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堆月簫 作者:以神之手 (太監中)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9-27 12:59
第四零九章 壁畫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地間似有那麼一點點變化,從北而來的風漸漸的變大,從天而降的雪漸漸的停下,從夾縫中流逝的時光驀然回首。

  這一切,不管是風,還是雪,抑或時光都注視著天地間這個小小的少年。

  陽光灑落,他英俊的面容上肌肉舒展,被海風吹亂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

  「公子,咱們走吧。不管怎樣,我都想與命運鬥一鬥,能贏最好,就算輸了。」少年在此停頓,他先看了徐錦魚,又看了齊楚。

  雖然只有十四歲,但這一刻卻頂天立地。

  「就算輸了,下一世再鬥一次就是了。」

  嵐汀沒有笑,他是認真的。

  「就算輸了,下一世再鬥一次就是了。要是還輸,下一世的下一世繼續鬥就是了。」

  嵐汀沒有笑,他是認真的,從未有過的嚴肅。

  「除非命運把我挫骨揚灰,讓我魂飛魄散,否則我跟它沒完。要真是那樣,其實命運也討不了好的。」

  嵐汀笑了,帶著一絲玩味和戲嚯。他抬頭看著天空,這一刻少年走上了與命運抗爭的前路。

  海風突然變大,從側面捲來的海浪以雷霆之勢拍打而來。這是一天早潮的時候,丈許高的海浪完全可以吞噬陸地上的三人。

  嵐汀側目一望,目光如電,竟然瞬間擊落丈許高的海潮。

  徐錦魚看見這一幕吃驚的說不出話了,齊楚也驚訝無比,心道看來嵐汀體內果然有驚世駭俗的力量,只不過被封印了。

  剛才少年無意中激發體內力量,輕而易舉的擊潰海潮。如果以後他能控制如此強大的力量,世間必定又多了一個絕世高手。

  嵐汀邁出一步,看似簡單的一步,其實多少人在同樣的境地下是後退的。

  後退會得到暫時的安穩,前進或許會瞬間毀滅,但是依舊要奮勇向前。

  否則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

  再往前走了不遠,徐錦魚看見前方有一個凸起的小山丘,不高,但是隱在薄霧中。

  薄霧如白紗,山丘竟成紅色,三分像初升的旭日。漸漸的走近,只見小山丘高不過二十丈,忽聽一旁齊楚說道:「這就是丹崖山了。」

  「什麼?」徐錦魚很難相信,傳說中的丹崖山竟然是個小土包,定了定神,轉頭問齊楚道:「你不是開玩笑吧?」

  「當然不是開玩笑,面前的就是丹崖山,往上走就是丹崖絕頂。」

  「不是吧,這最多最多算個大土包,也能叫做山?」徐錦魚非常失望。

  嵐汀也道:「是啊,我第一次見這麼矮的山。就是馬家村的聚陰山也比它高啊。」

  徐錦魚接過話來,「丹崖絕頂聽起來多麼威風啊,有種絕壁千仞,高聳入雲的氣勢。可是現在也差太多了吧。」

  嵐汀悻悻道:「康大叔說神庭就在此處,哎真是坑啊!」

  「什麼神庭?不是屠龍嗎?」徐錦魚發現了破綻。

  齊楚掩飾道:「是屠龍,不過要找幫手。」

  「你是說神庭是幫手?」徐錦魚眨著眼睛,生怕齊楚說不是。

  「是啊,咱們的力量太小了,必須找高人才行。」齊楚笑道

  徐錦魚鬆了一口氣,「那就趕快上去吧,這山也不高,應該很快就到頂了。」

  此時的嵐汀已經想通了,打趣道:「我覺得要是狗急了都能跳上去。」

  徐錦魚白了他一眼道:「那我急了也跳不上去,你不是罵我不如狗麼?」

  嵐汀沒想到這一層,不過笑道:「魚兒姐姐怎會不如狗呢,你不是豬嘛。」

  徐錦魚一聽急忙辯解道:「我可不是豬啊!」

  其實嵐汀早已挖了坑,就等她自己跳下去,此時笑道:「魚兒姐姐你終於承認自己豬狗不如了麼,哈哈!」

  說完他就跑走了,身後傳來徐錦魚的聲音,「小嵐汀你別跑,看我不把你打成豬頭!」

  二人一跑一追,齊楚穩穩的跟在身後。三人沒過多久便到了山頂,抬頭一看只見一塊純金牌匾上寫著三個大字「蓬萊閣」。

  純金牌匾下有兩根粗大的紅柱支撐著閣頂,紅柱上附著一層水氣。

  徐錦魚問道:「要先進去看看嗎?」

  齊楚搖頭道:「先不進了,找神庭蹤跡要緊。剛才從山底上來沒有什麼發現,咱們從另一邊下去再找一找。」

  徐錦魚同意,為了屠龍,她願意妥協。

  三人順路下山,一路上仔細尋找,可是沒有發現任何不尋常的蹤跡。甚至後來又原路返回找了兩次依舊失望而歸,最後還是來到蓬萊閣前。

  丹崖山雖然不高,但是自古以來就有「丹崖仙境」之說。所以康回說神庭就在丹崖絕頂時齊楚深信不疑,可是如今找了幾遍也沒有任何發現。

  齊楚陷入沉思,康回是不可能騙自己的,那麼問題出在哪裡了?

  絕頂之上勁風刺骨,徐錦魚抱著肩膀微微發抖。齊楚怕她凍著,「咱們先進去待一會兒吧。」

  「好啊。」

  徐錦魚第一個跳進去,然後嵐汀也跟了進去。

  「呀,這裡還真避風,進來一點風都沒有了。」徐錦魚吃驚道

  齊楚最後進來,此時太陽已升中天,陽光照進,點亮了微暗的蓬萊閣。

  嵐汀四下掃了掃,發現牆壁上有幅巨型壁畫,色彩艷麗,栩栩如生。

  徐錦魚也覺得壁畫很美,一個身穿華服頭戴鳳冠的女子坐在木椅上,椅子兩邊都有車輪,前有鳳凰引路,後有小丫鬟擁簇。這些丫鬟有的手拿玉瓶,有的手拿花籃,個個貌美如花。

  整幅壁畫以五彩祥雲為背景,如在仙境。不過讓徐錦魚不解的是,挺好的一幅壁畫為何有一個拄著鐵拐的瘸子,有一個露著肚皮的胖子,有一個衣衫襤褸頭髮灰白的老頭。

  微微皺眉,忍不住道:「真遺憾,挺好的壁畫有個露肚皮的胖子真是有傷風雅。」

  齊楚抬頭一看,不禁笑道:「這就是你故羅寡聞了。這幅壁畫名叫八仙祝壽,正中心頭戴鳳冠的是王母娘娘。那瘸子是鐵拐李,胖子是漢鍾離,老頭是張果老,其實他們才是整幅壁畫的主角。」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9-28 20:00
第四一零章 拆字

  嵐汀自幼聽過八仙過海的傳說,於是偷偷的把壁畫上其他五仙都找到了,一一指給徐錦魚看。「魚兒姐姐,你看那個是呂洞賓,那個是韓湘子,那個是何仙姑,那個是藍採和,那個是曹國舅。」

  徐錦魚逐個看過,卻如齊楚所說真是八仙祝壽。

  這時齊楚又道:「你們看王母娘娘左右兩側丫鬟的手裡拿著一副對聯。」

  這個細節原本二人沒有注意到,齊楚一說他們才去看。可是卻發現那上聯下聯共十六個字,沒有一個認識。

  嵐汀知道自己讀書少,認字也少,可是看對聯上的字怎麼也不像正常的字啊。每一個字至少都有五六十劃,每一個字好像是由五六個字拆分拼湊而成,可是丟左少右,遺上落下的根本不知道怎麼念。

  徐錦魚也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忽然有個奇思妙想,說道:「是不是神仙寫的字和我們的不一樣。」

