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都市之國術無雙 作者：魚兒小小 (連載中)

920 不可一世（上）

    四周傳來一陣倒抽涼氣的聲音，先前大家其樂融融，並不是沒人想到這一步，但有些事想歸想，卻絕不會有人敢拿到人前講述，而蘇辰卻是撕開血淋淋的傷口，讓人看到真相，

    他說得明白，你李世民是雄才大略我也承認，但你想當上皇帝，前面就有兩塊大石，非得搬開了不可。

    再說，那可不是兩塊石頭，而是對天下至尊之位有著念想的活生生的人，更是自己的父親兄長，你能搬開嗎？你敢搬開嗎？

    一席話，說得李世民和天策府眾將面如土色.

    ……

    師妃暄臉色微微發白，無言以對，半晌才道：「如今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全因戰亂原因，選擇明君難道不應該選擇能打勝仗之人嗎？蘇侯所說世民兄日後需弒父殺兄，全是假設，實在做不得準，說不定隔日就能聽到唐王傳位的消息呢。」

    說到這裡，她定了定神，面色又恢復鎮定說道：「妃暄代表天下生民選擇英主，當然是綜合考慮過了，只看才華志向，只選適合之人，我勸蘇侯還以百姓為重，早日消彌戰亂，南北合流，這樣豈不更好。」

    「是啊，唐王佔據中原，如今勢力最強，秦國公兵鋒直指，北方不日即將統一，若是蘇侯歸服，天下有望在最短的時間之內重新一統，重新恢復太平。」

    聽著師妃暄此言，酒樓立刻有人應和著。

    「尤其是如今佛道兩門全力相助李閥，再加上李蘇兩家合流，天下再無可抗衡的勢力了……如果蘇侯能以蒼生為念，就應該拋棄個人私心，為天下謀福……」

    師妃暄趁熱打鐵，繼續說道。

    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從蘇辰的行事方式，慈航靜齋眾人自然就可以看得出來。

    這位無雙劍雖然手段狠辣，在領地裡對豪門大族確實不客氣，但對一些貧民百姓卻是難得的十分寬容。

    若想說動他，只能從百姓著手，從天下入手，其他方面反而不行。

    師妃暄話一說完，酒樓許多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神色間多有喜色，全都覺得這個提議極好，竟然把蘇辰先前的言論拋在腦後。

    李世民等人環顧四周，也是面帶笑容，只覺民心可用。

    ……

    「噗……」

    蘇辰一口酒噴了出來，接著就哈哈大笑起來。

    「這世上盡多妄人，完全是白日做夢，師仙子你還是在家相夫教子的好，不明天時，不懂人心，實在不適合摻和到這份天下爭龍的事情中來。兩方合流的提議倒是不錯，但李閥先得臣服於我江南才是個好主意，乖，快把和氏玉璧獻上來，我江南大地，如今就差了這麼個大義名份，放到我的手裡才是相得益彰嘛！」

    蘇辰笑著，眼神卻是閃過一絲神光，語氣中更是帶著一絲說不出的嘲弄，輕輕伸手出來。

    「不好……快退！」

    一聲蒼老清吟響起，如同暮鼓晨鐘，震得眾人心裡一醒。

    師妃暄被指斥為最適合在家相夫教子，心裡一股羞怒情緒還是剛剛升起，就見到對面那隻伸出來宛如玉石般的手掌陡然間變得鋪天蓋地，充彌整個視野。

    「嗚嗚」勁風狂嘯之中，她耳中只聞尖鳴，聽不到四周人聲，更看不到身邊人影。

    如同身處狂濤巨浪之中，身體隨波逐浪，極難控制。

    手中捧著的黃綾包裹，更被一股無形無相的強大力道牽引著，就要不翼而飛。

    「無我劍！」

    這一瞬間，師妃暄來不及思考為什麼對面沒有半分敵意，竟然就豪無徵兆的出手了。

    她反應也是極快，根本就不去理會手中的黃綾包裹，只是誠心正意，舉劍齊眉……

    一股雪亮劍芒直衝屋頂，循著心靈指引一劍劃出。

    看不見，聽不到，心靈指引卻能斬破一切。

    「好一招劍心通明！」

    蘇辰朗聲讚道。

    慈航靜齋出自四大寶黃【劍典】的無上劍法，實在有著獨特妙用，就算是如今師妃暄的修為差他太遠，仍然有著還手之力。

    她或許不懂得牽引元氣，更不懂得神念運行，但只憑著內心靈機一動，出劍收劍就已是最正確的選擇。

    這一劍刺出，無巧不巧的正好刺向蘇辰抓拿的掌心。

    而且，隨著這一劍刺出，給蘇辰的感覺，他無論怎麼變幻手勢，都會被對方一劍截個正著。

    「可惜了，你的劍法雖好，境界卻差太多！」

    見師妃暄面上閃過一絲喜色，蘇辰冷哼道。

    他食中兩指微屈，鏘的一聲彈在劍鋒之上，銀白雪亮的色空劍上閃亮劍芒突然熄滅，一股如水波紋向著前方湧去。

    「危險！」

    一聲尖鳴響起，被狂風突起震得東倒西歪的酒樓眾人突然聽到百千鳥雀鳴叫，眼裡也似乎見到了一隻隻小雀兒如撲火飛蛾般向著那股波紋撞去。

    「撲」的一聲悶響。勁氣狂飆，四周桌椅杯盤全都碎裂成粉。

    四周酒客齊聲驚呼，連滾帶爬就向樓下奔去。

    有些人更是擠得在樓梯口怎麼也不下不去，驚得狠了，逃命般的就躍過欄杆下樓，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摔斷了腿。

    也怪不得這些人驚慌，先前那股氣勁波紋掠過，就有幾位離得近的商人官人，來不及後退，被氣浪一衝，身體向後飛起，身上骨骼震響，口裡狂吐鮮血，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更有一人，因為貪看師妃暄美無雙，離得最近，被兩人出招餘波掃到，一身肥肉如同爆炸般變成片片血霧。

    短短兩秒時間，就發生此等慘案，這些人怎麼還呆得下去，如同見鬼一般的就往下逃。

    頂級高手對轟，平常之人再想觀戰，就嫌活得不耐煩了。

    而且，對拼之人顯然也不太顧及他們這些圍觀之人的死活，再看下去，恐怕生死全都不由自主了。

    「無雙劍悍然動手，師仙子不是對手！」

    「那出手之人身著道袍，銀鬚白髮，招式引得百鳥爭鳴，仙鶴飛舞，這是天下三大宗師之一的散人寧道奇。」

    「這等人物都擋不住無雙劍的赫赫凶威，事情大了，快逃！」

    「護住師仙子。」

    李世民狂喝道。

    他眼見得好好的一次明君奏對，就變成生死殺場。

    先前的爭論、志向全都變成了血腥屠戳，氣得差點吐血。

    一時昏了頭，他也顧不得雙方力量對比，就豐達命令讓屬下出手。

    李靖、紅拂女、尉遲敬德等人對視一眼，萬分焦急，他們心知李世民是捨不得那用來造勢的和氏璧，此時已是有些拎不清。

    也來不及多說，只是身形一閃，幾人就護在李世民身前，只有那紅衣女子拂塵一擺，眉毛微皺，怒道：「快走！今日已是事不可為，極為凶險。」

    她伸手在李世民身上一拂，就把他的身形帶得向後斜斜飛起。

    ………………………………………………

921不可一世（下）

    「不能退！」

    李世民長劍出鞘，神色堅毅，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冷喝道：「紅拂，你難道看不出如今形勢嗎？這是最好的時機，藥師，五虎群羊… …」

    能當上千古一帝被世人傳頌，李世民決非膽小怕事之人，他不但擅長兵法，而且慣會借勢用力。

    行軍打仗之時，他最愛堂堂正正以勢壓人，讓對方無計可施。但在平日為人處事之時，卻是酷愛冒險，不放過任何一個對自己有利的機會。

    自古出奇兵易，用正兵難，非眼光出色之人不可為。

    凡領兵大將，首先想到的就是用出各種手段消弱對手，或者攻其不備，或者聲東擊西，但水淹，或火攻，但這些招數，一般情況下卻是沒用的。

    能取得最後勝利者，無非就是自己的眼光勝過對手，多算勝過少算。

    臨戰第一課，陣列而戰，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就是先把自己放在不可戰勝的層面，才能做常勝將軍。

    李世民對此深有理解，他的眼光也是極好，別人只是看到無雙劍來襲，破壞今日大好局面，十分兇險，他卻看到了其中隱藏的機會，有著慈航靜齋師妃暄在場，更有著道門大宗師「散人」寧道奇守在一旁，更有著天策府眾將在，樓下街道處更有著己方大批兵馬，如此局面，如果還不敢放手一搏，那還有什麼事可以搏？

    這一刻，李世民卻是心動了，他看到了斬殺南方大敵的機會。

    別人不太看得起江南勢力，在他眼裡，卻是平生大敵。

    何況，這事關係到和氏璧的歸屬，這塊玉璧並不僅僅只是帝王的象徵，而是真真切切代表著實力。

    論正面戰場，論謀臣武將，李世民什麼都不缺，但爭奪天下，卻並非這麼一點就可以的。

    所謂集眾，自然是不拘一格，其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奇人異士。

    比如江南勢力，蘇辰別的方面根本就稱不上出色。

    論聲望，論文臣武將精兵，全都比不上他李家，但就如春風細雨，人家輕輕鬆鬆就佔據江南大部，眼看即將一統。

    他既沒有可歌可泣的守城或野戰，也沒有可堪傳頌的戰場鬥將，只有暗夜裡那一柄柄滴血的利刃，或者是行軍背後射出的冷箭。

    蘇辰勢力什麼都缺少，就是不缺江湖高手。

    而這一點，正是李世民所缺少的。

    所以，他才更想得到和氏璧，這代表著佛道高人全都會歸到自己麾下，最不濟就是結下盟約，從此補上自己最弱一個短板。

    更別說，還可收穫遍佈天下各處成百上千的寺廟僧人、芸芸眾生中的不可勝數的沙門信眾。

    這些潛在支持，是他怎麼也不可能放棄的。

    這一點，紅拂女出身楊素府中，不會看得明白，尉遲敬德是一員難得勇將，也不精於算計，李元霸就更別說了，此時躍躍欲試，已經蓄勢待發護在身旁，讓他動腦筋是想也別想，最能理解的就是李靖。

