹客氣了。」那邊有聲音輕柔的回了一句。

    稍緩,紅蓋巾下小瓶兒的聲音傳來:「妹妹這句『姐姐』叫的本座心裡面去了,往後咱們進了白府,妹妹好生管好府裡就是,外面啊,由姐姐幫襯白寧,咱們姐妹可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你說是嗎?」

    「姐姐說的是,惜福自然會為相公分憂的。」

    倆人隔著紅巾對話之間,樓外迎親的隊伍裡,金鑼敲響,有人高唱:「請兩位夫人上轎——」

    「妹妹請吧。」

    「姐姐先請。」

    小瓶兒的蓋頭晃了晃,也不推讓,舉步便走進了前面一頂花轎裡。冬菊撇撇嘴,攙扶著惜福慢慢走進了第二頂花轎。坐進轎子裡的惜福忽然在蓋頭下面緊張的緊咬著嘴唇,這種局勢裡,雖然自己相公並未告訴她全部,但有意的猜測揣摩下,將整件事情慢慢拼湊起來。

    然而….她嘆了一口氣。

    不久之後,金鑼再響,轎身晃動升了起來,紅色的隊伍繼續朝前行進,便在下一個街口開始轉向。

    紅樓後面,鸞紅衣一身婚袍走了出來,仰頭吞吐這充滿喜慶的空氣。

    隨後走進了早已準備好的一頂花轎裡,趙明陀沉默著揮了揮手,轎子自後門而出,悄然追上之前的隊伍。

    他轉身回到房裡,將一口黑色的棺材嘩的一聲提起來挎在背上,再次推門而出時,已是天光燦爛。

    …….

    汴梁城門前,兩匹戰馬上的騎士背負著兩桿大槍走進了城裡,歡慶的嗩吶吹奏的聲響自遠方的街道傳過來。

    馬蹄緩緩邁動,鏨金虎頭槍、金槍從倆人背上解下,提在了手中,槍尖的鋒芒與朝陽的光輝相互映照著。

    某一刻,他們在街口見到背負黑色石棺的男人,拱了拱手。

    「高寵(楊再興)」

    男人抱拳:「在下趙明陀。」

    不久,遠遠的街道盡頭,迎親的隊伍過來。

    ……

    五道身影隨著轎子在走,喪心病狂回頭看了一眼後面的第二頂花轎,皺了皺眉,對身旁的女子『蛇蠍心腸』說道:「好像哪裡不對…」

    「今天是教主的大喜日子,哪裡會有什麼阿貓阿狗過來搗亂。」女子不再理會他,專心的看著警惕前面。

    靠近街口時,人面獸心陡然伸手按住抬動的花轎,側過頭,眼睛瞄了後面一眼,原本緊跟著的隊伍不知何時拉開了一段距離,

    簾子內,小瓶兒的聲音疑惑起來:「怎麼了?」

    「有古怪…」

    唰唰唰…..一柄柄刀從迎親的番子袍內取了出來,拔出拿在手中,一名檔頭擋在第二頂花轎前面,「西夏摩雲教五部眾,你們還裝到什麼時候,還有轎中的摩雲教教主赫連如雪,你們已經插翅難飛。」

    「放肆——」

    花轎裡,小瓶兒走了出來,直接揭下了紅巾,「本座就是小瓶兒,誰告訴你是赫連如雪的?」

    然而,周圍樓舍房頂之上,傳來踩動瓦片的聲響,東廠的弓弩手在上面繃緊了弓弦指向了街道中央的六人。

    「本座就是小瓶兒——」

    紅袍的人影走上兩步,朝那邊的東廠番子怒喝:「大喜的日子…..竟這樣對本座,叫白寧來見我——」

    「教主…」

    人面獸心看了看圍著的東廠人手不為所動,扭頭看了小瓶兒一眼,雙臂的肌肉隆起來,擺動了一下手腳:「現在只有先突圍出去,擒賊先擒王,我去把那惜福抓在手中,讓他們投鼠忌器。」