  齊楚聽了就差笑出聲來,嵐汀竟然贊成道:「肯定是啊,神仙神通廣大,所以字也繁瑣,反正他們有法術再難寫的字隨便揮揮手就行了。」

  齊楚忍不住了,「你們就別瞎猜了,那不是神仙的字,而是普通字組合而成。這幅壁畫年代久遠,尤其是這幅對聯其實隱含著一首詩。」

  「怎麼又變成詩了?」嵐汀有點暈。

  齊楚笑道:「每兩個字就代表一句詩,你們看看能不能把整首詩都分解出來。」

  關於蓬萊閣中這幅對聯,齊楚早就有所耳聞,今日一見立刻來了興致。他才思敏捷,在與徐錦魚二人說話的片刻就把上聯和下聯中的十六個字基本拆解完畢。

  此時胸有成竹,在心中有默默念了幾遍,發現沒有什麼漏洞就等待著徐錦魚二人認不出時,自己再念給他們聽。

  倒不是齊楚瞧不起徐錦魚二人,嵐汀字都認不全肯定敗下陣來,徐錦魚失憶後幾乎跟文盲差不多了……除了長得美,性格好,身材好,聲音好聽,好像再沒什麼優點了。

  齊楚在心裡把徐錦魚誇了一遍,還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最後二人轉身望著齊楚,有些求饒的意思。齊楚笑道,我給你們講講,這首詩應該是:

  鍾離點石把扇搖,果老騎驢走趙橋。

  國舅手執雲楊板,彩和瑤池品玉簫。

  洞賓背劍清風客,拐李提葫得道高。

  仙姑敬奉長生酒,湘子花籃獻蟠桃。

  「這你都能看出來?」徐錦魚一臉狐疑,感覺齊楚在騙自己。

  嵐汀倒是堅信不疑,「公子好厲害啊,這麼短時間就拆字完畢,天下怕是也無人能及吧。」

  徐錦魚有些叫板的意思,「既然這麼聰明,那怎麼找不到神庭的蹤跡?」

  一句戳中痛點,齊楚不答。

  也就在這個時候忽聽閣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齊楚心想風聲很大,這人除非用跑的,否則閣內根本聽不見腳步聲。

  果然來人跑著進來,手裡還提著木盒。不過他衣著簡陋,冬天裡勉強禦寒保暖,就說不上什麼好看了。那木盒也是一樣,作用就是裝東西,應該就是普通木頭,做工也很一般。

  此人闖入閣內,發現齊楚三人並未吃驚。甚至都沒看他們一眼,蹲在地上,打開木盒。

  齊楚注意著,此人從木盒中拿出香爐和拜祭用的香。

  嵐汀也在一旁看著,見此人把香插進香爐裡,低聲跟徐錦魚說道:「這人難不成是來拜祭咱們身後八仙的?」

  本來聲音挺小,誰知那人竟然回頭說了一句,「牆上的神仙是死的,我拜的可是活神仙,真有大神通的活神仙。」臉上一副得意之色,竟然把嵐汀看扁了。

  嵐汀跟他較上勁道:「這世上哪有什麼神仙,都是騙人的。」

  那人狠狠瞪了他一眼,也不說什麼,扭過頭又從木盒裡拿出水果。要知道在冬天裡新鮮的水果簡直貴的可怕,想不到此人竟然肯花大價錢買水果給神仙上供用。不但有水果,還有糕點,擺完供果糕點後,他點香跪拜。

  齊楚看著此人面目表情很是虔誠,想來是真心拜祭。心中一動,莫非此人拜祭的神仙和神庭有關?

  這裡正是丹崖絕頂,如果說碰見此人是巧合。那麼他為何偏偏選在此處祭拜?供有神仙的廟到處都有,選在這裡一定有他的原因。

  這人拜了許久,齊楚就一直等著。

  直到香燃盡,這人收拾供果糕點,準備離開時,齊楚走上前去很有禮貌的問道:「老哥,實不相瞞我們也是來此地尋仙求道的,若你知道神仙的蹤跡還勞煩告知一二。」

  這人一聽竟然是同道中人,態度緩和一些道:「我看你是真心的,也就不瞞你了。我真知道神仙的蹤跡。」說完還瞥了嵐汀一眼,有幾分示威的意思。

  齊楚心道果然讓我猜中了,隨即道:「不知老哥怎麼稱呼?」

  「我姓趙,家裡排行老四,名字取得也隨便就是趙四了。」

  齊楚點頭道:「趙四哥,咱們在此相遇也是緣分,你真的見過神仙?」

  趙四把木盒放在地上,道:「說來真是緣分,那還是去年的事。」

  「我家中有一個妻子,她向來身體不好,總是生病。去年就是這個時候又生病了,我找郎中看過,郎中說這一次治不好了。」

  「當時我一聽死的心都有了,我們鄉下人不求大富大貴,只願能吃得飽穿的暖,一家人身體健康。可是誰能想到會攤上這事呢?」

  「當時我心裡難受可是又沒錢給媳婦治病,心想在她人生最後的時候好好陪她,如果還有什麼願望,盡量滿足她。有一日她突然跟我說想吃山上的野味,可是天寒地凍的獵人都躲在家裡過冬了,哪裡有什麼野味呢?」

  「看她生病的樣子,我很是心疼,一咬牙就穿了衣服拿了弓箭上山來尋野味了。」

  「還別說我運氣不錯,上山就看見一隻很肥的兔子。想來牠也是出來尋食,我一箭射去竟偏了。兔子那東西你也知道機靈的很,根本容不得我射第二次,牠拔腿就跑。」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9-28 22:54
第四一一章 破綻

  「可是我怎能讓牠跑了,就在後面猛追。就追到此處,兔子竄進了閣中,當時我心想好傢伙自尋死路,也就跟了進來。」

  「可是進來你猜怎麼著?」

  「神仙出現了?」齊楚問道

  「哪有那麼快,兔子又不是神仙的坐騎。我進來發現兔子竟然不見了,當時我一拍腦袋心想莫非我為了完成媳婦的願望產生了幻覺?」

  嵐汀在一旁聽著,本來對趙四沒什麼好印象。可是聽來他也是可憐人,便也不計較太多了。

  趙四又道:「我在閣中仔細尋找,連兔子毛都沒見一根,想來是想兔子想瘋了,正當我要轉身離開時候,你猜怎麼著?」

  「神仙出現了?」齊楚又問

  趙四一擺手,「哪有那麼快,我一轉身外面竟然刮起了狂風,下起了大雪。那風大的啊,能移山倒海;那雪大的啊,差點把整個蓬萊都埋了。」

  齊楚覺得很是奇怪,風雪那麼大肯定是天生異象,又忍不住問道:「這回神仙出現了?」

  趙四笑道:「神仙都不急,你急什麼啊?」

  徐錦魚聽了掩面低笑,心說流光公子總算遇見了對手。

  趙四繼續說道:「風雪太大,我根本就下不了山,還好這裡能躲避一會兒。我就想先躲一下,等風雪小了就下山。可是誰成想,大雪越來越大,天氣越來越冷,別說下山了,最後凍得我都站不起來了。」

  「後來你被凍死了嗎?」嵐汀笑道,他也覺得這個趙四挺有趣。

  「就差一點被凍死,因為太冷我倒在地上暈了過去,夢裡見到重病的媳婦,也不知昏睡了多久終於醒來。我睜開眼,你猜怎麼著?」

  齊楚不語,只搖頭。

  「笨啊,神仙出現了唄。」

  「真的?」三人異口同聲問道

  「那還有假?神仙就站在這裡。」趙四往前走了走,指著門外。

  「神仙長什麼樣?有幾個腦袋,幾隻手?」嵐汀問道

  「不許褻瀆神仙!」趙四顯然對自己當日所見篤信不疑,嵐汀開玩笑卻被他呵斥。

  「趙四哥,神仙出現後發生了什麼?」齊楚實難相信世上有鬼神,但是這些年見的多了,經歷的多了也知道世上許多事說不清,道不明。

  趙四嚴肅起來,學著神仙的語氣道:「神仙說啊,兔子也是生靈不能隨便宰殺,告訴我以後不要殺生,然後就走了。」

  嵐汀有點不甘心道:「神仙走之前沒說別的?」

  趙四一拍腦門道:「都怪你瞎搗亂,最重要的我沒說。神仙說可以滿足我一個願望,我當時就想啊,只要能治好我媳婦的病就行。誰知道我還沒說話,神仙就說你回家去吧,從今往後好好對待妻子。」