    這位出身官宦世家，幼時就得其舅父韓擒虎傾囊相授，深負大名，對天下形勢可謂瞭若指掌，尤其是對兵法戰陣之法，更是有著一種讓人驚嘆的天賦，聽到李世民厲聲呼喝，他立刻就明白了。

    只是揮了揮手，李靖就手持長槍，站在最前。

    身後幾人一見此景，也不再多說，平日裡相處的默契讓他們明白此時最該做的是什麼，轉眼間就擺出一個軍陣，把李世民護在中間。

    以退為進，伺機出手。

    這是要火中取栗了。

    ………………………………………………

    蘇辰出手一抓無功，也不意外，他看著眼前那百千雀鳥啾啾鳴叫，終於轉移目標，也顧不得那位聖潔仙子如同遊魚般從他的掌下掠出樓台。

    那是一對與世無爭的眼神，瞧著它們，就像看到與這塵俗全沒關係的另一天地去，彷彿能永恆地保持在某一神秘莫測的層次裡，當中又蘊含一股龐大無匹的力量，從容飄逸的目光透出坦率、真誠。

    於破碎成粉末的桌椅碎屑之中走出來的寧道奇，負手背後，五縷長鬚隨風輕拂，峨冠博帶，身披錦袍，一股自然之氣不住從周身溢出，從天靈與湧泉灌入，與天地形成一個完美的循環。

    這人一出現，就佔據所有人的視線，先前最引人注意的李世民和天策府眾將、讓人無限嚮往的師妃暄，全都已經被人忽視。

    眼前只有他一人，那清瘦身軀似乎充塞整個空間。

    「好一個謙虛自守的心法，已臻渾然忘我的境界，深得道門致虛守靜之旨……只可惜，你走錯了路。」

    蘇辰看著寧道奇，惋惜說道。

    「大道三千，各走半邊，蘇小友天資縱橫，年紀輕輕就達到如此境界，實在是讓人羨慕，可是，若能達到最終一步，選擇什麼道路，又有什麼緊要呢？」

    老道士不緊不慢的說著，看似逍遙飄逸，只要瞭解他的人，只要看到他眉毛微微挑起的舉動，就能發現這位也不是那麼輕鬆。

    雖然說得信心十足，對所持道途問心無愧，但也不是沒有半點觸動。

    「對，求道問道，我但求我道，能達到大宗師境界，誰也不能說你錯了，寧道友你的確有自信的底氣，出手吧，讓蘇某見識一下名震中原的『散手八撲『」

    蘇辰向來是行動派，只是寥寥幾句，就深知這老道士心念堅不可摧，平常手段言辭絕對動搖不了他的本心。

    「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不到黃河心不死！」

    這就是老道士心靈寫照。

    寧道奇相信他佛道合流的道路絕對沒錯，為佛門奔走也是心甘情願，甚至他寧願為佛門小輩站台，為所謂的天下明主保駕護航，這事無論別人說破大天，他都不會認為自己是錯的。

    那麼，就只有一戰。

    ………………………………

    蘇辰長劍出鞘，劍尖斜斜劃出，看似不快，卻在李世民幾人的眼裡拖出道道殘影，他的聲音清冷、淡然，卻帶著無與倫比的信心，彷彿在陳述真理：「我知道……慈航靜齋任你觀看《劍典》，又以積累的佛門氣運助你，讓你臻至之前無法想像的』陰神圓滿』之境，能人所不能，給了你極大的信心。但我要告訴你，一切外物全都無用，真想超脫還得求諸於己，得法而忘法，才是正道。」

    劍光越來越亮，到最後恍若閃電雷霆，「滋啦啦」一聲脆響向著寧道奇斬了過去。

    這一劍似急似緩，明明看著清清楚楚，那團光影卻是一閃之間就到了老道士的面前……

    金光越來越亮，聲勢也越來越小，到最後凝成一道光絲，向著寧道奇身體一絞而落。

    「好一式無雙劍！」

    寧道奇面色慎重，寧道奇背負在後的兩手倏然分開，似預知蘇辰動作的所有變化。

    似撲非撲，若防若攻，只是其速度上的玄奧難測，就可教人看得頭痛欲裂，偏又是瀟灑好看。

    他忽然而躍身半空，往下撲擊。

    「蓬」！

    …………………………………………………………………………………………

922殺意凜然（上）

    寧道奇袍袖鼓脹彎如拱橋，硬擋蘇辰練劍成絲聚力爆發的一劍。

    他高雅古拙的身影借力飛起，移過丈半空間的動作在剎那間完成，啪的一聲撞碎酒樓窗戶，落向白馬長街。

    狂風忽起，酒樓二層四壁被兩人交手勁風一擊，「嘩啦啦……」木石紛飛，垮塌下來。

    來不及逃走的酒客全都壓在下面，發出陣陣慘嘶。

    還有一些手持利刃急急趕來的軍士，也是躲閃不及，被埋在了土石之中。

    蘇辰身體向後急仰，被一股極強真氣，震得退出三步。

    他腳下輕點，身體在氣流之中緩緩飄退，眼神盯著寧道奇的身形，劍勢圓轉。

    烈烈狂風之中衣袂飄飛，任由酒樓倒塌卻是渾不在意。

    兩人出手硬拚一招，天氣元氣交互撞擊，宛如天災。

    四周行人奔走逃竄，生恐被波及到。

    師妃暄落在長街之上，看著此景，微微張開小嘴，還沒決定是走是留，就聽得碎石煙塵中一聲大喝：「就是此時……」

    「妖人受死！」

    一聲狂喝如猛獸嘶吼，天空一道血紅星光墜落，一道黑衣身影泛著閃耀血光，向前突擊。

    前衝路上，碎石成粉，血光形成一個似虎似狼、肋生雙翅的奇形獸影，星星點點閃著光輝。

    「殺破狼，凶星附體，兵家傳人。」

    蘇辰一看，不由得笑了起來。

    他知道這人是誰了。

    傳說中李元霸擅使雙鎚，恨天無柄，恨地無環，在北地戰場之上殺得屍山血海，逢陣斬將，手下無有一合之眾。

    此時看來，的確有他狂妄的資本。

    「來得正好，若是任你發展，來日戰場相逢，我手下將士豈不是會死傷慘重！」

    他手中長劍不動，仍然鎖定前方，側身揮拳，吐氣開聲：「你也接我一鎚！ 」

    擰腰、揮臂、出拳。

    拳頭有若白玉，肌膚紋理細膩潔白，散發出瑩瑩白光。

    「咣……「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震得空氣嘯叫，那血色玉鎚跟白玉拳頭相撞，竟生生撞出一團漆黑深洞出來。

    在巨震聲中，眾人隱隱聽聞「咯吱咯吱」讓人牙酸的聲音。

    擺下「五虎群羊陣」的李靖幾人驚訝的發現，以往硬拚從無一敗的李元霸，此時卻是身形反轉，那面盆大小紫金巨鎚扭曲著向後擊出，一道血色星光四散飛濺。

    伴隨骨骼斷裂聲，他連人帶鎚向後飛退，狠狠的飛墜長街之上。

    李元霸黑瘦兇惡臉龐扭成一團，嘴裡狂噴鮮血，胸口也有著一個深深凹陷。

    蘇辰眼中殺意凜然，腳下一個跨步，就跨過數丈距離，到了李元霸身前，右足提起，向著他的頭顱踩踏而下。

    竟是生怕他不死，乘勝追擊……趕盡殺絕。

    師妃暄身體不經意的顫抖了一下，被這股殺機刺激得寒毛倒豎，想要提劍往救，看看止不住身形後退的寧道奇，又微微猶豫了一下。

    劍心通明很是奇怪，有著別人想像不到的功用。

    在場所有人只看到蘇辰跟寧道奇玄妙至極的拼了一手，元氣爆發如潮，更是佔了上風，接著以硬碰硬強殺李元霸，緊接著辣手無情，凶神惡煞般乘勝攻擊，半眼都沒望向逃到一邊的師妃暄。

    他似乎殺發了性子，早就把和氏璧忘到了九宵雲外。

    只有師妃暄自己知道，對面的無雙劍無論是出劍攻伐，還是出拳阻敵，其實都未曾太過用心，只是見招應招。

    他的全付心神始終鎖定在自己身上。

    「這是在引我上鉤呢！」

    師妃暄心靈之中閃過一絲明悟，足尖一點，條件反射般剛想前撲救人的身形突然止住，向後飄退開來。

    蘇辰微微一嘆，心知已被看穿，也不太過失望。

    「慈航靜齋畢竟是佛門秘傳，修心的功夫十分厲害，騙不到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既然急不可圖，那就慢慢來。」

    他知道寧道奇之所以被自己一招硬拚，借力飛退還退得如此之遠，實際是在以退為進，借力蓄勢，此時大意不得。

    心念千轉，卻沒有花費多少時間。

    蘇辰右足決絕無比的轟然踩下，還未落地，李元霸臉上肌肉已被勁風壓得變形，眼珠直愣愣的有些鼓出眼眶，他有心想翻滾躲避，但偏偏此時全身如陷泥沼，被一股無形巨力層層束縛，動彈艱難。