    那邊,還未答話。

    身形魁梧高大的人面獸心腳下一蹬,轉眼間,衝到對面,迎上幾名衝來的番子,乒乒啪啪抬手中,將人丟出幾丈遠,伸手找那頂花轎裡一抓。

    一隻繡鞋踢出,啪的一聲踹在對方手掌上,轎頂嘭的跳了起來,一道紅色的人影衝天而起,手指呈爪刷的劃下來。

    空氣中就聽氣勁暴鳴一聲,兩道身影一上一下呯呯呯連續交手數下。人面獸心陡然揮拳,半空的身影腳下一踩,踏著對方拳頭飄然退開的一瞬。

    轟然一聲巨響炸開,無頂的花轎被那拳頭直接轟的粉碎,朝周圍飛濺開。不遠處,有人舉起了手臂,大喊:「放箭射死他們——」

    緊繃的弓弦,在那一刻嗖的一下鬆開。

    嗖嗖嗖嗖……

    箭矢如蝗,從樓頂而下,密密麻麻覆蓋一切。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6 13:45
第533章 喜與悲

     箭雨重重疊疊,猶如黑暗迎面而來。

    「教主小心——」人面獸心抽身急退,回頭大喊。

    喊出的瞬間,『不折手段』陡然出手點在旁邊一道身影,『喪心病狂』僵硬的剎那,迅速閃到了他身後。視線的另一邊,轎子旁的大紅色人影,單手擰在轎子抬手上,纖瘦的手臂一抬,將那頂轎子轟的一下舉起。

    帶著呼嘯的風聲,揮舞在半空。

    密集的箭矢呯呯呯不斷的撞擊在轎身,反彈掉落在地上,旁邊不遠的大塊頭『喪心病狂』身上猶如刺蝟般密密麻麻的箭矢,仰身倒了下去。

    最後一根箭矢落在地上彈跳…..小瓶兒裙衣嘩的一下鼓脹,腳步猛的朝前一跨,插滿羽箭的轎子轟然脫手而去。

    巨大的黑影劃過街道。

    鸞紅衣站在另一頂轎子上方,看過去時,收縮的瞳孔中映出砸來的物體,在空中放大的一瞬。

    「休要傷我媳婦兒——」暴喝的聲音傳來。

    有人屋頂上狂奔,瓦片咵咵踩的直響,從背上解下了黑棺往那邊一甩,石棺砸在轎身上,那是一聲巨大的撕裂聲響,木屑與斷裂的木頭四散飛濺,繞過了鸞紅衣朝後面飛去,直接貫穿了後面隊伍。

    人喊馬嘶——

    「剛剛你叫我什麼?」鸞紅衣看著躍下來的男人,目光連連。

    趙明陀不答話,前方人面獸心的身影揮拳過來,他身形一縮從對方腋下撲出去,回手拉了什麼東西,原本砸地上的黑棺陡然裂開,幾道黑影飛出來,啪啪啪三聲響,將高大的人影逼迫後退數步。

    「一直聽說紅樓的趙明陀武功怪異高強,今天就算死在這裡也要領教一二。」人面獸心晃動手腕,充滿野性的臉上,裂了裂嘴,視線越過前方三個木偶看向那邊的身影。

    趙明陀一轉黑棺,又有一個握刀的木偶跳出來,他不善言辭,只是點了下頭:「可以。」

    倆人之間雖在紅樓見過幾次,但此刻也沒有客套的必要了,風吹過長街,街邊屋簷下的燈籠搖了一下,那一頭,人面獸心身上肌肉鼓脹暴突,反手將屋簷下支撐的木柱拔了下來,整個屋簷的梁轟的一下倒塌。