  「我半信半疑的回到家,結果你們猜怎麼著?」

  嵐汀笑道:「神仙去你家蹭吃蹭喝了?」

  「不許褻瀆神仙!」趙四再次呵斥,看來神仙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推開家門媳婦正在廚房做飯,她竟然痊癒了。」趙四臉上露出了笑容,望著閣外,充滿了嚮往。

  「真的這麼神?」嵐汀不信

  「事情沒發生在你身上,你是想像不到的。所以說機緣很重要啊。」趙四得意道

  「妓院很重要?趙四哥,原來你心裡這麼想啊。」嵐汀笑道

  「去去去,少添亂,小孩子家家的怎麼這麼不懂禮貌。」趙四提起木盒就要往外走。

  齊楚攔住他道:「趙四哥,你看清楚神仙從哪裡來,又往哪裡去嗎?」

  趙四心直口快,「從哪裡來我不知道,當時我還在睡覺。你要是問往哪裡去嘛,算你問對人了。就往那裡去了!」

  他伸手往外指,三人目光移去,那是蓬萊閣外,丹崖絕頂之上的某處。但是他指的不準確,齊楚問道:「是在斷壁處?」

  「不不不,斷壁再往前。」

  「再往前可就跳下去了,雖然丹崖山不高,掉下去也會死人的。」嵐汀提醒著。

  「就是再往前,不信算了。」趙四被他戲弄幾次,脾氣來了掙脫齊楚的手就往外走。跨出蓬萊閣又回頭對齊楚說:「從斷壁跳下去,普通人肯定必死無疑,但那可是神仙!」

  齊楚點頭,沒有再說什麼。等趙四走了一會兒,他看著地上的香灰,似若有所思。

  閣中寂靜無比,齊楚忽然問道:「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麼破綻?」

  徐錦魚搖了搖頭,嵐汀卻道:「我發現了。」

  「說」

  「趙四哥說他回家推開門就看見媳婦在廚房做飯,這麼說他推開的應該是廚房的門,而不是家門。或者說他家一進屋就是廚房,這設計實在太怪。」

  徐錦魚聽了嵐汀的邏輯,就差點笑出聲了。

  齊楚道:「雖然聽起來不像那麼回事,但確實有點怪。他這一番話最大的破綻就是明明神仙治好了他妻子的病,但是最開始只顧著營造神秘的氣氛而忘記說了。」

  嵐汀終於想起來了,「對啊,還是我最後問了一嘴神仙走之前有沒有說什麼,他才一拍腦門想起來了。」

  徐錦魚問道:「那這麼說他是騙咱們的了?可是我怎麼覺得他不像是騙子呢。」

  齊楚道:「確實不像騙子,而是蓄謀已久。否則怎會帶著香爐供果前來此處假裝拜祭,然後又假裝無意間透露神仙的蹤跡。」

  嵐汀道:「公子覺得有人指使?」

  齊楚點頭,「指使的人肯定知道我們此行的目的,這是故意在給我們透露神庭的蹤跡。」

  「這麼說背後的人是在幫我們了?」徐錦魚問道

  「不能算幫,想來此人也有自己的目的。但現在我還猜不到,不過既然人家願意透露,也省的咱們費盡心力去找了。」齊楚往外看去,空中又飄起雪花。

  嵐汀問道:「公子的意思是要在這裡等嗎?」

  齊楚不答,慢慢的往門外走去,閣外風聲呼嘯,吹得他衣襟飛揚。然後他又退回閣中,飛起的衣襟無風落下。接著他又走出去,再退回來。

  徐錦魚瞧著古怪便問道:「你在幹嘛?」

  齊楚道:「這蓬萊閣很奇怪,外面風聲呼嘯,可是一進來卻一點風也沒有。」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9-29 17:41
第四一二章 為難

  嵐汀趕忙道:「是啊,剛才我就發現了,不過被趙四哥給打亂了思緒。」

  徐錦魚覺得好奇也走出去,退回來,發現真的像二人說的那樣。走出去就會感受到強勁的海風,退回來就一點風也沒有了。

  「會不會這裡被神仙施了法術?」徐錦魚問道

  沒有人知道答案,不過齊楚明白既然有人讓趙四來通風報信,那麼在這裡等著,相信一定會有神庭的蹤跡。

  三人找了一處稍微乾淨的地方坐下,閣中無風,還不是很冷。為了排憂解悶齊楚又講起了江湖趣事。

  ……

  趙四離開蓬萊閣後並沒有下山,而是繞著山道走到丹崖山的另一側。

  在另一側山腰上站著兩個人,如雪一般白的厚衣中藏著他的一雙手。「閻王爺」向著趙四招了招手,嘴角泛上一絲笑意。

  他身邊決水安靜的站著,看不見因呼吸而起伏的胸口,看不見被風吹起的衣衫,更看不見他隱藏在深處的心。

  趙四往這邊走的很快,因為他圓滿完成了任務,現在是收錢的時候。對於一個以打獵砍柴為生的農戶,冬天裡要不是餓的發慌,家裡實在沒有吃的,他是絕不會頂著嚴寒上山碰運氣的。

  不過這一次他的運氣很好,是有生以來最好的一次,竟然有兩個傻子肯花五十兩銀子雇自己演戲。現在他也很開心,五十兩銀子啊,夠買多少米面,買多少豬肉,買多少布料,想到這他走的更快。

  「閻王爺」看趙四的樣子也知道事情辦得不錯,其實對於他來說成功與否都不重要。

  當剛才趙四去蓬萊閣找齊楚他們時,決水就這樣問過,「主人,他能行嗎?不會被那人瞧出破綻?」

  閻王爺笑道:「不管他行不行,都會被那人瞧出破綻。」

  他雖然不知道齊楚的真實身份,但幾次接觸下來已經看得再明白不過。就憑趙四的演技,絕對逃不出齊楚的眼睛。

  但是他一點也不擔心,因為他清楚齊楚的目的,上丹崖山找人給親人治病。丹崖山上怎會有人?閻王爺自然能推斷出齊楚要找的就是神庭。

  可是他怎麼會知道神庭的蹤跡?

  如果齊楚知道幕後人是他,也肯定會有這個疑問。

  閻王爺之所以不在乎趙四是否會被看穿的原因是對方既然要找神庭的蹤跡,那麼自己投其所需,齊楚就算看出破綻也一定會上鉤。

  因為在這裡除了閻王爺,沒有人知道神庭的蹤跡。

  決水拿出一錠銀子給了趙四,看著他滿足的笑著,也不知決水是何心情。很有可能他的心連動都沒動一下,因為這俗世之中的任何人和事都不能讓他的心動搖一下,除了身邊的主人。

  趙四走了,這錠銀子賺的很容易。可是他的身後,決水側目問道:「主人要不要上去滅口?」

  這一問讓閻王爺也側目看了看他,四目對視,決水低下頭去。

  「我什麼時候變成殺人魔了?」閻王爺有些責備,從他的語氣中決水已經察覺到了不滿。

  「我是怕他洩露我們的行蹤。」

  「用倒逆乾坤抹掉他的記憶就可以了,為何非要殺人?」然後閻王爺又補充一句,「你知道這世上的人只有幾十年的壽命,人生苦短,怎麼還要剝奪他們活著的權利?」

  決水去了,也看不見他腳下步法變換,但是身影連閃就到了趙四面前。

  天是藍的,從藍色的天空中落下片片白雪,輕柔而脆弱,觸之即化。趙四看見決水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以為他要搶回銀子。然後趙四緊緊的抱緊雙臂,把懷中的銀子守得死死的。

  銀子沒有丟,丟的是他這一天的記憶。

  決水施展倒逆乾坤的時間竟然比言蒼賦短了許多,也不知道是因為他過於熟練,還是只懂得一知半解。

  總之,趙四回到家中後發現懷裡多了一錠銀子嚇得讓妻子把門插了起來,然後絞盡腦汁的回憶著今天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一切。

