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替天行盜 作者:石章魚 (連載中)

 
mk2258 2017-4-8 14:45: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29 804269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0 09:51
第519章 【形神滅】(上)

     龍玉公主慌忙伏在地上,破裂的石門呼嘯著貼著她的背脊飛了出去,如果她稍稍慢上一刻,只怕就會被石門砍成兩段。

    巨蠍衝向雄獅王,雄獅王的周身彌散出紫色的光焰,他猛地揮出一拳,巨大的拳頭砸在黑蠍的頭顱上,砸出一個宛如磨盤大小的紫色光洞,光洞的邊緣宛如燃燒般迅速擴展。

    雄獅王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強健的身體以驚人的速度撞擊在巨蠍之上,蓬!他的身體高速洞穿了巨蠍。

    龍玉公主試圖操縱黑蠍變幻攻擊的方式,而雄獅王的速度已經超越了她的想像,只看到一道紫色的光芒,雄獅王的大手就抓住了她的左腿,猛地將她丟了出去,龍玉公主宛如稻草人般飛起,而後撞擊在身後堅硬的岩壁之上,她聽到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

    不等龍玉公主受傷的軀體滑落,雄獅王又趕了上去,大手一把扼住她的咽喉,龍玉公主的身體無法落地,咽喉被雄獅王緊緊扼住,雄獅王血紅色的雙目變得越來越亮,目光鎖定了龍玉公主的明澈雙眸,從雄獅王的血色雙目之中兩道粉紅色的強光宛如電弧般射向龍玉公主的雙眸,並深入其中。

    雄獅王在探尋龍玉公主的心靈世界,他要徹底摧毀她的腦域,吸取她的能量,他要用盡一切手段折辱這個小妮子,以泄心頭之恨。

    電光在龍玉公主的腦域世界中化身為一頭雄獅,可雄獅很快發現它衝入得卻並非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世界,沒有天地日月,漆黑一片,在周圍只有一道道用森森白骨築起的牆。

    雄獅的腳下是黑沙,周圍是一道道的骨牆,它意識到在龍玉公主的腦域世界已經沒有絲毫的生命氣息,暴怒讓雄獅失去了理智,它衝向哪一道道的骨牆,肆意毀滅著這個試圖圈住自己的腦域世界。

    宋昌金道:「羅獵,你醒醒,顏姑娘不會醒了……」

    羅獵仍然能沒有理會他。

    宋昌金飽經滄桑的臉上布滿悲愴,悲傷可以讓一個人充滿鬥志,也能夠讓一個人喪失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氣,不幸的是,他從羅獵的臉上恰恰看到的是後者。

    他搖了搖頭,向蘭喜妹道:「我們都會死……」

    蘭喜妹咬了咬櫻唇,小聲道:「我不怕!」來這裡尋找羅獵是她自己的選擇,她不後悔,可是心中充滿了遺憾,遺憾的是羅獵心中最重要的只有顏天心,在這種時候,他甚至根本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他只記得顏天心的付出,卻不記得自己對他的好,這樣死去,縱然能夠和羅獵同眠,可是他的心中永遠不會有自己。

    地面又傳來一次震動,這次的震動能夠比起此前更加的猛烈。

    宋昌金嚇了一跳,他聽到了一身憤怒的吼叫,這聲吼叫像是來自地底深淵的惡魔,激起了他心底最深層的恐懼。

    羅獵也被這聲吼叫驚醒,他抿了抿嘴唇,堅毅的面孔充滿了刻骨的仇恨。

    雄獅摧毀了面前一道道的骨牆,衝出了龍玉公主這如同墳墓般的腦域世界,雄獅王目光鎖定了龍玉公主瘦弱的軀體,變得越發灼熱和明亮,這目光點燃了紅裙,點燃了龍玉公主的肌膚,很快龍玉公主就被紫色的烈火包圍。

    望著在自己掌心中漸漸燃為灰燼的龍玉公主,雄獅王的目光漸漸由明轉暗,他的瞳孔恢復了正常的顏色,目光中沒有絲毫的痛苦,擁有得只是大仇得報的快慰。

    龍玉公主的身軀化為飛灰,成千上萬的毒蠍潮水般退去。

    雄獅王輕蔑地拍了拍手,他聽到叮當聲響,循聲望去,卻見地上只剩下一根發簪,雄獅王本想撿起那發簪,可是馬上又改變了念頭,他不可將時間耽擱在這毫無意義的事情上面,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羅獵同樣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做,雖然龍玉公主告訴他們盡快趕到雍州鼎,也只有這樣才有可能阻止雄獅王出世,可她並沒有告訴他們應當怎樣做。一切已經為時太晚,或許一切都已注定,無論是父母還是自己,又或是懷抱使命守護族人的顏天心,他們都沒能夠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

    自己的實力絕非雄獅王的對手,可是他絕不會逃,羅獵沉聲道:「走,你們一起走!」

    宋昌金看了看蘭喜妹,蘭喜妹緊咬櫻唇,她咬牙切齒道:「沒有人能夠命令我離開。」雖然她明白羅獵是一番好意,是想把生的機會留給自己,可是她此刻卻嫉妒能夠讓羅獵選擇和她一起死的顏天心。當她的目光落在顏天心的臉上之時,竟然發現顏天心的眼皮動了一下。

    蘭喜妹以為自己看錯,用力眨了眨雙目,此時羅獵也感到懷中人掙扎了一下,顏天心虛弱無力的聲音道:「羅獵……我……我這是怎麼了?你放我下來……」羅獵內心中一陣驚喜,可這驚喜只是稍閃即逝,他曾經親眼見證顏天心腦域世界的崩塌,也看到顏天心在腦域中投影的身體撞擊冰岩隨風而逝的景像。

    就在剛才他已經意識到顏天心不可能再醒來的事實,然而顏天心在短暫的昏迷之後再度醒來,難道是自己的真心感動了上蒼,所以才出現了奇跡?

    羅獵希望出現奇跡,可是當奇跡如此容易的來到他的身邊,他卻又不敢輕易相信了。他放開了顏天心,本想繼續攙扶顏天心,顏天心卻搖了搖頭,手扶著青銅牆壁,穩定身形之後,從蘭喜妹的手中要過手電,將手電的光束射向上方,催促道:「快去……將那個符號按下去……」

    其余三人同時抬起頭望向光束所指的方向,蘭喜妹主動請纓道:「我去!」說完她就沿著青銅銘文手足並用攀援而上,羅獵靠在顏天心對側的牆壁默默調息著,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顏天心,他將顏天心一路抱到了這裡,就算剛才沉默之時也沒有放棄嘗試再度進入顏天心的腦域世界,他的精神力之強當世之中已經少有人及,可是面對崩塌瓦解如同廢墟的腦域世界根本不得其門而入。

    顏天心通過自毀腦域的方式挽救了他和龍玉公主,讓他們免受雄獅王的傷害,龍玉公主已經斷言顏天心不會醒來,羅獵在心底也認同了這個事實,然而奇跡卻突然出現了。

    蘭喜妹攀爬的速度很快,並沒有花費太大的功夫就抵達了顏天心用光柱鎖定的地方,按照顏天心的指引,將字符摁了下去,那字符下沉之後,從他們後方的甬道中接連傳來銅門閉合的聲音。

    顏天心舒了一口氣道:「希望能夠擋住他一會兒。」經過羅獵的身邊,她甚至沒有向羅獵看上一眼,昂起頭大步向雍州鼎的深處走去。

    蘭喜妹回到地面,看到羅獵仍然站在那裡沒有移動腳步,用手肘輕輕碰了他一下:「走吧!」身後傳來金屬被洞穿的聲音。

    宋昌金因這聲音而打了個冷顫,快步跟上他們的步伐。

    他們每走過一段距離,顏天心就熟練地啟動機關,將身後銅門關閉,確切地說,這銅門的材質並不純粹,應當是合金,羅獵抬起手腕,看到探測儀上已經完全沒有了信號。

    蘭喜妹心中充滿了疑問,從羅獵的裝備,到顏天心的蘇醒,可是她並沒有發問,因為她清楚自己得不到解答。

    宋昌金靠近羅獵的身邊,本想說什麼,可是話到唇邊卻咽了下去,他知道羅獵的智慧不次於自己,自己都能夠看明白的事情,羅獵不會不明白。

    他們已經進入了雍州鼎的內部,顏天心的狀態迅速回升,開始的時候,三人還能輕松跟得上她的腳步,到最後,他們必須要一路小跑。

    顏天心對雍州鼎的結構極其熟悉,啟動隱藏在銅鼎內部的機關,一條條隱藏的內部通道出現在幾人面前,如果不是有她帶路,就算是通曉夏文的羅獵也不清楚這銅鼎的內部居然隱藏著這麼多的奧秘。

    顏天心在一間卵圓形的內部建築前停下了腳步,此時就連蘭喜妹都能夠確定她絕非是顏天心本人。

    顏天心指了指那卵圓形建築內部,向羅獵道:「你應當知道如何啟動它!」

    羅獵仿佛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目光注視著顏天心道:「你是誰?」

    顏天心望著羅獵道:「現在討論這件事並無意義,如果你無法將光梭打開,那麼我們乃至這世上的所有生命都會被滅絕。」

    羅獵心底深處升騰起一股難言的悲涼,他知道真正的顏天心或許永遠都不會回來了,龍玉公主無疑再次侵占了顏天心的腦域,雖然在此之前顏天心的意識已經采用自毀的方式毀掉了她自己的整個腦域世界,龍玉公主借機徹底將之重建。

    羅獵無法描摹自己此時的心情,悲傷還是憤怒,他已經分不清楚。

    顏天心道:「外面的屏障阻擋不了太久,雄獅王的能量會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增加,他掌握了黑日禁典,擁有了吞噬之力,我們必須要利用這光梭將他送到無間地獄……」停頓了一下又道:「在他羽翼未豐之前。」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1 09:55
第520章 【形神滅】(下)

     宋昌金和蘭喜妹都聽得心驚肉跳,一個羽翼未豐的雄獅王就已經表現出如此驚世駭俗的戰鬥力,如果他當真達到實力巔峰,那麼這個世上就再也沒有能夠和他抗衡之人,只是這隱藏於雍州鼎內部奇怪的卵圓形物體當真能夠將雄獅王送走?

    羅獵強迫自己驅散心中悲傷的情緒,低聲道:「我能幫上你什麼?」

    顏天心道:「你擁有慧心石的能量,只是沒有來得及完全吸收,我可以幫助你,引導並開發你的智慧。」

    羅獵望著顏天心道:「你要進入我的腦域?」

    顏天心點了點頭,確切地說她只是擁有著顏天心的軀體,而真正的意識是屬於龍玉公主的。在雄獅王毀掉龍玉公主的身體之後,她的意識就在雄獅王尚未完全覺醒之前逃走,而顏天心失去意識的身體無疑成了她最好的歸宿。

    破而後立,對羅獵而言顏天心已經完全崩塌毀壞的腦域世界,對龍玉公主卻是一片絕佳的空白之地,而此前她就已經控制過顏天心的腦域,在已經成為荒蕪的腦域中重建顯然要比控制本身來得更加容易。

    蘭喜妹聽到這裡,忍不住道:「不可!」她對這位詭異的古西夏公主抱有很大的疑心。

    宋昌金同樣認為這件事並不可行,顏天心的下場他已經見到,眼前的顏天心縱然還活著,可主宰她意識的是龍玉公主,只怕她腦海中關於自己所有的記憶早就被抹去,龍玉公主現在又提出進入羅獵的腦域,羅獵如果答應,任由她進入腦域世界,最終的結果或許也和顏天心一樣。

    羅獵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如果換成過去,他一定不會答應,可是在目睹顏天心腦域世界崩塌之後,他悲痛欲絕現在已經是心如死灰,一時間只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讓他在乎,也沒有什麼讓他害怕之事。

    蘭喜妹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又怎麼知道這一切不是她所導演?不要忘了是誰喚醒了雄獅王。」她生怕羅獵會答應顏天心的要求。

    顏天心並沒有說話,雖然蘭喜妹的這番話全都指向她,可是她沒有反駁的意思,也沒有反駁的必要,決定這件事的不是蘭喜妹,她也看出蘭喜妹無法影響到羅獵,其實任何人都不可能輕易影響羅獵,決定權始終在羅獵自己的手中。

    地面又傳來一次震動,暴怒中的雄獅王在橫衝直闖,他要把所到之處徹底摧毀。

    顏天心三人都沒有說話,所有人都在靜靜望著羅獵,等待著羅獵的最終決斷。

    羅獵緩緩點了點頭。

    蘭喜妹大聲道:「羅獵!」甚至連她自己都被自己嚇了一跳,她試圖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喚醒羅獵,在她看來只要羅獵還擁有正常的理智和判斷力,就不會答應龍玉公主的要求,可羅獵並沒有做出自己希望的決斷。

    「你醒醒!」蘭喜妹話未說完,淚已經流了下來,她在人前少有表現出這樣的軟弱,她知道自己對羅獵的感情已經掩飾不住,她不想掩飾,也不能掩飾。

    羅獵望向蘭喜妹,他的雙目中寫滿了憂傷,這憂傷是因為顏天心而起,突然他的唇角露出一絲笑容,雖然笑容無法掩蓋憂傷,可這笑容讓蘭喜妹相信,他已經回到了現實中,悲傷並沒有影響他的判斷。