    「啊啊啊——」

    腳步猛踏地磚,魁梧高大的身形抱住一掃,老叟木偶迎了上去陡然與木柱撞在了一起。

    嘭的一聲巨響,木偶上前抵住一人粗的柱子,整個硬木的身軀在接觸的一瞬爆開四散。木柱的那頭,人面獸心目光凶戾,單掌頂著柱子朝前推了過去。

    趙明舵手指彈動的片刻,看了一眼撞過來的木柱,單腳踩踏上去整個藉著對方力道躍起來,三道用著不同兵器的木偶從下方直撲過去同時,一雙步履在空中飛踢——

    接敵的一瞬。

    呯呯嘭嘭….空氣中接連數下腳對掌,木柱飛上了天空,人面獸心一身硬功三把兵器砸在身上也沒有大礙,趁空隙,他陡然揮拳,悍然打在對方提來的腳掌上,呯的悶響,半空的身影一觸即飛,趙明陀整個人都彈飛了出去,在半空翻了一個跟頭,跌跌撞撞的落回地面,塵埃濺起。

    此時,他一隻腳有些跛的站在那裡。

    他們兩人甫一開戰,鸞紅衣便是想要上去幫忙,衝下轎頂的一瞬,神經在剎那間繃緊到了極點,正面,一道大紅色的身影無聲的衝了過來,揮掌——

    鸞紅衣下意識的雙臂往胸口一架。

    掌力抵在交叉的臂膀時,防禦的身體不斷飛退,繡鞋下儘是踩碎的街道石磚,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整個人搖搖晃晃起來,「救人!!」附近的錦衣衛急忙衝過來將鸞紅衣護在身後,然而,前方的身影不停,只是一瞬,長袖飛舞間,五六名錦衣衛如同炮彈般被打飛了出去,身形砸在街邊的鋪子門扇上。

    塗著紅色的手指一把扭住鸞紅衣的衣領,將她拖到了近前,小瓶兒面容有些猙獰扭曲:「你也配穿這身衣裳?給我脫下來。」

    伸手要去撕。

    踏踏踏——

    有馬蹄聲猛烈的踏擊地面而來。後方,『蛇蠍心腸』和『心狠手辣』大叫:「小心!」

    在不折手段背後,兩匹戰馬的身影左右奔馳而來,他回頭反應過來時,想要躲開,然而對方似乎知道他要躲避的方向,便是一槍刺出,兇猛的力道攜裹著槍頭直接穿透了胸膛從後背探了出來。

    鮮血漫天噴灑,人影被長槍舉著甩了出去。摔在地上的『不折手段』滿身是血的掙紮了幾下,倒在了『喪心病狂』的屍體旁邊,就此死了。

    聽到後方動靜,小瓶兒回頭,袖口一拂,蘭花指探出來,好像有什麼東西飛了過去,映著升起來的晨光,閃閃發亮。

    …..

    衝過來的戰馬,楊再興揮舞長槍與『蛇蠍心腸』過了幾手,交錯而過時,背後寒毛豎起,下意識翻身掛在馬側,便是噗噗噗三聲響起,戰馬吃痛受驚人立而起,瘋狂的猛踢前肢,下一秒,躲避的身影跳下馬來,戰馬長嘶了一聲,發瘋的朝前奔跑衝撞了過去。