  可是他什麼也想不起來,銀子並沒有讓他太高興,反而讓他擔心。所以這一夜他輾轉未眠。

  蓬萊水城中的夜如大海中的水一樣,時而寧靜,時而起伏。北風在吹動海水的同時,也撩動著夜色。

  海生三人被絡腮鬍請到了水軍大營,他們被奉座上賓。絡腮鬍說只要他們提要求,自己一定會滿足。

  然後海生說他們要找一樣東西,粗略的描述了東西的外觀,但重點強調了東西的價值。

  「那是我師父的遺物,也是一件無價之寶。」

  海生說完這句話後就看見絡腮鬍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然後他又問了一句,「有難度嗎?」

  「沒、沒難度。」絡腮鬍知道海生三人可是皇上的朋友,就算有難度也只能說沒難度。

  「包在我身上,肯定能找到的。」絡腮鬍的話相當於一顆定心丸,這一夜海生三人睡得很香。

  可是絡腮鬍卻睡不著了,他頂著北風爬上城牆,往遠處望去,目光急切,似乎在搜索著什麼。身後有人拿來了衣服,披在他的身上。

  「大人,快回去歇息吧。」

  「都督怎麼還不回來!」

  這一句安慰換回來一句不對等的「道謝」,士兵知道大人的心很亂。

  「大人別勞神了,都督應該就快回來了。」

  「你說都督不會遇上海上的倭寇吧?」

  「沒那麼倒霉吧!」

  士兵說完這句話後就後悔了,急忙補救道:「大人您看這幾天陸續有船靠岸,說明海上的倭寇少了。」

  絡腮鬍點頭,但立刻發現了另一個嚴重的問題:「怎麼突然就少了?不大對勁呢?」

  他心裡在想會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安寧嗎?如今都督不在,倭寇要是真的突襲水城,自己能帶領將士們守住這塊軍事重地嗎?

  「快!吩咐下去,夜裡城中巡邏的再加一倍兵力,城牆上警戒的多加兩班,切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是!」

  士兵走了,絡腮鬍仍望著前方海面沉思。

  這一夜沒睡的人有很多,因為他們都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危險。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9-29 21:28
第四一三章 即非

  齊楚三人在蓬萊閣中等了一天,始終沒有看見趙四說的神仙。最後索性決定在蓬萊閣中過夜,徐錦魚和嵐汀睡得很香。閣中無風,二人各自蜷縮成一團,臉上的神情與平常一樣安詳。因為只要有齊楚在身邊,他們不需要操心什麼。

  齊楚沒睡,他脫下外衣蓋在徐錦魚的身上,又發現嵐汀也會冷。他出去找了些樹枝,生火,當火光映紅嵐汀的臉頰時,齊楚才放心的走出蓬萊閣。

  夜裡丹崖絕頂還是有些冷的,沒穿外衣的齊楚就站在北風中,任由刺骨的寒風鑽進他的骨縫,然後在身體裡游遂。

  從天灑落的月光如黑夜裡微弱的燭火,天地廣闊竟只照亮了齊楚眼前的黑暗。

  他望著趙四指的方向,那裡是山崖之外的懸空處,毫無所依。如果趙四說的是真的,在懸空處出現了神仙,那麼齊楚可以肯定就算來的不是神仙,也絕對是個高手。

  騰空之術並不是簡單的輕功,那是與天地契合的人才能達到的境界。

  天下能騰空的人不少,無一例外的都是高手。齊楚往前走了走,已經到了崖邊,往下望去是幽深幽藍的大海,往上望去是如大海一般的夜空。

  天上的銀河與地上的大海在夜裡是如此的想像,甚至讓一個抬頭望天,然後低頭俯視的人產生幻覺,到底哪一個才是天,哪一個才是海?

  齊楚心中忽然冒出一個疑問,這世上真的有天嗎?又真的有海嗎?或者換個說法,抬頭看見的不一定是天,低頭看見的也不一定是海。

  佛說,萬法皆空。

  現在想起來,齊楚覺得好像明白了一點。然後又記起曾經在長白山學藝時恩師講解金剛經時上面有一句這麼寫道: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他猛然向前看去,是黑夜!

  無盡的黑夜!距崖邊近在咫尺卻也遠在天涯的黑夜!

  他心想,我看到的真是黑夜嗎?然後齊楚似乎明白了,如果自己看到的黑夜並不是黑夜,或者說他能透過黑夜看到別的東西,那麼就能知道趙四所說神仙的蹤跡。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答案是——真的如此。

  齊楚所看到的黑夜,並非黑夜,是名黑夜。

  而黑夜的另一邊縱使是看似一樣的黑夜,但卻是翠柳成林,樟樺滿目,草盛花開,蟋鳴鵑啼。

  閻王爺走在一片茂密的叢林中,兩旁古樹參天,腳下芳草鬆軟。決水跟在主人身邊,二人順著一條蜿蜒曲折的小溪向前行走。

  不急也不慢,如果夜色也如人心一般可以跳動,那麼他們邁步落腳的過程就是夜色跳動一下的時間。

  不是寒冷的冬,沒有刺骨的風,夜雖然漆黑,但不會讓人覺得沉重。

  這個世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樣的和諧,一花一葉都是那樣的恰到好處。

  浩瀚宇宙中真的還有另一片淨土?

  佛說,南西北方、四維上下虛空不可思量。

  佛說,有即是無,無即是有。

  佛說,所謂佛法者,即非佛法。

  所以肉眼看見的不一定真實,看不到的也可能存在。

  二人走到溪水盡頭便停了下來,再往前走和身後的沒有什麼差別。景色一樣,樹木一樣,夜色當然也是一樣。

  閻王爺望著前方,微微的瞇起了眼睛,看不清他瞳孔中出現的影像,只是表情變得意味深長。他的呼吸竟然有些急促,就算是那夜海上驚魂,他也是異常平靜。

  「主人,再往前走就是神庭的結界了。」決水有些擔心道

  「你是不是還要提醒我,這神庭的結界名叫遺失之陣,誤入者會萬劫不復?」他頭也不回,語氣卻有些諷刺的意味。

  「真的要這麼做嗎?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嗎?」決水又問

  「如果有辦法,我和你還會從北冥趕到這裡?如果有辦法,我怎會再次踏入這片土地?如果有辦法,我會想不出來?」

  他一連問了三遍,每一遍不僅敲打著決水的心,同樣也敲打著自己的心。

  這時候杜鵑竟忘了啼叫,天地明滅不定。終於聽他說道:「想不到我也會為了活命而奔波。」

  然後毫無徵兆的邁步出去,只等他前腳落地,另一隻腳還未抬起時聽見決水道:「主人,我進不去。」

  他回頭凝望,不知怎地卻笑了一下道:「我差點忘了,這遺失之陣除非自動打開,否則沒有百年的修行擅入者死。」

  決水點了點頭,有些尷尬,卻不說什麼。

  「好了,你就在這裡等我吧。」

  閻王爺繼續向前走,決水留在原地,望著主人的背影,忽的心中湧上一絲憂傷。

  前方並沒有什麼異常,儘管他已經踏入遺失之陣,但並沒有觸動警報,也沒有觸動陣法,結界還是如往常一樣隱秘在林中,似乎有點形同虛設。

  往前走著,走了很遠,他沒有回頭望,因為心中清楚決水的影子已經看不見了。不過對這裡的地形似乎非常熟悉,前進的速度漸漸快了起來。

  決水提醒的並非沒有道理,在遺失之陣中稍有不慎就會丟了性命。不過對於言逝錯來說,根本不用擔心這一點。因為早在百餘年前,他就有隨意出入遺失之陣的本事。

  言逝錯,當再次提起這個名字時,江湖上絕沒有人記得,而在三邪兩正中會有很多人記得這個名字。

  但是沒人知道那是多少年前了,言逝錯叱吒風雲的時候,怕是天音神算師父的師父都還穿著開襠褲呢。

  就是這樣一個曾經覆雨翻雲的人如今消無聲息的回來了,再次踏入神庭境地,這一次他要幹什麼?

