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余宋 作者:庚新 (已停更)

 
V123210 2017-5-11 21:27:4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62 500909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4 17:51
余宋 第六十八章 安置

    白虎橋下,沿河有一條堤岸。

    堤岸上楊柳低垂,隨風搖曳。

    已經快到酉時,天色已變得昏暗。堤岸上卻在這時候亮起了燈火,原本空蕩蕩的堤岸開始變得熱鬧起來,就見一個個背著筐,挑著擔,衣裝各異的人陸陸續續出現。

    「小魚兒,怎地這時候,來這許多人?」

    在須城,這個時候已經開始收攤了。

    哪怕是須城東街的夜市會持續到天黑,但大多數商販,會早早進行規整。可是似汴梁這般,天快黑了反而變得熱鬧起來,馬大壯還是第一次見到,也不太能明白。

    高余,笑了!

    「大壯,你倒汴梁的繁華入夜便沒了嗎?

    我告訴你,這個時候,才算是真正的開始呢。」

    這是一座不夜城,一座可以徹夜狂歡的城市,與歷史上任何朝代的夜晚,都不一樣。

    汴梁的夜晚,是開放的,狂歡的。

    高余上次隨師父來汴梁的時候,就已經領略過不夜城的風采。

    當然,那時候的師徒二人不過是匆匆路過,並沒有真真正正的體會過汴梁的夜晚。

    「天都黑了,不睡覺卻跑出來,汴梁人真是古怪。」

    馬大壯對此卻不以為然,更沒有什麼興趣。

    他現在,倒是想早點回家去,畢竟出門的時候,四娘叮囑過他,要他照顧好高余,不要回去的太晚。別人的話,馬大壯不會放在心上,可四娘的吩咐,他要牢記。

    而這時候,常小六正匆匆走來。

    正如高余所猜想的那樣,常小六對他的提議很糾結。

    去殿前司做個都頭?亦或者是聽從安排,找一個別的差事?

    都頭再不好聽,也是軍官,是個小使臣。而且在殿前司,有高余關照,常小六相信,他的日子過得不會太差;可是一入軍籍,在想要脫身,可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有宋以來,除了開國的那些功勛元老之外,又見哪個入了軍籍的人有好下場?

    別說狄青,他是入了樞密院,但到了最後,還不是憂懼而死,過的要多窩囊有多窩囊。

    「衙內,小底可以不入軍中嗎?」

    「當然可以!」

    高余早有準備,笑著道:「其實我也猜到,你可能不願入軍籍。但是不入軍籍,便只能做個小吏。而且,一時間我也想不出合適的職務,需要等一等才可以確定。」

    「小底,願意等。」

    做小吏又如何?他當初在須城,也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吏罷了。

    常小六就怕會惹得高餘生氣,有些緊張。但是聽了高余的話,他也算是放下心來。

    衙內,並未生氣!

    「我如今住在外城,有些不太方便。

    不過過些時候,我家的老宅子修好了,就能搬進城裡。在此之前,你先忍一忍,若是有合適的差事,我會讓大壯通知你。再過兩日,我著人在城裡,為你尋個住所。」

    汴梁,寸土寸金。

    別說常小六這樣的外鄉人,就算是蔡京那等人物,也無法居住在內城之中。

    這裡的房價很貴,而且汴梁人輕易不會變賣。要知道,在這座城市裡,有房子也就意味著生活的保障。有宋以來,人口流動頻繁,特別是伴隨著商業繁榮,科舉興盛,也使得汴梁城一躍成為今世人口最多的城市。買不得房子,買不起房子,也就孕育出另一個行業,便是租賃。宋代的房屋租賃,其規模和程度都非前朝可比。

    既然是租賃房屋,也就有好有壞,有貴有賤。

    在汴梁城,有一個店宅務的部門,是由朝廷把控,對外以低價租賃房屋,類似於後世的公租房。

    據史料記載,宋仁宗天聖三年,開封府收取年租134629貫,租賃業之發達可見一斑。

    店宅務,又名樓店務,所轄房屋共計26000多間,根據其房屋的好壞,貴則月租一兩貫的有,便宜的月租一兩百文的也有,平均下來,一間房舍月租大約在450文

    聽上去很便宜,但是並不容易租到。

    這麼便宜的房舍,早就有人排著隊租賃,若沒有些手段,哪怕是等一輩子都困難。

    高余也是到了汴梁後,才知道這些情況。

    「都頭,你家一共多少人?」

    「算上渾家,一共五口人。」

    「很好,那我就知道了……你先在這裡住下,有什麼急事,可以去大相國寺的菜園子,找一位智深長老,他會設法和我聯繫。等房子有了消息,你一家先搬過去。」

    說著話,高余就逃出幾張錢引,共計二百貫,放在常小六手中。

    錢引,在外鄉一貫折合18文,在汴梁情況好一些,一貫大約在二十文。二百貫,也就是四貫錢。

    「衙內,使不得!」

    「有甚使不得,你來投奔我,我便不能不管。

    這老李家店雖說便宜,可也是以汴梁而言。你雖說有些積蓄,可是在汴梁這城市……坐吃山空終歸不成,先拿去使用。等房子找好,就安頓下來,然後等我消息。」

    「衙內如此仁義,小底……」

    常小六眼睛紅了,顫聲道:「若衙內為難,便是入了軍籍也無妨。」

    「再說,再說,那不過是備用之法,你就等著吧。」

    說實話,常小六的確是有些囊中羞澀了。

    他從須城過來,拖家帶口,一路少不得要使錢。而到了汴梁之後,這老李家店,一日也要五六十文錢,加上每日吃食,錢就如同流水一般花銷,讓他心裡頗有些恐懼。

    有了高余這資助,他這心裡也算是有了底氣。

    四貫錢不算多,卻代表著高余的態度。這也說明,高余絕不會對他一家,不聞不問。

    「好了,天已不早,我和大壯去土市轉轉,便要準備回去了。

    你這兩日,先靜下心來,等我消息……對了,莫要擔心錢兩,若有難處便與我知曉。」

    「小底,省得。」

    高余和常小六又說了兩句,便起身告辭。

    他說的土市,就是堤岸上的那個簡陋集市。

    這也是汴梁的特色,每到晚上,莫說這堤岸上,便是御街兩側,都擺滿了攤販……

    朝廷一開始也進行了官制,但後來發現,用處不大。

    沒辦法,只好在御街兩側做了兩道長廊,也就是你擺攤可以,但是不能侵佔御街的道路。

    為此,在沿河之所,還增設軍鋪,加強治安。

    土市的商品,琳瑯滿目,種類繁多。

    那些貨物,有新有舊,價格大都不是很高。當然,其中也不泛一些珍稀物品,卻要看你有沒有那個財運和眼界。總之,閒來無事的時候,就連朝廷的官員也會跑來閒逛。如果運氣好,得了一件好物品,在同僚之間炫耀一番,也是人生一大樂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4 17:51
第六十九章 光陰蟬的異樣(二)

    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堤岸上的人,也不太多。

    嗯,這個不太多,也是相對而言。如果和牛行街、馬行街、甜水巷、州橋、虹橋一帶相比,這裡的人確實不算多。可是,也不算少,一條長約五里的堤岸,只片刻光景,就出現了幾百人。等到天色完全暗下來,堤岸燈火通明,便是幾千人也都屬於正常。

    「小魚兒,這裡比咱們的東街還要熱鬧。」

    馬大壯看著熙熙攘攘的人,忍不住在高余耳邊說道。

    他體型壯碩魁梧,可以很好的起到保護高余的效果。反正他在高余身邊,倒是讓高余感覺不太擁擠。

    「須城才多少人?幾萬人了不得。

    汴梁有多少人?一百多萬,你覺得能相提並論?」

    嘶!

    馬大壯倒吸一口涼氣。

    不過,他並不清楚,一百多萬人是個什麼概念,不過聽這個數字,就莫名的震驚……

    就在這時,高余突然停下腳步。

    「小魚兒,怎麼了?」

    馬大壯疑惑看著他,露出緊張之色。

    高余閉上眼,用力甩了甩頭。

    就在剛才,他有一種很奇妙的感受。那感受並非是源自於他,而是那隻光陰蟬……

    他感受到,光陰蟬似乎有些興奮!

    什麼情況?