    衝過去的還有另一匹戰馬。

    最前方受驚的馬匹轟然間在肚子上爆出數道血花,倒地翻滾起來,露出有些癲狂的身影,聲音嘶啞咆哮:「我就是小瓶兒,不是赫連如雪!!」

    便在此時,另一道戰馬沖上,躍起——

    馬背上,騎士的身形暴漲,手中鏨金虎頭槍帶著風壓兇猛的朝站立的女子刺了過去,空中暴喝:「武瑞軍!高寵——」

    霸道的虎頭槍,帶著巨力殺了過去。

    **********************

    吹吹打打歡快的喜樂,在掛滿紅綢的街道上過來。

    白府眾人聚集在門口看著轎子停在了石階下方,有人搬過燃起小火的臉盆,讓蓋著紅蓋頭的惜福跨了過去。

    噼噼啪啪的爆竹在外面響了起來,老管事提著袍擺小跑進府裡,揮著手指揮那邊搭建的木台:「奏樂,快點——」

    大廳之中,白娣挺著大肚子拉著二哥白益坐到了首位上,木訥老實的男人有些緊張,不停的探頭看向外面。

    「還是…算了吧…弟弟拜咱們好像不好。」

    「可有什麼辦法,咱們兄弟姊妹雙親都不在了,總不能讓弟弟對著靈牌拜吧,再說…」白娣小聲下來:「弟弟對爹娘有意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益嘆口氣,只得點點頭,隨後他更緊張了。

    新人開始拜堂......
Babcorn 發表於 2017-5-26 13:46
第534章 滾燙的淚

     「拜堂——」

    大紅蠟燭滴下蠟汁,敞開的廳門外,老管事扯開嗓子唱了一聲,白寧一手拉紅綢牽著另一頭的穿著大紅衣裙,紅繡鞋的女子慢慢走進客廳。

    周圍原本想要起鬨的人,剛剛張嘴就被人急忙摀住了嘴巴。

    「鬧什麼鬧…能和其他人一樣嗎,當心找死。」

    「忘記了…」

    走到廳中的倆道身影立了片刻,老管事拿來之前門口擺放的火盆,放在廳門的門口,將一疊黃紙點燃,「敬天地——」

    紅袖中,白寧握住那隻柔弱的手,走到火盆前朝著門外輕輕的鞠了一躬。

    …..

    長街上,混亂的聲潮。

    「我乃武瑞軍,高寵——」

    霸道的虎頭槍,帶著風壓般呼嘯著刺了過去。對面,紅色的身影一腳踏過沒有頂棚的轎子扶手,飛旋過眾人上方,槍身直接刺穿了婚轎。

    一瞬,飛旋的身影下來,穿著紅色繡鞋的腳尖,壓在槍身一彎,紅色的裙襬飄灑綻放又合攏,揮手就是一灑,持槍的人影偏了偏頭。

    叮叮叮——

    一枚枚鋼針彪射到石階上,反彈落在地上。「呀啊啊——」轉眼間,高寵回正頭暴喝一聲,連人帶轎一起挑飛到半空,巨力直接挑爆了那頂轎子,木屑飛舞間,腳步踏踏又沖,長槍如棍甩。

    爆開的轎子碎木、布簾隨著那桿長槍落下。轟的巨響,小瓶兒在半空連踢幾腳,幾截斷木呯呯打在槍頭上,偏轉了對方落下的方向。

    虎頭槍直接砸進地磚上,那邊,飛旋的衣裙合攏的一瞬間,槍頭鏟著地磚嘩嘩的推了過來。一名番子摸過背後,想要揮刀,小瓶兒看也不看抬臂向後一拂,那人臉上頓時多出了數道血孔,倒了下去。

    槍頭埋著地磚鏟來,高寵單手用力一按尾端,槍頭從地上跳了起來。對面,繡鞋搭上槍頭,身體藉著對方力道躍起橫衝就是一腳直踹他面門。

    鞋尖在瞳孔裡放大,高寵咬牙猛的一記頭槌與對方腳掌對撞,腦袋跟著向後仰了一下,腦門上溢出猩紅一片,小瓶兒也在空中踉蹌落下,身形微微一晃,顯然也是受傷了。

    那邊,高寵髮髻披散,血從頭上流下來,發了凶性,怒喝了一聲:「西夏惡狗!把命留下來!!」

    虎頭槍一抖,衝了過去。

    「我不是西夏人,不是赫連如雪——」這邊,小瓶兒狼狽立在那裡,歇斯底里朝衝來的身影大叫:「讓白寧來見我啊——」

    …….