  林中的路越往裡越崎嶇坎坷,但是言逝錯如在平地,因為熱他脫下厚重的外衣掛在樹枝上,然後繼續前行。

  直到不遠處露出了山的輪廓,他放慢速度,嘴角泛起一絲笑意,「龍雀山想不到這麼多年了,你還是老樣子啊!」

  彷彿在跟人說話,但是四下無人回答。

  走到山腳下,駐足而立,抬頭望著,目光所及之處如心相交,似與龍雀山在交流。

  言逝錯整理了衣衫,滿懷希冀的說了一句,「不知今年的杜鵑開的如何。」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9-30 20:00
第四一四章 山洞

  在上山的途中,言逝錯發現從前開的漫山遍野的杜鵑今年竟然一朵未開。而從前翠柏青松到處都是的龍雀山,如今竟然只剩下光禿禿的山頂和奇岩峭壁,究竟發生了什麼?

  走著走著終於到了半山腰,此處有諸多山洞。他數著山洞往裡走去,當走到第九個山洞口時,停了下來。

  這一個山洞和其他的沒有什麼不同,不過裡面有火光晃動。

  言逝錯站在山洞外面,能嗅到其中一絲人氣。他能品出這氣味中的疲倦,也能分辨出疲倦中的憤怒,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仇恨!

  這是他此行的目的。

  很多人的一生往往成於仇恨,也敗於仇恨。但無論如何,不可否認自古以來那些驚天動地的變化都是因仇恨而生。

  山上無花無樹,自然沒有杜鵑鳥的棲息之所。所以當山下杜鵑恢復啼叫的時候,山上的土層下蟋蟀附和著。

  「蛐蛐~蛐蛐~」

  言逝錯朝著洞口走了三步,然後再次停下。他沒有進去的打算,這時候從洞內傳出一個蒼老的聲音,「師弟,來了就進來吧。」

  這正是那帶著疲倦、憤怒、仇恨的人說的話。

  言逝錯哼了一聲,「師弟?你還真會攀高枝。」

  裡面的人「咦」了一聲,然後恢復平靜道:「既然不是,那就走吧,這裡不是你來的地方,而且你也進不來。」

  言逝錯譏笑道:「寸心小子被關了幾十年,腦袋當真糊塗了?我既然能到了這裡,就能進去。」

  「你叫我什麼?」洞中人道

  「自然是寸心小子,難不成叫你寸心尊者?」言逝錯正色道

  「哈哈哈,這天下你是第二個這麼叫我的人。」寸心尊者不但不氣,反而有些懷念這個稱呼。

  「那第一個是誰?」言逝錯其實已經知道答案了,不過他想聽寸心尊者親口說出來。

  隔了片刻,洞內才傳出寸心尊者的聲音,「那第一個人怕是永遠也不會來了,所以這天下就安寧了。」

  雖然嘴上說是安寧,但心裡卻無比的悲傷。

  言逝錯笑道:「三千大千世界碎為微塵,在你的眼中也有天下嗎?」

  「你!」寸心大驚

  「真的是你嗎?」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不會來的,不會來的!」

  山洞中寸心尊者情緒激動,蒼老的聲音竟有了一絲活力和生機。

  言逝錯也有些激動,「若你不信,那就出來看看!」

  此話一出,便聽見洞中寸心尊者腳踩沙石要奔襲出來的聲音。可是寸心尊者的人還未出來,那聲音已經停了。

  二人洞裡洞外的站著,時光流轉,天地無聲,夜色就像那顆心,在跳動的時候也顫抖著。

  最終,言逝錯走進了山洞,他很平靜,但卻無法壓抑心中的熱情。

  一個腰桿筆直,身穿粗衣的老人癡傻的望著洞口。當他看見言逝錯的身影時,不禁驚呼道:「老妖怪!」

  「臭小子!」

  二人的稱呼實在有些詭異,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竟然叫一個比自己小很多的人老妖怪,而另一個眼角連一絲皺紋的中年人竟然叫一個比自己大很多的人臭小子。

  沒有人能體會這其中的深意,更不會有人懂得二人之間的這份情誼。

  言逝錯看著寸心尊者,長歎了一聲,「臭小子,就算是你師父的師父也要喊我一聲爺爺,你也太放肆了!」

  寸心尊者卻笑道:「老妖怪,你不是說在你眼裡世人都是晚輩,所以我叫你老妖怪正合你意。」

  言逝錯搖了搖頭,「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沒變。」

  寸心尊者伸出手,「若是能變,我也不會是今天這個下場。」

  言逝錯伸出手和他一握,二人本是忘年之交,多年不見但仍然互相牽掛。

  洞中火光下,言逝錯發現這裡僅有石床一張,石桌一方,石凳一個。

  石桌上有一個空碗,想必是寸心尊者平日吃飯用的。言逝錯仔細瞧著,發現在石凳旁有一個食盒。

  這個食盒比平常的要打上四五倍之多,與其說是裝飯用的,倒不如說更像個木桶,只不過上面有個蓋子而已。

  他走上前去,俯身拿掉蓋子,發現食盒裡裝著米飯。雖然天氣不冷,但米飯早已涼透,而且餿味刺鼻。回頭望著石桌上的碗,問道:「平時你就吃這個?」

  寸心尊者或許因為習慣了,所以毫不在意道:「他們嫌每天送飯太麻煩,所以一次帶半個月的飯。冬天還好,雖然米飯凍成了坨,但是敲開後放入嘴裡還能融化。一到夏天,米飯隔夜便臭了,不過有口吃的餓不死就行。」

  言逝錯眉頭緊鎖,目光中流露出憤怒,「他們故意的是不是?」

  寸心尊者回身坐在石床上,用手撫摸著堅硬的石床,其上溝壑深淺不一,也不知道每天他躺在上面是如何入睡的。他乾笑了一聲,「無妨,我老了,也不喜歡吃吃喝喝。」

  言逝錯坐在石凳上,不語。

  「對了,你是怎麼進來的,外面可是有遺失之陣。」寸心尊者明知故問,只不過想轉移話題。雖然這個方法有點拙劣,但言逝錯還是認真的回答,「你忘了,我可是有兩百年修行的老妖怪,遺失之陣怎能難得住我?」

  寸心尊者笑道:「是啊,人能活這麼久簡直就是奇跡。」

  言逝錯哼了一聲,「誰規定人不能活兩百歲了?」他沒有質問寸心尊者的意思,只不過就是這樣的性格。

  「是啊,沒人規定人不能活兩百歲。」

  「我不但要活兩百歲,還要活三百歲!我要一直活著,看看是老天的命長,還是我的命硬!」語氣狂妄,目光如炬,似要焚盡世間一切。

  寸心尊者回憶著往事,但記憶中許多片段已經模糊。

  「當年你走的時候我還小,這麼多年了,我從未想過你會回來。」

  言逝錯伸出手擋住洞口巴掌大的天地,「其實當年你有難的時候我就應該回來,可是人啊,活那麼久多沒意思。當年我就想,要不你乾脆死了乾淨,所以也就沒有出來幫你。可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想不到你這個臭小子硬是不死,所以就回來看看你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9-30 20:34
第四一五章 天鬥

  寸心尊者看著言逝錯的側臉,這張臉還是當年的模樣,大概過去七十年了竟然一點沒變。而自己卻從那個少年變成了奄奄一息的垂死老人,真是諷刺。

  「遇到難事了吧。」

  寸心尊者道破了他的來意,言逝錯也沒有隱瞞。

  「當年我被傷了神魂之後就一直在北冥養傷,可是你也知道魂分為二,其一消散,另一個也好不到哪去。」言逝錯像是聊天一般,輕鬆的把事情說了出來。

  寸心尊者的臉色卻非常難看,「有破滅的徵兆?」

  言逝錯點頭,雖然知道神魂即將破滅,他依然平靜,或許因為活的太久了,對生命已經沒有太多的希望。而他之所以活著,正如剛才所說,只是想看看是老天的命長,還是自己的命硬。

  「還有不到半年的時間。」言逝錯的臉上還是沒有緊張的表情,心裡也沒有恐懼,只是有一點不甘心,「說好了要與天鬥的,可是天怕了我吧,非要置我於死地。」

  寸心尊者不知道說些什麼,他正在想著辦法。生命對於這個活了兩百多年的老妖怪已經沒有意義了,只是他活著代表一種精神,人與天鬥的精神。

  所以他不能死。

  言逝錯自嘲道:「老天既然賜我不滅神魂,卻為何非要安排一場宿命,讓我自願的魂分為二,然後她不惜毀了自己,也要與我同歸於盡,你說這是為何?」

  像他這樣的性子,這反問的語氣應該是尖銳而直戳人心的。可是寸心尊者聽來卻心上一疼,「若是你不與天鬥,也不會種下惡果,結了孽緣,最後害了自己。」

  看似指責的話,其實寸心尊者明白世上多少人生下來就是要與天鬥的,自己不也是這樣嗎?然後審視了自己的這些年,搖了搖頭,低聲苦笑。

  「我不後悔,若是不與天鬥,也就不會遇見她。哪怕重來一次,明知道是今日的結果,我還願意把一半神魂分給她。」

  寸心尊者歎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因為她是顧青瓷啊!」

  言逝錯的眼前又出現了那個曼妙的身影,快七十年了,還是忘不了啊!