    自他得到光陰蟬之後,光陰蟬就是半死不活。除了金錢,能讓它激動一下之外,似乎再也沒有什麼能讓它感到興奮的事情。而且到了現在,金錢對它的刺激似乎也不是很大了。昨日梁氏塞給了高余一摞子的錢引,實際價值差不多三四百貫之多。

    可光陰蟬卻沒有任何反應,半死不活的丟了一堆技能書,還有一個莫名其妙的賭術精通的技能。

    宋人好賭,高余很清楚。

    便是梁氏在閒暇時,也喜歡關撲兩把,打發時間。

    可是……高余不是特別好賭,以前在杭州時,雖搏了幾次,但大都是淺嘗即止。

    師父說過:小賭怡情。

    關撲賭博偶然為之,當作消遣還好。

    可如果上了癮,那可就是一樁麻煩……高余想不明白,那光陰蟬給他一個賭術專精的技能是什麼意思。而且還是高級的讀書專精。難不成,是要我去做個賭棍嗎?

    除此之外,光陰蟬一直就沒有動靜。

    但沒想到在今天,光陰蟬卻出現了兩次異樣。

    第一次異樣,是他在往白虎橋的路上,光陰蟬出現了一種煩躁、不安的情緒;而現在,它再次產生了變化,卻是一種興奮!對,就是興奮,好像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物。

    想左右看,就見堤岸上的路人,越來越多。

    在距離他側前方,大約二三十步的距離,有一個攤販正在整理攤子。

    那攤販背著一個竹筐,裡面則置有大大小小的捲軸。

    他在地上架起了一個橫板,然後把竹筐裡的書帖捲軸一個個拿出來,小心翼翼擺放在橫板上。

    最後,他拿了一副幡子,插在橫板旁,把幡子垂下。

    「官人,可要搏一回嗎?百文一搏!」

    那漢子擺好之後,便吆喝起來。

    氣氛,頓時變得熱烈起來,十數人呼啦啦為上前,指著那橫板上的書帖捲軸,竊竊私語。

    「小魚兒,這是做什麼?」

    馬大壯困惑問道。

    高余用力晃了晃頭,光陰蟬的興奮之情,越發強烈。

    難道,是那些書帖捲軸嗎?

    聽到馬大壯的詢問,他回答道:「這是搏字畫。」

    「怎麼搏?」

    「你看到那橫板上的字畫捲軸嗎?都是那廝從下面收取來,而後擺放在這裡,招引客人過去下注。裡面,一定是有一些值錢的字畫,但也未必有多麼昂貴。其餘的字畫,大都不值錢,幾文十幾文收上來,混在其中。若是你不小心撲中了,就賺了……但大多數時候,花了錢也不過買一些普通字畫。你看那橫板上,有三五十捲,可能一晚上都撲不到值錢的畫卷,於是那廝也就賺的盆滿缽滿,騙人的把戲。」

    「那怎麼還有許多人過去呢?」

    「呵呵,火中取栗,不過是搏一個運氣罷了。」

    擁有高級賭術專精技能,加之曾四處流浪,這種江湖把戲,高余見得多了。

    不過,光陰蟬似乎不太同意,不斷向高余,傳遞著興奮的情緒……

    「咦,你懂得好多!」

    就在這時,身邊傳來了一個稚嫩的聲音。

    高余扭頭看,卻看到一個看上去也就十三四歲,卻衣裝華美,氣度不凡的少年人。

    那少年,姿容非凡,有一股子英氣。

    他看著高余道:「你說是騙人的把戲,可我卻聽人說,之前有人在這裡撲中了一副柳七親筆《雨霖鈴‧寒蟬淒切》。」

    柳七,就是那柳永。

    高余愣了一下,若是柳七真跡,倒真是賺了!

    不過,他旋即又笑了。

    柳七的詩詞,的確是一絕,但卻不是以書法而聞名。

    他的字,定然是好的,可要說賣出大錢來,也不太可能……這種情況,高余以前也曾遇到過。偶爾會有一副真跡出現,但要說值錢,卻因人而異,個人有個人看法。

    想到這裡,高余渾不在意道:「那也要看,那人撲了多少錢在上面。

    據我所知,柳七的《雨霖鈴》是在他第四次落第,憤而離開汴梁,與蟲娘離別時所作。雖說《寒蟬淒切》流傳甚廣,但論其真跡價值,怕是那勾欄瓦舍裡會好些吧。」

    蟲娘,是當年汴梁的花魁,與柳七傳有佳話。

    高余別的事情不清楚,但是雖師父四處流浪,一些風流韻事,他可是聽說了不少。

    那少年的臉,頓時紅了,看著高余的眼神,也變得有些惱怒。

    「你這廝說話好無趣,怕是沒有撲中過,才這般說辭。」

    而此時,高余也發現,少年身後還跟著幾個隨從,看那架勢,似乎都是練家子,氣勢非同一般。想來,這少年也是出身富貴人家……而根據察言觀色的技能,高余大體上,也猜出了端倪。

    他笑了笑,故作不在意的目光,看著那人越來越多的書畫攤子。

    「撲了多少次?」

    他突然道。

    「七八十次總是有的。」

    少年也沒有想太多,脫口而出。

    只是這話一出口,他就反應過來,那俊俏的小臉上,頓時通紅。

    「你……」

    「若我記得不錯,在杭州一副柳七的字帖,三五貫還是有的。

    若在勾欄瓦舍裡,似《雨霖鈴》這樣的字帖,能賣出十貫,是為了姐兒們爭俏罷了。柳七的詞,好過於他的字。他的詞能價值百貫,可要說字,想來喜歡的不多。」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5 17:38
余宋 第七十章 米南宮

    柳永,其文壇地位,於後世而言,可為詞宗,地位崇高。

    但在這個時代,柳永的文采不必去討論,自然是極好的。可是他的地位和影響力……他的詞,可以在青樓裡賣出天價。但要說他的字,說實話,還真不算得珍貴。

    看這少年的表現,高余就知道,他撲了不止八九十回。

    而柳永的字,又上不得檯面,除非他拿去青樓裡,送給那些姐兒們,或許更值錢。

    可問題是,他會嗎?

    少年羞怒不已,咬牙切齒道:「好歹我撲中了,總強過你這廝,只會說,卻不敢撲。」

    我這小暴脾氣!

    高余聽了這話,有些不高興了。

    這是誰家的熊孩子,若非看你身後的隨從一個個身強體壯的,一看就是練家子,我早就教訓你了。

    「誰說我撲不中?」

    「那你撲一個讓我看啊。」

    「你這廝,也真是奇怪,我撲不撲,為何要讓你看?」

    「你就是撲不中,你不敢。」

    「我撲不中?笑話,我是不想撲!」

    撲吧,撲吧!

    光陰蟬那激動興奮的情緒傳遞過來,讓高余隱隱約約,產生了衝動。

    「你這廝,不若我們撲一回?」

    「你說,怎麼撲。」

    少年顯然也是個賭性大的,聽聞高余要和他做撲,立刻躍躍欲試。

    他身後的隨從,一個個露出苦笑;而周圍的人,也聽到了高余兩人的爭吵,呼啦啦圍觀起來。

    「官人,要撲嗎?」

    正在招攬生意的販子,聽到了兩人爭吵,不禁眼睛一亮。

    他朝著高余招手,並示意眾人散開,「大官人,小底這裡可是有一副從米南宮家裡淘來的字帖呢。」

    「米南宮?」

    眾人聞聽,頓時一陣驚呼。

    米南宮名叫米芾,乃當世書畫大家,與蔡襄、蘇軾、黃庭堅齊名。

    這是真正的名士,並且得到了士大夫階層的認可。其字畫價格之高,堪稱為天價。其人能詩文,精通鑑別,擅長書畫,創立了『米點山水『,並喜好收藏。因其性格怪異,舉止癲狂,故而又被人稱作米顛。徽宗皇帝登基後,詔米芾為書畫學博士,世人習慣性稱呼他做『米襄陽』,亦或者『米南宮』,絕非柳永可以相比……

    有米芾家的字畫!

    高余聽得真切,看那商販的目光,也隨之變化。

    他說的是米南宮家的字畫,而不是米南宮的字畫……也就是說,是否米芾真跡,還兩說。

    可若如此的話,光陰蟬為何如此激動?

    高余眸光閃閃,陷入沉思。

    而那少年卻來了精神,大聲道:「聽到沒有,聽到沒有,敢不敢撲,敢不敢撲!」

    「撲!」

    「怕他個甚,撲一回。」

    這人啊,事不關己,便不怕事大。

    汴梁人好賭,哪怕是賣果子的,走到路上就敢和人拿果子做撲。

    更何況,有米芾的字畫做賭注,還有外圍做撲……人們自然不會放過,一個個喊叫起來。

    「撲就撲,怕你不成?」

    高余已是騎虎難下,同時光陰蟬那興奮的情緒越來越強烈,讓他決定去嘗試一次。

    「我先撲!」

    少年說著話,便走上前,取出兩張錢引,啪的放在橫板上。

    「這裡是五十貫,我撲你十回。」

    五十貫錢引,那就是一貫銅錢。

    商販頓時咧嘴笑了,「大官人果然豪氣,一定能夠撲中。」

    少年聞聽,露出得意之色,好像一隻驕傲的小公雞一樣昂著頭,盯著高余看,似乎是在說:我已經撲了,你敢不敢來?