    羅獵道:「謝謝!」

    蘭喜妹聽著這溫和客氣的兩個字,內心中更加酸楚難當,羅獵應該明白自己對他的感情,可他表現得如此客氣,這兩個字或許發乎於真誠,卻代表著他們之間看不見的距離。

    羅獵又向宋昌金道:「三叔,有機會就逃,戴上蘭喜妹!」

    宋昌金點了點頭,向來巧舌如簧的他此刻卻如同被一團棉花堵住了喉頭,老狐狸覺得有些不舍,有些感動,他發現自己還有良心,到了這種地步,也沒什麼好怕,更沒有什麼可顧忌的地方,宋昌金嘆了口氣道:「咱們老羅家可只剩下你這根獨苗了,你可要三思。」

    羅獵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的話被一聲沉悶的撞擊聲打斷,是雄獅王正在不斷逼近。

    於是宋昌金不再說話。

    顏天心輕聲道:「跟我來!」伸出手挽住羅獵的手臂,和羅獵一起向前方那卵圓形狀的物體走去,蘭喜妹試圖跟上前去,眼前卻現出一團刺目的強光,她下意識地伸手遮住那強光,等到光芒減弱,卻發現羅獵和顏天心都已消失了蹤影。

    宋昌金也和蘭喜妹一樣也被強光所影響,不過強光過後,他腦海中卻映出了一幅地圖,這地圖和他們現在所處的環境極其契合。

    蘭喜妹大步向前方那卵圓形的物體衝去,她認定羅獵和龍玉公主就進入到了那裡。

    白色卵圓形的物體如同一只巨大的蛋,靜靜佇立在那裡,從外表上看不到任何的縫隙,也找尋不到任何的入口,蘭喜妹伸手去觸摸它的外表,手剛剛觸及到表面,就感到一麻,一道藍色的電波擊中了她,蘭喜妹被這股電波打得橫飛出去,重重落在十多米外的地面上。

    宋昌金慌忙趕過去扶起了她,而此時地面再次震動起來,從這次震動的幅度來判斷,雄獅王的腳步已經越來越近,宋昌金顫聲道:「走吧,快走!」

    蘭喜妹怒道:「要走你一個人走!」

    宋昌金苦笑道:「你不走,我一個人走還是難逃一死。」其實現在他對自身所中的毒已經不是那麼緊張。

    蘭喜妹道:「你走吧,我等羅獵一起,你放心,我只是騙你,那毒無需解藥。」

    宋昌金聽到這個消息驚喜參半,自己白活了大半輩子居然被一個小姑娘騙得如此之慘,不過他不恨蘭喜妹,一點都不恨,反而從心底有那麼一些佩服,無論蘭喜妹對自己怎樣,她對羅獵的這份真情他看在眼裡,此女敢愛敢恨,為了心上人甘心赴死,這樣的勇氣實在是讓人佩服。他點了點頭,忽然出人意料地伸出手去,一掌擊打在蘭喜妹的頸後。

    這裡的一切都是純白的,光芒柔和,就連身下的椅子也柔和溫軟,羅獵和顏天心面對面坐在卵圓形的椅子裡。

    羅獵望著顏天心清麗的俏臉,卻明白屬於自己的那個她早已遠去了。

    「准備好了嗎?」

    羅獵閉上了雙目,無需准備,龍玉公主此前曾經試圖進入他的腦域,卻始終都未得逞,而現在自己居然主動放棄防御,任由她的意識進入自己的大腦,命運給他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讓他們居然站在了同一陣營,他和他的同伴一直都想消滅的龍玉公主,現在成為了他們的戰友,也是他們,乃至整個人類最大的希望。

    顏天心的唇角抿動了一下,她小聲道:「你還有什麼想問的?」

    羅獵道:「如果能夠渡過這場劫難,我自然會問。」

    顏天心點了點頭,不錯,如果他們無法抵御雄獅王,那麼今天就是他們的忌日,而這個世界也將面臨著毀滅,就算知道真相又有什麼意義?

    羅獵似乎轉變了念頭,只問了一個問題,卻和顏天心無關:「你的身體是不是被雄獅王毀掉了?」

    顏天心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向羅獵道:「如同顏天心的意識一樣。」她和顏天心本是兩個完整的人,一個被毀滅了精神,而另外一個被毀掉了肉體,現在的她就是一個兩人的綜合體,連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是顏天心還是龍玉公主。

    羅獵的雙手在白色的椅背上放松,他仿佛即將睡去,輕聲道:「我准備好了……」

    紅色的火狐奔行在開滿鮮花的草原之上,頭頂是藍天白雲,陽光明媚,春風徐徐,她從未進入過一個如此美麗的世界,感受著這全新美麗世界的同時,她因腦域中的陽光而溫暖。

    可美好的事物往往是短暫的,沒多久天空陰雲密布,在那片開滿鮮花的土地上一叢叢的荊棘冒升出來,火狐止住了腳步,目光中充滿了不解。

    顏天心從座椅上緩緩站起身來,來到羅獵的面前,羅獵閉著雙目,兩道劍眉凝結在一起,他的內心正處於巨大的煎熬中,雖然答應了讓龍玉公主進入自己腦域的要求,可是真正等這一刻來臨卻無法全盤放棄心理的防線。

    腦域萬像因意識而改變,那一叢叢的荊棘實則是羅獵築起的一道道防線,他還沒有完全做好准備,將自己的腦域向龍玉公主徹底敞開。

    龍玉公主握住羅獵的雙手,望著他凝重而矛盾的表情,她只希望羅獵能夠盡快放松下來,雖然明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讓羅獵放下所有的防線接納自己希望渺茫,畢竟她不是顏天心,羅獵也不可能將她當成顏天心,可是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剛才遍野的鮮花而今已經完全被叢生的荊棘取代,這荊棘宛如雨後春筍一般沒完沒了地冒升著,遮天蔽日,非但如此它們還在不斷地蔓延生長,漸漸逼近了火狐的腳下,火狐不得不向後退去,可是她很快就發現,在它的身後同樣有一叢叢的荊棘,這荊棘宛如高牆般將她圍困起來。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5-21 16:28
第二百六十章【傷別離】(上)


    羅獵已經完全沉浸在腦域世界中,他決定將腦域世界向龍玉公主敞開,可是當龍玉公主的意識進入他的腦域之後,他腦域中潛在的防禦自然而然地啟動。

    龍玉公主搜索過顏天心已經瓦解崩塌的腦域,也曾經希望自己能夠從中搜索到她留存的殘念,可是顏天心的犧牲自我換來了整個腦域世界的崩塌,在她和羅獵先後逃離這一腦域世界之後,雄獅王將所有的憤怒都發洩在了這裡,顏天心的腦域事實上遭遇了雙重毀滅。

    龍玉公主軀體被雄獅王毀滅之後,她最理想的選擇就是顏天心的身體,她曾經控制過顏天心的腦域,對顏天心的一切非常熟悉,而顏天心遭遇雙重毀滅的腦域讓龍玉公主重新控制這具身軀並沒有遭遇任何的障礙。

    羅獵的精神力要比顏天心強大許多,在決定進入羅獵腦域的時候,龍玉公主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她的精神力在進入羅獵腦域之後不能盡快被他接受,就會遭遇反噬,一旦這種狀況發生,她將會處於險境,甚至面臨和顏天心一樣意識破碎,灰飛湮滅的下場。

    望著羅獵堅毅的面龐,她能夠感覺到內心深處的愛意,這愛意本不屬於自己,她緩緩仰起頭,櫻唇輕輕印在羅獵的嘴唇上。

    火狐在飛速蔓延的荊棘森林中停下了腳步,它閉上了雙目,等待被荊棘刺穿身體的時刻來臨,最近的荊棘已經觸及了她火紅色的皮毛,卻在此時停止了生長,火狐睜開雙目,看到荊棘森林迅速褪去,腳下重新生長出鮮花,藍天白雲重新出現在她的上方。

    陽光直射在荊棘上,荊棘燃燒了起來,熊熊的火焰席捲了荊棘森林,火狐尋找著前方的道路,卻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修女正奔向那熊熊的烈火,火狐被眼前的所見驚呆了。

    她想要看清那修女的面龐,可是那修女始終沒有回頭,義無返顧地投身到烈火之中。

    烈火舞動,有如千萬魂魄在向她招手,火焰中,一座高聳如雲的哥特式教堂冉冉升起,教堂穹頂的十字架刺穿了藍天,黑夜瞬間侵佔了整個天宇,遮住了陽光,遮住了空中的一切。

    夜空中沒有一顆星,火狐看到一個白色發光的身影冉冉升起,她的背影頎長而優雅,從她的背脊舒展出兩隻半透明的羽翼,羽翼舞動之時,仿若一切都突然靜止了。

    那身影漸漸變得透明,很快就如同空氣般消失在夜色之中。

    遠方傳來一聲孤獨的狼嚎,在教堂後方的山丘之上,一頭蒼狼傲立其上,它的身影孤獨而不羈。

    火狐全力向那頭蒼狼奔去……

    蓬!一聲巨響宣告著雍州鼎內最後一道防線的毀滅,率先衝入這秘密區域的是兩頭獨目獸,它們身上原本銀白色的毛已經變成了深紫色,它們的獨目很快就鎖定了那卵圓形的物體。

    雄獅王魁梧的身軀出現在它們的身後,伴隨著雄獅王的一聲呼喝,兩頭獨目獸宛如離弦之箭向那卵圓形的物體衝去,以身體撞擊在那物體之上,電光閃現,兩頭獨目獸在電光中被彈飛出去。

    雄獅王一步步走向那電光縈繞的物體,他的臉上浮現出欣喜若狂的表情,這表情非但沒有讓他顯得溫和反而讓他的神態變得越發猙獰。

    雄獅王的大手向那物體抓去,臨到近前停了下來,他的雙目盯住那物體,雙目變得明亮起來,迸射出紫色的電光。電光所及之處,漸漸變得透明,他看到裡面緊緊相擁的軀體。

    雄獅王爆發出一聲怒吼,他揚起右拳凝聚全力向那物體擊去。

    就在此時地面突然凹陷,那卵圓形的物體從他的眼皮底下掉落下去,雄獅王低頭望去,一團紅沙從洞穴中噴射出來,這股強大的沙塵將雄獅王噴得身體後仰。

    卵圓形的物體掉入洞穴,早已等候在那裡的沙蟲一口將之吞下。

    兩頭獨目獸在沙暴平息之後,第一時間衝入地穴之中,它們看到了光芒,卻是那隻吞下卵圓形物體的沙蟲正沿著地洞向遠方逃去。

    沙蟲一路狂奔,在流沙中行進的速度驚人,兩頭獨角獸如影相隨,雄獅王宛如一頭暴怒的雄獅,周身的肌膚變得紫色發亮,高速奔跑讓他變成了一團燃燒的紫色烈焰。

    羅獵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悠長夢境,睜開雙眼已經離開了雍州鼎,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百花開放的世界,站起身來,舉目望去,東方正有一輪朝陽冉冉升起,金色的晨光中,一個姣好的身影走來,因為逆光的緣故,他看不清她的容顏,可是從身形上仍然判斷出那是顏天心。

    顏天心明澈的美眸望著他,柔和的唇角現出深情的微笑,她緩緩向羅獵走來,一邊走,一邊用纖長的手指觸碰著五彩繽紛的鮮花,晶瑩的晨露從花瓣滑落,露珠滴落的同時,五彩斑斕的蝴蝶從花叢中飛出。

    羅獵靜靜望著顏天心,整個人痴了,他挪不動腳步,淚水卻無聲中流下……

    一股沙柱衝天而起,遮住了紅色的月亮,整座天廟已經完全沐浴在火焰之中,沙蟲衝向天廟,從天廟騎士的陣營中通過,失去天火令控制,在原地呆若木雞的天廟騎士在沙蟲的衝撞下宛如草芥,斷線紙鳶一般四處飄蕩,又如狂風中落葉飄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團紫色烈焰緊隨其後從沙柱中現身,卻是雄獅王如影而至。

    紫色烈焰包裹著雄獅王隨著沙柱沖上天空而後又俯衝而下,遠遠望去只見一個紫色光球以驚人的速度墜落在天廟騎士的陣營中,雄獅王落地之時引起的震動和衝擊排浪般向周圍輻射而去,波及範圍內的天廟騎士被震得飛向半空。

    老僧扎罕也被這空前強大的震動掀起,宛如無根漂萍一般在空中翻騰,於虛空中和數名天廟騎士幾度撞擊,方才落在地面上,接連幾次重擊已經讓他氣息奄奄,噗!地噴出一口熱血,他掙紮著想要站起,卻已經失去了站起的力量,用盡全力嘶吼道:「岳鷹……你做得好事……岳鷹……」

    吳傑就在不遠處,他同樣沒能躲過沙蟲和雄獅王先後出現引起的強大衝擊,體內熱血翻騰,周身骨骸因為受到劇烈衝擊無處不在疼痛,聽到扎罕的嘶吼,他心中不由得一沉,他雖然看不到,可是能夠感覺到那兩股強大的力量,顫聲道:「莫非……龍玉公主復生了……」他和羅獵等人分頭行事,由他負責摧毀天廟,羅獵帶領其他人去摧毀轉生陣,如果龍玉公主仍然復生,那麼就意味著羅獵的任務全盤失敗。