  「你呢,可曾後悔?」

  在年紀上二人雖然相差許多,但卻是一樣的性子。

  「我也不後悔,如果真的重來,我還會把一身本領傳給他。就像當年你把我當成孩子一樣待他。」

  寸心尊者就是天音神算的師父,當年是神庭年輕一代的翹楚,無論是見識,還是修行,在同代人中都無人能及。甚至許多長他一輩的師叔師伯對於修行的理解也沒有他深刻,加上他悟性奇高,早就被內定為神庭下一代的掌門。

  不過這樣的人向來狂妄,他們有資格,也有理由狂妄。但在世人眼中就是異類,就是怪物。私下裡他不受師兄弟們的待見,不過因為本事過於大,也沒人敢當面與他爭執。

  可是私下裡已經有不少人拉幫結派的準備加害於他,因為沒有人會把神庭掌門之位拱手相讓。

  寸心不與人爭,他要與天爭。

  但別人卻不肯放過他,或許這是上天的反擊。

  與世間那些大能之人一樣,寸心是個真性情的人,所以也會肆意妄為。

  五十年前,天音神算還被寸心叫做「臭小子」。

  寸心把「臭小子」留在神庭,自己出了結界遊歷江湖。

  古有帝訓:三邪兩正中人永不得出入江湖,不得沾染俗世,更不得以神通打破世間自有的法術。

  寸心遊歷江湖已經違了帝訓,若是被神庭發現免不了一次重罰。但是他根本也不在乎,自己可是要與天鬥的人,怎會在乎人世間的一次懲罰。

  其實他與天鬥的信念源於一人,就是如今坐在他對面的言逝錯。

  言逝錯本是北冥葬魂中人,百餘年前他以驚世神通一統三邪兩正。與其說統一,不如說壓迫。有大神通之人多數偏激,更何況言逝錯有雷擊不滅的強大神魂,有接近於長生的體魄,有千百年不曾現世的大神通。

  似乎當這個名字在三邪兩正中出現時就注定了他會統一長期以來分居各地的三邪兩正。

  在這覆雨翻雲之人的手下,怎能有違逆的人存在?

  逆我者死!

  他要與天鬥,所以必須要所有人都臣服,就像臣服於天一樣的臣服於他。

  言逝錯這一生注定是孤獨的,沒有親人,因為他的壽命太長,親人早已死光;也沒有朋友,因為沒人懂得他的心。

  不過當六歲的寸心出現時,言逝錯冰冷而獨孤的心融化了,被一個孩子在一瞬間融化了。

  「他們都說你是老妖怪,可是我怎麼看你也不老,長的還挺好看,更不像妖怪。」寸心因為太矮,為了和言逝錯說話,他爬到樹上,這才有種俯視的快感。

  「你見過妖怪長什麼樣?」言逝錯笑道。

  上一次笑已經不知道是哪年哪月,但自從那一次後他就經常露出笑容。

  小寸心很誠實,「我沒見過妖怪,不過我覺得就算妖怪再好看也沒你好看。」

  言逝錯覺得有趣,「為什麼?」

  小寸心抱著樹幹累了,就從樹上滑下,一拍身上衣服,「你這人好笨,我在誇你。你哪來這麼多為什麼?」

  言逝錯笑道:「小孩子不是總問為什麼嗎?」

  小寸心笑道:「你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小孩子比呢,不嫌丟人。」

  言逝錯眼珠子一轉,「你不就是小孩子,難道不嫌丟人?」

  「切,我可不會丟人,我從小到大沒丟過人。」

  「沒尿過床?」

  「沒有!」

  「沒被女人摸過屁股?」

  「沒有!!」

  「沒偷看過女人洗澡?」

  「沒有!!!」

  小寸心要氣炸了,心說這人怎麼如此無恥,還摸屁股,還看人家洗澡。我要是被女人摸過屁股,那不如乾脆死了。

  接著他就被言逝錯扛在了肩頭,「你幹嘛?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言逝錯一把扯掉他的褲子,露出雪白的小屁股,對身邊的決水道:「你去把神庭中的女子都叫到這來。」

  「是!」

  決水看了一眼掙扎的小寸心,不懷好意的笑了,心說你不是沒被女人摸過屁股嘛,叫你沒被女人摸過屁股,一會兒摸死你……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0-1 20:12
第四一六章 救命

  神庭中女子雖少,但若是叫到一起,也有百餘人之多。

  小存心光著屁股被言逝錯抗在肩頭,他發現從遠處陸陸續續走來不少女人,有五大三粗的,有細如麻桿的,有前凸後凸的。

  等眾女子都到齊後,決水讓她們排成一隊,吩咐下去,「一會兒挨個走上前摸這孩子的屁股,記住要用心摸,花樣要多!」

  這時候隊伍中有個膽大的女子問道:「摸多久啊?」

  決水被問的一愣,轉頭看著言逝錯,小聲問道:「摸多久?」

  言逝錯發話了,「想摸多久摸多久,摸的越久給的賞錢就越多!」

  「什麼還有賞錢?」

  「這簡直是天大的好事啊!」

  「就是啊,天上掉餡餅啊!」

  「別攔我,讓我去摸!」

  本來有些矜持的女人們都變得歡脫起來,摸男人屁股她們是不好意思的。換個說法,在眾人面前摸男人屁股肯定是不好意思的,要是沒有人麼——那就不好說了。

  不過現在摸的是個孩子的屁股,那就沒有顧慮了。

  不是還給錢嘛,多好的事啊!

  於是她們鬥志昂揚,伸出手就摸了起來。小存心可受不了,剛說從小沒被女人摸過屁股,這就來了一大群女人。

  真是羞死了!羞死了!

  可是能怎麼辦?被言逝錯扛著,他的手臂如鐵鉗一般,想要逃是不可能了。

  那就喊吧,好歹也是一種發洩方式啊!

  「哎呀,別摸啊,你們咋不害臊呢?」

  「哎呀,輕點摸啊,癢死了!」

  「我的媽呀,你摸就摸唄,還掐一下幹啥?」

  「誒呀我去,你的手咋那麼辣呢?」

  小存心是無語了,我已經認栽了,可是摸就好好摸,掐我算什麼?還有怎麼屁股火辣辣的?

  這時候有個女子不好意思道:「咳咳,我剛剁辣椒來著,你等等我去洗手,洗完回來再摸。」

  什麼洗完回來再摸?有你這麼玩的嗎?

  眾女子不竭餘力的摸著小寸心雪白的屁股,因為來之前她們有的在種地,有的在澆花。所以手上還帶著泥土,漸漸的雪白的屁股就變成了黑的。

  變色還是好的,要是有人剛才在修理仙人掌,手上帶著毛刺,小寸心可就遭罪了。

  「哎呦,疼、疼……」

  有的人手勁大一點,摸就變成了掐;有的人激動一點,摸就變成了拍。

  小寸心想著,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啊?