    「小魚兒,一百文哦,要不然,算了吧。」

    馬大壯哪見過這架勢……一百文錢,四娘在須城買炊餅,辛苦一天也不過是這個數呢。這誰家的小孩子,出手就是一貫,這要是換成灌肺的話,絕對能吃到飽脹。

    「怎麼,不敢了嗎?」

    少年見狀,便冷笑道。

    那模樣,真心讓人想揍一頓。

    這是汴梁,他是高余,是高俅的兒子!

    或許現在人們還不認識他,可早晚會有人知道。高俅的名聲已經不好,若他不撲,只怕傳出去,會有人說『那高二的兒子和他一樣,都是沒種的球貨』,那高俅會更加丟臉。

    不過,我會怕你嗎?

    高余也有些怒了,推開了馬大壯,走到橫板前,取出一串銅錢來。

    「那,我就撲一回。」

    「哈哈哈,我撲十回,你撲一回,你以為你是誰啊。」

    少年見狀,忍不住哈哈大笑。

    而周圍的人,也看著高余,露出不屑之色。

    高余道:「運氣好了,城牆都擋不住,一次足矣;運氣不好,就算十次,也未必撲中。我若沒有撲中,而你撲中了,我就輸你一百貫;如果我撲中了,你要輸我一百貫,如何?」

    四周,再次響起了一陣驚呼聲。

    一百貫……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原本以為是小打小鬧,現在看來,分明是一場豪賭。

    這個時候,誰也不敢再說話。畢竟這牽扯到一百貫的賭注,怕是誰也擔不起責任。

    「一百貫?」

    少年也嚇了一跳,緊張起來。

    說實話,高余本來並不想和這少年鬥氣。

    他比少年的年紀大,且走南闖北,什麼場面沒有見過?可是這少年,卻咄咄逼人,讓他不得不迎戰。汴梁人講臉面,更何況,他代表的是高俅的臉面,無法退讓。

    「你說一百貫,便一百貫嗎?萬一你輸了……」

    少年話未說完,就見高俅從搭膊裡,取出一摞錢引,點了五千貫的錢引出來,擺放在橫板上。

    「喏,錢在這裡。」

    這一句話,險些把少年噎死。

    大哥,不過是遊戲而已,你要不要玩這麼大?

    少年家中不缺錢,他也不是拿不出一百貫。可這並不代表,他要賭這麼大啊……本來聽著高余外地口音,他想要嘚瑟一下。沒想到,好像惹了一個有錢的主兒出來。

    「怎麼,不敢了嗎?」

    「誰說我不敢,不就是一百貫,我怕你不成!」

    少年臉通紅,聲音也有些發顫。

    不過,高余丟不起臉面,他更丟不起臉面。已經到了這地步,無論如何,他都不能退縮。

    「拿錢!」

    少年頭也不回,怒視高余,同時朝身後隨從伸手。

    幾個隨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露出為難之色。

    錢,他們有……可這狀況,怎麼看都好像是一個坑?自家郎君,別是被人下套了吧。

    他們看了看商販,又看向高余。

    為首之人,眼中流露出森然之色。只是沒等他動作,一旁馬大壯卻閃身到了高余身邊。

    他不贊同高余賭博,但是卻感受到了那人的敵意,所以毫不猶豫便站了出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5 17:38
    第七十一章光陰蟬的喜悅

    「錢!」

    少年似乎努力,嗓門也隨之提高。

    他有些不滿的看了一眼那些隨從,雖然沒再說什麼,可眼中流露出的不耐煩,卻十分明白。

    隨從知道,自家這位公子怕也是騎虎難下了。

    少年想要將軍高余,誰料想高余卻反將軍了少年。

    這時候,他若退縮,傳回去定然顏面無存,甚至還會連累其他人倒霉。

    罷了,就隨他去!

    隨從取出了一摞錢引,交給了少年。

    「五千貫,我撲你!」

    少年把五千貫錢引放在橫板上,瞪著高余,惡狠狠道。

    就不相信,十比一的機會,我會輸給你?

    「來來來,開撲了,小郎君一撲一,大郎君一撲十,有沒有人撲一回。」

    圍觀者,一陣嘩然。

    但很快的,就有人在一旁做局開賭。

    汴梁人好賭的毛病,在這一刻表現的淋漓盡致。在他們眼中,這世上無物不能撲。

    「我撲大郎君,一百文。」

    「我撲小郎君,五十文。」

    隨著少年把錢放在橫板上,只一眨眼的功夫,圍繞著這書畫攤子,就組成了大小四五個局。

    只看得馬大壯目瞪口呆,嘴巴張得老大。

    「兩位官人,開始吧。」

    「我先來。」

    商販退到一旁,一臉笑容。

    這一局,他怎地都不會賠了。橫板上這六十七個捲軸,加起來也不過一貫錢,是他從米芾舊宅中淘來的廢紙。少年一個人,就讓他回了本,他這心裡又怎會不快活。

    少年也不囉唆,走上前來。

    「是路邊貨,也拿來販賣。」

    「這算什麼,小孩子的鬼畫符嗎?」

    他也是個爽利的人,一個接著一個拿起捲軸打開。

    只是,一連四五個捲軸打開後,他的動作就變得有些緩慢了。

    好半天才打開一個捲軸,結果依舊失敗。少年一開始,還自信滿滿,可慢慢的,就有些猶豫了。

    高余站在一旁也不阻止,只靜靜看著那些捲軸。

    片刻,他突然閉上了眼睛。

    但沒想到,當他閉上眼睛後,卻依然能夠清楚的看到那些捲軸。在眾多捲軸中,他看到了一抹光暈,非常奇異的光暈。那是少年身前的一個捲軸,看上去有些古怪。

    高余,猛然睜開了眼睛。

    光暈消失,一切又恢復到原來的模樣。

    少年小心翼翼拿起身前一個捲軸,卻猶豫兩下,又放下來,拿起旁邊的一個捲軸。

    「哪裡有米南宮的字畫,你不會是騙我吧。」

    少年打開捲軸,卻一無所獲,便忍不住向那商販看去。

    商販道:「官人休要冤枉小底,小底在這白虎橋下作字畫攤也有一年,你可以打聽一下,小底可曾做過假?這裡面,確實有我從米南宮家中淘來的字畫帖,但其價值,小底並不清楚。官人只管找,小底做撲從來是真材實料,絕不會有半點虛言。」

    「若是讓我知道你騙我,定不饒你。」

    少年惡狠狠道,眼角餘光一撇,卻見高余在一旁,正盯著那些捲軸。

    眼珠子滴溜溜一轉,他突然退後兩步。

    「兀那鳥廝,你來挑吧。

    我還有三次機會……你這麼一旁站著,有些欺負你。就讓你先挑,免得勝之不武。」

    只要他沒有挑中,那我就立於不敗之地。

    他還有三次撲的機會,可說實話,這三次機會對他而言,卻成了一種莫名的壓力。

    高余看了他一眼,「你可別後悔。」

    「我不後悔!」

    少年強打精神,大聲說道。

    高餘點點頭,也不客氣,走上前一把將之前少年拿起又放下的那個捲軸拿在手裡,而後便退後三步。

    「我撲完了。」

    這麼快?

    這廝,好像沒有絲毫猶豫,難道說……

    不僅是少年吃驚,就連圍觀眾人,包括那商販,也吃驚不小。

    「你……」

    少年有些心虛了!

    他看了高余一眼,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心裡壓力更大了……這可是一百貫!雖說他每個月的月例不止這些,可一下子輸了一百貫,這心裡面還是有些承受不住。是的,少年覺得,他這次已經輸給了高余。

    拼了!