    「難道，我會死在這，我不服，我要騎馬衝陣，斬將奪旗！」

    「啊……」李元霸嘶聲狂吼，身上肌肉爆脹起來。

    血光凝成實質，在他身上組成神秘花紋，突然從地上彈起，他一拳向上擊出，反作用力之下，地面轟的一聲出現一個大大的坑洞，更是拉開了反擊距離。

    「好傢伙，被我全力一拳打中，碎了幾根骨頭，震傷五臟六腑還能如此凶悍，凶星照命果然非同凡響。」

    蘇辰眼神更冷，對這種兵家練體之法，多了一分忌憚。

    他自己倒無所謂，身體經過國術練體，罡氣勃發，比拚肉身修為，也絕不懼任何人，自身力量更是匪夷所思，可以說達到圓滿之境。

    可是，他不懼怕，不代表自己手下不懼怕。

    李元霸經星光入體之後，其體魄之強橫，力量之巨大比起蘇辰都毫不遜色，煉體修為已是達到先天巔峰，恢復能力更是驚人，還有著凶星光環增強攻擊力。

    這種情況下，若非蘇辰牽動天地元氣隔斷星光通道，恐怕都很難打傷他。

    如此猛將，若是在戰場上騎著戰馬揮動巨鎚，那要怎麼抵抗？

    實在是李世民手下的一把絕世寶刀，不能不殺。

    他能看出事情的癥結所在，李世民自然也能看得出來，何況兄弟情深。

    在蘇辰往前疾衝的同時，他就一聲怒喝：「救人！」

    「虎突……」

    一聲清喝響起。

    李世民五人宛若一體，李靖長鬚飄揚以為前驅，手中漆黑長槍劃破空氣，帶著尖嘯，向著蘇辰後背直刺。

    槍頭摩擦空氣變得火紅，帶出一道長長焰光，其勢勁急。

    「又是陣法！」

    蘇辰芯片掃瞄，精神力觸摸天地元氣，心神冥冥，時間在這一刻彷彿過得十分緩慢。

    碎石磚瓦中壓得奄奄一息的倒霉商人哭喊著用力掙扎，四周狂奔豚突的閒人尖叫著四散跑開……

    一隊隊彎弓開弩，手執刀盾的軍士，紅著眼珠向前衝刺而來，這是李世民埋伏的後手。

    遠處還有著大隊兵馬列成黑壓壓的方陣，向著此處街道推進，如果猜得沒錯，應該是洛陽軍方聽到動靜，也已經出動了。

    身形向後飄飛的師飛暄，手挽黃綾包裹，包裹內能察覺到一個方形石盒，盒上附著無數心念，陣陣梵音入耳，那應該是隔絕和氏璧異力的精神念力，以佛門秘法融鑄石盒……

    她後退步法極其奇妙，似退實進，手中長劍倚在肘後，一縷鋒刃深藏寒光凜凜，這是藏劍待攻，深得劍典虛空之妙。

    身後李世民五人結陣，氣韻流轉，匯成一股至堅至銳氣息，長槍作虎形突擊。

    這是一種奇妙陣法，也有著威脅自己的實力。

    更讓人忌憚的是高飛半空的寧道奇，此時狀態十分奇異……

    ……………………………………………………

923殺意凜然（下）

    此時寧道奇臉上現出似孩童弄雀的天真神色，左顧右盼的瞧著兩手虛擬的小鳥兒騰上躍下，追逐空中嘻玩……

    似乎有一株無形的樹，而鳥兒則在樹丫間活潑和充滿生意的鬧玩。

    所有動作似無意出之，卻又一絲不苟。

    讓人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何為虛？何為實？

    隨著他的動作，空中雲煙湧動，匯聚掌心，彎指成啄，威勢越來越強，震撼人心。

    「短短一瞬間，就是十面埋伏，不約而同借勢用力，無巧不巧的就對我設下殺局……能縱橫天下者，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蘇辰心頭泛起冷意。

    「一身轉戰三千里，一劍能當百萬師！」見著眾人齊齊攻擊，蘇辰心裡豪情大發，縱聲長吟。

    能戰天下英雄，實是人生快事。

    他腳下踩踏之勢毫不變，不去理會李元霸是什麼凶星附體，拳鋒又有著何等偉力，更不在意後方【五虎群羊陣】是怎樣的威風煞氣。

    「咔啦啦」一聲爆響，他右腿脹大成倍，褲腿轟然炸裂，一足踏下。

    「啵！」的一聲震鳴……

    「轟隆隆！」

    地面震盪。

    拳碎，臂折，李元霸血紅頭顱如同西瓜一般被踩得爆開，地面被踩出一個深深的坑洞。

    蘇辰長吸一口氣，氣血長河浪湧，頭頂一股白氣如同狼煙，直衝頂門三丈餘高，手臂也跟著脹大，衣袖炸裂，片片成蝶。

    手中長劍如游龍般從肘底斜斜竄起，反手一刺，四面流光匯聚，精準無倫的刺到長槍所化虎頭之上。

    「流光……」

    長劍帶起龍吟，金芒直射五尺有餘，迅雷不及掩耳般挾裹著無窮元氣直撲槍尖鋒刃，以鋒破鋒……

    他踩踏、出劍一氣呵成，動作威猛優雅，就如一隻大黑熊拿著繡花針刺出萬里江山圖。

    場景詭異血腥，充滿著奇異美感。

    李靖眼見到李元霸被踩死，眼皮直跳，手中長槍去勢卻是沒有半分猶豫，火光燎原。

    他自信五人合力之後，就算是天下有名的大宗師，也不可能單憑肉身抵擋得住。

    見蘇辰仍未回頭，只顧殺人，他心裡湧起一陣喜意，眼神中殺意森冷。

    無雙幕府如今雖然低調，但終將成為李家一統天下的大敵，李靖身為天下聞名的兵法大家，眼光見識俱皆不凡，又怎麼可能看不穿這點。

    厚植根基以養望，牧養黎庶以藏兵，到最後以汪洋大海之勢，再一統江南江北。

    到日後真要正面為敵，兩陣對圓，誰勝誰負尚未可知。

    如此大敵，若是能夠在此時趁勢斬殺，豈不是能省下許多功夫。

    而且，似乎對方對自己的陣法未曾多加防備，實在是天賜良機。

    ……………………

    若說對李世民和天策府的忌憚，在蘇辰的心裡，李元霸其實只能排在第二，排在第一自是李靖無疑。

    如今還未到沙場決戰之時，世人都不知曉這傢伙的厲害，蘇辰懷有芯片在身，有事沒事就蒐集許多資料，歷史知識自然也不曾放過，他可是清清楚楚的知道這人是誰，又有著何等本事？

    歷史上的李靖號稱軍神，平生未嘗一敗，用兵之道神鬼莫測，可稱文武雙全。

    他是唐朝最富盛名的著名軍事家，後封衛國公，世稱李衛公，善於用兵，長於謀略，原為隋將，後效力李唐，為唐王朝的建立發展立下赫赫戰功，南平蕭銑、輔公祏，北滅東突厥，西破吐谷渾，一生功業數不勝數……

    是一個給他點陽光就會燦爛起來的人物。

    韓擒虎曾經評論道：可與論孫、吳之術者，惟斯人矣。

    牛弘說：此人乃王佐才也！

    李淵：靖乃銑、公祏之膏肓也，古韓、衛、何以加！

    可以說，李靖對唐王朝勢力的重要性十分巨大，當然，不僅僅對唐王勢力，他無論投靠於哪一方，都有著巨大威懾力。

    可惜的是，這人出身世家，眼界極高，對蘇辰的江南泥腿子勢力不屑一顧。

    蘇辰根本就沒辦法把他拉過來為自己效力。

    只看他此時死心塌地的為李世民效力，更有著紅粉知己紅拂女在一旁幫襯，就能知道，想要打他的主意是想也別想。

    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推毀他。

    敵之英雄，我之仇寇。

    不為我所用，就統統去死。

    蘇辰來自現代，一心求道，凡事只看結果，可沒有什麼太多惜英雄重英雄的看法。

    他的觀念的就是，最好的兄弟是屬下，最好的敵人是死人。

    這觀念或許太過功利，但求道之人就要有這種橫眉淡對千夫指的無雙氣魄。

    不如此，不足以上問天道。

    因此，就算面對寧道奇這虛實相生，又教人完全摸不著頭腦的一撲，蘇辰也根本不去多看，只是集中全身功力，劍發流光，以破鋒於正銳，劍尖撞在李靖刺來的槍尖之上。

    「哧啦……」

    一聲裂帛銳響。

    劍鋒處金光泛起漣漪，李靖槍頭那柄長槍恍如紙張般從中平整裂開，一道亮瞎人眼的金紅光絲掠過槍柄，掃過燎原真氣，在他身上一閃而過。

    「藥師！」

    一聲淒厲尖叫，紅拂女哭喊呼道。

    「快退，不可意氣用事。」

    尉遲敬德臉色更黑了。

    李世民如冰水澆頭，眼睛已變得通紅。

    長孫無忌面色發白，手中長劍顫抖。

    他此時還保持著清醒，身形一轉，拖著紅拂女就退，還不忘怒聲喝道：「你想讓大家一起陪葬嗎？」

    箭如雨下。

    ……………………

    飛鳥投林！

    隨著弓弩勁響，利箭如同飛蝗般射了過來，李世民雙目滴出血淚，幾人在軍士的掩護之下急急向後退去。

    他此時後悔得心痛如絞。

    李元霸為他斬將殺敵，縱橫衝陣，李靖為他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這兩人被當場斬殺，對他的勢力集團，實在是前所未有的打擊。