    吳傑忍痛向扎罕爬去,一把將他的衣領抓住,大吼道:「那是什麼?那是什麼?」

    扎罕哈哈狂笑,口中鮮血不斷噴湧慘然道:「晚了,晚了……」話未說完已經氣絕身亡。

    蘭喜妹甦醒過來感覺到整個地面都在顫慄,周圍沙塵瀰漫,她趴在宋昌金的背上,宋昌金手足並用,在沙地上沒命攀爬。

    蘭喜妹不知發生了什麼,尖叫著想要離開宋昌金的後背,卻發現宋昌金用繩索將他們捆在了一起,蘭喜妹尖叫道:「放開我……」她還未掙扎開來,前方的地面就塌陷下去,宋昌金帶著她一起從陷坑中跌落下去,雖然下方是鬆軟的沙面仍然跌的頭昏腦脹,眼冒金星,更慘得是宋昌金,他被蘭喜妹壓在身下,跌落時肋骨被壓斷了一根。

    蘭喜妹抽出匕首割斷繩索,四處尋找羅獵的身影。

    宋昌金捂著胸口從地上坐起,咬牙忍痛道:「快走……這裡就要塌了……」

    蘭喜妹怒道:「羅獵呢?」

    宋昌金道:「他和顏天心逃了,那怪人追了出去……」

    「你撒謊!」蘭喜妹手中的匕首指向宋昌金。

    宋昌金剛才看得真切,他親眼看到沙蟲將那卵圓形的物體吞下然後逃走的場景,雄獅王追趕了過去,他們先後離去,這裡就地動山搖,眼看就要崩塌,於是宋昌金才背起暈過去的蘭喜妹離開,不曾想沒走出多遠,就因為沙面塌陷而進入這地洞之中。

    宋昌金判斷這地洞應當是沙蟲離開的通道,他低頭望去,指向前方的一串巨大腳印道:「你看!」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3 09:51
第522章 【傷離別】(下)

     兩頭獨目獸一左一右向沙蟲的尾部撲去,它們咬住了沙蟲的肌膚,沙蟲尾部橫掃,將兩頭獨目獸遠遠扔了出去。

    雄獅王猶如天神下凡,原地騰空躍起,這一躍足有二十米的高度,於高處急速落下猶如一顆出膛的炮彈,擊落在沙蟲的體表,在離開地底之後,他的身體在紅色月光的沐浴下迅速完善,變得越發強橫,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成為了無堅不摧的武器。

    沙蟲龐大的身軀抽搐了一下,雄獅王強橫的身體直接將它堅韌的肌膚衝擊出一個大洞,成功侵入了它的體腔。

    雄獅王的目標並非沙蟲,而是沙蟲吞入腹腔的卵圓形物體,羅獵和龍玉公主就藏在那物體之中。

    那卵圓形的物體在沙蟲體內已經變成了一個明亮的光球,這光球將沙蟲原本就透明的身體映照得晶瑩剔透,沙蟲的身體因被雄獅王洞穿而驟然回縮,而後用盡全身的力量將體腔內的黃沙全都噴射出去。

    光球在這次全力的噴射中離開了沙蟲的體內,高速向熊熊燃燒的天廟衝去。

    雄獅王看到唾手可得的光梭再度離去,暴吼一聲,身軀在沙蟲體內橫衝直撞,將沙蟲龐大的身軀撞出數十個大洞,衝出沙蟲奄奄一息的軀體,紫色的肌膚上布滿沙蟲綠色的黏液。這腐蝕性極強的黏液對他的身軀絲毫無損,紅月當空,月光籠罩了雄獅王的身軀,將他照耀得越發猙獰。

    雄獅王發達的肌肉之上筋脈宛如一條條長蛇般扭曲,抬起鬥大的頭顱,血紅色的雙目死死盯住夜空中宛如血染的紅月,紅色的月光勾起了他沉睡的記憶,記憶的不斷復蘇同時在積累他內心中的怨恨和憤怒。

    身後原本奄奄一息的沙蟲突然奮起全力張開大口向雄獅王撲去,試圖將雄獅王再度吞入腹中。

    雄獅王猛然回過身去,一拳擊出,紫色的光球脫離他的右拳飛出,一直衝入沙蟲的巨口之中,而後光芒擴展開來,沙蟲龐大的身軀被一團強光炸裂開來。雄獅王再度騰躍而起,朝著熊熊燃燒的天廟挺近。

    羅獵仿佛渡過了一個漫長至極的夢境,在夢中他和顏天心攜手走過四季,纏綿相擁度過一生。

    然而任何的美夢終有醒來的時候,羅獵在劇烈的撞擊中醒來,讓他詫異的是,他的身邊已經沒有其他人,他躺在地面上,從身下地板充滿彈性的回饋來判斷,他仍然處於光梭之中,這光梭已經損毀,在右側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裂縫,透過裂縫能夠看到外面有火光。

    羅獵腦海中回蕩著龍玉公主的聲音:「你已經徹底吸收了慧心石的能量,如果你阻止不了雄獅王,那麼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人能夠做到。」

    羅獵下意識地捂住額頭,他從地上坐起身來,記憶在一點點復蘇,在他主動放棄防御接受龍玉公主進入他的腦域之後,龍玉公主引導他進入了這個夢境,夢境中發生過的一切他記憶猶新。這次的決定實則冒著巨大的風險,如果龍玉公主對他懷有歹意,那麼在進入他的腦域之後,就可以輕易破壞他的意識,讓他成為一具行屍走肉,甚至會像對待顏天心一樣占據自己的身軀。

    還好這一切並未發生,羅獵並不知道自己現在身處何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過去多久,他清楚記得夢中發生過的一切。在夢中他和顏天心抵死纏綿,在夢中甚至他夢到他們組建家庭擁有了自己的孩子……

    內心中一股危機正在迫近,羅獵雙手撐著地面坐起,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完全赤裸著,慌忙去尋找自己的衣服,只找到滿地的碎裂的布片,腦海中以旖旎的幻影再度閃現,羅獵用力掐了掐自己的眉頭提醒自己要清醒一些。

    他宛如一個喝醉酒的人跌跌撞撞走向前方,看到卵圓形的座椅上擺放著一疊黑色的衣服,這種時候他已經沒有了其他的選擇,羅獵將衣服穿上,這身衣服應當是皮革制成,質地輕柔,重量也要比尋常的皮革輕上許多,他穿在身上稍嫌緊了一些,不過這種感覺非常短暫,在他剛剛產生這種念頭,衣服就似乎擴展了一些,羅獵知道這不是自己的錯覺,也不僅僅是衣服自身彈性的原因,這套衣服應當擁有適應使用者身材的功能。

    羅獵並沒有感到驚奇,真正讓他感到驚奇的是他腦域中的回饋,龍玉公主在幫助他吸收慧心石能量的同時也進一步激發了昔日父親種植在他體內的智慧種子。在未來的社會中,高度發展的仿生科技讓自適應穿戴已經變得普及。

    羅獵穿好了衣服,又看到衣服下方壓著的武器,鐳射槍、逃生筆,還有一把烏沉沉的弓箭,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羅獵就拿起了那把烏沉沉的弓,將箭囊背在身後。

    此時光梭隨著地面震動起來,羅獵知道雄獅王正在不斷逼近,他深吸了一口氣,暫時將一切拋在腦後,將長弓握於手中,這長弓不知是用何種金屬做成,上方紋路清晰,入手頗為沉重,弓弦閃耀著深沉的光芒,抽出一支羽箭,扣在弦上,緩緩拉開弓弦。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在羅獵拉開弓弦的時候,一股能量從他的丹田氣海迅速貫注到了雙臂,無形之力在注入弓弦之後,讓弓弦泛起藍色的幽光,這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沿著箭杆傳遞到了鏃尖。

    雄獅王衝破層層烈焰,他看到了倒塌的神殿,看到了被烈火包圍的光梭。雄獅王血紅色的雙目迸射出欲壑難填的瘋狂光芒,可這光芒卻突然變得迷惑甚至帶有一絲的惶恐。

    卵圓形的光梭原本光滑的表面迅速龜裂,一道藍色的電光破殼而出,追風逐電般直奔雄獅王的咽喉。

    雄獅王望著那開裂的光梭,血紅的雙目瞪得滾圓,發出聲嘶力竭的狂吼:「不!」他一拳向那電光擊去,高速擊出的右拳化為一團紫色的電光,那道射向雄獅王的藍色光芒正是羅獵射出。

    卵圓形的光梭其實在雄獅王到來之前就已經開裂,羅獵的這一箭徹底將光梭擊毀。這光梭同樣是雄獅王想要得到的,摧毀光梭粉碎雄獅王的目的,同時也會進一步激怒雄獅王,憤怒固然可以激發一個人的潛力,可是卻會影響到理智和判斷。雄獅王早已擁有了驚世駭俗的強大力量,而羅獵所采用的戰略就是不斷地去激怒他,讓他喪失理智,乃至影響他的判斷力。

    雄獅王的右拳重擊在藍光之上,復生之後和他力量同樣強大的是他的信心,他認為自己擁有了接近毀滅一切的力量,所欠缺的那部分正是羅獵擁有的,只要自己擊敗羅獵,奪得他所擁有的剩下那部分慧心石的力量,他就能夠毀天滅地,掌控一切。

    被羅獵寄予厚望的一箭被雄獅王一拳擊碎,雄獅王雖然沒有受到重創,可是卻吃了一驚,擊碎箭矢之時,他的右臂被震得一麻,鏃尖刺破了他的肌膚,紫黑色的血液滴落在腳下的地面上,那血液迅速燃燒了起來。

    雄獅王不可思議地望著自己受傷的拳頭,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痊愈,這怎麼可能?除非射箭人擁有著和他不分伯仲的力量,雄獅王大步向前方奔去,在他衝向光梭的同時,咻!咻!咻!羽箭宛如連珠炮般向外射出。

    一個黑色的矯健身影向殘破的光梭外奔去。

    雄獅王不敢再像剛才那般輕敵,抽出背後的護盾,這護盾宛如磨盤大小,可是在他魁梧身體的對比下卻顯得如同孩童玩具一般,雄獅王用護盾精准地將射向自己的羽箭盡數阻擋在外。

    羅獵在雄獅王阻擋羽箭的同時猶如一頭獵豹,猛然從光梭中躥出,速度驚人的移動讓他整個人化為一道黑色電光,這黑色閃電瞬間就已經出現在雄獅王的面前,騰躍而起,弓如滿月,瞄准雄獅王血紅色的雙目接連射出兩箭。

    雄獅王以護盾護住面門,卻沒料到羅獵的連番箭擊真正的用意是引開他的注意力,在雄獅王用護盾護住面門的同時,他抽出虎嘯,照著雄獅王的右腿橫削而過,虎嘯在羅獵的手中也迸射出藍色光芒,弧光劃過雄獅王粗壯的右腿,成功切開了他的肌膚,紫黑色的鮮血迸射出來。

    雄獅王負痛,他應變也是奇快,右拳一記黑虎掏心,重擊在羅獵的胸膛之上,羅獵被雄獅王的這一記重拳打得倒飛了出去,從光梭的裂口中跌入,去勢不歇,又從另外一端撞開了光梭的外壁,跌落在神殿堅硬的地面上,接連幾個翻滾方才止住倒飛的勢頭。

    羅獵本以為自己會被雄獅王全力施為的一拳擊成肉泥,可是他身上的衣服將力量緩衝了大半,而他自身的防御力也在短時間內得到了迅速的提升。

    疼痛雖然劇烈,卻不足以致命,羅獵此時方才相信,體內剩余慧心石的能量在龍玉公主的幫助下應當已經完全被自己吸收了,否則他不會擁有這樣強大的力量,更不可能和雄獅王面對面交手。

    雄獅王魁梧的身軀衝入破損的光梭,大手將光梭的裂口撕開,踏著烈焰,一步步走向趴伏在地上的羅獵。他認為羅獵已經喪失了反抗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從地上爬起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4 13:06
第523章 【記憶終】

     讓他驚奇的是,羅獵竟然一點點從地上爬起,雄獅王迅速加快了步伐,他不會給這小子再度爬起的機會,衝上前去抬腳踢向羅獵的胸膛。

    看來搖搖晃晃的羅獵卻在雄獅王出腳之時舉起鐳射槍,一道灼熱的紅色光束射向雄獅王的眼睛,雄獅王下意識地揚起手來去遮擋光束,鐳射光束只是燒焦了他掌心的部分肌膚,並沒能穿透他的身體。

    雄獅王一腳踢中了羅獵,羅獵的身體再度飛起,雄獅王循著羅獵的身影望去,卻發現羅獵並沒有如他所願重重撞擊在神殿的牆壁上,他的身體周圍籠罩了一個兩米直徑的光球。

    羅獵不敢過高估計自己的抗擊打能力,所以他及時啟動了逃生筆,雄獅王這一腳並沒有直接命中他的身體,而是踢在了防護罩之上,防護罩被雄獅王踢中,如同一個皮球般飛向神殿的頂部,撞擊頂部之後又以同樣驚人的速度向雄獅王的身軀撞去。