  這一摸就摸到天黑,最後小寸心累的在言逝錯肩膀上睡著了,這些女人還沒有盡興。

  這年頭賺錢如此容易,大家都想多賺點。

  最後決水領著她們去一旁分錢,言逝錯扭頭看著昏睡過去的小寸心,得意的同時,也有一點心疼。

  時光如白駒過隙,往事雖歷歷在目,但就像土地上的腳印,雖然深淺不變,雖然大小不變,但留下腳印的人已走遠。

  你只有回頭才會看見曾經的自己。

  年邁的老人快五十年沒有走出過這個山洞,他已經不知道外面變成了什麼樣子。

  「如果當年……」

  寸心尊者好像要說些什麼,可是說不出口。

  言逝錯替他說了,「如果當年我不把神魂分給青瓷,也就不會被她要挾,也就不會放棄三邪兩正的統治權,更不會重傷隱遁北冥。而你……」

  四目相對,言逝錯目光如火,透著燎燎狂傲。寸心尊者如死灰一般的眸子裡沒有任何變化。

  「而你長大後就不會被孤立,不會二十年後覺得神庭無趣才遊歷江湖。如果沒有遊歷江湖,也就不會遇見你的『小寸心』,對吧。」

  「小的時候,你戲弄我。剛開始我恨死你了,可是後來才發現自己竟然活成了你。」

  寸心尊者的眸子裡有兩團小火苗開始燃燒,那才是曾經的他。

  「如果沒有我,就不會有那麼多人死去,也不會有如你一般的人活著受苦。」

  言逝錯,這是他給自己起的名字。他覺得像他這樣的人,沒有人配給他起名字。

  「可是如果沒有你,許多人活著也就沒什麼意義了。世人誰不曾受苦?正是眾生皆苦才有了佛啊!」

  寸心尊者站了起來,走到洞口,聽著洞外拂過山崗的夜風。

  遊歷江湖的那年他遇見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像極了小時候的他,而那時他卻變成了曾經的言逝錯。

  當問及孩子的身世時,才知道他父母雙亡,也沒有名字。寸心在他身上找到一塊玉珮,上面鏤空雕著一個「陳」字。

  「從今往後你就姓陳吧。」

  孩子點頭,「那我叫什麼呢?」

  寸心思索片刻,「就叫陳炬!」

  他要孩子長大變成火,要這團火把天地都付之一炬。

  寸心發現小陳炬體內有一股與生俱來的陰寒之氣,整日侵蝕著他的身體,如果不加以遏制,不出三年,小陳炬必然暴斃而亡。

  神庭絕學是救小陳炬的良藥,但是三邪兩正有自己的規矩,不能把絕學傳授外人。

  否則重罰!

  寸心搖頭笑了,心道:我擅自離開神庭,遊歷江湖已經是重罰了,再加一次重罰又能如何?

  他彎腰拍著小陳炬的肩膀,「我教你神通怎麼樣?」

  「神通能當飯吃嗎?」無父無母的孩子,吃不飽已是常事。

  「學會神通就有飯吃了。」

  「那我學!」

  寸心為了救他,把不可外傳的絕學傾囊相授。一過三月,小陳炬已有所成。

  其實孩子也不在乎學的是什麼,只要和寸心在一起的每一天能吃飽,他就會快樂。

  這一天離別終於來了,「我要走了。」

  「那我會餓死的。」小陳炬低著頭,那時候他還沒有救世的心,也沒有堅強的意志,吃飽飯是他最大的希望。

  「不會的,你有了神通,走到哪裡都能吃飽。」寸心摸著他的小腦袋瓜,無比的憐惜。原來曾經那人就如現在我一般愛著曾經的我啊!

  「你治好了我的病,所以我要報答你,前提是你不能走,要不我上哪找你去。」小陳炬終於找到一個讓他留下來的理由。

  「我不需要你的報答。如果以後有人需要你的幫助,對他伸出援手就算報答我了。」

  「可是你治好了我的病,救了我的命,我幫別人小忙是報答不了你的。」

  「那你也救別人的命,不就報答我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0-1 21:51
第四一七章 破陣

  小陳炬雙手叉腰,「那我救世人的命好了!」

  原來在他心裡救世的執念竟然是為了報答一個人。

  寸心走了,他選擇回到神庭。不是因為怕了,而是他明白,擅自離開神庭是重罰,傳授外人絕學是重罰,這些他都能抗。

  可是要讓神庭知道小陳炬的存在,這孩子絕對無法活命。

  他選擇離開,也是為了救他的命。

  回到神庭,寸心隱瞞了傳授絕學給外人的事。可是神庭之中那些對他不懷好意的人早已經商量好了,這一次決不能輕易放過他!

  對於擅自離開神庭之事的處罰看上去並不是很重,面壁思過。

  但面壁思過的期限沒有公佈,其實這也是保護寸心的一種方法。

  當時的掌門想讓他在山洞中修心養性,等自己退下來時,寸心接過掌門之位即可。

  可是最終傳授絕學於外人的事東窗事發了。

  那是十四年前,陳炬在修煉神庭絕學三十餘年後名震江湖。

  那一年流光公子遭人追殺,那一年義展雲飛自廢武功,那一年天生妖孽嵐汀降世。

  神庭中已有人算出天生妖孽的出生,為了不讓天生妖孽禍亂蒼生,神庭掌門違反帝訓,派出大批弟子身入江湖,目的只有一個找到並殺死還在襁褓中的天生妖孽,也就是嵐汀。

  燕寒自廢武功後已經沒有能力保護嵐汀,陳炬在神庭之前找到他。看著襁褓裡的嬰兒,忽的想起寸心臨走前的話。

  「你救別人的命,不就報答我了嗎?」

  陳炬知道自己欠的不只是一條命,還有一身的神通和幾十年的風光無限。如今只要殺死面前的嬰兒就可以讓天下太平,可是那也是一條人命啊!

  最後他決定用不滅佛印封印嬰兒體內的天生魔脈,並讓燕寒帶著嵐汀遠走高飛,永遠不要涉足江湖之事。

  陳炬幾乎耗盡畢生功力封印了嵐汀體內的天生魔脈,而他則受了重創,體內的陰寒之氣再次侵了他的身子,這一次神庭絕學已經救不了他。

  他將在此後餘生受盡這陰寒之氣的折磨。

  嵐汀體內的天生魔脈被封印了,神庭派出的弟子們就無法察覺他的氣息。

  神庭弟子鎩羽而歸,回到神庭大家商討之下終於得出一個結論,天下只有不滅佛印能封印天生魔脈。而這不滅佛印只有神庭中地位極其尊貴的人才有機會修煉。

  神庭絕學被盜了!

  這是最後的結論,於是掌門召集所有人。絕學被盜並流入江湖是天大的事,所以大家達成一致派出神庭中所有長老追殺盜取並修煉絕學之人。

  這時候寸心出現了,他就站在大殿門口,沒有往裡跨一步。

  寸心說不用去找此人了,絕學並沒有被盜,是我三十餘年前傳於他人。如要受罰,我一人承擔。

  最後寸心被永世囚禁於龍雀山,掌門之位傳於他的師弟。

  這一次寸心用自由救了陳炬一命。

  匆匆十四年又過去了,如今他已經是個風燭殘年的將死之人。有時候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對陳炬如此的好。今日當他再次見到言逝錯時,終於明白,原來這一輩子我活成了你!

  他不後悔,反而感到榮幸。

  但他卻恨,恨為什麼神庭有那麼多的規矩!

  為什麼不讓出入江湖!

  為什麼不讓傳絕學於外人!

  為什麼非要殺死一個被稱作天生妖孽的嬰兒!

  「呼~」

  山風從四面八方向洞口匯聚而來,如鐵錘一般砸在他的胸膛上。寸心身子一晃,手沒有去扶石壁,他後退半步但卻仍站在洞口。

  言逝錯從身後走來,「這些年你還有占卜的習慣嗎?」

  寸心搖頭,「天命無常,算準了又有何用?」

  「好一個天命無常!從前的你不信命,不信天,看來你變了。」

  「我沒變!」寸心堅持道

  「如果這一次我還死不了,與我血洗三邪兩正如何?」

  這是言逝錯的邀請,沉寂了多年,時光並不能磨滅他的鬥志。這些年不出北冥的原因是不願想起從前的傷心往事。如今既已踏上這傷心的土地,還有什麼可逃避的?