    更不要說還有著兄弟情深、君臣相得的融洽。

    「我實在太天真了，站在巔峰的武道大宗師，又豈是仗著幾員大將就能斬殺得了的？父王曾說我性格浮躁易於衝動，不顧後果，這難道是真的？若是先前聽從紅拂勸說，不去貪心殺那蘇慕秋，而是早早退走，該有多好？

    李世民等人悔不當初，急急如喪家之犬的往後退去，看著寧道奇眼眸無波，如天外流星般一撲而下，身化靈鶴撲在蘇辰胸口，心裡也沒有半點喜悅。

    即算是斬殺大敵當場，死者已矣，卻是再也挽不回了。

    ……

    師妃暄眼含悲憫的看著李世民等人急急退去，心裡不由的閃過一絲疑惑，懷疑自家宗門把注押在這樣一個人身上是否值得？

    他難道真的是天下明主嗎？

    「為什麼看起來比姓蘇的傢伙差上那麼多，無論是計謀還是實力，都不是一個檔次，就算是把和氏璧送給他，他能保得住嗎？」

    師妃暄有些迷茫，她眼神奇異的看著寧道奇絕妙無倫的一式撲擊打在蘇辰的胸口。

    「不可一世的無雙劍竟會如此自大，視大宗師的攻擊如無物？」

    她感受十分荒謬的同時，又有了一種莫名傷感。

    先前那種龐大的壓力，直如黑雲壓城，雖然友方高手眾多，甚至還有著寧道奇護在一旁，可卻不能讓她感覺到半點安全。

    其氣勢之強，實在匪夷所思，沒見到之前，怎麼也想像不到。

    這位慈航靜齋的天下行走，頭一次發現同齡人中還有此等人物，一時心緒複雜難言。

    她並不認為蘇辰還能躲過這一劫，硬受相同級別的大宗師蘊含天地元氣一擊，怎麼可能不死？

    ………………………………………………

924 捕風捉影（上）

    蘇辰出劍殺人，心神分散，疏忽了對寧道奇心念的一絲鎖定。

    看到破綻所在，這位道門大宗師可沒有什麼勝之不武的想法，氣機牽引之下，蓄勢已足，身形一動就撲到蘇辰的身前。

    兩隻手躍動如飛鳥，如水往低處流自然而然的擊在對手的前胸要害之上。

    正是散手八撲之靈鶴撲，借下撲之勢攻擊，元氣激盪間如奴風而行，快得讓人心念都轉不過來。

    師妃暄有些興奮有些惋惜的看著蘇辰，心道大局已定，剛剛放鬆下來，就又有一種莫名的警惕升起，手中色空劍不停震動示警。

    此劍日夜隨身，心神合煉，配合著劍心通明之法，已有了一點點神通靈應，此時竟然先她一步發現不妥。

    「小心！」

    她心裡一驚，仔細望雲，就見到蘇辰臉上的平靜與淡然，還有對方眼中那一絲戲謔，一聲驚呼不由脫口而出。

    師妃暄示警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傳到寧道奇的耳中，她就震驚的發現，方圓三丈空間似乎都全部塌陷下來，光影扭曲，帶著奇異的厲嘯聲，地面石塊、泥土層層破碎，捲起一道灰黑漩渦，向蘇辰身體席捲而去。

    「天魔功！」

    師妃暄這一刻眼神變得無比精彩。

    無論從哪方面來看，蘇辰的劍術功力走的都是至陽至剛的方向，與李元霸以鎚對鎚，一腳爆踩，反手出劍，以勢壓人，劍意撕天裂地無可抵禦，心念一往無前。

    她怎麼也想不到，轉眼之間，對方怎麼就使出了對頭門派那種陰柔刻骨吞納天地的功夫出來了。

    「太不合常理了。」

    「就算是陰癸派祝宗主全力出手，天魔功的威力恐怕也達不到這個地步吧！」

    師妃暄看得沒錯，蘇辰手中的天魔力場跟祝玉妍已經有了很大不同，這是他從綰綰身上得來，有著十八層周天圓滿，無懈可擊的威力，配合著天地元氣運轉，更是以虛化實，有了傲視天下的本質。

    能對付四階大宗師的自然只有四階武學，天魔功的天魔力場在祝玉妍手中只是影響心靈和真氣，如果遇到對手能掌控天地元氣，或者心念堅定，她就沒有辦法。

    但蘇辰卻是不同，他運使天魔力場之時已是化做真實力場，有了自然之威。

    這股吸力並不只是存在於別人的心念中，吸取的也不再只是真氣和精神，就算是碎石泥土箭矢，也齊齊飛起，已經有了干涉現世的能力。

    「再強的魔功容納功力都有個限度，如果只是我本身功力，自是奈何不得了你，但這無窮天地元氣，你又能吸取多少？」

    寧道奇看著天魔力場的出現，心裡有些詫異，但卻沒有半點驚慌，心裡反而一喜，手上加大力量輸出，看清了敵人手段，已是不再擔心，全力以赴。

    千里之堤，可以擋住長河大浪，可哪裡能夠擋得住大海揚波？

    「你想得太天真了，人體力量有限，而天地力量無窮，區區力場，也想抵抗我靈鶴穿心？」

    「是嗎？再看看這個。」

    蘇辰冷笑，身體氣息又變。

    他深吸一口氣，身上陰柔吞吸之勢由陰化陽，由死轉生，凹陷下去的胸膛突然彈起，一股陽和力道甫一出現就瘋狂滋長，變得至大至剛。

    就如清晨初升朝陽，帶著無可名狀的生機勃發。

    寧道奇的面上那得意欣喜宛若稚子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驚駭。

    他感覺到自己牽引天地元氣盡力一撲，先是撲到了無窮虛空之中，前方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無窮吞吸能量的黑洞，再等自己盡全力攻擊之時，裡面又噴出無窮光和熱。

    「這是什麼力量，陰陽轉換，由死反生，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間……」

    對佛門功法極為精通的寧道奇立刻明白了蘇辰功法真義。

    「以天魔力場設陷，不死印法誘敵，先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再轉而傷敵，竟然把祝玉妍和石之軒的魔功全都學到了手中，以這兩大神功蓄力，攻擊不但有著本身力量，更有著對手力量，再加上自己集蓄而來的天地之力反轉，上當了！」

    這一刻，寧道奇憋屈得想要吐血，他怎麼也沒想到蘇辰竟然學得這麼多這麼雜，此時失算，已是去了先機，麻煩大了。

    師妃暄心靈敏銳，很快也看明白了，她內心之中還沒升起擔憂，就見到寧道奇已然見鬼般向後急退。

    饒是他退得急，攻擊的手臂衣衫已是粉碎，雙手手臂「蓬」的爆出一道血霧，胸口微微凹下一個劍形印記。

    紅潤有若稚童的面色，剎那間變得雪白。

    這位天下稱尊的老道士再沒有先前那種純真自然神態，他鬚髮凌亂，身體有若炮彈般向後急撞，直退出十餘丈遠，身後臨街房屋被他這一撞就轟然垮塌。

    隱隱約約中，一襲青衣緊隨其後，閃亮金芒如旭日東昇，劍氣縱橫間，宛如雷霆震響。

    反攻得手，蘇辰得理不饒人。

    他長劍出鞘，劍光如暴雨急墜，向著老道士退避身影急捲而去，四周碎石磚瓦四濺，又被勁風所激，破碎成粉。

    而且，蘇辰此時的打法十分奇怪，他手中長劍宛如活了過來，就如他身上生出的第三條手臂。

    劍鋒、劍柄、劍身都能當做攻敵的武器，從四面八方發出無孔不入的攻擊。

    寧道奇雖驚不亂，身上受傷之後反而沉下心來，時而如熊撲虎躍，時而如鶴舞燕翔，每一招每一式玄紗無比，擋得乾乾淨淨。

    看似即將傾覆，嘴裡鮮血不要錢一樣的狂吐，可散亂的氣息卻是一點點的重新健旺起來。」

    師妃暄看著已經受了重傷的道門大宗師雖然重新站穩腳跟，卻已是無力反擊，她眼含失落，再也站不了，抿了抿嘴，有些無奈的轉身掠過躍馬橋頭。

    白影閃動之間，化做一道劍光，消失在屋宇重疊之處，直入林中，再也不見。

    「寧道奇身為成名二十餘年的天下三大宗師之一，佛道合流，早就深明陰神之妙，練到了已經臻至『太陰無極』，心死而神活的境界。他身上的至陰之氣催動起來，一般世俗的武功，所造成的肉身損害只是短暫的，真陰一轉，花上一些時間，就可療治任何傷勢。要想對他造成真正的傷害，必須直接影響、損害元氣，滅殺元神，而無雙劍雖然厲害，卻似乎仍然未到陰極生陽，破碎虛空的地步，肯定是殺不死他的，而且也留不住他……」

    師妃暄決然離去，到了林邊，遠遠回頭，就見到寧道奇身形已然竄向高空，雙臂陡然展開，宛若巨大鯤鵬展翅，雄壯兮若垂天之雲。

    「好一式消遙游！」

    看到這裡，師妃暄對以後的戰局再也不去關心，知道短時之內，寧道奇的力量已不足為憑。

    老道士此次受傷之後肯定會養傷十天半月，無雙劍已經盯上了和氏璧，自己怎麼也不能抵敵，還是需要另外找一個安全所在才行。

    她身影一扭，沒入林中，轉眼消失不見。

    ………………………………

925捕風捉影（下）

    寧道奇竄到高空，仰天長嘯，以蒼蒼茫茫的語氣念出了莊週的《逍遙遊》：「北冥有魚，其名曰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氣勁狂飆，如同大海浪濤，沖垮一切，又如龍卷颶風，席捲天穹。