    雄獅王對這次的反彈並沒有足夠的准備,包裹著羅獵的防護罩撞擊在他的身上,雄獅王剛才全力踢出的一腳等於全部反擊到了自己的身上,魁梧的身體遭遇重擊,騰空飛起數丈,而後又重重摔落在地上,堅硬的花崗岩地面被他的身軀壓得蜘蛛網般龜裂開來。

    羅獵原本能夠在防護罩內利用鐳射槍繼續向雄獅王發動射擊,可在剛才的搏戰之中鐳射槍不知失落在何處,其實就算還在手中也對雄獅王造不成致命的傷害。

    任何的力量都會被消耗,雄獅王也是如此,龍玉公主利用自己的血液中的能量喚醒了他,可是因為顏天心對她的影響,龍玉公主在完全掌控羅獵生死的狀況下並未拿他活祭,正是這一念之慈,方才讓雄獅王沒有獲得慧心石全部的力量,而羅獵也得以僥幸保存了慧心石剩下的力量。

    為了對抗雄獅王,龍玉公主提出了進入羅獵腦域幫他徹底激發體內慧心石能量的建議,而羅獵也決定拿自己的性命去賭一把,這才造就了眼前的局勢。

    羅獵的腦域在飛速活動著,他甚至能夠感覺到能量正在源源不斷滲入自己每條筋脈,每個細胞。對眼前的強敵,他已經擁有了成熟的戰術,利用防護罩盡可能地耗費雄獅王的力量,而自己在其中可以得到暫時的喘息之機,趁著這個機會迅速修復身體,此消彼長,或許自己還有勝算。

    雄獅王被羅獵徹底激怒,爬起身後,他不顧一切地撲向防護罩雙手抓住那透明的護罩,全力撕扯,防護罩周邊電光游走,雄獅王雖然用盡全力也無法將這透明的護罩撕開,他又改變了策略,雙手向其中擠壓。

    羅獵望著近在咫尺的雄獅王,雖然雄獅王目前無法奈何自己,可一切都是暫時的,用不了太久時間防護罩的能量就會消失,而自己又將面臨和他貼身肉搏的局面。

    雄獅王忽然放開了防護罩,轉身向一旁走去,雙手抓起了地上的一截斷裂的石柱,狠狠向防護罩砸去。

    防護罩被石柱擊中蹦蹦跳跳向後方彈射而去,羅獵的身軀在防護罩內來回轉動,從雄獅王剛才的這一擲之力,他察覺到雄獅王的力量並沒有因為這段時間的發泄而下降多少,這對他而言絕不是什麼好事。

    腦海中忽然響起一個聲音,只能智取,不能強攻,縱然你吸收了慧心石的能量,可是仍然無法和雄獅王硬碰硬抗衡。

    雄獅王再度舉起石柱,擲鐵餅一般向防護罩砸去。

    防護罩的光芒明顯在弱化,雄獅王撲了上去,他並非一味蠻勇之輩,也看出這防護罩正在迅速衰減,或許用不了太久的時間防護罩就會消失,自己不可以過多的消耗力量,羅獵以逸待勞,如果自己因為憤怒而不斷做出毫無意義的出擊豈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懷。

    雄獅王血紅的雙目死死盯住羅獵,他忽然意識到對方的臉上流露出惶恐的光芒,看來自己已經成功地讓對方感到畏懼。在力量上自己無疑是勝過對方的,無論是羅獵還是任何人都無法和自己抗衡,精神力上自己更加強大,只是還不夠完美。

    雄獅王望著防護罩中的羅獵,仿佛盯住了已經成為掌中之物的美味,他必須要完全得到慧心石的能量,他要侵入羅獵的腦域,控制他的身體。

    雄獅王嘗試侵入羅獵的腦域,卻遭遇到一股無形壁壘的阻擋,他意識到這是因為這層透明薄膜的緣故。雄獅王眯了眯血紅色的雙目,他決定耐下性子,等了八百多年,也不在乎多等一會兒。

    雄獅王捕捉著羅獵的雙目,羅獵卻在躲閃,他的眼睛不敢和雄獅王正面相接。

    雄獅王越發肯定羅獵心中的恐懼,結局已經注定,他逃不掉。

    防護罩的能量在迅速衰減著,那透明的防護罩似乎開始縮小,羅獵在變得狹窄的空間內開始顯得局促,雄獅王終於捉住了他的雙目,血紅色的雙目迸射出紫電般的光芒……

    一頭雄獅衝入了百花盛開的草原,它肆無忌憚地踐踏著嬌艷的花朵,百花在它的踩踏下不斷凋零,就在遠方的草丘之上一頭遍體鱗傷的蒼狼靜靜望著它,雄獅發現了獵物的蹤影,它發出一聲暴吼,瞬間加快了速度。

    蒼狼並沒有逃跑,甚至沒有因雄獅的到來而感到惶恐害怕,居高臨下地望著那頭奔向自己的獅子,讓雄獅憤怒的是,蒼狼的雙目中流露出的全都是嘲諷的目光。

    被弱小者俯視和嘲諷這是任何一個強者都無法容忍的,雄獅已經踏上了這片本屬於蒼狼的領域,它要擊敗蒼狼,它要將蒼狼碾壓並殺死,它要毀滅這百花盛開的世界。

    雄獅經行的地方百花迅速枯萎,草地變成了燒灼般的焦黑色,而荊棘卻破土而出,雄獅加快了腳步,它詫異於蒼狼世界的變化,同時又意識到這或許是一個圈套。

    蒼狼的背後,一座白色的聖殿如雨後春筍版生長起來,蒼狼挪動了一下腳步,雙目盯住了不斷逼近的雄獅。

    雄獅的身後荊棘叢生,雄獅將速度提升到最大,避免荊棘生長的速度追上自己,避免自己高貴的毛皮被荊棘劃破。

    蒼狼開始啟動,在白色教堂金色十字架的輝映下向雄獅勇敢地發動衝擊,這超出了雄獅的判斷,它本以為蒼狼應當落荒而逃,可是這眼中的弱者卻迎難而上,主動送死?

    蒼狼撲向雄獅,帶著從高處衝下的力量將雄獅撲倒在地,它們在斜坡上翻滾,雄獅掙脫開來,重新站立起來,卻發現它們已經被荊棘叢林包圍。荊棘密密匝匝,遮天蔽日,宛如高牆般將它們困在其中。

    雄獅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寒光森然的利齒,它知道所有一切都是假像,只要它擊敗這頭灰狼,那麼所有的荊棘都會消失,它會成為這一世界的新的主人。

    蒼狼仍然用鄙夷的目光望著雄獅,這目光讓雄獅憤怒,它嘶吼一聲向蒼狼衝去,撲到蒼狼的身上,撲了一個空,直接撲在了荊棘叢中,無數荊棘的細針刺入了它的身體。

    蒼狼卻從雄獅的後方現身,撲向雄獅,雄獅及時反應過來,忍痛一個翻滾,躲開蒼狼的突襲,蒼狼同樣撲空,落入荊棘叢內。

    雄獅和蒼狼都是鮮血淋漓,彼此都沒有急於進攻,死死盯住對方的雙目。

    雄獅准備出擊之時,周圍的荊棘卻燃燒了起來,它因這突然燃起的大火心頭波動,蒼狼卻依然如故地望著它。

    雄獅突然感到蒼狼的目光有若兩道利劍刺破了它的雙眼,深達腦部……

    「愛妃!本王要為你打下這大大的江山,本王要讓天下人臣服在你我的腳下!」

    「江山又有何用?如果不能和心愛的人在一起,和死了又有什麼分別?」

    雄獅不斷後退著,縱然它的身體被荊棘劃破它也渾然未決,它從未感到如此害怕,內心的秘密被窺破,有若被剝光了軀體暴露於人前,它的弱點,它的過去,它的一切都毫無保留地被蒼狼知道。

    荊棘燃燒著,點燃了雄獅的皮毛,讓雄獅遍體鱗傷,比起肉體的創痛,更痛苦得是雄獅的內心,它不為人了解的過去,它曾經被人踐踏的尊嚴和驕傲。

    雄獅王發出一聲暴吼,他的精神力卻仍然無法抽離出羅獵的腦域,他知道自己犯了一個深重的錯誤,他本想侵入羅獵的腦域並將之占領,雄獅是他精神力在羅獵腦域中的投影,並非實質存在。

    蒼狼是羅獵自身精神力的投影,雄獅王本認為自己在這場腦域之戰中穩操勝券,羅獵表現出的畏懼更讓他堅定了自身的信念,可是真正侵入羅獵的腦域之後方才發現這是一個陷阱。

    縱然是陷阱,他也堅信自身強大的精神力可以擊敗羅獵,強行奪得對方的腦域,但是他並未想到,羅獵擁有了操縱精神力侵入對方二重腦域的能力,並非實質的蒼狼,竟然進入了同樣以精神力彙聚而成的雄獅的腦域。從而窺探到被雄獅王重重深鎖的秘密。

    西夏王想要將王妃攬入懷中,王妃突然揚起一柄尖刀狠狠戳入他的心口,西夏王捂著心口,望著王妃:「愛妃……你……」

    昊日大祭司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王妃的身邊,他伸手將王妃攬入懷中,充滿譏諷地望著西夏王道:「她從未喜歡過你,在她心中由始至終只有我一個。」

    「你撒謊!」

    王妃深情地望著昊日大祭司,丟掉了染血的尖刀,甚至懶得去看垂死掙扎的西夏王,幸福地偎依在昊日大祭司的懷中。昊日大祭司伸出手去輕輕撫摸著她隆起的肚子,柔聲道:「我們的孩子……」

    「不!」西夏王聲嘶力竭地吶喊著,他掙扎著想要去撿起那柄染血的尖刀,他要不惜代價殺掉這兩個背叛自己的人,還有他們未出世的孩子。

    昊日大祭司嘆了口氣,伸出手去,那柄染血的尖刀被一股無形力量拋離了出去。他俯視著西夏王:「你什麼都得不到!」然後西夏王的身軀緩緩從地上飄起,四肢張開,被幾股無形的力量束縛著。

    那柄尖刀緩緩漂浮了過來,一刀又一刀刺入西夏王的身體……

    雄獅在烈火中掙扎,高貴的毛皮已經被燒得烏黑,荊棘的尖刺撕裂它受傷的肌膚,困擾住它的卻並非是這渾身的傷痕和周圍的險境,而是來自內心的恐懼,它本以為自己強大到近乎完美,對手不會發現自己的弱點,可當它的弱點在對手面前暴露無遺的時候,它馬上就產生了逃遁的念頭。

    烈火並沒有燒毀荊棘叢林,這邊燃燒著,那邊荊棘又在被燒得焦黑的土地沒完沒了地冒著。

    雄獅放棄了逃遁,它決定拼盡全力和蒼狼作生死一搏。

    同樣遍體鱗傷的蒼狼充滿了昂揚的鬥志,它的目光仍然牢牢鎖定了雄獅,刺穿雄獅的腦域。雄獅的腦域中,西夏王宛如十字架一般漂浮在虛空中,他正在遭受著尖刀的凌遲,鮮血從他的身上不停流淌。

    這塵封於歷史中的仇恨,被鮮血洗刷得格外鮮明,在鮮血中開始,也只能在鮮血中結束。

    雄獅發出一聲暴吼,穿越荊棘叢林,穿越烈火,奮起全力撲向蒼狼,蒼狼的軀體卻在奔跑中生長變大。

    現實中,防護罩完全消失,雄獅王伸出雙手,想要用他有力的雙手捏碎羅獵的頭顱,他不再奢望得到羅獵體內慧心石剩余部分的能量,心中只想著盡快結束這讓他煎熬又讓他恐懼的戰鬥。

    羅獵的出拳速度超越了自我,也超出了雄獅王的預計,狠狠一拳擊中了雄獅王的下頜,雄獅王遭受重擊,龐大的軀體宛如小山一般轟然倒塌。

    蒼狼撲到了雄獅,雄獅同時咬住了蒼狼的咽喉。

    羅獵擎起虎嘯,騰空一躍,身軀在魚躍中飛向半空,雙手擎刀高舉過頂,然後用盡畢生之力向雄獅王的心口刺去。刀氣森寒,刀鋒未至,藍色刀氣已經擴展到丈許開外。

    雄獅王在感受到刀氣的時候平躺的身體方才做出向右平移的動作,這一動作讓他避過了心口的刺殺,虎嘯從他的腋下穿過,雄獅王故意賣出的破綻讓羅獵錯過了目標,然後他的右手迅速出動,一拳擊中了羅獵的小腹,將羅獵打得倒飛了出去。

    羅獵宛如斷了線的紙鳶一直撞擊在神殿殘破的牆壁上,強大的撞擊力讓他的身體深深陷入牆壁之中。

    雄獅王抓起虎嘯,騰躍而起,在羅獵尚未落地之前,挺起長刀閃電般刺入了他的右肩,將羅獵的身體硬生生釘在了牆壁上。

    雄獅憑借強大的力量將蒼狼重新壓制住,血盆大口不斷用力,收縮的利齒越來越深地刺入蒼狼的咽喉。

    蒼狼仍然沒有放棄,死死盯住雄獅的眼睛,即使在完全被壓制的狀況下,它仍然還是那幅鄙夷的表情,這表情對驕傲的雄獅來說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傷害。