    但是,少年卻沒有退路,只能硬著頭皮,又挑選了三個捲軸出來。

    「咦?」

    當少年打開其中一個捲軸後,突然愣住了。

    旋即,他露出驚喜之色,顫聲道:「海岱詩,這是米南宮的海岱詩,富貴,掌燈。」

    富貴,便是之前等高余的那名隨從。

    聽到少年的呼喊,他也一愣,旋即喜出望外。

    這一下,一百貫保住了!他連忙借了一支火把,走上前,為少年照亮。

    「米南宮的筆法獨特,很容易辨認。

    比如,『門』字的右角圓轉、鉤豎的陡起,集自顏真卿行書之法;而其體勢,外形竦削,乃仿自歐體……沒錯,這的確是米南宮的海岱詩,但並非市面上所熟知的海岱詩。我聽人說過,當年米南宮寫海岱詩的時候,曾說『三四次寫,間有一兩字好』,這應該是他寫壞的海岱詩……哈哈哈,沒想到,我居然能撲中他的真跡。」

    少年大笑,得意洋洋。

    火光下,那捲軸上的字跡栩栩如生,有對書法瞭解的人,更一眼認出是米芾的字。

    「真是米南宮的字!」

    那商販,更是滿臉笑容,上前道:「恭喜大官人,賀喜大官人,沒想到這米南宮的真跡,竟被大官人所得,可喜可賀。」

    不管他心裡怎麼想,願賭服輸,他不能表露出來。

    這是職業道德,既然他擺了攤子作撲,那就要承擔相應的風險。更何況,他已經賺了,所以也沒有什麼值得後悔。這,是汴梁人做生意的規矩,他也必須要遵守。

    這海岱詩一出,似乎勝負已分。

    少年更是萬分得意,看著高余,揚了揚手中的捲軸。

    「怎樣,認賭服輸嗎?」

    「我不識得米南宮的字,不過既然有人認出,想必是不假。」

    「那,你可輸了!」

    少年萬分高興,得意洋洋道:「如此,這一百貫我可就要拿走了,還要多謝你的慷慨。」

    「慢著!」

    就在少年讓隨從過去拿錢的時候,高余卻上前一步,攔住了那隨從。

    「我是說你撲到了米南宮的字,可我並沒有說,我輸了啊!」

    高余笑眯眯看著少年,旋即對圍觀眾人道:「敢問諸君,可有飽學之士,為我鑑別一二。」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6 17:52
余宋 第七十二章 快雪時晴帖

    少年愕然了!

    他看著高余,原本滿滿的自信,突然間消失了。

    已經知道我手中的是米芾真跡,卻還是這樣自信滿滿,更提出找人鑑別,莫非……

    「你這裡,有多少米南宮真跡?」

    商販一怔,旋即苦笑起來。

    「小郎君,你道米南宮的真跡,滿大街可尋不成?」

    他自己都不知道里面有沒有米芾的真跡,當初他是從米芾故居收來的物品。米芾已過世十三載,其後人早已離開汴梁。之後,一個來自蘇州的豪商買下了米芾故居,那豪商因為仰慕米芾的大名,故而就保留了米芾當年的書房,一直沒有收整。

    直到去年,豪商病故。

    豪商之子因為生意上的錢財緊張,於是決定把故居變賣,商販這才有機會進入其中。

    說是有米南宮的真跡,其實大多是一些廢紙。

    商販自己也沒有想過能找到真跡,所以匆忙把那些字畫休整後,便拿來這裡做撲。

    他說完,便搖搖頭推到了旁邊,饒有興趣看著高余手中的捲軸。

    難道說那捲軸裡,另有乾坤?

    其實不止他心中疑惑,便是圍觀眾人,也多是困惑不已。

    就在眾人感到困惑的時候,人群中走出一人,大約三十多歲年紀,身著便裝,看上去頗為樸素。

    只是,那一舉手一投足間,卻有一股子儒雅之氣。

    非飽學之士,絕難有如此氣度。

    「在下趙鼎,雖算不得飽學之士,但對字畫也有研究,不知可否幫到郎君?」

    「原來是趙員外。」

    有認識他的人,直接便喚出了他的名號。

    「放心吧,趙員外當年可是進士及第,這學識不會差了。」

    進士及第?

    高余看了那趙鼎一眼,也不猶豫,把手中捲軸遞出。

    剛才,他也發現了少年找到的那個捲軸。通過光陰蟬的眼睛,少年的那個捲軸也有光暈籠罩。不過與他撲中的這個捲軸相比,其亮度可算得是微弱,並不太醒目。

    如果他剛才撲了兩百文,倒是可以把那個捲軸也選了。

    但是……

    做人別太貪心,否則會有災禍。

    所以,他後來並未加注,便是不想招惹麻煩。

    雖然不知道手裡的捲軸是什麼來歷,可本能的,他認為這個捲軸,應該更加珍貴。

    「快雪時晴帖?」

    趙鼎打開捲軸,只掃了一眼,便發出了驚呼。

    「什麼貼?」

    少年彷彿沒有聽清楚,快走兩步道:「趙員外,你剛才說,什麼貼?」

    「快雪時晴帖……掌燈過來。」

    趙鼎回了少年一句,便激動的叫喊道。

    那名叫富貴的隨從忙舉著火把過去,為趙鼎照亮。

    「沒錯,這紙張當是魏晉之時所用,縱一尺,橫半尺,四行二十八字。

    羲之頓首:快雪時晴,佳。想安善。未果為結,力不次。王羲之頓首。山陰張侯。」

    「是王右軍!」

    聽趙鼎說完,圍觀者中,有人發出驚呼。

    這是一個風雅的時代,或許不是人人都能識字,但是那風雅之氣,流傳於巷陌之中。

    便是那酒樓的小二,目不識丁,也會由此風雅。

    行走於汴梁勾欄瓦舍之中,若你突然詩興大發,想要揮毫潑墨,那小二會立刻奉上筆墨紙硯,任你書寫。而小二則會在你身邊欣賞,雖不認得字,卻能看出好壞。

    王羲之,王右軍,一代書聖,在民間頗有名氣。

    少年的臉色,頓時變了,氣息隨之變得沉重起來,看著趙鼎道:「你,你能確定嗎?」

    趙鼎卻沒有理他,目光凝聚在那書帖上。

    「快雪時晴帖,以圓筆藏鋒為主,起筆和收筆,鉤挑波撇都不露鋒芒,由橫轉豎,也多為圓轉的筆法,接替勻整安穩,顯現氣定神閒,不疾不徐之情態,正合此貼特點。

    你看著書風,書文並茂,右軍之高風雅緻,果然名不虛傳。

    還有這書體,於行書中帶有楷書筆意。前後兩次頓首,皆練筆草書……沒錯,沒錯……圓筆藏鋒為主,神態自如,從容不迫;起筆收筆,轉換提按,似山孕玉,雖不外耀鋒芒而精神內涵,骨力中藏!」

    說話間,趙鼎長嘆一聲道:「圓勁古雅,意致悠閒逸裕,味之深不可測!」

    他戀戀不捨從字帖上收回目光,而後看向高余,眼中流露出羨慕之意。

    「郎君可願割愛,便是千金,鼎願奉上。」

    而一旁,少年也顧不得那一百貫了,大聲道:「喂,若你願意割愛,價錢隨你開。」

    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堪稱他代表作之一。

    高余也有點發懵,因為趙鼎方才所說的那些話,他並不是特別明白。

    不過,他聽得出,他這幅字帖,絕對是價值千金,比之少年得到的海岱詩,要珍貴百倍。

    「員外能確定,這是真跡?」

    「當然!」

    趙鼎道:「快雪時晴帖貼幅前有『廷』印,後有『紹興』聯璽,這裡還有半枚『褚』印。據書譜記載,此貼唐初太宗賜予丞相魏徵,後傳於褚遂良。本朝初,此貼落入銅山蘇舜元兄弟值守,後來米芾從蘇激處換來……另外,宮中還有一貼,無『褚』印,為官家珍藏,準備收入正在編撰的《宣和書譜》,所以我對此非常清楚。」

    說著,他便看向了商販,沉聲道:「米南宮生前,對此貼愛不釋手。

    然則他過世後,曾有人向小米官人求購此貼,可是卻不見了蹤影。若此貼來自米南宮舊宅,那就不會錯了。想必當年米南宮將之收藏後,未告知小米官人,才會明珠蒙塵。」

    商販,其實也是提心吊膽。

    這玩意兒太貴重了,如果他不能說出出處的話,麻煩可就大了。

    「多謝員外為小人證明。」

    趙鼎笑了笑,並沒有理睬那商販,而是看著高余道:「小郎君,考慮如何,可願割愛?」

    當然不願!

    高余幾乎不假思索道:「還請員外見諒,此貼我準備獻於家父。」

    他雖然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從剛才光陰蟬的反應來看,這快雪時晴帖對光陰蟬,一定有著非凡意義。就算是割愛,他也會先弄清楚這其中的問題所在。而在此之前,他是絕對不會送出這字帖的……再者說了,這,可是王羲之的真跡。

    「大壯,收好!」

    高余略帶歉意,向趙鼎笑了笑,便讓馬大壯收好字帖。

    雖然不知道這字帖到底是什麼玩意,可是聽趙鼎和少年開口,願意千金求購,馬大壯就懵了。

    在他看來,不過是一張紙嘛,至於如此?