    連擋蘇辰七七四十九劍，這一刻，老道士被蘇辰的無盡連招壓得透不過氣來，感受氣虛神疲，天地之間的元氣也逐漸有些不太聽從指揮。

    他終於急躁起來，長嘯一聲，用出了散手八撲最後一撲，鯤鵬展翅，天地撲。

    空氣中隱隱閃過兩道長長的翅影，只是一個忽閃，氣浪狂捲之中，向著北面城牆一撲，如流光曵影，在空中劃過一道長長白痕……

    遠遠望去，能見到他在城牆垛上輕輕一點，又是躍出十餘丈，再不回頭，只是稍一眨眼就消失無影。

    「逃得好快！」

    蘇辰按劍不語，默默看向寧道奇逃逸方向，卻是悄悄的吁了一口氣，微微有些失落。

    老道士逃命的本領著實高明，一撲十丈，宛如乘風駕雲，真論起長途奔波，還要勝過幻魔身法，就這麼追上去，追到天邊恐怕也追不上。

    何況蘇辰也未必真心想追，本質上他的實力跟對方處於同一等級，雖然佔了優勢，卻也沒強到哪裡去？

    「能敗不能殺嗎？達到陰神之階，能隨時調動天地元氣，就會有著各種奇妙本領，寧道奇悟得鯤鵬雲氣逍遙之妙，也算是天賦異稟了。不過，元氣雖然無窮，但精氣卻是有限，老道士生受我一掌一劍，如今肉軀破爛，想要修復，沒有十餘天時間，卻是休想，而且，他最大的傷勢卻並非肉身。」

    到了先天層級之後，與人交手再非一招一式，而是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最重要的還是比拚心靈意志。

    身體傷了不可怕，若是弱了心志，損了精神，輕則心裡存有陰影，以後練功進步艱難，蹉跎歲月；重則如墜夢魘，功力退步，一生英名付諸流水。

    前者就如祝玉妍、石之軒等人，她們或因失敗，或因情傷，各種不如意，在先天階段心意不再純純如一，失去了上問天道的後勁。

    要想恢復，就得花費十倍百倍的精力，更要有著種種際遇方能彌補過來，重新獲得前進的資糧。

    後者就如死在蘇辰劍下的曲傲，他更是淒慘。

    自從敗於武尊畢玄之手，這位原本就快突破大宗師的名震草原鐵勒高手，竟然變得泯然眾人，就連殺一個後生小輩都要花上偌大功夫，心意瞻前顧後，游移不決。

    他別說進步了，已經不知道退了多少步。

    也只能在最後拚死一搏之時，才存留一丁半點頂級先天宗師的些許榮耀。

    而寧道奇這次被蘇辰正面擊敗，不是偷襲，更不是陷阱暗算，反而是老道士先行出手，身邊更有著一些盟友同時攻擊……

    在如此有利的局面下，他還硬生生被蘇辰擊敗，最後盟友死的死，逃的逃，自己也是僅以身免，為天下笑。

    如此深重打擊，若說不曾損折心志又怎麼可能？

    無論說什麼求道也好，修佛也罷，殊途而同歸，首要在心靈。

    寧道奇、畢玄、傅採林等人，雖然站在食物鏈的頂端，號稱天下大宗，可他們歸根結底總還是一個武者。

    身為武者，不去爭強好勝，還算得上什麼武者？

    佛家有句偈語很有名氣：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這句話裡面透露一個極其深刻的道理，發人深省。

    對普通人來說就是要時刻保持心靈潔淨，無垢無塵，而對修練之士來說，就更為重要，需時時保持自己一往無前的銳志，不能留下陰影。

    否則，不但修為會下降，臨戰之時功力更是發揮不出十之七八，問題可就大了。

    所以師妃暄的想法是錯的，她料到了寧道奇傷得不重，很快就可以恢復原樣，卻沒想過，假若向來天下無敵的武者，一旦被人所敗之後，這種心靈的打擊到底有多巨大？

    或許從此再無寸進。

    或許會引動心魔。

    更別說氣運的損失了，這才是最緊要的一件事情。

    平常人敗一次無所謂，但起運之後決不能敗，踏入巔峰之後更加不可敗，一敗就失去了天地眷顧，跟以前判若兩人。

    就算是實力仍在，他也已經算不上那個氣吞天下的道門第一大宗師了。

    ……

    蘇辰冷笑一聲，望著寧道奇逃逸的方向，心知此人已是不足為懼，下次見面就可輕鬆擊敗，甚至斬殺當場。

    氣運為物，此消彼漲，對手的虛弱，就是自己的強大。

    這次艱難敗敵，下次就會輕鬆得手。

    他甚至能感覺到腦海中芯片一片金黃色氣運巨浪捲起層層波瀾，正在急速壯大之中。

    「這一次，挫敗諸多敵手，不但會名震天下，氣運的收穫也是十分驚人。」

    ……

    蘇辰環目四顧，也不去追趕寧道奇和師妃暄，知道那都是做無用功。

    李世民的天策府軍將早就已經遠離。四周呼喝著謹慎圍上前來的大隊軍馬，黑壓壓的佈滿街頭巷尾，這是洛陽王世充的手下，他們也似乎知道對面之人的身份。

    為首大將死死勒著馬韁，想要下令放箭攻擊，卻又心下驚懼，不敢出聲。只是帶著隊伍，如同烏龜移動一般一寸寸向前移動，生似街道之中就是一個大魔王。

    那種想要立功，又怕喪命的心情表露無遺，實在引人發笑。

    ……

    蘇辰搖了搖頭，也沒去理會這些普通士兵，足尖微微點地，身形在原地幻出幾個影子，於眾目睽睽之下消失，閃入小巷，轉身就沒入人群。

    那員領軍大將此時才悄悄鬆了一口氣，伸手抹了一把額頭冷汗，厲聲喝道：「賊人已經被擊退，傳我命令，封鎖四門，嚴查街市……」

    這也只是馬後炮而已。

    隨著眾軍士欣喜應諾，緩緩離去，白馬街躍馬橋旁又恢復了往日熱鬧。

    許多人從街道兩旁的房屋之中走將出來，更是有些人十分興奮的討論著先前一戰，能旁觀這一戰，感覺很是榮耀的樣子。

    談論著什麼「無雙劍怒斬李元霸，天策府五虎折翼，李世民黯然神傷，大宗師驚天對決，慈航靜齋鎩羽而歸……」

    種種故事，隨著口口相傳，長了翅膀飛向四面八方。

    …………

    蘇辰在小翠的侍侯之下，洗去先前一戰的疲憊，懶洋洋的靠在太師軟椅之上品著茶。

    還沒喝上兩口，就聽到門外櫻桃咋咋呼呼的跑了進來。

    抬頭一看，小丫頭細眉細眼閃著奇異的光彩，小臉紅撲撲的差點喘不過氣來。

    「公……公子，你出大名了，全都在說無雙劍蘇侯如魔王臨世，君臨洛陽，搶奪和氏璧，殺得四方失聲，把慈航靜齋尋找明君的舉動破壞了個乾淨。現在洛陽城只要提起無雙劍之名，都能嚇哭小孩兒……」

    「呃……」

    見櫻桃一臉興奮，小翠也是雙目泛著小星星望過來，蘇辰無語搖頭。

    誰說古人不愛八卦？

    若不是為了氣運的聚集，為了征戰天下能夠輕鬆一點，他倒是寧願悶聲發大財，把自己的實力隱藏起來。

    如今天下哄傳，也把自己所有手段全都曝光，還不知暗地裡的敵人正準備了什麼樣的陰謀算計呢。

    「不過，也不要緊，至少還有一個手段別人不知道，師小妞以為趁早一步逃掉，就能把和氏璧藏起來，卻是想錯了。」

    …………………………… …

926 未雨綢繆（上）

    幾人笑談幾句，看看天色將晚，蘇辰站起身來，吩咐道：「小翠、櫻桃，你們把蕭大幾人全部召集起來。

    見蘇辰臉色嚴肅，兩人心裡打鼓，連忙把人喚來。

    不一會，八人眼含興奮，肅立跟前。

    他們也聽到了自家主子今日在洛陽城中大顯威風的消息，十分後悔當時沒有跟在身邊，少了一個日後吹噓談論的本錢。

    蘇辰負手而立，看看人已到齊，嘆道：

    「洛陽雖好，卻非吾鄉啊！本想把你們帶在身邊親自指點，以後也可以各鎮一方，可惜如今卻不是時機，今日之後洛陽城的形勢，你們怎麼看？」

    幾人躊躇，面面相覷。

    櫻桃想說什麼，看了蘇辰一眼，又不太敢說，小翠卻沒有太多顧忌，上前扯著他的衣袖道：「公子，是不是會引來敵人的報復，我看這些人也沒什麼了不起，散人寧道奇都被打得落荒而逃，還有什麼人會對公子造成威脅？全是土雞瓦犬，來一個殺一個，來一對殺一雙就是了。」

    「是啊，是啊……」

    櫻桃等人忙點頭，蕭大八人也是面帶笑容，一點都不緊張。

    小翠手持長劍，說得十分威風霸氣。

    蘇辰沒好氣的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聽著她捂頭痛呼，才忍不住笑道：「殺？又能殺得了幾個？你們都不知道敵人是誰，就在這裡喊打喊殺，太自大了。」

    他也不解釋，直接說道：「準備乾糧、馬匹，趁著天還未黑，立即改容換貌，在洛陽幫的掩護下出城去吧，這一路，不要停留，先回江南幕府。」

    「公子，你不與我們一同回去嗎？」

    小翠泫然欲泣，女孩的直覺讓她感覺到有些不妙。

    「笨！公子這是怕連累到我們，他要去幹大事，我們幾人本事不行，是累贅。」

    櫻桃白了一眼小翠，這個平胸女傻乎乎的，腦袋瓜不太好使，就只會賣萌，偏偏公子還寵她，真是怪了。

    「公子，您就放心吧，我們這一路回去，曉行夜宿，會用最快的速度返回江南，立即派兵接應公子。」

    蘇辰讚許點頭：「接應倒是不必，回去報個平安即可，省得秀珣和綰綰幾人擔心。對了，櫻桃，你們得仔細關注一下軍中形勢，如果聽到什麼謠言或者有什麼人串聯作反，知道怎麼做吧？」