    雄獅王巨大的頭顱狠狠撞擊在羅獵的額頭之上。

    沉重的撞擊讓羅獵的腦域世界地動山搖,參天的荊棘城牆因這次的撞擊而倒塌,地面出現裂痕,草丘之上那白色的教堂搖搖欲墜,教堂穹頂黃金十字架出現了一道裂痕。

    雄獅王咧開大嘴,血紅色的雙目光芒越來越盛,內心中反反復復提醒自己,自己才是真正的強者,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夠勝過自己。他必須克服內心中的恐懼,他要重新掌控局面,他要虐殺眼前的對手。

    蒼狼已經被體型數倍於自己的雄獅徹底壓制,雄獅閉上了雙目,希望以此來躲避蒼狼犀利如刀的目光,可是仍然有光芒在不斷射入它的眼睛,它意識到是錯覺,努力將這種念頭排遣出去。

    荊棘停止了生長,熊熊的烈焰不斷摧毀著剩余的荊棘,血色烈焰沿著大地不斷地蔓延,教堂的底部已經被烈焰包圍,白色教堂的底部已經完全變成了紅色,燃燒引起的黑煙升騰到空中,濃煙在空中擴展形成一支巨大的眼睛,這只眼睛遮住了陽光,籠罩住了教堂,巨眼死死鎖定了金色的十字架。

    十字架的中心裂縫不斷延長,蒼狼的背脊倔強地拱起,雄獅全力將它壓制下去,可很快蒼狼又開始第二次努力,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它就不會放棄。

    羅獵的膝蓋狠狠抵在雄獅王的胯下,雄獅王麻木的表情證明這樣的攻擊對他根本沒有任何的作用,他將頭顱後仰然後重重撞擊在羅獵的面門一次比一次猛烈。

    羅獵的腦域世界,地面開始崩塌,烈火從裂縫中冒升出來,一道燃燒的壕溝迅速擴展到蒼狼和雄獅的身邊,雄獅死死咬住蒼狼的脖頸試圖將它甩向深淵,遠方的教堂已經完全被烈火包圍,只剩下那金色的十字架,在火光的映射下越發顯得金光燦爛。

    雄獅並不在乎那道光,只要教堂崩塌,那金燦燦的十字架就會倒伏在地上,就會倒在它的腳下,濃煙遮蔽了天空,在十字架的上空巨眼的目光越發陰沉。

    蒼狼的雙目倔強地捕捉著金色的十字架,它倔強而不屈的眼神投射到十字架上又反射出去,有如利箭般射中了空中巨眼的中心,紫黑色的瞳仁宛如玻璃般碎裂,煙霧聚集最為濃郁的地方率先開始變淡,天光從散去的濃煙中重新投射進來,在天光的映射下十字架的金光變得如同正午的陽光一般燦爛。

    燦爛的金光刺痛了雄獅的雙目,雖然它緊閉雙目,仍然可以感覺到強光從它眼睛的縫隙中射了進來,有若千萬支羽箭同時射入了它的腦髓。

    西夏王看到了鮮血,看到從自己血脈中噴射而出的鮮血,他的血甚至無法落到地上就被金色的陽光蒸騰干涸,他的身上千瘡百孔,鮮血沒完沒了地流著。耳邊響徹著那對男女的笑聲,西夏王掙扎著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

    雄獅的腦海一片空白,蒼狼一個有力的弓背將雄獅龐大的軀體從背上甩脫,然後猛然一撲,和雄獅一起墜入烈火燃燒的深淵。

    雄獅王血紅色的雙目現出茫然之色,一時間他竟然忘記了攻擊,羅獵轉守為攻,以額頭狠狠撞擊在雄獅王的鼻翼之上。鼻翼的痛苦尚在其次,雄獅王感到腦海深處宛如被人千萬根鋼針刺入,他捂住頭顱。

    羅獵反手將插入自己肩頭的虎嘯長刀拔出,忍住這深入骨髓的疼痛,衝向雄獅王,一刀從雄獅王的左肋刺了進去。

    雄獅和蒼狼糾纏翻滾,向熊熊燃燒的深淵繼續跌落,蒼狼的目光視死如歸,雄獅的雙目卻流露出恐懼。

    西夏王爆發出從心底的哀嚎,他不可以死,他還有心願未了,他還有太多事情沒來得及做……

    羅獵的瞳孔燃燒著兩團火焰,雄獅王卻從他的目光中看到了龍玉公主的身影。

    一身紅衣的龍玉公主出現在神殿的高台之上,她彎弓搭箭瞄准了雄獅王的後心,鏃尖包裹著綠色的光華,弓如滿月,箭在弦上。伴隨著一聲弓弦的嗡鳴,一道綠光從後方沒入了雄獅王的身體。

    雄獅王不顧一切地撲向羅獵,不顧他的的長刀刺入自己的體內,強有力的雙臂死死圈住了他。

    西夏王漂浮的身軀在虛空中不斷撕裂……

    雄獅和蒼狼穿越烈焰向無盡的深淵中不停墜落……

    羅獵看到烈火中奔跑的白色倩影,當身影被烈火淹沒之時,周遭卻突然又變成百花盛開。微風輕動彩蝶翩翩,顏天心就坐在開滿鮮花的山坡上,含情脈脈地望著他,望著他甜甜露出一個微笑,這微笑永久的定格在羅獵的記憶中……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4 13:06
第524章 【身在何方】(上)

     「大家都還在嗎?」張長弓在爆炸之後從沙石中爬了出來,很快他聽到了陸威霖的回應,然後又聽到阿諾劇烈的咳嗽聲,張長弓循聲找到了阿諾,陸威霖幾乎和他同時來到了阿諾的身邊,兩人一左一右將灰頭土臉的阿諾從沙塵中扶了起來,阿諾頭腦仍然有些發懵,迷迷糊糊道:「我喝醉了嗎?怎麼天旋地轉……瑪莎……瑪莎在什麼地方……」

    張長弓想起了鐵娃,此時他們的右前方傳來鐵娃的呼救聲,幾人慌忙趕了過去,鐵娃也沒什麼事情,只不過瑪莎就沒有他那麼幸運,右腿被一塊掉落的石塊壓住,在他們的身邊還有幾名同伴不過已經被砸死了。

    瑪莎痛得滿頭大汗,不過她的性情極其硬朗,就算右腿被砸斷壓在石下,仍然堅持一聲不吭,阿諾看到她的模樣簡直比自己受傷還要心痛。

    張長弓讓大家務必要小心,眾人合力將壓在瑪莎腿上的石頭抬起,由阿諾抱住瑪莎,在石塊被抬起之後迅速將瑪莎拖了出來。離開險境發現瑪莎右腿已經被砸得血肉模糊,在場的人中並沒有精通醫術者,張長弓建議先為瑪莎止血,先離開險境而後再考慮下一步治療。

    瑪莎因為傷痛意識變得有些模糊,被阿諾抱在懷中,靠在他寬厚的胸膛上,強忍疼痛道:「發生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阿諾怒道:「顏拓疆那個狗賊出賣了我們!」

    張長弓幾人都沒有說話,不過每人的臉上都充滿了憤怒。

    鐵娃道:「師父,出口都已經被他們炸塌了,咱們還出的去嗎?」

    張長弓伸出大手摸了摸鐵娃的後腦勺,呵呵笑道:「天無絕人之路,老天爺不會難為我們的。」

    阿諾道:「咱們往這邊走!」

    陸威霖發現他所指得分明是和出口相反的方向,愕然道:「為何要往那裡?」心中暗忖,這金毛莫不是被炸糊塗了,現在往外走方才有可能找到出路。

    阿諾道:「你們有沒有留意到,剛才的發生了好幾次爆炸?」

    張長弓和陸威霖對望了一眼,兩人同時點了點頭,其實他們在第一聲爆炸中聽力就已經受到了影響,接下來的幾次爆炸他們只是從地面的震動中感覺到,不過幾次地面的震動相隔時間很長,陸威霖也是軍事方面的專家,他當時就有些納悶,因何幾次震動傳來的方向不同,現在細細想來,有幾次爆炸應當來自於洞穴深處。

    幾人商量了一下決定按照阿諾的想法向骨洞深處走去,途中又遇到幾名爆炸後的幸存者,眾人集合一處繼續前行,洞穴和縫隙中曲折行進了近三裡的距離,在他們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地洞。

    張長弓打開手電向地洞下方照射,這地洞底部深有十米左右,張長弓衝著下方叫道:「有人嗎?」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地洞中回蕩,過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聽到回應,張長弓點了點頭,正准備尋找繩索攀爬下去的時候,突然聽到下方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道:「張長弓,是你嗎?我啊!你宋叔!」

    幾人全都聽出那聲音來自宋昌金,雖然眾人多半對宋昌金沒什麼好感,可是在這裡能夠聽到他的聲音卻顯得格外親切。

    宋昌金和蘭喜妹是從雍州鼎沿著沙蟲留下的地洞一路追蹤而來,到了這裡剛好聽到張長弓的聲音,宋昌金得遇同伴內心中自然激動非常,蘭喜妹卻表現得極其冷漠,以她古怪的性情認為這些人全都死了都跟自己無關,在她心中真正在乎得只有羅獵一個。

    眾人和宋昌金劫後重逢,彼此之間明顯變得親切了許多,就連張長弓也破例叫了一聲宋三叔。

    宋昌金將羅獵和顏天心逃走的消息告訴眾人,至於過程他並未明說,其實就算他說了也不會有人相信。

    眾人聽到羅獵仍然活在這個世上,一個個歡呼雀躍。

    蘭喜妹看到眾人的模樣忍不住潑冷水道:「有什麼好開心的?人還沒有找到,等找到了羅獵再開心也不遲。」

    眾人聽她這樣說馬上又回到了現實中來,現在別說找到羅獵,甚至連他們都不知能否從這裡走得出去。不過好在有宋昌金在,這老狐狸雖然老奸巨猾,可盜墓掘墳的本領絕對頂尖高手,有他在離開這裡,甚至找到羅獵都有希望。

    宋昌金自然明白眾人對自己寄予的厚望,今日之所見早已顛覆了他的以往的認知,所有這一切,就算是祖宗留下的《三泉圖》也沒有記載過,宋昌金的內心中充滿著激動,他要把這一切記錄在《三泉圖》中,他要在老羅家的族譜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當然他的成就無法和羅獵相比,對這個剛剛相認的侄兒,宋昌金不知不覺生出了感情,他渴望羅獵平安,羅獵的勇氣、擔當早已感化了他,宋昌金終於明白因何羅獵的身邊會有一群甘心和他同甘苦共患難的朋友,會有顏天心、蘭喜妹這樣的女孩子為他舍生忘死,這樣的年輕人應當受到上天眷顧,他不該死也不能死,他若是遭遇了不測,會讓多少人為他傷心難過。

    他們沿著這條沙蟲留下的地下洞穴中前行,途中看到不少獨目獸的屍首,也看到地面上讓人觸目驚心的腳印,這腳印乃是雄獅王留下,這樣的腳印絕不屬於正常的人類。

    張長弓憑著獵人獨有的感覺意識到羅獵和顏天心的逃離必然和腳印的主人有關,他蹲下去觀察那腳印的時候,突然聽到陸威霖道:「你們快來!」

    眾人慌忙趕到陸威霖的身邊,卻見陸威霖呆呆站在那裡,在他前方的白色沙面上靜靜躺著一個紅裙女孩,那女孩臉色蒼白黑發散亂,躺在沙面上一動不動,宋昌金倒吸了一口冷氣,那女孩分明就是龍玉公主。

    在場的人中有不少曾經親眼目睹過龍玉公主的真身,蘭喜妹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氣走了過去。

    宋昌金提醒她道:「小心!」

    蘭喜妹蹲下身去,摸了摸龍玉公主的脈門,觸手處冰冷一片,又探了探龍玉公主的鼻息,發現她已經沒有了呼吸心跳。

    蘭喜妹緩緩搖了搖頭道:「她死了……」雄獅王追擊他們的時候,龍玉公主選擇留下獨自阻攔雄獅王,其實在龍玉公主的意識進入了顏天心的身體之後,他們就已經料到龍玉公主的肉體已經被雄獅王消滅。

    張長弓等人並不清楚分別後發生的事情,阿諾道:「如此禍患死了最好,也免得禍害人間!」

    此時瑪莎懷中發出奇異的金色光芒,眾人的目光全都被這金光吸引過去,瑪莎從懷中取出那兩半已經破損的古蘭經,古蘭經在拿出之後突然偏偏碎裂開來,化為千萬片,宛如蝴蝶般飛向空中,而後又迅速化為纖塵。

    龍玉公主的肌膚此時也出現宛如瓷器般的裂痕,就在眾人的眼前灰飛煙滅,眾人呆呆望著一切,腦海中突然變得一片空白……

    七月十六,天還未亮就刮起了一場沙塵暴,這場沙塵暴遮天蔽日,一直持續到當天的下午方才平息。

    距離西夏陵區以北十裡左右的地方,一群人從黃沙掩埋的沙洞中爬出,他們一個個灰頭土臉,失魂落魄,為首一人是宋昌金,雖然成功逃出生天,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喜悅之色,他甚至忘記了自己在地洞中那麼久的時間內發生了什麼,和他同樣迷惘的還有其他人。

    蘭喜妹只記得自己逼迫宋昌金進入陵區尋找羅獵,可是這其中到底有沒有遇到羅獵,在裡面又究竟發生了什麼,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了,可是她忘不了羅獵,心中仍然惦念著羅獵。

    遠方的天地間,因為光線的緣故景物變得飄渺而朦朧,剛剛脫險的人們瞪大了雙眼,努力辨認著他們的位置。

    突然天地間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小點,張長弓用力眨了眨眼睛,以他的目力也看不清遠方天地間的那個黑點究竟是什麼?