    「拜祖宗!」

    原本是拜長輩,最終還是在白益的說服下改成了祭拜先祖。火盆撤去,貢案擺上香爐,老管事點燃兩炷香扇了扇,躬身走過來。白寧拿上一柱,分給惜福一柱,對著白家祖祠牌位拜了三拜,將兩炷香合在一起插進香爐裡。

    玲瓏咬著小嘴踮著腳在人群後面看著,眼睛眯成了月牙……三姐白娣看著自家弟弟的背影,眼中含淚,欣慰的點了點頭。

    ……

    一枚枚鋼針橫飛與虎頭槍撞擊在長街上,不斷的閃爍起火花,人影飛退一招一式都變得有些狼狽不堪。

    麾下五人如今只剩下三人還在頑抗,名為『心狠手辣』的男人在衝殺而來的錦衣衛當中奔突,想要找到突破口,逃離包圍。

    一桿金槍自暗處殺出來,楊再興暴喝一聲,擠開了擋路的錦衣衛,手臂揮砸,槍桿將那人硬生生打出丈餘之外,攔腰撞在屋簷下的柱子上。

    「饒命…」地上的身影無意識的動作幾下,口中呻.吟一句。

    楊再興朝地上『呸』了一下,槍鋒在手裡一轉,「你們走不了了,西夏惡狗…」抬手就是一刺。

    陡然間有風聲呼嘯自背後而來,楊再興側了側臉,不管不顧一槍還是刺了下去,血光濺起的剎那,長槍連帶屍體反手朝後一掃。

    屍體與身體相撞,隨後人影橫在地上翻滾出去,便是『蛇蠍心腸』的女子蹲在地上的一瞬,五指啪的一聲陷入地磚裡,整個人如猛虎般撲過去——

    街道上兩道身影交手打到了這邊,霸道的虎頭槍硬刺連點。小瓶兒側了側身避開槍鋒雙臂全力一架,將槍頭攪在胸前,兩人幾乎是同時發力,剎那間,有裂帛的聲音、斷裂的槍桿聲音,以及彪飛的鮮血,銅桿的大槍斷裂的崩飛四射。

    眨眼間,如猛虎般撲出的女子忽然間雙眼圓瞪,從楊再興的視線裡橫飛出去,氣勁崩飛的槍頭噗的一聲插進那柔軟的胸膛,將整個身體貫穿嘭的一下釘在門板上,震的牆壁灰塵簌簌落了下來。

    「…這還真巧了。」楊再興望著被橫陳釘在門板上的女子,摳了摳頭髮。

    ……

    來白府恭賀的人越來越多,爆竹不斷的在外面響起,報唱的念名人聲音一直未有停歇,隨著時間推移,越發熱鬧起來。

    「……入洞房!!」

    蓋著紅蓋頭、一身大紅衣裙的女子盈盈一拜後,讓春梅冬菊倆丫鬟攙扶著去了北院的房間,眾人見新娘走後,這才大聲說起話來,哄鬧之間,開宴席了,老管事在安排各個身份的人入座。

    完顏宗望麾下的人也被安排入席了,此時,他卻找到了正要離開的白寧

    倆人走在廊下。

    「…元帥覺得如何?」

    「中原的習俗…倒是繁瑣許多。」

    「禮俗就是如此…不過也會因環境改變。」

    完顏宗望點點頭,「提督大人婚事已過,那麼之前提到的事,是不是該提上日程?」

    「自然,不過還有一些小事未辦。」白寧背著雙手走在前面,「待辦完這些事後,不日就和元帥談談咱倆私交之事,現在嘛,元帥該入席嘗嘗我武朝美食。」

    身後,人影拱手轉身離開。

    **************

    鮮血在地上連成一片,四具屍體橫陳在街上。

    門板上,尚未死透的『蛇蠍心腸』緩緩伸了伸手臂,朝地上勾了一下,指尖怎麼也摸不著地面,慼慼嗚嗚的聲音在她口中發出,眼淚吧噠吧噠混著鮮血掉下來,不久之後也不再動彈了。