    「知道，公子此次打了寧道奇，破壞了慈航靜齋的陰謀造勢行為，這是大大在的得罪了佛門，想必接下來，他們就會立即反撲，而江南江北，四處都是佛門寺廟，信眾無數，我們無雙幕府麾下自然也有……」

    櫻桃說得殺氣騰騰，似乎此時就有造謠串聯的叛賊在她跟前。

    「你這鬼精靈，心眼挺多的。」蘇辰笑笑點頭，轉頭看向小翠，見她有些鬱悶的樣子，知道這小丫頭智商被壓制，此時很是不開心，就安慰道：「小翠，你可不要偷懶，好好練劍，以後我可還得靠你來保護呢！」

    「嗯！公子放心，我玉女十九劍已經練成了，現在很厲害的，櫻桃和蕭大他們都已打不過我。」

    她洋洋得意的揮舞了一下手中長劍，氣勁一吐，劍尖一道白濛濛的鋒刃探出三寸長，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

    櫻桃雖然心思縝密，見微知著，但說真的，在練武上面卻生生被小翠比下去了。

    小翠這丫頭不知哪裡開了竅，對劍法的理解是一天一個台階，才十四歲就已經初步領悟人劍合一之要，戰力大增，跨越同級。

    再加上蘇辰對身邊人也不吝嗇，放量供應培元增氣丸，她已經看到前路，氣機萌動，說不定一覺醒來就會突破。

    「難道，真的是心思單純者更適合練武？」

    這一點，蘇辰有些想不明白，不過，不妨礙他為小翠高興，這個世界其他一切都是虛的，本身實力的強大才是真實。

    小翠能有這種天賦，憑藉這些年一直跟著自己的情份，也得把她好好培養出來。

    說什麼以後需要她的保護，那純粹是開玩笑。

    可小丫頭卻不覺得這是開玩笑，她是真的這般想。

    看她鬥志滿滿的模樣，蘇辰都有些無語，心裡也是微微升起暖意。

    「好了，小翠你好好修練，過些日子突破之後，就讓秀珣教你破鋒八劍吧，還有神易功，你也可以學，這兩門武功同時習練，等我回來會好好考較於你。」

    「是，公子！」

    小翠眼神一亮，破鋒八劍自然是商秀珣的看家本領，小翠屬於貼身女侍，學一學倒也沒什麼出奇，但神易功卻是蘇辰的看家本領，輕易不傳他人，目前所得知的就只有寥寥幾人，能得以傳授，這其中的殷殷期待，簡直不用多說。

    櫻桃低頭不語，有些失落的樣子，微微鼓起的嘴唇差點勾到了自己鼓囊囊胸脯，腳尖在地上無意識的蹭動著。

    蘇辰看得好笑，心想再精明的小女孩終究還是小女孩，還是需要別人重視讚許的。

    「櫻桃，別灰心，你走的是刺客路子，這些時日也是進步不小，等你突破一流，就讓綰綰傳你天魔功，至於神易功……」

    「公子，我也要學。」

    櫻桃緊張的喚道，眼睛眨巴眨巴，很是可憐的模樣，生怕蘇辰一口拒絕。

    在她的心裡，練不練這門武功其實不打緊，但關係到地位和情份，可不一般。

    若是她沒資格練習這門秘傳，而小翠有，她櫻桃豈不是被那平胸女生生壓了一頭，以後都不好見面了。

    蘇辰精神力稍稍一動，就明白了這傢伙在想些什麼，再也忍不住哈哈笑道：「好，也教給你，學是可以，但不能懈怠，也不能怕苦，不要辱沒了這門神功的名氣。」

    他嘴裡這樣說，心裡卻是在琢磨，櫻桃才十四歲，就長成這種魔鬼身材，前凸後翹的，若是再練了這門練體激發身體潛能的功法，不知會長成啥樣？

    看著這小丫頭一張純真娃娃臉，竟然擁有著雄偉的山峰，他竟然可恥的想歪了。

    蕭大八人身為屬下，深明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道理，也不敢隨意插嘴，只等蘇辰安撫了兩個小丫頭，下達命令，再也沒有什麼疑議。

    當下挽起馬匹，收拾行禮，短短一刻時間就準備停當，從後門出得莊園，在洛陽幫的協助下出城而去。

    ……

    「侯爺，屬下招待不周，罪該萬死……」

    上官龍、榮鳳祥兩人聽到消息，急匆匆的跑了過來。

    他們趕得太急，體力倒是沒有消耗什麼，心裡卻是十分驚懼，額頭都冒出熱汗。

    ………………………………………………

927未雨綢繆（下）

    「不關你們的事，只是未雨綢繆罷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小翠、櫻桃她們畢竟功力還弱，在亂戰之中有個損傷就不太好了。」

    蘇辰淡淡說道，言語中的意思也是不相信洛陽幫和洛陽商會的實力，對他們兩人麾下勢力看不上眼。

    所謂防人之心，倒不是防著他們兩家，而是防備著自己得罪的對手狗急跳牆。

    奈何不得自己，很有可能從屬下身上著手，就算是起不到什麼作用，噁心一下人還是能做得到的。

    在天下爭龍的過程中，如果把某些勢力想像成正人君子的話，那就離死不遠，蘇辰自然不會犯下這個錯誤。

    只要出得洛陽城，不被大軍圍困，想要對付小翠一行十人，不動用大高手是不成的。

    而此時，想必對手也沒心思派出大高手去追蹤對付幾個屬下。

    花費的心力與收穫完全不成正比。

    所以，只要他們出城離去，就已無妨。

    ……

    「本座離開之後，你們兩家儘量低調一點，切勿張揚！」

    蘇辰沉吟一下，突然說道。

    自己來到洛陽，除了一開始，這兩人有些不恭敬之外，後來倒是心服口服，辦事還算得力，因此也提點一下，免得他們死了都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侯爺也要離開，不知所為何事？」

    上官龍十分詫異問道，

    他還以為蘇辰遣走下人，是要集結勢力大動干戈，或者圖謀洛陽，沒想到也要離去，這又鬧的是哪樣？

    心裡暗自就有了些喜意。

    蘇辰離開，他當然極為高興，少了一個人在上面管著，使喚著，安逸消遙的日子又回來了。

    上官龍陰癸派出身，江湖習氣較重，說得不好聽就是為人較為魯莽，不太動腦子。

    想到什麼就問什麼，情緒也遮掩不住。

    蘇辰面色一沉：「這不是你當問的，只管聽侯命令就是，少則半年，多則一年，本座就要提大兵北進中原，到時候你們可為內應，輕取洛陽，在此之前，萬萬不可壞我大事。」

    「屬下不敢！」

    上官龍被蘇辰眼神一掃，只覺得心裡所思所想全都暴露人前，如同不穿衣衫立於冰天雪地之中，寒意透徹心肺。

    他一個激凌，連忙拜伏於地。

    榮鳳祥老謀深算，卻是穩重一些，心裡卻想得有些多。

    他家洛陽商會跟洛陽官方很有牽連，勢力廣佈四面城池，對自保之道更是有著許多心得，跟上官龍不同的是，他此時想到一個可能，心中一凜，連忙跟著拜倒說道：「主上離去後，我洛陽商會當盡力撇清與主上的關係，關鍵時候也會讓出一些利益，一定保全自己，不讓主公憂心。」

    上官龍一愕，轉身望去，不知這位似敵似友的多年搭檔為什麼要找死，這樣生分的話也敢說？

    不得不說，蘇辰自白馬街仙鶴樓一戰之後，無形之中就又多了許多王霸之氣。

    他的面色一沉，上官龍兩人直感自己喘不過氣來。

    這不關其他，而是大勢，是驚人戰績帶來的實力震懾。

    如果說他們之前還存有虛於委蛇、暫且忍耐的想法，此時卻是已經死心塌地，去了觀望的心思。

    單身一人就能把李世民的天策府、慈航靜齋甚至天下大宗師都統統壓制，如此威風煞氣，實在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這不是聽來的傳說，而是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實，也更讓人心驚膽寒。

    莫說上官龍兩人本來就歸屬於蘇辰麾下，就算是別無瓜葛，被他找上門來，也會沒有二話的主動投靠。

    魔門中人由於生存環境的緣故，奉行拳頭大就有理的原則。

    他們沒有那麼多彎彎繞心思，更不敢玩朝秦暮楚的勾當，頭頂利劍高懸，他們比誰都能看得清形勢，絕不敢起了二心。

    蘇辰聽到榮鳳祥所說，感受了一番他心裡的真實心意，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你倒是聰明得緊，難怪能經營起這麼大的商會，每日裡金山銀海的進帳……」

    被這麼一誇，榮鳳祥背上冷汗又冒出來了，他依稀又想到一件事，上位者向來最忌諱別人猜測心思，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