    聽到高余的話,他立刻上前,小心翼翼把那字帖收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6 17:52
第七十三章 跟蹤

    「你真不打算賣嗎?我可以出高價!」

    少年很爽快,把那五千貫的錢引,放在高余手中。

    從這一點來看,他雖然有些驕橫,但賭品不差。高余也不客氣,自己贏來的錢,為何不要?再說了,是這少年主動挑釁,他沒有什麼愧疚,可說的是心安理得。

    「不賣!」

    「真不賣?我可以出很高的價錢。」

    少年頗有些執著,看著高余說道。

    高余想了想,道:「不賣!」

    一旁馬大壯提醒道:「小魚兒,咱們回去吧,天不早了,不然四娘又要說我了。」

    「好!」

    高余能夠感覺到,光陰蟬已經平靜下來。

    很顯然,手裡的這幅快雪時晴帖,令它得到了滿足。

    而且,周圍人看他的目光,也有些變化。財帛動人心,有這麼一副字帖在身上,怕是不太安全了……想到這裡,他朝少年一拱手道:「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告辭。」

    而後,他又拱手向趙鼎道謝,便帶著馬大壯匆匆離去。

    高余一走,少年也就沒了興趣。

    他轉過身,拿著那副海岱詩,帶著一干隨從走了。

    趙鼎卻留下來,目光在橫板上的字畫掃了一遍又一遍,突然取出一貫錢放在橫板上。

    「我也要撲!」

    「對啊,我也撲。」

    趙鼎的動作,可說是一言驚醒夢中人。

    這字畫攤上,頓時變得熱鬧非凡……

    商販悲喜交加,心中苦笑連連。

    一貼海岱詩,他還能承受得住;可是那快雪時晴帖啊……那麼一副珍貴字畫,怎地就從他手裡溜走了?他甚至可以確定,如果那快雪時晴帖在他手裡,絕對能讓他的命運發生變化。便是不能大富大貴,可是一生無憂,絕對能做到……因為,那是王羲之真跡啊。

    一想到這裡,他就一陣心痛。

    +++++++++++++++++++++++++++

    「九哥,可要小底去奪回來?」

    少年離開白虎橋堤岸,一路卻悶悶不樂。

    富貴上前,低聲道:「聽那廝口音,是個外鄉人,若郡王真想要,也不是難事。」

    「你當我什麼人?」

    少年眼睛一瞪,怒道。

    「一百貫,我輸得起!

    只不過,那快雪時晴帖……我是想呈現於官家。

    這樣,你派人跟著他,看他住在哪裡。明日我再去拜訪,說不定能勸他改變主意。」

    「遵命!」

    「富貴,聽清楚,我是讓你跟著他,你可別給我惹禍。」

    「小底明白。」

    富貴帶了兩個人,匆匆離去。

    ++++++++++++++++++++++++++++

    皇城,慶寧宮。

    才入二月,入夜仍帶著些寒意。

    而日間的那場小雨,也使得氣溫很低。

    按照慣例,皇宮入二月便要撤除火炭,不過由於天氣冷的緣故,慶寧宮裡仍舊生著暖爐。

    韋賢妃正坐在榻上,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心中哀怨。

    官家今晚,又沒有來!

    她本是鄭皇后宮中的普通侍女,與另一位侍女喬氏結為姐妹。

    兩人相約,若一人富貴時,勿忘姐妹。後來,喬氏得了寵幸,被封為貴妃。她倒是沒有忘記當初的誓言,向官家推薦了韋氏。大觀元年,韋氏進才人,六月為婕妤,二年又升為婉容,此後便再無動靜,直到她後來生下皇子,才算是得以晉陞賢妃。

    不過,這並不能改變她不受寵的現實,官家很少臨幸,也讓她格外難過。

    宋宮制度,皇后以下的內命婦主要有妃嬪兩等。

    妃有貴妃、淑妃、德妃和賢妃四等,她的等級最低。

    好在,一應要求官家都會滿足,她在這慶寧宮中,也算過得去……

    「娘娘,廣平郡王求見。」

    「讓他進來吧。」

    韋賢妃收起了心中哀怨,整肅妝容。

    不一會兒,就見一個少年跑進屋中,向她行禮道:「母親,孩兒向你來問安。」

    「九哥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錯。」

    「回母親的話,也算不得好,只是今天……嘻嘻,遇到了一樁有趣的事情。」

    如果高余在這裡,一定能認出,那少年就是之前和他在白虎橋堤岸做撲的少年。

    他叫趙構,是官家的第九個兒子,乃韋賢妃親生。

    他今年十三歲,在大觀二年被封為廣平郡王。

    韋賢妃笑道:「九哥遇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母親,孩兒今天撲到了米南宮的海岱詩。」

    說著,趙構便獻寶似地的把那海岱詩字帖遞給了韋賢妃。

    韋賢妃對這字帖,興趣不大,不過還是非常開心的接過來,看了兩眼道:「不錯,九哥果然好運道。」

    「本來是好運道,可惜……」

    「怎麼了?」

    趙構便把他和高余的事情,與韋賢妃講述了一遍。

    「那廝才是真正的好運道,只隨手挑選,便選中了王右軍的《快雪時晴帖》真跡,還使我輸了一百貫。」

    「一百貫?」

    韋賢妃聞聽,下意識提高了嗓門。

    趙構連忙道:「母親休怪,我也沒想到會成這個樣子。」

    「九哥,你莫不是被人騙了?」

    「騙?」趙構想了想,搖頭道:「那廝是外地口音,如何騙得我?其實,我是想要把那副《快雪時晴貼》買下來,回頭獻給官家鑑賞。母親應該知道,官家最喜歡這些。他現在命人編撰《宣和書譜》,若能夠得到快雪時晴帖的話,一定開心。」

    韋賢妃聞聽,眼睛一亮。

    「你確定,那是真跡嗎?」

    如果真的是快雪時晴帖,她可以以此為藉口,請官家來品鑑,說不定能討來歡心。

    趙構道:「有度支員外郎趙鼎鑑別過,應該不會有假。

    那趙鼎是崇寧二年的進士及第,學問極好。如今他正在勘磨,聽說很快會被調往西京任職。」

    韋賢妃只是一個普通女人,平日裡並不關心廟堂裡的事情。

    她並不清楚趙鼎何人,但既然是進士及第,想必學問不會差了。

    「九哥,你確定能買來嗎?」

    「我已經讓富貴跟去,等知道了他的住處後,明天我就去拜訪。

    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所謂金石為開,想必那人總要被我感動。只是,真要買下來的話,怕是要使不少錢。我手裡也不過一兩千貫,怕未必能使他心動。」

    「一兩千貫還不夠?」

    「母親,那可是王右軍的真跡,趙鼎當場就開出了千貫價錢,那人也不見心動……而且我看他的模樣,也不是少錢的人。那般珍貴的字帖,若不使夠錢,只怕很難得手。」

    趙構說完,用希翼的目光看著韋賢妃,「母親,孩兒想了想,最少也要三千貫方可。」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7 13:30
第七十四章 援兵

    「三千貫?」

    韋賢妃失聲驚呼,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三千貫,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她雖然貴為賢妃,卻不受寵幸,日常花銷都有定數,雖也小有積蓄,可讓她一下子拿出這麼多錢來,韋賢妃還是有一種恐懼感受。

    三千貫,她有!

    但那是她的防身錢,是她一點一點積攢下來。

    「九哥,真要這麼多嗎?」

    趙構點頭道:「就看那人的胃口有多大,如果知道此事的人多了,恐怕會花費更多。」

    嘶!

    韋賢妃倒吸一口涼氣。

    他明白趙構的意思,官家喜歡書法,天下人盡知。

    而且,從去年開始,官家下旨編撰宣和書譜和宣和畫譜,顯示出他對書畫的重視。

    不少人都在關注此事,希望借此機會討好官家。

    如果被人知道那快雪時晴帖的消息,怕也會動心思。這朝堂中,有錢人太多了,多到韋賢妃每每思及此事,甚至會心生妒忌。如果不能盡快得到快雪時晴帖,等那些人知道了,再想買,她母子根本沒有機會。嗯,先下手為強,必須先下手為強。

    只要能得到官家的歡喜,三千貫又算什麼?