    陸威霖素來穩健的手在歷經劫難之後也變得有些顫抖,他掏出望遠鏡,拉近遠方的景物,當那個小黑點在視線中變得清晰,他驚呼道:「吳先生!」

    吳傑頭發蓬亂,手中拄著一支竹竿,瘦削的身軀像蝦米一樣躬著,他並不是一個人,在他的背後還背負著一個人。

    「羅獵!」蘭喜妹忽然發出一聲尖叫,然後她就飛快地向吳傑跑去。身後眾人都被她的這聲尖叫嚇了一跳,即便是手拿望遠鏡的陸威霖也沒能辨認出吳傑背著得究竟是誰?他們一個個向吳傑跑去,心中帶著一個即將得到解答的疑問。

    「嗨!你叫什麼?」

    「安……安翟……」

    「你說話始終這個樣子嗎?」

    「不……不……我覺得好玩,學著學著就……結巴了……」

    「謝謝你剛才幫我!」

    「不客氣……我……我們是好朋友……」

    呃,誰說結局了?只是一個故事告一段落。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6 09:55
第525章 【身在何方】(下)

     陸威霖拍了拍瞎子寬厚的肩膀,瞎子非但沒有回頭反而轉過身將頭壓得更低,陸威霖嘆了口氣,靠在瞎子寬厚的脊背坐下:「放心吧,吳先生來了,有他在,陳阿婆不會有事。」

    瞎子回過頭來,眼睛已經哭紅了,他揉了揉鼻子,帶著哭腔道:「我不是擔心外婆,吳先生說過能治好她,我只是……」

    陸威霖道:「你在擔心羅獵?」

    瞎子用力點了點頭,前往甘邊求醫的朋友一個個都回來了,可是羅獵並沒有隨同他們一起回來,以他對羅獵的了解,如果羅獵知道外婆有事一定會回來探望,可這次羅獵非但沒有回來,反而在吳傑將他救回之後,未等傷勢痊愈就悄然離開。在聽說他們這次遭遇的凶險之後,瞎子越發為老友感到擔心,如果顏天心當真遭遇了不測,那麼對羅獵而言,將會是他有生以來最為深重的打擊。

    瞎子自責道:「都怪我,我始終都在拖累羅獵,每次我遇到麻煩的時候都是他幫我解決,可是他遇到事情的時候,我卻不在他的身邊。」

    身後響起張長弓雄渾的聲音:「你不在才好,你若是在場,只怕羅獵還要分出手來照顧你。」

    瞎子和陸威霖同時站起身來招呼道:「張大哥!」不知不覺中張長弓已經在他們心中樹立起了相當的威信,兩人都已經將張長弓視為自己的大哥。張長弓遇事沉穩,處處為這些朋友考慮,遇到麻煩總是衝在最前,也的確擁有大哥的胸懷。

    張長弓道:「其實,你們不用為羅獵擔心,你們都比我認識他要早,理應比我更了解他才對,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打倒他。」

    瞎子和陸威霖對望了一眼,兩人同時點了點頭。

    陸威霖笑道:「是我們多慮了,羅獵就像是一頭孤狼,表面隨和,骨子裡卻充滿了驕傲,就算是受傷,他也不想被別人看到,寧願一個人躲到無人發現的角落,獨自舔傷口……」說到這裡他的內心不由得又變得凝重起來。

    「是啊!」張長弓深有同感道,其實他心中何嘗不在為羅獵擔心,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在吳傑救回羅獵之後,沒多久羅獵就一個人悄悄離開,甚至吝惜到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羅獵走後,蘭喜妹也選擇離開,阿諾護送受傷的瑪莎返回塔吉克族部落,每個人都明白這廝另有所圖,估計他和瑪莎之間郎情妾意,此刻已經如膠似漆。反倒是性情孤僻不近人情的吳傑聽聞瞎子的外婆生病,毫不猶豫地答應跟他們回來為陳阿婆治病。

    這一路之上,他們曾經旁敲側擊試圖從吳傑那裡問出一些事,可是吳傑惜字如金,對於發生過什麼,他又是在何處找到了羅獵只字不提。

    他們只知道羅獵的獨自離去必然和顏天心有關,他和顏天心從白山黑水到戈壁大漠,無數次的生死與共早已讓兩人的內心深處滋生出難以割舍的感情,而顏天心在這件事之後再也沒有現身,種種跡像表明她很可能遭遇了不測,如果一切當真如此,羅獵必然是受傷最重的那個。

    吳傑拄著竹竿緩步走了出來,灰色長衫,黑鞋白襪,清臒消瘦的面孔上架著一副新配的金絲邊墨鏡,舉手抬足間帶著一股出塵的儒雅氣質。在眾人的心中吳傑無疑是最為神秘的一個,他們甚至認為,此前發生的一切,最清楚的人就是吳傑,他應當知道顏天心的下落,只是他不肯說也不會說。

    瞎子恭敬道:「吳先生!」

    吳傑微微頷首道:「安翟,你放心吧,只需幾日調養老太太就會恢復如初。」

    瞎子聽他這樣說心中頓時寬慰:「多謝吳先生。」

    吳傑淡然道:「區區小事犯不著如此客氣。」

    瞎子看到吳傑手中的行李箱,愕然道:「吳先生這是……」

    吳傑道:「藥方我已經開好了,既然老太太沒事,我也沒必要留在這裡,我這個人向來都喜歡清淨。」

    張長弓道:「吳先生這就要走?」

    吳傑點了點頭道:「人生在世凡事都講究個緣分,緣來則聚,緣盡則散,若無分別又怎有相聚?」他向眾人拱了拱手,大步向門外走去。

    幾人同時要送,張長弓使了個眼色示意其他人都留下,獨自一人送了出去。

    吳傑走了幾步停下腳步,他聽到張長弓的腳步聲,並未轉身道:「張老弟還有事情想問?」

    張長弓鼓足勇氣道:「吳先生知道顏天心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吳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們心中都在惦念羅獵,這一路走來,你們抱著怎樣的心思我都看在眼裡,我也明白,可是羅獵的事情只能他自己對你們說,我又怎能說得清楚?」

    張長弓道:「叨擾先生了。」語氣中充滿了失落。

    吳傑道:「羅獵不會永遠消沉下去,這個世界也不允許他永遠消沉下去。」

    張長弓雙目一亮,吳傑的這句話似乎在暗示他不久就有和羅獵相見的可能。

    吳傑道:「這裡並不太平,或許不久之後日本人就會來找你們的麻煩。」

    張長弓頓時想到了蘭喜妹,蘭喜妹的真實身份是日本間諜松雪涼子,拋開她對羅獵的感情是真是假不論,此女絕對是個心機深重的厲害角色,她本身的立場就和他們不同,張長弓笑道:「這裡是白山。」他的話裡充滿著強烈的自信,這是他的家鄉,附近就是蒼白山,只要進入山林他就如魚得水,如果日本人當真敢來,他會利用地形的優勢將來犯者逐個擊破,讓他們有去無回。

    吳傑道:「政府不作為,那些軍閥都在打著他們自己的如意算盤,彼此之間內鬥不已,如果中華民眾都能擰成一股繩,齊心合力,天下間又有誰敢欺辱我泱泱中華?」素來冷靜的他說到此時聲音也變得激動起來。

    張長弓對當期的局勢也極其不滿,他雖然武功出眾,可惜報國無門。

    吳傑離去之後,張長弓將他的話轉述給眾人,幾人商量了以後,也認為繼續留在這裡很可能會暴露,於是決定前往奉天,一來那裡畢竟是大城市,方方面面的條件好一些,二來瞎子認為羅獵很有可能會去奉天,當初他和羅獵最早來滿洲之時曾經去過奉天,羅獵在奉天還擁有一座棺材鋪。

    只是他們找到羅獵的願望並未實現,羅氏木器廠房門緊鎖,從鎖頭上積下的灰塵就能夠判斷出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更不用說居住。張長弓和瞎子商量之後決定暫時在奉天住下,畢竟老太太的病情剛有好轉,現在也不適合繼續長途跋涉,眼看就是中秋,滿洲的天氣已經開始轉涼,他們決定以奉天為根據地,四處打探羅獵的消息。

    陸威霖抵達奉天不久就告辭離去,他也是性情孤僻之人,雖然和眾人建立起深厚的友情,可是他並不習慣於長期聚在一起熱熱鬧鬧的生活。

    陳阿婆的身體一天天好了起來,瞎子孝順終日都在床前照顧,這世上他也只剩下外婆這個唯一的親人,看到外婆康復,瞎子自然倍感欣慰。周曉蝶雖然隨同他們一起來到了奉天,可是對瞎子卻冷漠了許多,連老太太都能夠看出這女娃兒對外孫子的冷漠,不過陳阿婆對周曉蝶也沒有表現出特別的喜歡,瞎子以為應當是老太太嫌棄周曉蝶目盲。原本盤算著想方設法讓老太太接受周曉蝶,可現在周曉蝶對自己擺出拒他於千裡之外的樣子,又如何去勸說老太太?

    張長弓在眾人安頓好了之後,帶著鐵娃去了趟津門,他知道羅獵在津門有位從小就一起長大的姐姐,所以特地走了一趟,可這一趟也是毫無結果,英子對羅獵的下落也不清楚,自從羅獵離開津門之後他們就沒有聯絡過,甚至連書信都沒有通過。

    隨著深秋的到來,天氣一天天的變冷,眾人也開始漸漸接受羅獵離開他們的事實,只要羅獵平安無事就好,他們相信羅獵終有一天會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津門西開教堂的工程就快結束了,法國主教杜寶祿幾乎每天都要來到現場監工,望著這自己一手籌資並建設的教堂,他的內心中充滿了成就感,冬天到來之前,教堂就可以正式對外開放了,他已經開始設想今年的第一個聖誕。

    施工現場突然傳來一陣驚呼聲,卻是一名工人失足從腳手架上滑落,他距離地面至少有十米,因為突然踏空,那工人毫無准備,頭朝地掉落下去,更可怕得是,在他落下的地面上擺放著堅硬的花崗岩石塊。

    在場眾人已經預見到那工人被撞得腦漿迸裂的情景,有人因為害怕看到血腥的場景,慌忙閉上了眼睛。

    千鈞一發的時刻,一根繩索拋了出去,宛如靈蛇般將那工人的腿部層層纏繞了起來,在工人的腦袋撞到花崗岩上之前,硬生生將他拽住。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7 09:53
第526章 【平淡是真】(上)

     杜寶祿的長袍都被冷汗濕透,看到眼前一幕他不住在胸前畫著十字,等到眾人圍上去將那倒懸在空中的工人解救下來,他們方才想起去尋找出手營救的人,只看到繩索栓在了立柱上,出手營救之人早已人去樓空。

    杜寶祿也不知何時不見了,其實他並未走遠,只是去追那名出手救人的民工,那民工來西開教堂工地已經有兩個月了,他沉默寡言,每天來了就是上工干活,和其他同事很少說話,因為是零工,所以每天拿了錢就走,就算和杜寶祿這個雇主交集也很少。不過杜寶祿對此人印像頗深,認為此人吃苦耐勞,無論每天工作如何辛苦都從無一句怨言。

    那民工似乎知道有人在跟蹤自己,開始加快了步伐,杜寶祿本就肥胖,再加上穿著黑色長袍,已經是氣喘吁吁,他用並不熟練的中文道:「嗨!先生,你等等,你等等我……」

    那民工停下腳步,他的臉上生滿胡須,氈帽壓得很低,不過仍然可以看到氈帽下那雙憂郁的眼睛。

    杜寶祿道:「我沒別的意思……你今天的工錢……」

    民工搖了搖頭道:「留著吧,算是我留給教堂的一點小小意思。」說完他大步向前方的小路走去。

    杜寶祿大聲道:「你應該認識我的,以後有什麼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過來找我……」

    民工走入樹林杜寶祿的聲音仍然在他的耳邊回蕩,他停下腳步,抬起頭,看到樹上一對相偎相依的鳥兒,深邃的雙目變得越發憂郁了。

    遠處迎面走來了一個女子,那女子看到他,大聲道:「小獵犬,傻站著干什麼?還不過來給我幫忙?」

    那女子就是英子,這民工打扮的大胡子年輕人自然就是羅獵了。羅獵看到英子推著一輛自行車,車後綁著滿滿登登的包裹,趕緊過去接過車把。英子擦去臉上的汗水道:「真是累死我了。」

    羅獵認出這自行車是英子的丈夫董治軍的,這後面捆得小山一樣的包裹極其沉重,不知裡面裝著什麼。

    英子道:「書,好心人捐贈的舊書,剛好送回去給孩子們看。」

    羅獵嗯了一聲。

    英子有些心疼又有些不滿地瞪了他一眼道:「你究竟是怎麼了?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過去可不是這樣。」