    「或許這錢掙得太多，也是一件禍事，得想個辦法多捐出一點軍費，為江南幕府多多盡點心力。」

    榮鳳祥為老君觀最後傳人，一生沒甚大志，只是貪圖享樂。

    為了保住自己的勢力，所以挖空心思，投靠強者，拉攏官府，倒也過得稱心如意，掙下一份龐大家業。

    但今時不同往日，以前投靠的祝玉妍雖然威權甚重，但畢竟是女流之輩，對爭奪天下沒有太多念想。

    更重要的是，那女人看起來雖然精明，其實很好糊弄，只要把她捧得高高的，主動表示臣服，送足了金銀，暗地裡無論做些什麼都無所謂。

    哪像對面這人，簡直是神目如電，榮鳳祥只覺心底最隱秘的心思都瞞不過去，他甚至有種錯覺，這人如鬼如神，能掌控人心。

    見這兩人被嚇得夠嗆，蘇辰心知敲打得也夠了，就溫言說道：「你們也不要太過擔憂，在普通民眾眼裡，洛陽幫和洛陽商會是龐然大物，甚至可以跟洛陽官方稍稍抗衡；但在某些人眼裡，你們只是兩隻大個螻蟻，不擋在別人路上，也懶得去踩死，只要不行差踏錯，也沒有太多危險，好自為之吧……」

    蘇辰說完，轉身離去。

    ……

    看著他的身影在沉沉幕靄中消失不見，上官龍兩人才抬起頭來，互相對望一眼，都冷哼一聲，各自有些不愉。

    讓旁人看見自己如此的卑微，這實在有些難堪。

    感受到背後被汗水浸濕的衣衫，再想起剛才的對話，上官龍兀自打了個冷顫，他一直有種感覺，如果自己回答得不對，那人是不是會把自己一掌拍死，這種生命不由自主的感覺太糟糕了。

    「能留得一條命，比什麼都好。」思慮及此，上官龍又覺得剛剛的難堪其實也算不得什麼。

    「榮兄，侯爺到底是什麼意思？你為何要說跟他劃清關係，偏偏他又並未惱怒，其中有著什麼蹊蹺，還望指點一二。」

    榮鳳祥站起身來，就一直沉默不語，聽到此言，嘆氣道：「上官兄，咱們安心做事吧，等待侯爺召喚，他不是說了嗎？快則半年，慢則一年，到時還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

    「那又怎樣？」

    上官龍仍然不解。

    「你怎麼不明白呢？似侯爺這種天下絕頂的人物，哪裡看得上我們的這麼一點勢力，就算是整個洛陽，在他心裡也算不得什麼，我們能夠得其青眼，無非就是恰逢其會罷了。你想想，如果江南勢力兵臨城下，我們裡應外合，是不是會讓他省掉許多心思？」

    「這倒是，別的不說，我洛陽幫在軍方也有著諸多子弟，真正串聯起來，多不敢說，掌握一個城門還是可以做到的。榮老兄你的洛陽商會跟官府更是聯繫緊密，真正發動起來，作用倒是更大。」

    上官龍被對方拿話一點，也就明白了，他想起了蘇辰離去時所說的話。

    「只要不行差踏錯，也不會有太大危險。」

    這句話既是勉勵，同時也是威脅，換句話說就是，只要他們兩個盡心做事，就不會有事。

    如果行差踏錯了，到時定然會有一個天下絕頂的大宗師跑來跟前，一腳踩死他們，就如踩死兩隻螻蟻……

    大抵如是。

    想起被蘇辰一腳踩死的天策府凶人李元霸，上官龍打了個冷顫，摸了摸自己腦袋，他自問骨頭沒有對方硬，還是老老實實最好。

    至於蘇辰去哪裡，想幹什麼，他連想都不願意去想。

    「還是跟著榮老狐狸學一學，撇清幹係，低調做人，收縮勢力……」

    ………………………………………………

928魚躍鳥飛（上）

    同時，上官龍也想明白了榮鳳祥為何會如此應對，因為，此時此刻，可以推想得到，無雙劍肯定是去做一件大事，或許會更加激怒佛門勢力，更或許會激怒洛陽官方，甚至更多一些的敵人，把敵人的視線全都吸引過去。

    那麼，只要他們兩人不跟無雙劍扯上關係，怎麼看都會少上許多危險，而榮鳳祥決定必要時刻放棄一些利益，那就是想著買通洛陽官府，以及拉攏同盟，保全自己，也好為到時舉事打個埋伏。

    「這個老狐狸！」

    上官龍看了榮鳳祥一眼，心裡不由自嘆弗如，難怪對方能掌控洛陽商會，每天掙著海量銀子，就算是武力比自己低一點，實際地位反而更高一點。

    同為魔門出身，榮鳳祥無論是在民眾心裡，還是在洛陽官府心中，形像都要好上許多。

    ……

    蘇辰出了莊園，看看天色黑了下來，街上已是少有行人，大部分店舖已經打烊。

    經過幾條街道，到了白日戰鬥的白馬街，過了橋，再經過兩道胡同，就來到一片稀疏林木旁邊。

    影影綽綽的樹影映襯得此地格外幽靜。

    感受了一下此地的靜謐，蘇辰扯了一下嘴唇，笑了笑。

    「這裡就是白日裡師妃暄離開的方向了，果然有一條小路通向遠方。」

    白日一戰之時，那位慈航靜齋的師仙子只是在一旁觀戰，剛開始時候還想著一同夾攻，到了後來見勢不妙就立刻遁走。

    完全沒有給蘇辰追擊的機會。

    蘇辰雖然有心想追，但寧道奇擋在前面，他卻也不敢太過大意，只是專心對付眼前大敵，對和氏璧的遠離表示淡然。

    外表淡然卻不是真的不在意。

    蘇辰在戰鬥的同時，其實還是做了手腳，那黃綾包裹中的木盒有著佛門高僧的精神念力加持，能隔絕和氏璧的精神念力，更能隱藏本身蹤跡，但在蘇辰的強大精神力之下，配合著芯片掃瞄，卻是如同一個大大的火炬。

    他悄無聲息的用精神力刻下烙印，木盒所在地方，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淡淡的信息。

    這種小手段，原本也瞞不過真正的高手，只要突破四階陰神，精神力純化混為一體之後就可以察覺並消除，但可惜的是，師妃暄並沒達到這一步。

    而寧道奇當時重傷急急逃離，要找一個安靜的地方療傷，卻是跟她分頭離開。

    就算是雙方再怎麼結盟，關係到生死問題上，寧道奇也不會傻到跑去慈航靜齋的大本營去的，這等於是把身家性命盡皆託付於人。

    因此，蘇辰篤定自己的小手段，對方並不能發覺。

    至少，在離開的路上，師妃暄並不知道這一點。

    ……

    天邊有一彎弦月升起，發出迷迷濛濛的冷光，顯得夜色更是深沉，可這對蘇辰來說卻宛如白晝，一草一木清晰無比。

    到了天人交感地步，尤其是陰神成就之後，他就獲得了夜視能力，就算不靠著精神力感應，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雙目精光一閃，身形如輕羽般射入林中，找到一株雙人合抱般的大樹，飛身騰躍，上了梢枝丫處。

    四周望瞭望，仔細感應了一番，並沒有發現人跡，更沒有危險存在，他才盤膝坐了下來。

    雙掌扶在膝蓋上面，神情舒適淡然，蘇辰坐於大樹之上，就如坐於靜室蒲團之上，沒有半點焦躁擔憂。

    平心靜氣，內觀天地，一種平安喜樂的情緒從心底開始蔓延。

    林中陰風突起，「嘩啦啦」從樹梢之間掠過，發出一陣陣嗚咽聲。

    宿鳥夜蟲一瞬間安靜下來，全都瑟瑟發抖。

    一個虛虛淡淡的影子從蘇辰的頭頂天門一躍，就躍到半空，同樣身著青衣，伸手伸足宛如真人，鼻尖微微一聳，轉頭望去。

    在陰神的視覺中，有一道泛著淡淡金光的影跡蜿蜒遠去，順著林間樹梢，繞過幾個山坡，卻是上了山。

    「武功練到高深處，與道家就已開始合流，雖然沒有道士那麼多的法術可以應用，只是憑藉陰神本質，也能用出一些小手段。」

    「世傳以武入道就是這個原因了，到了開竅練出陰神，才是入道的開端，至此就有了神異，在世人眼裡也就非同凡人，寧道奇被稱一聲【寧真人】，可謂實質名歸，非是外號。

    在四階真人之前，道家修練民間術士或法師，全都本質未變，只是靠著先人留傳法器跟一些知識，用出一些小法術，並沒有太大威力，跟江湖一流武者爭鋒都有些危險，更別說先天了。

    正面對敵的話，根本沒有一絲勝算。

    他們最拿手的本事反而是做一些算命、堪輿、捉鬼、破邪和尋龍點穴之類的活計。

    只有到了四階真人階之後，各家各派才能有著自身自保能力，有著諸多奇妙本事，可以驅物殺人、煉屍、佈陣、撒豆成兵……

    對於道家修練，蘇辰不太瞭 解，他也不想去瞭解。

    因為無論哪一條修練道路，都是前路艱難，他也沒見過有幾個修道有成的人士。

    只能說，這條路比起武道更要難以入門。

    沒有傳承，可謂處處陷阱，反倒不如武道一步一個腳印，紮實根基，步步向前。

    感受到陰神身軀輕若無物馭風而行，一閃就是幾十丈，蘇辰心裡十分滿意。

    他心念一動，輕飄飄的沒有帶起半絲風聲，閃爍著就向山角飛去。

    有精神烙印在前指路，陰神出竅之後感應能力大增，卻是不怕追丟了痕跡。

    凡路過必有痕跡。

    師妃暄沒有發現身上有著什麼不妥，劍心通明也沒有對她示警，所以不會驚覺。

    她怎會想得到，竟然有人能做到把精神心念附在死物身上？

    也或許是她想到了，卻根本不在意吧。

    陰神夜遊只是本能，蘇辰剛開始飛在半空之時，心裡還有著掙脫肉身牢寵的輕鬆愜意感覺，只覺大好河山盡在足下，天地任我遨遊。過不一會，行了約摸十餘裡，就感覺微微有些疲倦，隨著夜晚涼風吹過，心底深處生出一絲冷意。