    想到這裡,韋賢妃下定了決心,起身從一旁衣櫃裡取出一個漆盒。

    她猶豫一下,把漆盒遞給了趙構。

    「九哥,這是我所有的積蓄,大概有五千貫,你都拿去。

    一定要買來那快雪時晴帖……你我母子,能否在官家面前翻身,就看這一回了。」

    好吧,趙構的賭性算是找到了源頭。

    韋賢妃不好賭,但她的賭性之大,趙構也無法相比。

    「母親放心,我一定把那快雪時晴帖拿到手。」

    趙構也清楚,母親在宮中過的並不如意。

    別看他是那勞什子廣平郡王,卻沒有一點實權。等再過兩年,他就要成人了……到時候,官家一定會讓他去宮外居住。那一來,他和官家接觸的機會會更少,想要爭寵,也更困難。所以,能不能討得官家的關心,扭轉局面,就看這一回了。

    拿到了母親的資助,趙構心裡也有了底氣。

    他離開慶寧宮,準備回去。

    可就在這時,一個侍衛匆匆跑過來,攔住了趙構。

    「什麼?」

    趙構聽那侍衛說完,勃然色變。

    「你說,富貴被人打暈了?」

    +++++++++++++++++++++++++++++++

    高余和馬大壯離開白虎橋堤岸,便急匆匆趕去城門。

    汴梁是一座不夜城不假,但並不代表他入夜之後,還會打開城門。城裡,你們徹夜狂歡我不管,但城門一定要關閉。而且城門一關,再想開啟,就要等到第二天了。

    「大壯!」

    「嗯?」

    「有沒有發現,好像有人跟蹤我們。」

    行不多遠,高余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慢走兩步,和馬大壯並肩而行。

    「有人跟蹤我們?」

    「別回頭看!」

    高余緊張說道。

    他剛才在那麼多人面前撲中了《快雪時晴帖》,肯定會有人心動。汴梁的治安環境不錯,也是相對而言。入夜之後,那小巷深處,街道角落裡有多少居心叵測的人,誰又能說得清楚?不是高余小看了汴梁人的素質,而是自古以來,財帛最動人心。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靜下來。

    「前面路口,咱們分開來。」

    「分開?」

    「你去大相國寺找你師父來,就說我們遇到了麻煩。

    我會在城門口停留一下,大約一個時辰後城門關閉,我才會出城。你們就直接出去,在路上等我。如果真有人跟蹤咱們,他們也是在外城動手,所以不會有危險。」

    「我明白了。」

    馬大壯雖說憨直,並不算傻。

    高余一說,他就立刻明白了高余的意思。

    兩人又走了一陣,在途經州橋時,馬大壯把快雪時晴帖交給了高余,便逕自前往大相國寺。

    高余則放慢了速度,看上去很是悠閒的在街上行走。

    他忽而在某個商舖前停下來,忽而買些小食,一邊吃一邊走,好像在遊玩一樣。

    「這廝,也忒大膽了!」

    富貴跟在高余身後,忍不住對身邊人道:「身懷快雪時晴帖,不趕快回去放好,卻在這街頭遊蕩……也不知是哪家的郎君,怎地恁心大?他就不怕,被人打劫嗎?」

    旁邊的人,也是連連苦笑。

    說起來,也真是巧。

    有沒有人盯著高余?

    有!

    只是那些人看到富貴等人也在跟隨,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

    在汴梁城,能隨身帶一百貫的人不少,不過那些人大都有些地位,絕非等閒人能相比。看樣子,那頭肥羊是被人盯上了……那些心懷叵測的人立刻明白過來,不敢繼續跟隨。

    富貴等人並不知道,他們在不知不覺中,充當了高余保鏢的角色。

    高余在城門口的車馬驛停留了一會兒,見城門口鼓聲響起,於是才牽著馬走出城門。

    富貴等人連忙跟上,在高余身後,也出了城。

    「他那個同伴呢?」

    「可能有事,先走了!」

    「這廝怎地往城外走?」

    富貴等人心中疑惑,跟隨在高余的身後,沿路行進。

    高余走的不快,也沒有上馬。

    大約走出兩三里地之後,富貴突然醒悟過來道:「你們說,這廝會不會不是外鄉人?」

    「可他口音……」

    「口音算個驢球,他這樣子,分明是住在外城。」

    「那怎麼辦?」

    「怎麼辦?好辦了!」富貴笑眯眯道:「他既然是住在汴梁,那副《快雪時晴帖》就跑不了。」

    趙構雖然不得官家喜愛,也畢竟是皇子。

    真要是高余敬酒不吃的話,趙構也能讓他吃一頓罰酒。

    這可不是明搶豪奪……郡王不是說了,一定會真金白銀的買賣嗎?他要不同意,就用官府打壓他,不信他不服軟。

    富貴想到這裡,不禁暗自高興。

    卻不想就在他得意的時候,從路旁林中,突然間飛出兩枚卵石,啪啪兩下,便打中了富貴的兩個隨從。就在富貴朝林中看時,一個碩大的身影從他們背後撲出。

    來人動作很快,兩拳就打翻了兩個隨從。

    等富貴轉身過來的時候,一個缽盂大的拳頭便出現在他眼前,蓬的一聲把他打昏過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7 13:31
第七十五章 異變

    慶寧宮,偏殿,趙構居所。

    官家膝下共有二十七子,二十四女,而且看情況,這個數字很有可能會繼續增加。

    趙構在諸多皇子中,排名第九。

    他年方十三,尚沒有獨立開府的資格,所以只能隨母親韋賢妃居住在慶寧宮。

    問題是,慶寧宮也不算太大,所以趙構的居所也很小。

    嗯,相比起其他皇子而言,他的居所確實算不得太大……

    二十四支蠟燭點燃,把偏殿照映的格外明亮。

    蠟燭,是大內御用蠟燭,河陽縣專造,並且以龍涎香灌入蠟心。不但燭光明亮,且在燃燒時幽香襲人,更有提神醒腦的效果。

    趙構臉色陰沉,看著鼻青臉腫的富貴,心裡面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如此說來,你並沒有看清楚是誰打你?」

    「那廝速度太快,而且還用了聲東擊西的計策。我根本沒有看清楚長相,就被打昏過去。」

    「那你怎知,他是關西人?」

    「因為他出手之前,曾發生說話。那口音一聽就知道是關西口音,我絕不會聽錯。」

    「他說了什麼話?」

    「他說,衙內休慌,灑家來也。」

    「慢著,你再說一遍?」

    「他說:衙內……」

    趙構一擺手,便制止富貴再說下去。

    背著手,在房間裡踱步,片刻後他突然笑了,輕聲道:「我想,我已經知道他是誰了。」

    「啊?」

    「衙內!」趙構道:「這就說明,他是官宦子弟。」

    富貴點頭道:「九哥所言極是,可是這汴梁城中,官宦子弟眾多,隨手一把抓,就能抓出一大堆人來。」

    「哼,所以說,你就是個三等內等子。」

    富貴,出身五龍寺。

    別誤會,這五龍寺可並不是什麼寺院,而是宋代皇宮裡,一個專門培養侍衛的機構。入五龍寺,即為內等子。同時,內等子又分三級,這三等內等子級別算最低。

    趙構嘴角輕輕上揚,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這汴梁城裡,能背成為衙內的,家裡少說也是七品以上的差遣,才可以被稱作衙內。七品以下,你便是喚他衙內,看他有沒有臉面答應?富貴,你說對是不對?」

    不到汴梁,不曉官多。

    有宋一朝的官僚機構本就龐大,官員眾多。

    汴梁,更是如此……但也正是這原因,若沒有差遣的實職,子女便算不得衙內。畢竟,如果那些散官虛職都要算上的話,這汴梁的衙內,怕就是一個驚人的數字。

    衙內們也要面皮,怎會容忍?

    所以,雖然官面上不說什麼,但私下裡大家都有一個明確的認識。

    想要被稱作衙內?可以!