    羅獵露出一絲笑意,笑容顯得有些僵硬,他被吳傑從天廟廢墟救出,和眾人會和後不久,他就悄悄離開,眾人選擇返回滿洲的時候,他又繼續留在當地半個月,這半個月的時間,他去過新滿營,也去過雅布賴山,還去過西夏王陵,所有可能找到顏天心的地方他都去過了,然而他始終沒有找到顏天心的蹤影,其實他也明白,縱然找到顏天心,也只是她和龍玉公主的綜合體罷了。

    顏天心的部下已經宣告了她的死亡,顏拓疆收拾舊部,回到了新滿營並重建那裡的一切。

    羅獵沒有去找顏拓疆,在認清現實之後,他離開了甘邊,不過他沒有選擇去白山和朋友們會合,也沒有選擇返回黃浦的小教堂,他來到了津門,來到了他幼年時曾經和母親一起生活過的地方,這裡有他的童年,有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回憶。

    羅獵畢竟不是孤狼,並不是每次的受傷都要找到一個無人的角落默默舔傷,父親給他的智慧種子,龍玉公主幫他吸收的慧心石,他這段時間驚世駭俗的經歷已經讓他的胸懷和眼光超越了這個時代,對生命和永恆擁有自己獨特的看法。

    雖然親眼見證了顏天心腦域世界的崩塌和毀滅,可是羅獵至今都沒有承認她的死亡,羅獵堅信她一定在世界的某一個地方等著自己,又或是宇宙的某個角落,又或是某個不為人知的時空。

    英子從羅獵的頹廢就知道他必然遭遇了人生中前所未有的挫折,她和爺爺所做得只是接納這只受傷的小獵犬,他們心有默契,他們並不詢問,只是為羅獵提供一個住處,甚至很少主動去找羅獵,他們知道他需要一個獨自思考的空間。

    羅獵推著自行車,英子在後面扶著,羅獵推得很穩,她只需要將手放在上面,根本沒有幫扶的必要,英子忽然很嫌棄地說了一句:「邋遢!」

    羅獵笑了起來,他的笑聲並不歡快,英子聽到他的笑聲就已經滿足,馬上用銀鈴般的大笑蓋過了羅獵,停下笑聲道:「你朋友來信了!」

    羅獵嗯了一聲,甚至懶得問來信的人是誰?

    英子道:「安翟!」

    羅獵依然嗯了一聲。

    英子對他這樣的回應很不滿足,呸了一聲道:「你朋友來了你也躲著不見,現在來信了你居然都不問是誰?小獵犬,究竟是你做了對不起朋友的事情,還是他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

    羅獵道:「你猜不到的。」

    英子杏眼圓睜道:「哦?你是拐彎抹角罵我蠢嘍?」

    羅獵道:「太聰明的女人往往不會有什麼福氣。」

    英子又笑了起來,她的笑聲很有感染力:「我有福氣嗎?我怎麼不覺得?」

    羅獵道:「有個那麼愛你的爺爺,疼你的弟弟,還有一個怕你的丈夫!」

    「呸!能耐了啊,挖苦起你姐來了,小獵犬,你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都告訴你多少次了,別在我面前提董治軍那個混蛋。」

    羅獵道:「聽洪爺爺說,他這周就從黃浦回來了。」

    「死了才好!」

    羅獵知道英子素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她對董治軍的感情很深,兩人之間的矛盾倒是多半都因為董治軍的家庭而起。董治軍此番被派往黃浦公干,已有三月,羅獵來津門之前,董治軍就去了黃浦,所以兩人始終沒有打照面的機會。

    羅獵暗忖,自己是時候離開了。

    兩人邊走邊談,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了小學的門前,孩子們正在放學,老洪頭雷打不動地在門前目送孩子們離開,直到最後一個孩子離開,他才看到從遠處走來的羅獵和英子。

    看到滿臉胡須的羅獵,老洪頭就打心底感到酸楚,他把羅獵視為自己的親孫子一樣,在心中的地位不次於英子,他焉能看不出這段時間羅獵都是在利用繁重的勞動折磨他自己。

    老洪頭一直都想跟羅獵好好談談,可英子提醒他不能問,如果羅獵不肯說那就永遠不要問。

    老洪頭只能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過來,笑道:「你們兩個怎麼遇上了?」

    英子道:「冤家路窄!」

    這下連羅獵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英子看到校園門前停著一輛黑色轎車,禁不住有些好奇,向爺爺道:「爺爺,這車是什麼人的?」他們這間小學在津門很不起眼,多半孩子連學費都交不起,教師薪資微薄,其中有不少人是義務教學。

    老洪頭笑道:「我也不認得,總之是個有錢人家的小姐,今天路過這邊,看到咱們學校,說是要捐錢給咱們,這不,校長正陪著她考察校舍呢。」

    英子道:「這麼好?」

    羅獵心中一怔,首先想到的是這位有錢人家的小姐該不是衝著自己來的吧?可轉念一想自己來到這裡的事情根本沒有外人知道,而且一直以來自己都很謹慎地保密他和英子一家的關系,生怕自己惹麻煩會影響到他們,按理說沒這種可能。

    老洪頭道:「就是那位小姐!」

    羅獵順著老洪頭所指的方向望去,卻見校長正陪著一位剪著齊耳短發的女孩兒說話,那女孩二十歲左右年齡,圓臉,眉清目秀,笑起來頗為可人,羅獵一眼就認出這女孩兒他果然認識,乃是津門名媛唐寶兒,說起來他們還有一段淵源,這唐寶兒乃是葉青虹的閨蜜,當初為了解救方克文一家,多虧了唐寶兒出手相助,將他和葉青虹藏在位於馬道場的家中,方才躲過日本人的追擊。

    羅獵並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邂逅唐寶兒,正如老洪頭所言,唐寶兒的確是路過此地,不過她此前就聽說過這間小學,路過門前想起曾經聽友人提起過這小學的事情,於是過來看看,並主動提出想要捐款。

    對學校而言,唐寶兒這樣的千金小姐自然是貴客,校長極盡熱情地接待了她,並陪著她視察了校園的情況。

    校長本想將老洪頭這位學校的開創者介紹給唐寶兒認識,老洪頭笑眯眯使了個眼色,表示自己不想露面,他早已習慣了一個老校工的角色。

    於是校長只能作罷。

    羅獵也不想和唐寶兒正面相逢,於是推著自行車走向側門,唐寶兒沒有看到羅獵的正面,不過目光落在羅獵背影的時候仍然微微一怔,這背影讓她覺得有些熟悉,不過一時間想不起這背影的主人是誰?唐寶兒打消了追上前去看個仔細的念頭,畢竟這世上相似的背影太多。

    唐寶兒離去之前捐贈了五百塊大洋,又表示過段時間再過來,為孩子們送些過冬御寒的棉衣棉褲。

    老洪頭晚上吃飯的時候對此表現得非常興奮,手舞足蹈地說著他所知道的情況,又道:「你們知不知道?唐小姐就是唐總理的千金。」

    英子糾正道:「前總理,總共也沒當幾天,這些官僚沒一個好人。」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5-28 09:53
第527章 【平淡是真】(下)

     老洪頭對孫女的以偏概全表示很大的不滿,嘆了口氣道:『這世道,好人難當,他也有他的難處,和現在的這幫官僚軍閥相比,他還算是一個好官。」

    羅獵默默吃著饅頭,如果不是英子堅持他也不會過來吃飯,來到這裡已經有不短的時間了,他陪老洪頭吃飯的次數屈指可數。

    老洪頭望著羅獵,臉上又浮現出憐惜的表情:『小子,這胡子也該剃剃了。」

    羅獵將最後一口饅頭塞到嘴裡,然後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整齊而潔白的牙齒,這麼久沒有理發剃須,並不是因為他懶,而是他想過一種和過去完全不同的生活,他想和過去告別,想要麻醉自己,可偏偏無時無刻都處於清醒之中,有個秘密他並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失眠的症狀越來越嚴重了,自從失去顏天心之後,他幾乎到了夜不能寐的地步。

    英子有些不滿地在羅獵肩頭拍了一下:『小獵犬,啞巴了?爺爺跟你說話呢。」

    羅獵嗯了一聲,方才道:『明兒我就去剃。」

    老洪頭嘿嘿笑了起來:『不必那麼麻煩,明兒一早我幫你剃。」

    『您?」英子一雙杏眼又瞪圓了。

    老洪頭嚷嚷道:『咋地?還信不過我咋地?」

    光可鑒人的剃刀在羅獵的臉上飛速滑動,近三個月滋生出來的胡須簌簌而落,羅獵躺在陽光下,靜靜體會著刀鋒拂面的感覺,昔日的刀光劍影似乎已經離他遠去,這段時間他時常陷入迷惘之中,自己曾經經歷過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幻?

    英子上完課特地搬了個小馬扎,坐在他們的對面,坐在秋日金色的陽光裡看著他們,原本老洪頭打算連頭發一起幫羅獵剪了,可英子非得堅持要等自己回來,老洪頭一邊幫羅獵刮著胡子一邊道:『這丫頭長大了,出息了,都忘了當年她的頭全都是我給剃的。」

    英子笑道:『我十二歲之前沒人把我當女孩子。」

    羅獵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笑,剃刀在他腮邊劃了一道淺淺的口子,老洪頭慌忙道:『別笑,別笑……哎呦,你看我這老眼昏花的……」

    英子走過來道:『不妨事,淺淺一道口子又不會留下疤痕。」她伸手找爺爺要過剃刀。

    老洪頭愣了一下道:『你也會?」

    英子接過剃刀,熟練地為羅獵淨面,輕聲道:『董治軍的腦袋那麼難剃還不得乖乖聽話。」

    老洪頭笑了笑,來到英子剛才坐得小馬扎前坐下,望著孫女兒熟練的手法,心中又欣慰也有酸楚,英子長大了,在她的婚姻中,她並非沒有付出,這孩子太倔強,就算是受了委屈也不會將那些委屈告訴自己,她是害怕自己擔心,羅獵也是一樣,這些昔日在自己膝下奔跑歡鬧的孩童們不知不覺就已經長大,自己已經老了。

    英子手中的剪刀在羅獵頭頂飛舞著,沒多久就為羅獵理好了發,平頭短發,並沒有征求羅獵的意見,就為他將頭發剪得很短,不足半寸,看起來顯得格外精神。

    塞外烈日為羅獵鍍上的那層古銅色仍未褪去,津門的太陽雖然沒有塞外那般火辣和炙熱,可是長時間的戶外工作讓羅獵的膚色反而加深了一些,他的眼睛依舊明亮,只不過雙目深處多了幾分顯而易見的憂郁。

    英子圍著羅獵轉了一圈,對自己的作品表示滿意,向羅獵道:『你們爺倆兒先聊著,我去給你打盆熱水洗頭。」

    羅獵道:『不用,冷水衝衝就行。」

    英子道:『秋天了,別逞能。」她拍了拍身上的碎發,風風火火地去了。

    羅獵望著英子的背影臉上帶著感激,老洪頭將卷好的一支煙卷兒遞給了羅獵,羅獵也不挑剔,摸出一盒洋火,先幫老爺子點讓,然後自己也點燃那支煙卷兒,用力抽了口煙,將煙草的清香和辛辣一股腦地抽到自己的肺裡。

    老洪頭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們兩口子。」

    羅獵安慰他道:『兒孫自有兒孫福,這事兒還真輪不到您老操心。」

    老洪頭嘆了口氣:『也是,我也沒有多少日子好活了,操心也沒用。」

    羅獵笑道:『洪爺爺,您老可得長命百歲,您私藏的美酒我還沒喝夠呢。」

    老洪頭哈哈笑道:『那是,我得看到你娶媳婦兒才……安心。」話說了半截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可能無意中又戳到了這孩子的痛處。

    羅獵的內心一緊,臉上的表情卻仍然風輕雲淡:『我可能……」若非老爺子無意中提及這個問題,羅獵還不知道自己在內心深處對婚姻對感情產生了一種畏懼,深深的畏懼,他甚至覺得自己的感情背負上了詛咒,每一個和自己相愛的女人都會不得善終。

    老洪頭卻在此時驚喜地站起身來:『治軍?」

    『爺爺!」董治軍洪亮的聲音從院門處響起。

    羅獵唇角露出一絲苦笑,不僅僅是因為剛才老爺子的問題讓他分神,在天廟和雄獅王的那場殊死一戰讓他身受重傷,他的體力感知力都出現了很大程度的下降,羅獵甚至懷疑慧心石的能量也在那場戰鬥中損失殆盡,失去超人感知能力的他,和一個平常人幾乎沒有什麼分別。

    羅獵寧願成為一個普通人,這是他回到這裡的原因之一,他在悄悄尋找著過去,平凡即幸福,然而在這段日子裡,他開始漸漸意識到有些事永遠也回不去了,留在他腦海中的記憶,不分晝夜的折磨著他。

    董治軍今天並未像過去那樣身穿警服,西裝革履,三七分的頭發梳理得油光可鑒,看起來就像個富家公子哥兒,雙手提著禮物,滿臉堆笑地走了過來。

    英子端著熱水從房間裡出來,看都不看董治軍,將熱水放在羅獵面前,一把將羅獵的腦袋摁到了水盆裡去,羅獵慘叫道:『燙,姐……燙啊!」

    英子哼了一聲,總算看了一眼董治軍:『娘兒們似的,你是個男人啊!」

    董治軍聽出她在指桑罵槐,訕訕將手中的禮物放下,賠著笑道:『英子,我從黃浦給你買了香粉和胭脂……」

    英子道:『你很了解我啊?我平時用過那些東西嗎?」

    羅獵掙扎道:『姐,我自己來……」

    『別動!」英子用力搓洗著羅獵的腦袋,連老洪頭都開始擔心,這究竟是洗頭還是褪毛?