    「原來不能離開自己的身體太遠，否則支持不下來。」

    肉身乃是渡世寶閥，佛家的這個理論確實沒錯。

    心裡轉著一些雜亂的念頭，還沒等他決定是回去，還是繼續向前，再上一個山坡，就見到眼前景色大變。

    不遠處就是一座大型寺廟，座落在半山腰處，四處亭台飛閣，樓宇森森，八座大型殿堂矗立其中，遠遠望去就如一座小小城池。

    隱約能見到一個廣場之上，有著許多人影正容端坐，嘴裡吟誦。

    「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雲何住？雲何降伏其心？佛告須菩提……當生如是心，我應滅度一切眾生，滅度一切眾生已，而無有一眾生實滅度者……實無有法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

    梵音入耳，先是猶如蚊蠅鳴叫，慢慢的聲浪越來越大，震得寺外林木颯颯做響，直讓人心動神搖。

    一股神聖莊嚴的氣氛撲面而來，蘇辰的陰神身軀泛起陣陣波瀾。

    …………………………………………………………………………

929魚躍鳥飛（下）

    蘇辰勉強忍耐陰神體的一些不適，放眼望去，就見到自己的心念烙印從寺院門口穿過，遠遠經過幾座殿閣，到達後方的一座孤零零小殿門前消失不見。

    那殿在牛油大燭之下，閃著黃橙橙的金光，光芒有些暗啞，顯然是黃銅鑄就，有著一絲永恆不動的味道。

    「果然是財大氣粗……百姓衣食無著，路有餓骨，和尚們卻是富得流油，這麼大的銅殿不知耗費了多少資財，更不用說龐大的禪院殿閣處處雕樑畫棟，移步換景，估計比洛陽皇宮都不見得遜色。有著如此財力，才會有著無窮野心氣魄來染指天下，挑選【天下明主】……「

    只從靜念禪院這麼一家寺院景色，就能看出佛門勢力之廣了。即算是蘇辰極為淡然的過客心理，也不由得打心底升起一股深沉殺機。

    「每天不事生產，不恤黎民，只是唸經禮佛，就能過上錦衣玉食的人上人生活，又有幾人能夠捨得放棄。所以，誰敢跟他們做對，破壞佛門大計，那就是不共戴天的階.級敵人，是你死我活的關係。」

    「就是那裡了，藏得還真是隱密啊，很謹慎，如果不是親眼見到，我絕不會想到，他們竟然會布下了迎敵陣式，端是小看了師妃暄，她竟然料到我會打上門 。」

    因為是陰神軀體，感應更加分明，心念如同水波在精神中映照一切，蘇辰只看到那道精神烙印痕跡通向銅殿門口，然後再無影蹤。

    這就很明顯了，和氏璧應該藏在銅殿之中，如今天色不早，大批和尚不去睡覺，卻開門揖客，是什麼意思不問可知。

    銅殿門口站著三四十餘僧眾，這些僧人跟其他靜坐誦經的和尚大為不同，個個滿臉精悍目光凌厲，身上血色隱隱，有著深重殺氣。

    領頭站著四個和尚身材極為高大，比其餘人等更是高上一截，兩人站在殿內，兩人站在殿外，全都斜披僧衲，胳膊粗壯肌肉賁起，帶著金屬光澤。

    一卷經唸完，鐘聲悠揚響起，連響三聲……

    蘇辰抬眼望去，見兩座佛塔中間高台之上，有一鐘樓，鐘樓視野極好，上面正有兩個和尚抱著粗大圓木來回撞擊，一個碩大銅鐘閃著金光，發出嗡嗡震響。

    「這是晚課結束了嗎？竟然還不去休息？也只能硬闖了。」

    見不能取巧，蘇辰也不介意，陰神一淡，就向著山下飄去，不一會，就回歸山下樹梢之上。

    ……

    陰神回歸身體，他再坐了一會，仔細調息，過了一會才睜開雙眼，感受了一下精神，發現神意重新恢復了圓滿，才長長吁了一口氣。

    「陰神本為陰質，既不能夜遊太遠、離體太久，更不能抵抗梵音佛鐘聲浪……單純的陰神之力，缺點多多，難怪並不曾聽聞此世界道家昌盛，也許只有練出各種奇門法術，有著諸多法器護持，才能獨當一面。可惜的是，這些我都不會。」

    試過陰神實戰能力之後，蘇辰直嘆雞肋，暗道還是自己武道靠譜，他長身立起，身形如箭般循著探明的道路，直上山嶺。

    ……

    銅殿大殿之中，正中處供奉了一座文殊菩薩的銅像，騎在金毛獅背，高達兩丈許，龕旁還有藥師、釋迦和彌陀等三世佛。彩塑金飾，頗有氣魄。

    菩薩像前是個平台，四方邊沿處，除了四個石階出入口外，平均分佈著五百羅漢，均以金銅鑄制，個個神情姿態不同，但無論睜眼突額，又或垂目內守，都是栩栩如生，與活人無異。

    白玉平台正中有著一個佛龕，上面供著的並非各類祭品、四時瓜果，而是一個紫檀木盒，盒蓋頂上有著一方印璽，滿殿金光照耀之下，更顯得溫潤華貴。

    仔細看去，能看到印璽缺了一角，帶著一種動人心魄的殘缺美。

    離印璽不遠處，正雙手合什靜靜佇立著一個和尚，一襲黃色內袍，棕色外套的僧服，身材修長瀟灑，鼻子平直，顯得很有個性。上唇的弧形曲線和微作上翹的下唇，更拱托出某種難以言喻的魅力，嵌在他瘦長的臉上既是非常好看，又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兒。下領寬厚，秀亮的臉有種超乎世俗的湛然神光，神態既不文弱，更不是高高在上的盛氣凌人，而是教人看得舒服自然。

    最使人一見難忘是他那對深邃難測的眼睛，能令任何人生出既莫測其深淺，又不敢小覷的心。

    這人正是靜念禪院主持了空大師，傳聞已經九十三歲，如今看上去竟是面色紅潤光滑，流光溢彩，顯得還不到四十，實在是佛學深厚，修為高妙。

    這和尚不遠處，卻立著一人，身著白衣，娉婷玉立，背負長劍，頭上青絲如雲，眉若遠山眼如春水。

    「了空大師，你既然發現那人留下的精神烙印，何必甘冒風險，開門揖盜，萬一有個閃失，豈非得不償失。」

    說話的人正是師妃暄，她顯然對了空的做法有些不解，但和氏璧一直以來存放於靜念禪院之中，並未出現什麼變故，她此次造勢行動也已失敗，大大影響了靜齋中的地位，早就沒有太多發言權。

    了空身為靜念禪院主持，自然而然主持一切，她也沒有太多說話資格。

    了空但笑不語，只是做了個手勢，眼神平和溫煦又有著無窮自信，讓人一見難忘。

    師妃暄嘆了一口氣，看著眼神，卻是已經懂了，說道：「既然大師有此信心，妃暄亦無話可說，只不過，大師可要聽我一言，那無雙劍已達大宗師境界，劍法非同小可，切勿掉以輕心才好。」

    她強壓下自己心頭焦慮，心道若是被對方搶去了和氏璧，這次靜念禪院可要丟上一個大臉，這可跟我無關。

    了空這次手勢都不做了，只是笑笑，眼神平淡，看向師妃暄就像看自己調皮的小孫女。

    他修的是閉口禪，心靈之力極為強大，已到無可名狀的地步，充盈超越世情智能深廣的眼神，似是能瞧透師妃暄心內每一分思緒，無有疏忽，無有遺漏。

    「我明白了……」師妃暄單手合什一禮，再不多言，就從側門出了殿。

    經過後山，到了一處山崖，山崖下方叢林莽莽，一條長長玉帶在濛濛月光之下閃著微微白光，那是江水奔流，不捨晝夜……

    「妃暄，你還太年輕，有些事情想不通透，這事雖由靜齋牽頭，但佛門廣大，從來就不是一家一派可以做主，何況，他們想得也算周祥，依師父看，這事應無遺漏。」

    一位緇衣女尼臨風而立，緩緩轉過頭來，她面如滿月，潔白玉潤，一雙星眸映照月光，閃著智慧光芒，似乎天下宛如棋盤，世事盡在心中。

    她是慈航靜齋當代齋主梵清惠，此時竟然也來到洛陽後山，洛陽造勢行動，顯然並非後輩弟子師妃暄一人主事，其實有許多人隱在暗中，見機行事。

    「師父，你沒見過那人，不知他的厲害，我能看得出來，那人雖然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但其對和氏璧卻是志在必得，禪院雖然高手眾多，了空大師功力也十分深厚，也不見得能趁心如願。」

    「好了，東西本來就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人。只要以物為餌，把那人除掉，南方群蛇無首，禪院行動不太成功反而更好，我們反能將計就計，所以，我們擔心的從來不是蘇慕秋搶走玉璽，而是他捨得放手，徑直離開……」

    梵清惠話語十分溫和恬淡，師妃暄卻從中聽出深重的殺機，不由心下一凜，她隨著師父的眼神轉過頭去，就見對面崖壁之處，有著一座茅屋，檀香裊裊，裡面端坐四位老僧。

    只是一眼望去，師妃暄就如看見廣袤星空，一股浩大滄涼感覺印上心頭。

    「四大聖僧！」

    她輕輕驚呼，心裡突然明白了師父的設計圖謀，想起和氏璧的無窮異力，還有紫檀木盒上面的佛門念力，只要無雙劍搶去印璽，那簡直是無處遁形……

    散佈天下各方的四大聖僧竟然早早的就來到洛陽，目標是誰可想而知，此次選擇明主行動恐怕是早有預謀。

    「魚因餌死，鳥為食亡，就是如此了。」梵清惠點頭微笑，眼裡有著一絲莫測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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