    家裡必須是實職差遣,而且需七品以上,才有資格被稱之為衙內。

    富貴點頭道:「便是這樣,也有許多衙內,郡王怎知是哪個?「

    「愚蠢!」

    趙構露出得意笑容道:「這汴梁的官員,但凡有差遣,七品以上者,又住在城外,大都集中在城東。可你剛才卻說,那廝出城後,是往城南走,也就是說,他住在城南。

    這一來,也就可以排除六成以上的人。

    而住在城南,又是外地口音,而且極為面生……」

    趙構說到這裡,嘴角微微一翹,輕聲道:「據我所知,高太尉流落在外十五年之久的兒子回來了,官家為此,還給了他一個迪功郎的虛職。我想,應該就是他了!」

    +++++++++++++++++++++++++++++

    「娘,我困了,先回去睡了。」

    高余並不知道,他的身份已經被趙構猜到。

    在打昏了富貴三人之後,他就認出了三人的身份。不過,他只是認出人來,並不知道他們的真實來歷。在他看來,一定是那個少年不甘心,讓富貴三人過來報復。

    魯智深是收到了馬大壯的求救之後,趕來相助。

    富貴雖然是內等子出身,但比之魯智深,卻差距甚大。

    所以,魯智深不費吹灰之力就打昏了三人,而後與高余道別。

    本來高余想要讓他一起到高府,魯智深不同意。高余知道,魯智深並不是針對他,只是不想和高俅接觸罷了。既然如此,人各有志,他也不打算為此和魯智深反目。

    只是,城門已經關閉。

    高余就取了兩千五百貫錢引給魯智深,讓他在城外找客店落腳。

    沒錯,這裡是外城,比不得內城錦繡繁華。可照樣比須城熱鬧百倍,想要找到一家客棧並不難。

    「衙內,你這是何意?」

    魯智深見高余給他這麼多錢,頓時色變。

    高余卻擺手笑道:「大和尚莫要誤會,這些錢是我剛才在城裡與人做撲贏來的……你我是江湖兄弟,見面要分一半。我一半,你一半……嘿嘿,想來那些搶錢的,一定難過。」

    聽了高余的解釋,魯智深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

    他看看高余,又看看他手裡的錢。

    「衙內好爽氣,不如也做個汴梁及時雨?」

    「哈,我才沒那興趣……這錢來的容易,送與朋友也無妨。若是我自己的錢,你看我送不送你。」

    「哈哈哈,師兄爽快。」

    魯智深大笑著,也不客氣,就接過了錢引。

    他在手裡晃了晃,「那灑家就不客氣了。」

    「你便是扔了,我也不理。」

    高余說完,也不管魯智深了,叫上馬大壯回家。

    至於魯智深打算如何落腳,與他已沒有什麼關係。他現在最迫不及待的,是要回家弄清楚光陰蟬和這快雪時晴帖的關係。為何光陰蟬那時候,會是那樣的興奮?

    高俅不在家,想來是在殿前司勾當。

    高堯輔已經好幾日不見人影,而高小妹,則去大姐家裡玩耍。

    高余陪著母親閒聊了一會兒,就藉口回去休息。

    回到屋中,他就立刻關上了房門,把那快雪時晴帖取出來,平鋪在桌案之上。

    光陰蟬怎麼沒有動靜?

    高余等了半晌,也不見有什麼狀況發生,心中不免感到疑惑。

    這一整日,他也是累得不輕。別看沒做什麼,只是四處遊蕩,也足夠讓他疲憊。

    就這樣,他脫下了衣服,準備上床睡覺。

    可就在這時候,身體突然傳來一陣奇異的感受,好像有什麼東西要破體而出……身體隨之失去了控制。

    高余睜大眼睛,慢慢的匍匐在地上,彷彿一隻秋蟬般一動不動。

    不過,他的眼睛卻看得清楚,他身上的紋身,那隻光陰蟬的紋身,透出了一抹奇異亮光,紋身彷彿要從他身體上剝離下來似地,那種難言的痛楚,讓他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8 11:26
第七十六章 進化


    姓名:高小余

    金錢:十五貫又一百三十文,錢引一萬三千二百一十七貫

    物品:虎皮百納袋,全映像地圖

    技能:火藥專精(高級);龍虎山內天罡訣法(初級);察言觀色(高級);樂器專精(宗師級);清創縫合術(高級);投擲(高級);賭術專精(高級);疾行專精(中級);游泳專精(高級);書法專精(中級);詩詞專精(高級)

    光陰蟬靜靜匍匐在虛空中,恍若沉睡。

    它一動不動,那巨大的身形卻好像增添了一種奇異的韻味,如同那時間沉澱的韻味。

    ++++++++++++++++++++++++++

    「吉祥兒,吉祥兒醒來!」

    急促的呼喚聲,把高余喚醒。

    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榻上。

    高俅、梁氏、林氏還有高小妹就圍在一旁,一個個緊張無比。

    見到高余醒來,高俅不禁鬆了口氣。

    「吉祥兒,你這是怎麼了?」

    「我……」

    高余覺得,腦袋昏沉沉的,有些不太清爽。

    我怎麼了?

    昨天晚上,我在查證光陰蟬和快雪時晴帖的關係,而後光陰蟬想要破體而出,在一陣劇痛過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光陰蟬,快雪時晴帖?

    高余好像想到了什麼,呼的便坐起身來。

    他掀開汗衫,卻發現光陰蟬紋身仍在。向桌案上看去,那快雪時晴帖捲軸靜靜擺放在桌案上。

    是幻覺不成?

    「吉祥兒,你沒事吧……身體哪裡不舒服,我馬上叫郎中過來。」

    高俅被高余的舉動嚇了一跳,忙關切問道。

    高余閉上眼,努力平靜下來。

    「父親,我沒事,只是……大概是昨日太累了,所以有些恍惚。」

    「你這孩子,卻嚇壞你娘了。

    平日裡你一早就會起床,今天卻不見蹤影。你娘過來喚你,卻發現你在床上,怎麼也喚不醒。

    不行,還是找郎中來看看,不會是你之前在須城落下的後遺症吧。」

    高俅此刻,盡顯慈父之色,那裡還有半點平日裡高太尉的威嚴。

    至於梁氏,更不必說,把高余抱在懷裡,淚漣漣連聲道:「我的乖兒,可嚇死娘了。」

    好尷尬!

    高余看的清楚,高小妹在一旁,捂著嘴偷笑。

    「笑什麼笑,還不去找郎中來?」

    林氏很精明,也覺察到了高小妹的情況。她害怕高餘生氣,忙不迭推著高小妹往外走。

    高小妹嘟囔道:「都沒事了,叫郎中作甚?」

    「叫你去你就去,莫不是討打?」

    「二娘,莫為難小妹了,我真的已經沒事了。」

    高余安慰了梁氏兩句,從床上下來,又惹得高俅和梁氏一陣緊張。

    「吉祥兒,小心點。」

    「父親,娘,我真的沒事了!」

    高余說著,還裝模作樣的揮舞了幾下拳頭。

    這一揮舞拳頭不要緊,他立刻發現了身體的異樣。出拳,似乎比之以前更有力了!

    「我兒,你怎麼了?那裡不舒服?」

    「我沒事,不信……」

    高余忙擺手,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沒事,他還走到一旁,把那實木圓凳抱起來,舉了幾下。

    可嚇壞了高俅夫婦,連忙讓他放下。

    不過這樣一來,他們總算是相信了高余沒有時,那提著的心,算是放了下來。

    「既然沒事,這兩日就不要出去了。」

    「為何?」

    高俅道:「今日早朝,就聽說昨天有人用一百文,撲中了王右軍的《快雪時晴帖》,甚至驚動了官家,在朝會上還問及此事。現如今,不少人都在找那個幸運兒。」

    「啊?」

    高余嚇了一跳,看著高俅有些心虛。

    高俅倒是沒有注意,笑著道:「說來,那廝倒是真有運氣。

    王右軍的《快雪時晴帖》共有三貼,其中最有價值的,莫過於有『褚』印的帖子,當年被米芾換走,視若至寶。另外兩貼,一貼藏在銅山蘇家,另一帖被官家收藏。米芾死後,官家還著人詢問他的後人,結果怎麼也找不到,還以為丟失了呢。

    沒想到……」

    高俅說到這裡,忍不住啞然失笑。

    「若米芾知道他視若至寶的《快雪時晴帖》被人一百文撲中,不曉得會不會氣死。」

    說完,他又安慰了高余兩句,便匆匆走了。

    身為殿前都太尉,他有諸多事情。若非高余出事,他被梁氏喊回來,說不定這會兒還在忙碌。

    林氏和高小妹坐了一會兒,也告辭離去。

    梁氏則陪著高余說了一陣子閒話,見高余是真的沒事了,這才放心離開。

    「今日就別出去了,老老實實在家休養著。

    待會兒郎中來了,再給你看看。若不然,我這心裡終歸是不輕鬆。」

    「好的,我今日不出門,娘就放心吧。」

    高余這時候,必須要做出乖寶寶的樣子,恭順答應。

    等梁氏一出去,他就立刻關上門,來到桌案前,把那副快雪時晴帖打開。

    他記得非常清楚,昨天晚上他明明是打開了快雪時晴帖,怎地現在又收起來了?

    快雪時晴帖,還是昨日的快雪時晴帖,沒有問題。

    別看高余學識不是太高,但眼力卻不低。真假好壞,能記得很清楚,所以他一眼就認出來,他的快雪時晴帖沒有問題。不過,也不能說真的一點問題都沒有,還是有一些怪異。可究竟是哪裡怪異?他又說不出來,感覺上和昨晚,有些不太一樣。

    嗯!