  寸心轉身吃驚的看著他,右手不知不覺間已縮進衣袖,並在袖子中快速的掐算。然後仰天長嘯,蒼老的臉上浮現一絲傲意。

  「你要固守最後的神魂,就只能靠神庭唯一一顆陰陽逆乾丹。」

  「當年神魂分二,又被重創,加上這些年根本沒有好好修煉,如今你體內只剩半縷神魂,修為已不及當年的十分之一,所以沒辦法在神庭長老眼皮子底下明搶陰陽逆乾丹。」

  「就算身邊還有決水相助,就算能勝了他們,而陰陽逆乾丹藏在哪裡只有神庭掌門知道,所以你需要一個契機。」

  「如今天生妖孽已在神庭結界附近,而他體內的不滅佛印就快要消失。這就是契機!」

  寸心尊者說的都對,言逝錯不語。

  言逝錯不是無話可說,他有太多的話想對寸心說,但今天不行。

  「你覺得我心裡有恨,所以想讓我幫你。」

  這一句說完,場面陷入寂靜。

  夜色流逝,風聲也漸漸的小了。二人聽著彼此的心跳聲,時而快,時而慢。言逝錯等待著寸心的答案,其實他心裡清楚只要自己求寸心一句,事情就能辦妥。

  可是他不想利用寸心,也不想為難這個「孩子」。

  許久之後當風聲完全消失,當夜色闌珊,寸心轉身走回山洞,「破了遺失之陣對你來說不是難事吧?」

  言逝錯身子一震,寸心答應了!

  言逝錯大袖一揮,人已彈射出去,就如一柄迅疾的利劍劃破蒼穹。

  皓月當空,只見一個飄逸的身影直上雲霄。言逝錯的身影越來越小,最後化作一個黑點融於夜色之中。也就是片刻之間,那黑點驟然發亮,就像天上的流星,亮光耀眼無比,破空之聲從天而降。

  龍雀山石壁開裂,碎石滾落,。山下林中獸吼鳥驚,決水站在小溪的盡頭望著夜空中那一點光亮,激動難耐。他感受著面前遺失之陣的力量,眼中也有了光!

  要破了!

  要破了!
HarukanoHimitsu 發表於 2017-10-2 22:54
第四一八章 通報

  響徹天地的轟鳴,然後白光如焰噴射,言逝錯如鷹隼一般俯衝而下。他不偏不倚的落在小溪的盡頭,看著決水,平靜的神情中隱藏著一絲激動。

  「他答應了?」其實看見言逝錯對遺失之陣下手,決水已經可以肯定寸心答應幫忙。可還是有一點不放心,忍不住問了出來。

  言逝錯道:「只要他沒變就一定會答應的。」

  決水異常興奮,「快七十年了啊,主人我們又回來了。」

  言逝錯回頭望著黑夜中模糊的龍雀山,自語了一句,「這一次我要的不只是陰陽逆乾丹。」

  原本他來神庭只是為了拿陰陽逆乾丹固守神魂,可是就在剛剛,在他看見寸心蒼老的樣子時,心中做了一個決定——捲土重來!

  遺失之陣雖然是上古留下來的陣法,但蒼海滄田變換,陣法中的真氣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

  言逝錯的修為雖不及當年十分之一,但已足夠破掉遺失之陣。

  他與寸心非常有默契,一句話便能通曉對方心意。破去遺失之陣後,會發生什麼他們也一清二楚。

  ……

  神庭大殿中長明燈安靜的燃燒,殿外轟鳴聲已驚醒了守夜的弟子。貪睡的易德揉了揉紅腫的睡眼,心裡叫罵了一句,哪個不識相的弄出了這麼大動靜。

  他雖然是神庭弟子,但卻不愛修行。所以修為比同齡弟子差了許多,經常被安排到大殿中守夜。

  本來掌管內務的長老善化尊者說了,只要他守夜滿一年就升他的弟子級別。也就是說,守夜滿一年後,易德就再也不用守夜了。

  今天是三百六十天,眼看著好日子就要來了,誰知道今晚卻出了事。

  易德偷偷瞄著大殿正中盤膝打坐的掌門玉炎尊者,發現掌門並沒有什麼異常。他也就放心了,要知道掌門的修為可比自己高多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都是小意思,掌門沒什麼反應那就說明一切正常。

  易德又準備繼續睡覺,這時候大殿外匆匆跑來一人。身影很是熟悉,他知道是自己的師弟折戟。

  易德心說你看人家的名字聽起來就能唬人,我和人家比起來差了哪只一截啊!

  折戟的速度奇快,易德正在心裡嘀咕,他已經到了大殿門口。基於對師兄的尊敬,他並沒有越過易德直接向正門稟報。

  「師兄,出事了。」

  雖然是小聲的招呼,但易德卻聽出了急迫。不過他還是不緊不慢的走到門口,途中還想:能有什麼事啊,大驚小怪的,人家掌門都睡得好好的。

  咳咳,不是睡,掌門在打坐……

  「怎麼了?」易德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折戟探頭上前,趴在師兄耳邊低聲幾句。

  只見易德面色忽變,臉上血色全無,「這、你這……」

  「師兄,快去稟告掌門!」折戟提醒著,要不是怕驚動了掌門,他現在還真不想照顧師兄的面子,索性衝進大殿告訴掌門出大事了。

  「你等著!」

  易德丟下一句話,轉身就往回走。門口與玉炎尊者打坐的地方相距不過五十餘步。易德只覺自己雙腿發軟,邁出一步竟沒了力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抬頭望著玉炎尊者,「掌門,遺失之陣破了!」

  他幾乎是帶著哭腔說出這句話的,然後如釋重負竟然暈了過去。

  門外的折戟看見師兄暈倒並沒有表現出吃驚,因為神庭中人都明天遺失之陣代表著什麼。沒了遺失之陣也就沒了屏障,這神庭與人世就再無一點區別。

  玉炎尊者緩緩睜開眼睛,聽見遺失之陣破了這麼大的事情,他竟然還能沉得住氣。其實,當那聲驚天巨響傳來時,玉炎尊者掐指一算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所以說他應該是第一個知道遺失之陣被毀的人。

  向門外的折戟招了招手,示意他進來聽令。

  折戟躍入大殿,跪在掌門面前,「掌門但請吩咐!」

  玉炎尊者看著折戟,這孩子今年也才十七歲,不過定力遠遠超過易德。雖然不是他的徒弟,但也為神庭後繼有人而感到欣慰,「遺失之陣被毀之事有幾個人知道?」

  「守陣的師兄弟一共七個,除了我,就剩六個了。」折戟回答的準確而幹練。

  「封鎖消息,同時你們七人立刻去把七大長老找來大殿,就說我與他們有要事相商。」

  折戟明白這一句話中有兩件事,第一封鎖消息,因為遺失之陣被毀實在是大事。第二通知七大長老來大殿一敘。

  從掌門的言語中,他還察覺出一些東西,遺失之陣被毀了,當務之急應該是怎樣補救。可是掌門並沒有告訴他如何補救,或許掌門也沒有想好吧。

  折戟去了,與他一起守陣的六個師兄弟就等在大殿不遠處。七人相聚,折戟把掌門的吩咐原話敘述。

  不過這下可難住了他們,通知七大長老這不難辦,可是怎麼封鎖消息?

  要知道遺失之陣對神庭來說非常重要,剛才的驚天之聲肯定驚動了其他師兄弟們。如果有好事的師兄弟出來查看,他們還能攔著不成?

  就算攔住了師兄弟,如果哪位師伯也好事過來查看,這怎麼攔?

  正犯愁的時候,忽聽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回頭一看,黑夜中善化尊者身影一閃已到了眾人面前。

  「長老,您來了。」還是折戟反應快,先打了招呼。

  「掌門怎麼吩咐的?」善化尊者執掌內務,在神庭權利極大。他這麼說,言外之意我已經知道遺失之陣被毀的事了。

  折戟沒有任何隱瞞,「掌門說封鎖消息,並通知各位長老大殿一敘。」

  善化尊者從腰間解下一塊令牌交給折戟,「你現在去遺失之陣處守著,不管是誰前來查看都不許他們上前。如果有誰為難你,就拿出我的令牌。」

  折戟得了令牌,有了底氣。善化尊者的令牌可是掌門親賜,這下就能守住遺失之陣被毀的消息了。

  又聽善化尊者說了一句,「你快去吧,其他六人去通知六大長老,我自己先去大殿。」

  眾人一點頭,紛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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