    董治軍笑道:『是我不對,這次去了那麼久,可是我也沒想到,本來說是一個月,誰曾想中途發生了……」

    英子道:『行李呢?」

    董治軍道:『放回家裡了。」

    英子呵呵笑了一聲。

    董治軍顯得越發窘迫了:『我帶著行李過來總不是那麼回事兒,所以將行李放下就過來了,我在家連口熱茶都沒顧得上喝。」他一邊說話一邊向羅獵望去,希望他能夠幫自己說話,可羅獵的腦袋被英子摁在水盆裡根本沒機會幫腔。

    英子放開羅獵的腦袋,扔給他一條毛巾,然後端起那盆水向董治軍腳下潑去,董治軍沒想到她會來這招,一雙油光锃亮的皮鞋躲閃不及,被濺得滿是泥點子。

    英子看到他狼狽的模樣忍不住笑了。

    董治軍也跟著呵呵笑了起來,老婆的脾氣向來如此,來得快去得快,如果自己不讓著點兒,兩人只怕根本走不到今天。

    老洪頭故意板起面孔,斥道:『英子,越來越不像話了,治軍這麼久沒回來,剛一回來你就這樣對待人家。」表面上是呵斥自己孫女,可仔細一琢磨,話裡滿是責怪董治軍去了這麼久的緣故,到底是向著自家孫女。

    董治軍笑道:『怪我,全都怪我。」

    擦好頭臉的羅獵樂呵呵走了過來,叫了聲姐夫,跟董治軍打了個招呼。董治軍倒是不知道羅獵也在,笑道:『有日子沒見了,小獵犬,這段日子哪兒發財去了?」

    英子呸了一聲道:『小獵犬也是你叫的?」

    羅獵幫著打圓場道:『都是一家人,姐夫當然不用跟我客氣。」

    董治軍向羅獵遞過一個感激的眼神,他笑道:『眼看中午了,不如這樣,咱們去平津樓吃飯。」

    老洪頭道:『別介啊,花那冤枉錢干啥?讓英子去買菜,在家吃。」

    英子一聲不吭地去推自行車,董治軍倒是會瞅機會,趕緊跟了上去:『英子,我跟你一起去。」

    英子搖了搖頭道:『你歇著吧,大老遠來的。」說不心疼還是假的,一日夫妻百日恩,雖然兩口子婚後過得並不如意,可董治軍對她的好她是看得清清楚楚,如若不然,早就跟董治軍離婚了。

    英子離去之後,羅獵去屋子裡搬了張小矮桌,三人拿了馬扎圍著矮桌坐著,喝起了大碗茶。

    董治軍將自己去黃浦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原來他這次去黃浦是公派,董治軍是德租界的華探,前往黃浦是為了調查德國領事被殺一案,白雲飛潛入德國領事府邸,槍殺領事一案在津門鬧得沸沸揚揚,雖然過去了那麼久,可此案一直懸而未結。
survivoryu 發表於 2018-5-28 15:10
第二百六十四章【善意謊言】(上)


    隨著在歐洲戰場上的認輸,德方正式成為戰敗國,在國際上的地位一落千丈,而他們在中華區的利益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中華身為協約國中的一員,也是戰勝國之一,此次歐洲戰場勝利的消息傳到國內,讓許多民眾振奮不已,他們都認為通過這次的勝利至少可以擺脫德方對中華的壓迫和剝削,可以讓德方歸還曾經作為租界侵佔的中華土地。

    董治軍也因此而興奮,他對未來充滿了期待,對津門德租界未來的歸屬做出了自己的推斷。

    老洪頭對國家大事也頗為關心,追著董治軍問個不停,羅獵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激動,父親在他體內種下的那顆智慧種子早已將未來一段時間的歷史走向滲透到了他的血液之中,他知道作為戰勝國的中華並未從這次戰爭的勝利中得到任何好處,德方在中華的租界和利益並沒有物歸原主,而是被列強送給了虎視眈眈的近鄰日本。

    這次無恥的掠奪徹底讓青年人覺醒,一場劃時代的巨變即將到來。

    羅獵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歷史早已注定,而自己在歷史中又將扮演一個怎樣的角色,一種難以描摹的孤獨感湧上心頭。

    董治軍留意到羅獵對自己所講述的事情並沒有太多的興趣。

    老洪頭問道:「治軍,也就是說你以後不用給德國人辦事了?」

    董治軍點了點頭道:「我現在為津門政府辦事,這次去黃浦也是將一些過去的舊案結了。」

    羅獵聽到這裡心中不由得一動,他想到了被傳刺殺德國領事的白雲飛,放下茶碗道:「白雲飛的案子也結了?」

    董治軍點了點頭道:「結了,白雲飛死了!」

    「死了?」羅獵愕然道。

    董治軍道:「有個傳言,當初德國領事被殺全都是日本人一手策劃,那白雲飛只是替罪羊,日本人看中了他的生意,所以一石二鳥,既幹掉了德國領事,又嫁禍給白雲飛,搶了他在津門的地盤。」

    老洪頭氣得在大腿上拍了一巴掌道:「娘的!小日本沒一個好東西!」

    董治軍道:「您老消消氣,只是傳言。」

    羅獵道:「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我看這傳言八九不離十。」

    董治軍道:「白雲飛的確死了,我見過屍體,這次去黃浦其中一個任務就是去認屍。」

    羅獵和白雲飛也算有過幾次共患難的經歷,雖然他對白雲飛其人的有些做法不敢苟同,可不得不承認白雲飛也是一代梟雄人物,聽聞白雲飛的死訊,心中也是有些失落,可又覺得白雲飛那種能力出眾的人物如果這麼死了又不太合理,可董治軍說得言之鑿鑿,作為英子的丈夫,他又沒有必要對他們撒謊。

    董治軍舒了口氣道:「白雲飛一死,這案子總算結了。」這案子一直由他來負責,雖然德方戰敗,可對他來說,這案子一日不結,心頭的一塊石頭就無法落地。

    老洪頭道:「去認屍居然三個多月?」

    董治軍笑道:「單單是認屍自然不用三個多月,上頭又安排我在黃浦參加了培訓。」

    羅獵道:「看來是要栽培姐夫了。」

    董治軍抑制不住喜色,嘴上仍然謙虛道:「哪裡,哪裡!對了,老弟什麼時候來得津門?」

    羅獵道:「有段日子了,這不我正打算走呢。」

    老洪頭聽他要走,愕然道:「走?怎麼突然就要走了?」

    董治軍道:「不是吧,我這一來你就要走,莫不是不喜歡我這個姐夫?」

    羅獵笑道:「我總得有些事做,整天這麼游手好閒無所事事也不成。」

    董治軍道:「你不是牧師嗎?西開教堂就快建成了,有沒有考慮去謀個神職?」

    老洪頭慌忙搖頭道:「好端端的當什麼牧師?趕緊找個老婆生幾個孩子才是正事兒。」

    董治軍笑道:「爺爺,您不懂。」

    老洪頭道:「我有什麼不懂的?不就是外國和尚?教堂跟廟也沒分別,一樣去裡面唸經。」

    羅獵不禁笑了起來,望著大碗茶,他的目光變得有些迷惘:「我在黃浦有一間小教堂,我想,是時候回去看看了。」

    老洪頭滿臉錯愕,他可從未聽羅獵說起過這件事。

    院門被輕輕敲響了,羅獵起身去開門,應當不是英子,她才不會如此文雅的敲門,拉開房門,卻見門外站著唐寶兒,羅獵心中一怔,唐寶兒卻是滿臉驚喜道:「果然是你,羅獵,你還記得我嗎?」

    其實羅獵在昨天見到唐寶兒的時候就擔心她會認出自己,這也是他準備最近離開的原因之一,想不到唐寶兒居然去而復返而且找到了這裡。

    事已至此,否認也沒什麼必要,羅獵微笑道:「當然認得,唐小姐好!」

    老洪頭和董治軍兩人都知道唐寶兒,這位身份尊貴的大小姐在津門的名氣極大。他們本想起身去打招呼,可看出唐寶兒此次前來是專程拜訪羅獵的,所以他們終於還是沒有過去。

    唐寶兒開門見山道:「我有事找你。」

    羅獵邀請她道:「進來坐。」

    唐寶兒搖了搖頭道:「還是出去說。」她向老洪頭和董治軍擺了擺手,笑道:「打擾了!」笑起來露出兩顆可愛的兔牙,這位千金小姐為人處世倒是平易近人。

    羅獵跟老洪頭說了聲,陪著唐寶兒一起離開,兩人來到校園東側的樹林,已是深秋,樹葉金黃,橘色的陽光透過樹葉投射到樹林中,留下深淺不一的斑駁樹影。

    唐寶兒踩著鬆軟的樹葉,雙手拎著做工精美的黑色皮包,她本想走得更休閒優雅一些,可羅獵的步子很大,於是她不得不加快腳步,心中埋怨羅獵的表現有些不夠紳士了。

    羅獵似乎意識到了這一點,在小路上停下腳步,習慣性地摸出一盒香菸,禮貌地徵求了一下唐寶兒的意見。

    唐寶兒點了點頭,她並不介意男人抽菸,她自小遊學列國,雖然長著東方面孔,可內心卻包容開放,她甚至有些喜歡男人抽菸的樣子。

    羅獵點燃了香菸道:「不好意思,昨天沒顧得上跟你打招呼。」

    唐寶兒笑道:「我當時也沒認出你,只是覺得背影有些熟悉,我離開之後越想越是熟悉,所以就給青虹打了個電話。」

    聽到葉青虹的名字,羅獵拿煙的手明顯停頓了一下,秋風吹過,將菸灰吹散,羅獵將香菸重新叼在嘴裡,眯起雙目望著頭頂被陽光照射成為半透明的樹葉,輕聲道:「她也在津門?」

    唐寶兒搖了搖頭道:「她在黃浦,就是她讓我過來找你。」

    羅獵點了點頭,心中還是感到一陣溫暖,這個世界上還是有記掛著他的人,他和葉青虹相識於一場陰謀,他們之間確切的關係應當是僱傭關係,在穆三爺死後,他們的這種關係就不復存在了。

    記得在北平分別之時,葉青虹曾經提出要和他一起前往歐洲,可最終還是被他拒絕了,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大半年,他本以為葉青虹去了歐洲,或許永遠不會再踏上中華的土地,畢竟這片土地帶給她太多的傷害,可從唐寶兒口中又聽到葉青虹人在黃浦的消息。

    羅獵首先想到得是穆三壽留下得財富,葉青虹的回歸難道和那些財富有關?

    唐寶兒道:「青虹一直都在想著你。」

    羅獵因唐寶兒的表述而皺起了眉頭。

    唐寶兒嘆了口氣道:「真是不明白,她對你這麼好,人那麼優秀,你為什麼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羅獵笑了起來:「依唐小姐的意思我應當怎麼反應?」

    唐寶兒道:「我若是你,一定會愛她愛得無法自拔!」

    羅獵哈哈大笑起來。

    唐寶兒卻被他的笑聲刺激到了,跺了跺腳道:「笑什麼?你知不知道青虹剛剛回到歐洲就生了場大病,病還沒好就決定回來找你,你失蹤的這段時間,她去過滿洲,去過北平,來過津門,去過每一個你可能去的地方,就是為了找你。」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睛閃爍著晶瑩的淚光,明顯被葉青虹的痴情所感動了。

    羅獵抽了口煙道:「她曾經是我的僱主,我和她甚至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唐寶兒瞪圓了雙眸:「你……你好無情啊!」

    羅獵道:「你還小,感情的事情你不懂。」

    唐寶兒憤怒地握緊雙拳,面孔漲的通紅:「我當然懂,我又不是沒戀愛過,羅獵,我本來不想說,青虹得了絕症,醫生說她的生命不會超過三個月!」

    羅獵愣住了,直到風將菸灰吹倒手上,灼痛方才讓他回到現實,如果說他對葉青虹沒有過心動沒有任何的感情那是欺騙自己,可是在顏天心出事之後,他已經不再考慮任何關於感情的問題。停頓了一下,他向唐寶兒道:「唐小姐的故事說得不錯。」

    唐寶兒拉開手袋,從中取出一份病歷,遞給了羅獵:「你仔細看,你看清楚了,」

    羅獵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過了病歷,病歷用德文書寫,來自於世界聞名的德國腦科醫院,葉青虹得了腦瘤,診斷時間是在七個月以前。

    唐寶兒道:「需不需要我翻譯給你聽?」

    羅獵搖了搖頭,他將病歷還給了唐寶兒:「什麼時候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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