    是哪裡變了呢?

    高余拿著字帖,看了又看,那種感覺就越發強烈。

    可是,他真說不出是什麼變化,總覺得這字帖和昨天相比,少了一些,少了一些什麼滋味。

    對了,看看光陰蟬怎樣了!

    他收起了字帖,便喚出了光陰蟬。

    什麼情況?

    高余習慣性的先去查看技能欄,卻不禁嚇了一跳。

    技能大派送嗎?且不說原有的技能,除了火藥專精和內天罡訣兩項沒有變化之外,其他都升級了,變成了高級。除此之外,還派送了四個技能,三個高級,一個中級?

    慢著,那全映像地圖又是什麼!

    高余看著技能欄和裝備欄,目瞪口呆。

    自家這光陰蟬是什麼德行,他再瞭解不過,絕對是那種有錢能使鬼推磨,沒錢鬼來折磨人的存在。此前,梁氏給了他不少零花錢,所以光陰蟬送了一個賭術專精的技能,還有一大堆的技能書。除此之外,它就再也沒有表示,更別說大派送了。

    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高余努力的甩了甩頭,冷靜下來。

    目光,旋即落在那沉睡中的光陰蟬身上……咦,這廝怎地看上去,有一點古怪呢?

    光陰蟬的身上,彷彿多了一種韻味。

    而那種韻味……對了,好像就是《快雪時晴帖》缺失的那種感覺!

    光陰蟬,快雪時晴帖,光陰蟬……

    高余驀地睜大了眼睛,一下子明白了:光陰蟬,蟬食光陰!

    沒錯,快雪時晴帖上那種光陰歲月沉澱的韻味,竟然轉移到了光陰蟬的身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7-6-18 11:27
第七十七章 風雅

    光陰蟬,進化了!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高余一直在想方設法的證明他的這個想法。

    金錢,可以讓光陰蟬愉悅,而光陰歲月,則能夠使他進化。它會吞噬那些古老物品上的光陰之力,而後進行蛻變,從而更加愉悅,並且會賜予高余技能作為獎勵。

    光陰之力,從何而來?

    只有那些古老的物品,且具有一定價值,還要歸屬於高余所有才可以吞噬。

    恐怕,這也是光陰蟬得名的由來。

    高余感到無比震驚,同時又有一絲絲莫名的恐懼。

    因為這光陰蟬的來歷實在是太過詭異,詭異到他根本無法理解,以至於感到恐懼。

    春秋符,光陰蟬!

    當年黃石公賜予張良春秋三符,怕是有著非同一般的用意。

    高余感覺自己的腦袋都快要炸了!

    這光陰蟬在賦予他無盡技能的同時,似乎也給他帶來了許多未知的可能。而那些未知,讓他更加害怕……除非,他有更多的錢,擁有更大的權勢,才能保全自身。

    生平第一次,高余心中產生了對權勢的渴望。

    +++++++++++++++++++++++++++++

    「全映像地圖!」

    陽光明媚,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高府後花園的桃花綻放,姹紫嫣紅,煞是動人。

    高余站在花園的小徑之中,一聲輕喝,便把那地圖調出。

    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奇妙的變化。原本曲徑通幽的小徑,變成了一條非常清晰的路線。那桃樹在瞬間消失不見,只留下了一條曲折路徑,並且有非常清楚的數據。

    這條小徑,曲折長有兩里。

    高余沿著小徑行走,感覺有些彆扭。

    怎麼說呢,好像身體不受控制,每一步走出去,都很怪異。

    嗯,就是怪異!

    有好幾次,他在不知不覺中就走出了小徑,險些撞在樹幹上。好在他反應機敏,在漸漸熟悉了這種視角後,速度也開始提升,越走越快,到後來已近乎於是奔跑。

    如此反覆十餘次,他收起了全映像地圖。

    視界,旋即恢復正常,高余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

    他不是特別明白,這全映像地圖究竟有什麼用處。不過既然光陰蟬贈予,他也不會拒絕。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派上用場……不過,在此之前,還是盡快熟悉那種視界。

    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慢慢適應。

    而且,在那種視界行動真的很有意思,反正在高余看來,這絕對是一個有趣的遊戲。

    這幾天來,高余都沒有出門。

    倒不是說高俅不讓他出門……以高俅的地位,雖說是個武官,有官家後面撐腰,誰又能真個去為難高余?只不過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高余實在不想惹什麼麻煩。

    至於快雪時晴帖的事情,他也告訴了高俅。

    依著高余的意思,如果這快雪時晴帖能給高俅帶來好處,他倒是不介意交給高俅。

    一開始,高俅聽到那快雪時晴帖在高余手中的時候,也大吃了一驚。

    他沒想到,如今汴梁城裡傳的沸沸揚揚的幸運兒,居然會是他的小兒子!

    「真的是快雪時晴帖!」

    高俅可不是真就不學無術。

    想當初,他能做蘇學士的小史,可不僅僅靠著聰明機靈。

    蘇學士學富五車,才高八斗,是何等人物?沒有幾分真本事,又怎可能被蘇學士看中?

    同樣的,如果沒有真本事,蘇學士也不可能把高俅引薦給別人。

    要知道高俅是他的小史,若真的丟人,丟的可不僅僅是高俅的人,連他也會顏面無光。

    高俅在驗明了快雪時晴帖後,道:「吉祥兒,你真要把這,送給我嗎?」

    「我要它何用!」

    高余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回答。

    沒錯,這快雪時晴帖在別人眼中,絕對是價值千金。

    可是在他眼裡……在光陰蟬吸食了快雪時晴帖的光陰之力以後,對他已用處不大。

    他沒什麼雅骨!

    再者說了,光陰蟬贈予他高級書法專精技能,已經包括了王羲之書法。

    不客氣的說,只要高余想,可以隨時隨地模仿出王右軍的書法。當然了,是否能模仿十成不好說,可七八成總是有的。書法嘛,本就是用來寫字罷了,哪有那麼多的說道。哪怕這書法是琴棋書畫,君子四藝之一,高余也並不是真個太過在意。

    在他看來,寫字畫畫,如吃飯睡覺一樣,不過是一種日常的生活罷了。

    「我聽人說,官家喜歡這東西。」

    高余笑嘻嘻道:「父親若是想,就拿去獻給官家,說不定還能高昇一步。」

    「高昇?」

    高俅哈哈大笑,搖頭道:「我已是武官之極,再高昇便是入樞密院。

    狄相公前車之鑑,我可不想去找麻煩。我還想多活幾年,看你娶妻生子,為我高家傳宗接代呢……我現在多自在,無慾無求。相公們不屑於找我麻煩,官家對我無比信任。

    可如果我再高昇一步,就有殺身之禍。」

    「父親倒是灑脫。」

    「吉祥兒,不是灑脫,而是看的清。」

    高俅笑眯眯道:「人貴有自知之明,最怕就是看不清楚自己。

    狄相公才能勝我百倍,蘇學士文采更是過人。可結果呢?又有哪一個得以善終呢?我現在過得逍遙自在,無需再去刻意討好官家。只要我做好本分,官家就不會怪罪我,我這太尉之位,就穩如泰山……這些事情,我清楚地很,知道該怎麼做。

    至於這快雪時晴帖……」

    高俅想了想,很是隨意道:「你收著就好。」

    「讓我收著?」

    「你撲來的物品,便是你的,我這個做爹的,十五年未能與你關愛,難不成還要再搶你物品嗎?

    收著吧,不過不要與別人知曉。

    這東西雖說於你我無關緊要,但對一些人卻意義重大,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上。」

    這是親爹!

    那在外面被傳的沸沸揚揚,價值千金的寶貝,在高俅父子眼中,不過是一個物件。

    若是傳出去,說不得要被人口誅筆伐。

    ++++++++++++++++++++++++++

    高俅不是什麼風雅之人,從不收藏什麼古董。

    用梁氏的話說就是:天生少了一根雅骨,也裝不出什麼風雅。

    以前,倒是有人送一些古董給高俅,但基本上,都被高俅拿出去變賣,換成真金白銀。

    以前窮怕了,古董再好,都比不得真金白銀來的實在。

    所以,高余把高府翻了個遍,也沒有找到能夠讓光陰蟬感興趣的物件。

    看起來,還要去外面尋找蘊含有光陰之力的東西!

    高余在家裡安生了幾天,有些待不住了,想要出去走走,看看能否找到光陰蟬感興趣的物品。

    可就在他穿戴妥當,準備要出門的時候,高小妹卻找上門來。

    「四哥,要出門嗎?」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V123210

LV:9 元老

追蹤
  • 291

    主題

  • 279508

    回文

  • 36

    粉絲

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