    街道上,小瓶兒被楊再興和高寵二人圍攻,這二人精通戰陣搏殺及合擊之道,招式大開大合簡單有效,往往隨意的一槍都是殺意澎湃。

    「白寧…他…真就那麼想要…殺我嗎?」

    高、楊二人不答話,依舊衝殺過來,小瓶兒內力自身體一鼓,暴喝而起,盤起的發髻如同被大風吹散:「…..回答我!!」

    下一秒,空氣扭曲擴散。

    轟轟轟轟轟轟——

    街道兩旁掛著一串串燈籠搖曳中,一個接著一個被內力震的炸開,發出令人心悸的巨響。高寵、楊再興二人駕著兵器抵抗,也被硬生生震的往後退出一丈有餘,腳下劃出四道溝壑。

    倆人放下手臂時,對面,窈窕的身影瘋狂的大笑起來。

    「太傻了….太傻了…」

    小瓶兒冷下笑容,閉上的眼睛,旋又睜開,濕潤微紅:「……西水門,讓白寧來見我…或者他會後悔。」

    兩桿長槍瘋一般刺去,高寵下一刻大吼:「別讓她跑了——」

    虎頭槍和金槍卻打了一空,小瓶兒一拂袍袖,縱起輕身功夫眨眼便沖上房頂,數名持弓弩的人影來不及反應便紛紛被打下來。

    幾個呼吸之間,已飛掠數丈之遠。

    楊再興狠狠將槍尾往地上一砸,「這功夫…怎麼追的上…」

    旁邊,高寵布衣上滿身都是細小的傷口,血跡斑斑的看起來頗有些恐怖,不過也倒未受到致命傷,尚有些戰力,他持著重槍望已看不見的身影。

    「提督大人,不可能沒有後面佈置的,你我開戰這麼久可見到東廠其餘頭目在?」他說著話,可能傷口有些疼,艱難的笑了一下,「估計西水門那邊,早已是重兵暗伏…只是那女人口口聲聲辯解自己不是西夏的赫連如雪…看樣子不像是在說謊。」

    楊再興捏了捏拳頭,昂起下巴:「哪又怎樣,她是活不成的…..」

    ……….

    婚禮過程完後,白寧並未酬客,打發了完顏宗望後,回到北院這邊,推開房門,春梅和冬菊識趣的退了出去。

    雕有一對龍鳳的大紅燈燭將新房照的靜謐溫馨,煥然一新的新床上,恬靜的女子坐在那裡,微微抖動的紅蓋頭,說明對方還有點緊張。

    白寧拿起桌上擺放的金秤桿輕輕挑起女子頭上的紅布巾,畫了妝容的惜福睫毛抖動,睜開眼看著自己的相公,眼睛眨啊眨。

    白寧蹲下來,望著她:「太隆重,會不會讓你感到不習慣?」

    床沿上,惜福含笑的點點頭,又搖搖頭,伸手在白寧頭上輕輕揉按,「其實…這些都不重要的……惜福想要的,是相公以後都不要這樣累了,其實…每晚我都是等著你回來,可等著等著,就睡過去了…相公,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累了啊。」

    「可以。」白寧睜開眼,握著她那雙白皙溫暖的手,輕輕的拍了拍,「但不是現在…」

    惜福摩挲這張陰柔卻已經顯出疲憊的臉,「是關於小瓶兒的?」

    「她不是小瓶兒。」

    白寧搖頭站起來,取過桌上的金剪,剪子劃過青絲,一縷頭髮落在手心裡,他走到惜福面前,也從她頭髮上取下一縷,擰在了一起用紅布包上,放在溫暖的小手上。

    「等相公回來。」

    「嗯,我等你回來才睡。」

    惜福做出一個讓他安心的表情,待門關上時,目光望著紅蠟,「…等一輩子都可以。」

    燭火瑩瑩,滾燙的燭淚滾動下來。

    凝結成團…..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